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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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Chapter.56飘忽不定的未来

    他们去墓园的前一天还是阳光明媚,第二天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维拉穿得很正式,在盘山公路上就下了车,跟顾容与一起打了一把黑色的伞往山上走去。

    这一片墓园多是烈士,平时一到节假日就会有很多人来祭奠,平时却有些冷清,只有守墓的人时常打理,维拉还是觉得异常的荒凉。

    顾容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一手搭着维拉的肩膀,一手撑着伞,眼睛看着前方,眼神却是空洞的。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拐弯的时候手加了力度,把维拉往自己的方向带去。

    维拉也低头,没去看他的眼睛,那样大的黑洞,谁都会被吸进去的。

    顾容与脚步停驻的时候,维拉才惊悉面前的应该就是顾叔叔了,慌忙地抬了头,可是刚看到墓碑,眼泪不知怎么地就流了下来。

    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穿军装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在森林里,那样的绿色明明不刺眼,可是维拉却觉得那是一生中最明亮的色彩,比当年蒙在眼睛里的血还要明亮。

    泪珠滴到了雪白的菊花上,晶莹得像露珠。

    顾容与低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爸爸”,然后似乎过了好多年,他才接了下面一句话,“我带维拉来看你。”

    维拉把怀里抱着的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镶嵌在墓碑上顾之安的照片,顾容与同他长得像极了,一样温柔而深邃的眼睛,甚至连脸颊边浅浅的酒窝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那样风姿卓越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父亲呢?

    “顾叔叔您好,我叫祝维拉,我来看您了。”她把花轻轻放到了碑前,“您在天堂……还好吗?”

    顾容与紧盯着了父亲的照片,加诸了强大的忍耐,才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一直被老师教导着,父亲是天,容纳百川,父亲是土,厚德载物。

    一直到他九岁,那男人还能一举把他扛上肩头,还骄傲地对旁边微笑的妈妈说,“你看着,别说他才九岁,就是十九岁了,你看我扛不扛得起。”他坐在父亲的肩头,揪着他头顶的一小撮头发,可骄傲可骄傲,嘴巴都咧到了眼睛缝儿里,他弯下身来对爸爸说,“爸爸爸爸,你这次出了任务回来,一定扛着我在他们之间溜一圈,你不知道,曲奕那小子最羡慕我了。”

    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只要不触及处事原则的底线,爸爸从来不会阻止他做任何事情。他用骄傲和鼓励维持着他对生命的信仰,爸爸总说,生命应该像天空一样豁然开朗,像大地一样坚定曲达。

    他没有兄弟姐妹,爸爸说只有容与一个就够了,时不可兮再得。

    这样伟大的爸爸不可取代。

    后来,似乎他们过了没有多少年。他从日出站到日暮,然后天崩地裂,哀鸿遍野。那一年下了好大的雨,闪电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几乎所有的树木在风的引导下弯了下来,似乎都在跪着送他离开。

    至此,他再也没用气力若敬重父亲一般地对待别人。

    他等到的是一具连余温都没有了的尸体,他愣怔地看着父亲的肩头,那里早就被几颗流弹打过,不再坚固得像一座堡垒了。他麻木地伸手去推父亲,甚至伸了手去捏父亲的脸,如此孩子气地一个动作,他冷着脸做得凄凉无比。

    告别式已经结束,父亲被转到这个小厅来,爷爷奶奶和妈妈作为家属在答礼,只他一个人留下来陪父亲。他把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喝退了,他们被他如同顾老一样凌厉地气势镇住了,想了想觉得或许孩子是想跟父亲单独呆一会了,毕竟以后就没有那个机会了,哎,那么小的孩子——想想也真是可怜,都摇首走了。

    他费了很大的劲把父亲扶起来,让他靠在了棺上,然后自己也脱了鞋爬了进去,一只脚绕过父亲的脖子,坐了上去,手又习惯性了揪住了那一小撮头发。

    他嘴里喃喃着——“爸爸,爸爸,你把容与扛起来。”

    顾奶奶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场景差点儿又厥了过去,她腿都哆嗦了,颤抖地指着顾容与对旁人说,“快、快把他抱下来……”

    当时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鼻子都是一酸,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旁人连忙去把孩子抱出来,可人虽是抱出来了,可是手里还揪他父亲的头发呢,怎么掰都掰不掉,看孩子眼里,眼泪都滚了好几滚,可就是没掉下来。

