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章:杏儿(1/2)

    初春的阳光柔和地撒在院子里,柳树开始发芽了,它那鼓鼓地芽苞里藏着丰满与活力,几只母鸡也在树下踱着金步,似乎对春来的来临特别欣喜。 几排破旧的瓦房上长满了苔藓,绿茵茵地又多了几分阴冷的潮湿。

    太阳都快一竿子高了,房门都关得严严的,窗帘也不露一丝缝隙。“咦,今天大婶怎么睡起懒觉来了?我感到十分的纳闷。

    走出小院,门外井台上坐着虎妈和哑嫂,两个人比比划划,嗤嗤地笑着,虎妈斜着眼睛瞟了我一下,就对着哑嫂又比比划划,虽然我不明白她们什么意思,但我明白那是一种无言的嘲讽。

    短暂的尴尬后,我收敛了自己的无措,笑着对虎妈说:“吆,虎妈,您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她一边央着我坐下,一边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去抠自己牙缝里的韭菜叶,呸的一口,韭菜叶就出来了。

    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耳边:“你大婶,今天还在睡觉吗?”

    “不晓得。”我回答她。

    “你知道她昨晚干了什么好事吗?”坐在一旁的哑嫂看见虎妈神神秘秘地跟我讲话,心里也很着急,虽然嘴上说不出来,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很焦急,怕虎妈说错话,在我这里漏了出去,就用食指头捅了虎妈一下,没想到正捅到了虎妈的笑窝,坐在我身旁的虎妈一下子颠倒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虎妈一向比较沉稳,老实,可有一点,她最看不惯的是女儿不守妇道了。笑得起劲的虎妈不禁生气地责备哑嫂:“干嘛捅我笑窝呢?”哑嫂急得一边指指划划,一边叽哩哇啦。

    虎妈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

    我明白她们的意思,无非不想腐蚀我纯真的童心,再说,我也不想听到大婶的事,免得我又为她怜悯好一阵子。可偏偏就那么不巧,大婶的事简直就像头条新闻一样散布在整个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路边玩耍的小孩都在骂她,我有些焦急了,心里嘀咕着:这下大婶不知道又闯下什么祸端了,连一个小孩都那样数落她。

    大婶的小儿子叫解放,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对父母总是百依百顺,大家都叫他大孝子。可就这样一个大孝子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的母亲,说出来谁愿意相信呢?

    其中原因还得从大伯的玻旱起。

    大伯一生清苦,到了50岁就患上了肺结核,可是儿子们一个比一个穷,女儿虽然有钱,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毕竟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能借出几个就不错了。

    就这样一推二就的就到了晚期,解放为了给爹治病,什么苦力活他都干,只要能赚钱。

    在粮库里扛麻袋,就解放那个身体,说实话不是那一股为爹治病的心劲撑着,哪里坚持得了呢?

    坚持到现在,好不容易赚了一千多块钱,捏着1000多块钱,他的手心都出汗了,就这点钱,能治好爹的病吗?

    亲戚朋友来探望大伯带的食品罐头之类的,只有解放一口一口地喂给大伯,他曾对乡邻们说:“我虽然穷,可父亲将我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现在得了这个病,我尽量让他吃好。

    唉,父亲这病恐怕我也伺候不了几天了。都怪我没本事治好他的病。”他的言语满含悲楚与痛恨。

    可大婶呢,夫妻生活了几十年,好像没有一点感情,偶尔端屎送尿一次都要戴着口罩和手套,大伯虽然不能说话,但从他凄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自己的存在无非给别人造成痛苦和麻烦。

    也不知道大婶听谁说的肺结核会传染,刚开始还端屎送尿,最后干脆把大伯抬到一个小房间里,紧闭着门,好几天都不问一次,解放在外面忙着挣钱,根本顾不上伺候。

    40多岁的大婶整天坐在镜子前梳呀,画呀,花白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多,可也少不了一天梳上三次,眉毛也显得怪异,额头上的皱纹偶尔泛起红晕,偶尔间会对镜子傻笑。

    坐在一旁绣花的杏儿瞟了一眼,等着两只鼓鼓地眼睛问:“爹病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每天在镜子前照个啥?还以为自己有多年轻?”

    “你说娘很老吗?”大婶转过头问杏儿。

    杏儿笑着说:“我娘不老,红白的脸,黑黑的眉毛,多像那出水的芙蓉。”

    女人就是女人,不论年纪有多大,总是禁不住别人的恭维,大婶虽然老,但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不例外。听杏儿这么一说,大婶立刻眉飞色舞。

    “娘,再照照镜子,看看你像什么?”杏儿微显一丝怒气。

    大婶拿起镜子问杏儿:“杏儿,你看娘像什么?”

    “像什么?芙蓉倒比不上,老妖精还差不多。”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杏儿出去了。

    大婶气得直跺双脚,嘴里不停地骂道:“臭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杏儿虽得大婶的宠爱,但是她却一直不喜欢大婶,经常为小事大吵,由于大婶疼杏儿,往往最后吃哑巴亏的还是大婶。

    说起杏儿,还有一段悲惨的故事呢?

    杏儿5岁时,就死了母亲,家境十分贫寒,父亲整天沉迷于赌博,家里的东西都被他输个一干二净,杏儿一个人呆在家里擦了鼻涕又擦眼泪,一点儿东西都没有了。

    这时候杏儿很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哭着喊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

    当杏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旁边坐着两位慈善的老人。杏儿哭了,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大婶看见这孩子就心疼的不得了,急忙哄她:“好孩子,别哭了,告诉阿姨,你妈呢?”

    杏儿揉了揉两只红肿的眼睛,抽泣了一会说:“我妈妈死了,爸爸赌钱,把什么都输光了,我没人管了。”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大伯的童年和杏儿的童年很相似,他也是从小就没娘的人,当自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纤弱瘦小的小女孩时,心里萌生了一种怜悯,想想自己,想想自己当年失去母亲时还不是和杏儿一样伤心,穿着破烂的衣服,要不是左邻右舍缝缝补补,给给送送,那我还有今天吗?一段辛酸的往事打开了大伯的胸怀,那深深的皱纹中载着辛酸与泪水。

    抽了大约两袋烟的功夫,大伯终于开口说话了:“孩子,你就留下来吧,我管你。”

    杏儿抬起头看着这位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的好心人,急忙跪在地上激动地说:“谢谢,大叔。”

    大伯说完了这句话,古铜色的脸变得忧郁了许多,白发好像在瞬间又增加了许多,他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家里有七个孩子,再加上杏儿,哪来的钱供养他们呢?以后吃饭都是个问题。大伯的日子虽然过得不景气,但却是个有良心的人,宁愿让自己过得苦点累点,也不忍心看到别人艰难地生活。

    大婶做了一辈子的糊涂人,没想到这一次在杏儿这个问题上格外地支持大伯的做法,连大伯都感到特别的意外,她好像是很可怜眼前这个孩子,几乎是在半蹲着央求杏儿:“孩子,留下吧,我们会拿你像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杏儿不哭了,擦干了眼泪,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大婶也乐颠颠得,抱起杏儿,就出去了。大伯一个蹲在轱辘边,又吧嗒吧嗒抽了几锅烟,看见杏儿穿着一身花衣服地来到他的面前,又是拉又是拽的这让大伯更加坚定了抚养杏儿的决心。

    到了晚上,杏儿睡熟了,月光透过窗户均匀地撒在屋子里,照出一副可爱的孩子脸,大伯抽过一锅烟又捋了捋那参差不齐的胡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怜的孩子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爹又整天沉迷赌博,苦命啊。”

    油灯冒出的烟一窜一窜的,整个屋子里一股油烟味,很呛人!墙上的钟已经走到十一点了,大婶还坐在油灯下刺刺地纳着鞋底,她听见大伯的叹息是那么的无奈,理解地看了大伯一眼,斜着眼睛对着大伯傻笑了一下,大伯磕了磕烟锅,瞅了瞅墙上的钟:“十二点了,我咋没注意呢,时间过得这么快,娃他妈,明天再做,灯熄了睡觉吧。”

    “你先睡吧,我已经把鞋子做好了,就差一个书包带了。”大婶抿了一口茶,打了呵欠。

    “我要尿尿!我要尿尿!”躺在炕上的杏儿揉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

    大伯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摸着杏儿的脑袋说:“乖孩子,不哭,起来尿。”

    杏儿哇的一声哭了,大伯哄了半天,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叔叔,我尿炕了,你会打我吗?”大伯笑了,笑得胡须都跳起舞来了。

    “叔叔不会打你的,尿炕上了没什么的,叔叔小的时候也经常尿炕的。”大伯哄着杏儿。

    坐在一旁的大婶将她做好的鞋子和书包拿给杏儿看时,杏儿哭得更加厉害了,她抽泣着说:“阿姨,你真好,我还尿炕,对不起。”

    大婶的脸色是有点阴,她这人好干净,尤其不喜欢尿炕的孩子。有一次,她的小儿子尿炕了,她又是打又是骂得,恁是给把孩子的习惯给纠正了过来。尽管这样,她还是满脸堆笑哄着杏儿:“孩子,尿了阿姨洗嘛,不要哭了,快试试阿姨给你做的鞋子和书包明天就送你去学校。”

    杏儿乐呵呵地爬起来穿上鞋子,好乖巧的鞋子,穿在杏儿的小脚上是那么的合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街上买的鞋子呢?

    大婶的针线活是村里村外出了名的,针脚又细又整齐,用她的话说,这关乎面子的活,可马虎不得。

    再背上书包,那样高兴的样子杏儿从没有过,大伯和大婶像看着宝贝一样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突然很感激,是啊,是老天送给他们的开心果。

    杏儿坐在大伯得膝盖上,乐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睡下不一会,鸡就叫了。

    一大早,鸡儿围着大婶团团转,有一只带头的公鸡,走起路来来雄赳赳气昂昂的那种,竟然啄了大婶的手,这下,可让她发了火了,生气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天天喂你,你还啄我,没有你母鸡还不下蛋了吗?干脆,我把你宰着吃了算了。”

    大婶一向很小气,这次竟然要杀鸡了,确实是一件怪事。

    其实,大伯最清楚了,她是想给杏儿补补身子,昨晚还念叨着杏儿瘦的肋骨都能看见呢,要是换了平常,谁有能耐让她下得决心杀一只公鸡来吃呢?

    自从杏儿上学后,大伯和大婶在多了一份欣慰地同时也多了一份负担。

    年近50岁的大伯,要粮食没粮食,要家产更是没有,黑乎乎的屋子里除了一台收音机,其余什么都没有。炕上铺着一张补丁堆补丁的床单,但却补得很妙:针脚很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用针缝过。

    心思细密的大婶,她总是将那破旧的床单洗了再补,补了再洗,在别人看来,那样的床单只能扔掉了,而大婶却把它补得天衣无缝,村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说大婶针线做得好。拮据的家境,常常使老两口夜里睡不着觉。

    冬天的夜晚,寒风扯得树干呜呜做响。

    昏暗的灯光下,大伯守着一尊土炉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紧皱的眉头中装满了烦恼与忧愁,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一丝宽悦,额头上那几根皱纹似乎更深刻了,旱烟抽了一袋又一袋,好像大伯得心里又有了新的烦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