    顾爷爷也进来了,脸上的神色悲伤至极,可是因为自个儿的个性和今天的场面,愣是也没掉眼泪。看到顾容与犯浑,眼睛里凌厉起来。

    他走过去,刚要把巴掌扬起来,那个孩子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委屈地对爷爷说,“爷爷,爸爸回来的时候要把我扛起来的,你叫他起来。”

    戎马半生的顾老终是也掉了眼泪,他看着孩子,慢慢地蹲了下来,说了这辈子最温情地话——“好孩子,你上来,以后爷爷扛着你。”

    ——这都多久了,每次回忆起来都像一场剐刑。

    所以,这段历史只得被他尘封起来,不容开启,不容舔舐,所以只得装聋作哑。假装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去出了任务,只不过是一场不定归期的战役。

    维拉在他身后轻轻地拥住了他,“我很敬佩军人,他们救过我的命。”

    顾容与因为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并没有太注意到姑娘的话。

    他看着眼前还跟他九岁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父亲,突然就想到,似乎父亲的路,他也是要生生走一遍的。

    为了国家,他义无反顾,可是于家人呢?

    于维拉呢?

    他能保证什么?

    他的命不是他的,怎么能保证陪她到老呢?

    怎么能呢?

    顾之安右边的墓地是住着一位无名的英雄。冢上无名无性,只有几句碑文,上面写着——这里安葬的英雄,丰碑巍峨,赤胆忠心,浩然正气,万古永存。

    顾容与见维拉盯着那个墓碑看,解释道,“听爸爸的战友说,他们死的时候还交握着手,虽然至今不能确定他是什么人,大家依旧尊重他。”

    不知道为什么,维拉今天特别伤感一些。或许是这一片都是墓地,笼罩的都是死亡的气息,她觉得压抑无比。

    顾容与看着她低头不说话,把她叫到了几步外。

    “维拉你过来,跟我一起,给这位阿姨磕个头吧。”

    维拉向顾容与望过去,他朝她点点头,眼里有悲伤,有抱歉,有怜惜,太复杂,维拉迷惑了。

    那座冢立在顾之安的左边,名字上是顾容与姑姑的名字顾琳玉。

    “她就是那个……”

    “嗯。”顾容与轻轻地点点头。

    维拉跟顾容与一起跪了下来,顾容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歇斯底里的样子。果不其然,直起身子的时候额头都红了。

    顾容与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同她说几句话吧。”

    维拉看着她姑姑的照片,心蓦地就疼了,虽然她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妈妈了,但是妈妈的样子早就印在了她的心底,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眼前的顾琳玉跟妈妈有几分相似,她微笑地看着她,温柔慈祥。

    维拉嗓子眼很堵,但是话语却是极其温柔的——

    “容与同我说过你,这是他第一次用一种毫不吝啬的语言夸奖一个人。不知道为何,听他提起你的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我总会想起我妈妈。我很爱她,并且为她骄傲。阿姨,你也很伟大。我不知道你的子女会不会为你骄傲,但是他们一定是很开心拥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睿智聪颖温柔大方的母亲的。祝你在那边依旧幸福安康。”

    听了维拉的这番话,顾容与百感交集。亲人之间总是会有这样独特的感应,或者只是一种似曾相识,但他们总会环绕在你的什么里微笑地望着你。

    阿姨,我带维拉来看你了。你看到她开心吗?你走之前总跟我说你还有一个女儿,一个会成为心思很高很高,思虑很远很远的女孩。你问我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女孩,你还说了,如果以后我们真的有幸在一起了,要爱护她,包容她,珍惜她。因为她是一个吃过很多苦的女孩,所以她会懂得关心人,所以她的思虑会很远。那时,您是否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归来?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们会在一起呢?而如今,我现在这般对她,你又是否满意?她说为你骄傲,可是当她知道那就是你的时候呢?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阿姨,我现在真的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了,我总有一天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不知旅程,不知归途。你在天上看得那么清楚,我爸爸走后的这些年,我妈妈每一天都是过在刀尖上的。

    我是真的害怕啊。

    阿姨,我觉得我要不起她了。如你所说,她是一个吃过那么多苦的人,我怎么还能给她一个飘忽不定的未来呢?

    母亲时常又跟我说,要珍惜眼前人。维拉是那么闪亮的一道光,她把我的心照得透亮,她给我那样辽阔温暖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又开始有梦想了。那些对生活那么大的渴望在荏苒中前行,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传说之中的。父亲走后,我不敢想象我还会有那么幸运。

    我几乎充满着要跟她走下去的勇气,我害怕这辈子都难以找到一个那么契合的人。

    你告诉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文 Chapter.57因袭

    回回正式地在苏家住了下来。

    离他们开学也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G大开学军训都比别人早。回回住得很习惯,因为她长这么大,难得有能接上她的话的人了,她口中的乌托托是也。

    回回大手一挥,打电话跟哥哥说不回家了。

    回安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回回不回家,欢送欢送,家里总算可以清净一些了。当即也不跟他们客气了,说是回回跟他们一起去学校也好,家里老头子那火气还没过呢,到时候他会亲自把回回的行李送到他们学校的。

    维拉目瞪口呆,还真是放心呐,这是把回回打包送走了么。

    回回的编程和破解很厉害,上次跟子慕互相刷着都能给人放毒,维拉虚心请教,痴缠了许久。回回见旁边没人了才低声回答,“一般的网站很多片都有码呢,太扫兴了。”

    “啊?”是想翻墙下载更多的无|码高清,还是想突破难题破解有码的片子才学的呢?

    事实证明两个答案都挺对,特别是当维拉看到回回拿着一本日语速成在背“呀灭跌”后,好像就有了更多的勇气去学编程和破解,每天在她耳边叨叨全图参差插场插帧法,破解加扰参数。维拉一个头两个大,才明白了为何很多时候天才都是学不来的,同时对计算机这门专业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维拉直叹,天才和疯子往往的差距往往只有一步。

    曲奕听说苏家住进了一朵奇葩,兴冲冲地跑来围观她。

    是苏拓给他开的门,曲奕过不得这孩子,看到他就抱着猛亲。

    回回在旁边喝着酸奶,看到这一幕震惊了,插着腰扭头问维拉,“他们忘年恋?”

    苏老在旁边听见也叹气了,这都什么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吗?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听说家里一直不让出来,原来是遮丑呢。但是人孩子一亮分数能吓死人,广东省前三呢。可再反观那性子,怪不得得放军校里管着。

    维拉帮助李嫂做好了饭,挥手叫大家过来。

    回回很主动地就去给自己盛了一碗冒尖的米饭,然后安静地吃了起来。

    这厮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是最端庄的。

    曲奕在一旁看着,撩拨她,可惜人不理他。

    “你看一眼我,快看快看,看一眼就会爱上我的。”

    回回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找好菜,家里人不然她翻菜,回回养成了习惯,要找好菜就只得死命地找。见到别人夹了好菜时就可怜地盯着人家,看的子慕都不好意思了,把夹到的翅膀转到了回回碗里。你看看,一不小心好菜就没了,所以能不专心吗?

    曲奕用激将法,“你肯定是因为怕爱上我才不敢看我的!”

    回某人练出来了,硬是眼角都不夹他一下,依旧盯着各种菜。

    曲奕出师不利,老实地坐到了客厅里等着。

    把电视里所有的台都转了一轮后,想起了什么,对维拉大声说道,“江洛那小子上了牛津,被他家老爷子招回来摆酒呢,你听说了吗?”

    一年多没有听到江洛的名字里,维拉有些避闪不及,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去看子慕的表情。子慕似乎料到了她会如此,维拉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跟没事人一样扒着饭,还给回回夹了个**腿,回回立马感激地看着她。

    维拉笑,好像真的是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牛津吗?真的挺好的。

    回回的手提被爷爷摔在地上后还惨遭分尸,给家里人下了死命令,不准再给她买。可毕竟是在气头上,回回学计算机的,怎么能没有一个本子呢。不过回回估摸着他们大概是军训都才给她送过去了,那时候都九月底了,中间的日子怎么过呢?

    回回听说哥哥把钱都打到了顾容与那,涎着脸去打听有多少钱。结果令人很不满意,才打了五千,看来他们是计算过她的吃穿住行了。这钱只能买半个本子都不够,而且还得厚着脸皮去顾容与要钱。

    可回回是压根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人,叫了她的新同学阿朱一声当即就去了顾家。

    顾容与有些为难——“你哥哥说了,一次性不能给你五百以上。”

    回回手指捏得biabia响,“我又不会出去找小-姐!”

    最多只会旁观人家工作罢了。

    回回也挺有骨气,捱了几次见顾容与都没有松口的迹象,腰板一挺就出了顾家门。

    而维拉被顾奶奶叫住了,说是新烧了一个陶瓷,让她帮着看看。

    维拉估摸着顾家到自家也就几步路,回回都走了好几回了,应该可以自己回去的,就没有拦着她。

    这些天跟顾容与相处,总感觉好像什么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她好像开始看不懂他了。好像有一把钝刀在不断地割着他们之间的感应带,感觉不到疼,但是就是觉得怪不舒服的。

    维拉不大喜欢这样的拉锯战,想来想去,开始回头来揶揄自己尽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定然是那天真的伤了他的心了。

    她开始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了,她偷看顾容与,他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眉眼,挺直的鼻子越来越透露出英气了,轮廓也愈发俊朗起来,更像一个大人了。

    明天亲手给他做一个芝士蛋糕吧。

    顾奶奶总喜欢感叹,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过来,离孩子去学校还有多少天,孩子在她身边还有多少天。还经常会翻着C市的天气预报,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一天地画出来,告诉他们该往军大衣里套什么衣服。

    顾容与笑道,“奶奶,我们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呀?南方是湿冷,跟咱们北方不一样,零度都比咱们零下十度要来得冷。”

    维拉点头,“我听***。”

    顾奶奶听她这么说有些难过,“好像维拉刚回来不久又要走了,时间过得真快。这些年看着大院的小子们一个个长大,有些都已经娶了媳妇了,整天抱着个娃娃到处串门的,我老是会想起他们小时候还穿着开裆裤蹦跶的样子。岁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他们爸爸之前怎么长大,他们就怎么长大。兜兜转转的,多神奇呀。”

    顾容与好像被触到了心事,笑得有些勉强,“奶奶,您又忆苦思甜了。”

    维拉好像突然不敢看顾容与了,好像觉得她随时可能抛弃她似的,可她还想不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心里总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她不敢开口问,怕是一问了,现在的关系就如履薄冰了。

    顾奶奶看两人沉默的样子,暗骂自己老糊涂,拍了拍他们的手,让他们陪着她一起做一个陶瓷,给她出出主意。

    虽然维拉做陶瓷鲜少出错,但也不是一个行家,她的方法被顾奶奶学了个七七八八,能教的已经不多了。这倒也好,没多久维拉就要去学校了,老人不至于太遗憾。

    这几日跟子慕去了书店,找了一本很美的画册,很适合做陶瓷上的图案。顾奶奶拿着,爱不释手。子慕从小和海欧一起学画画,虽然不如海欧有天分,但耳濡目染久了,骨子里也透着一股艺术家的气质,品味很好,眼光独到。

    顾奶奶满手的泥巴,看维拉给她一张一张地翻阅,忽地想起什么,“我这才想起老头子书房里也有一本类似这个的画册,你上去帮我找找。”

    维拉有些惶恐,顾爷爷的书房,据说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勤务兵也不能进的,她进去合适吗?

    顾奶奶嗔怪地看着她,“看你这孩子见外的,老头子早当你是一家人了,而且你这孩子我们信得过,去吧。”

    顾容与也笑着看着她,对她扬了扬脏兮兮地手,耸了耸肩说,“你去吧,我帮奶奶和泥巴。”

    维拉对他笑了笑,好像他对她笑了,就会抿去她很多心事。

    回回一边走一边想着弄一个本子,老用维拉的也不是个事啊。想得入了神,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走了个相反的方向。

    “诶?”醒过神来才看到这片房子自己都不认识。

    旁边停着一辆奥迪的跑车,上个月刚出的,回回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当她看到车里躺着一个笔记本的时候激凸了,她梦寐以求的款式啊。之前老捣鼓换笔记本,看着的就是这个,可家里没人给她买,她自己也没些储蓄,只得耽搁下来。现在看到了,心跳都加快了。

    车主可能拉了什么回家拿了,车没锁,蓬敞着,钥匙也搁那插着呢。

    回回摸着良心深呼吸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她深信这是老天开眼了,不然她怎么会被指引到这来呢,越想越觉得被自己说服了。

    四周看了看,没什么人路过,搭着车门一个翻跃就跳到了驾驶座上去了,小心翼翼地端过那个本子摸啊摸的。

    江洛从家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场景,他本以为在大院没什么人敢乱碰东西,所以就没有锁,现在看来倒是他错了。

    眼神一凛,怒喝一声——“什么人?”

    回回被吓了好一大跳,本子也从手上滑了下去,看着一个男人向她跑来,条件反射,打火、挂档、踩油门——溜了。

    江洛被气得都想笑了,没了理智,傻X似的追着车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还继续跟着这文的朋友/(ㄒoㄒ)/~~谢谢

    正文 Chapter.58顿失所依

    大院门口的兵认得这就是江老送给孙子的车,也没拦住,直接放行了。

    江洛追到大门了才回了些理智,冲着站岗的兵就吼,“你他妈给我找一辆车,看我不把她追回来!”

    那兵以为是人男女朋友闹情绪,也没闹多大动静,给了江公子钥匙,告诉他边上就有一辆车。

    江洛追上去的时候回回已经撞上了旁边的栏杆,正苦着脸面对着几个要看她本儿的警察。

    江洛看见爱车被撞掉了个车灯,气得手都抖了,他不是轻易显山露水的人,但是今天几欲抓狂了。

    回回急中生智,说了一串粤语,“我系香港人黎噶,唔知你地讲乜啊(我是香港人,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说着挥着手拍人警察的肩膀,大着舌头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叽叽人(自己人),同胞啦。”

    那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指了指被她撞歪的栏杆。

    回回装着一副大智若愚地样子,比划,打哈哈。

    江洛冷哼一声走过来,那警察是他们这区的,以前抓过江洛他们几次,这下认出来了。

    回回一看见江洛,心里想这下可完了,可还是忍不住掩耳盗铃一番,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到了警察局,回回被抓了现成,此刻正扭扭捏捏的蹭椅子靠背。

    警察叔叔板了脸询问训斥了许久,可人还是那副呆呆地样子,装着听不懂普通话。最后警察无奈了,把她拉到电话机旁,让她找一个能沟通的人。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没到十八呢,得找监护人。

    回回咬手指,她没带手机,唯一能背出来的就是哥哥的电话了。抬头委委屈屈地看了警察们一眼,把电话搬到了角落里,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叽里咕噜一串粤语冒了出来。

    “有你这样的吗?驾驶证考了几次都没过还敢开人家的车!不想活了不是!还让人抓到警察局里去了,真是丢人!”回安在电话里吼。

    “对啊,我也觉得他很丢人,什么事解决不了,非要……”回回觉得哥哥终于理解了她一会。

    “我是说你丢人。”回安毫不留情的打断。

    回回绕电话线,替自己着急了,“那怎么办啊?”

    回安被气得牙牙痒,她以为这还是自己的地盘呢,“等着!”

    维拉进了顾爷爷的书房,瞬间就被里面的书征服了,里面的书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整个屋子充满了书香。

    维拉想,下次得了空要找顾爷爷借几本书,不然太可惜。

    维拉一本一本摸过去,在书架找了许久都不见得那本书,后退了,往书桌上一看,才知道那书一直放那呢。

    笑了笑,就走过去,之后笑容便凝固了。

    她眼睛掠过摊在桌面的文件时,瞬间就落下泪来。文件上的照片不是别人,正是维拉熟悉到骨子里的妈妈,祝闵柔。

    很少记起了,却从来不会忘记。

    那么温柔美丽的妈妈。

    一个八岁过后就不知行踪的妈妈。

    她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一句妈妈我想你。

    甚至,没有听到她的一句解释。

    似乎远行是一个很随意的一个决定,而一去不会也失了庄重。

    她经常会想,是不是妈妈不喜欢她了,她连一个完整的道别都不给她。

    那么多年,杳无音讯。

    维拉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看完后便犹如坠入了冰窟,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骨头,腿一软,就呆坐了下来。

    原来,这便是真相。

    “找一个同姑姑十分相似的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你知道吗?代替我姑姑的那个阿姨……在我家住过几个月,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睿智聪颖的阿姨,她的心地很善良,不但教我怎么做事,还教我怎样做人。可惜了她年纪不大,却染了一身的病。”

    “那时候我当年是那位阿姨代替姑姑去的,我既震惊又难过,却不乏有欢喜。不过最对的还是生气,我以为爷爷一身正气,却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如此,这跟杀人又有何区别。”

    “维拉你过来,跟我一起,给这位阿姨磕个头吧。”

    “你同她说几句话吧。”

    当初她怎么说的?夸妈妈伟大,说会为她骄傲的么?可现在为什么她骄傲不起来呢?

    她们分别好久了,八年了,心里始终有一处空洞着,三千个日日夜夜在洞中流逝,妈妈的形象仍旧涨得很满,但是她似乎留不住除了这个之外的任何东西,她也抵挡不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只好一遍遍地祈求岁月不要伤害她的妈妈,让妈妈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真切的影像。

    她已经很少会想起妈妈了,却不代表不会记得她。外婆总说妈妈过于懦弱,可维拉觉得那是对人世间太多事情的温柔。没有很强烈的爱,也没有很强大的恨,似乎连心情都是朴素的,她求的是内心的平静。

    曾经有一个知晓妈妈故事的穆斯林跟她说过,妈妈太美好了,她这辈子都在行善积德,真主是要把她收走的。她有世上最珍贵的怜悯和善良,只是我们的世界生病了,留不住她的。

    我们的世界生病了,留不住她的。

    维拉不知道她该不该妈妈做的这最后一件事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想法?

    妈妈从她六岁那年开始就生病了,有时候半夜还会疼醒,那时候维拉看着在床上皱眉的妈妈老哭,她知道妈妈支撑下来有多不容易。她问过外婆,怎么才能让妈妈不疼了,外婆苦笑着说,睡着了就不疼了。于是她每晚睡觉前都会给妈妈唱童谣哄妈妈睡觉,妈妈总会抓着她的手夸她乖。然后维拉便问她,妈妈做一个睡美人好不好,外婆说一直睡着就不疼了。

    妈妈背着她流眼泪,说好。

    之后,她给了自己那么大方的理由永远睡去。

    睡之前呢?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呢?对门的丈夫?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妈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维拉袭承了祝闵柔太多的知书达礼,她甚至不想去怪怨顾家,她从来就觉得妈妈是一个聪明极了的女人,她不敢去质疑她那样的作为。

    只是对于顾容与呢?

    那时候你听到我这么说?又是怎样的想法?

    额手称庆吗?我真的不想用那么刻薄的词来想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告诉我呢?

    维拉的指头陷进了掌心里。

    我只是想知道,这就是你无条件宠溺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顶了一个报恩的光环。

    天地之间,顿失所依。

    走廊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身,维拉站起了身来,擦去了脸上可以的痕迹,淡淡的看着顾容与,心却如刀割似的。

    顾容与因为回回的事情担心,没有注意到维拉此时的不对劲。

    “回回出了车祸,连人带车,送到了公安局。”

    维拉和顾容与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这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江洛那是气的,回回则是无话可说。

    “江洛?”

    江洛回头,见到了翩翩而来的维拉和顾容与。

    回回笑嘻嘻地拍手——“太好了,你们认识。”话音是清楚的普通话,俩警察顿时齐齐瞪她。

    这句话把江洛的那点小心思都磨没了,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回回。

    回回摸摸鼻子,走到了维拉的那边。

    “好久不见,听说你考上了牛津,恭喜你。”顾容与看着江洛笑道。

    江洛点点头,“我也听说,你们一起去了G大。”

    顾容与和维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维拉说了,“嗯,当时我想跟他在一起,所以就去了。”

    说完三人便都沉默了,细细地琢磨着“当时”那个词的意思。

    回回扯维拉衣角,“我们可以走了吗?”

    江洛的情绪被成功地拉了回来,对她怒目横视——“你想偷我的车!”

    回回不服,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的车,跟碰碰车似的,我就是看你的笔记本还不错,难得我看上点什么,你就给了我吧。”

    顾容与的思绪也被回回这番话语打断,难得见到一个脸皮厚得赛城墙的孩子。

    江洛冷笑了,“你以为你是谁?”

    回回挺胸,“阿朱,报我名字给他听,吓死他。”

    维拉心中烦乱,但却知道这是给她心情最好的调剂。当你冲动着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得先冷静下来想想,冷静过了,才不至于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这是妈妈的原话。

    维拉挤了一个笑脸,“她叫回回,来我们家做客的。”

    回回顿时得意洋洋,虽然维拉并不明白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江洛眯眼看着眼前的二百五,“回回,两个回,怪不得那么二。”

    回回是南方人,不明白二是什么意思,维拉不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只听她挺着胸道,“当、当然了,我可是青藏——朗玛峰,高啊厉害啊。”

    维拉看着这个冰雪之天冒出来的一撮小火苗,对江洛说,“阿洛,算了吧。”她第一次叫他阿洛,为的却是这个事。

    江洛扫了一眼她挺出的胸部,跟地陷似的,还珠穆朗玛峰呢,正想回句什么,就被维拉打断了。

    算了么?不过看眼前的人还真是个傻子,要吵架还真是降了档次。

    “这次给维拉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