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四章(七)(2/2)

主义的文艺战士——过去叫专家——你有纸没?”那小伙子听到是为了批判,高兴地说:“你们等一下,我去拿笔和纸。”说完,转身就走了。不大工夫,他跑了回来,把手里的铅笔和几十张白纸递给水全红。水全红也不客气,他抓过铅笔和纸张快速地画了起来,一纸一幅,十几幅画面很快就画完了;然后叫谢凯小心翼翼地给他揭出第二层来接着再画。看得旁边那个小伙子直咂嘴,说:“比县文化馆的张老师都画的好。”

    画完了,水全红激动不已地说:“真想把它揭回去!”

    马碎牛抢先跳了过去,六个人就学着那小伙的样,用手撑在墙上。谢凯沉丹田气,叫起了号子:“一、二!”众人一用力,轰隆一声,那墙就倒了。不大功夫,四面墙全部被推倒;站立的只有大殿的木架子了。腰粗的柱子桶壮的梁,这些古木看上去全都发干发青。那小伙满头大汗地说:“我去拿斧头。”谢凯说:“别急,让我看看。”他仔细看过那些虽然粗壮却几近腐朽的柱子后,警告大家说:“都往后退。”看到所有人都站到了殿外,他侧了身子,一猫腰嘿的一声,一脚就蹬在了柱子上,那柱子就清脆响亮地断为两截。四根大柱子断掉一个,其余三根就失了平衡,在大梁的重压下,先是缓慢向一侧倾斜,吱吱声不绝于耳,继尔就越斜越快,终于轰地一声委顿于地,有几个梁柱就在接触地面时断为两截、三截,震得整个凤凰台都发颤。先前要去拿斧头的小伙看了看谢凯,十分佩服地说:“不简单!不单劲大,还会使巧劲。”谢凯说:“没啥,这些柱子外强中干。”然后仔细看了看断裂的部位,说:“时间太长了。怕有好几千年了,木头都乏的没劲了,烧柴都不燃。”随后问那小伙:“这木头咋办?”那小伙说:“这还有啥咋办的?扔下去!这朽木倒像了封资修的黑货,也像党内资产阶级司令部:立到那儿看起来威风凛凛,挺能吓人的,真正动手却不堪一击!”说着就掀着半截柱子往下扔,扔前又向下喊,问有人没?下边就应声“没人”。众人七手八脚就把那些朽木扔的干干净净,凤凰台一下子宽敞豁亮了。马碎牛只觉得眼前一亮,就忙乱地向四周看去。

    放眼远眺,东西南北鳞次栉比皆是破旧低矮的民房。它们太陈旧、太古老了,大多都是木质和土质结构,一两层的格局。由近望远,但见青瓦苍苍、杂草茵茵,一片灰黑之色,暗淡凄凉的景色令人唏嘘。

    柳净瓶说:“还是拆了吧,在下面看到凤凰台的雄姿,还有些激动,上来一看心里真不舒服。几千年了,劳动人民过的啥日子吗?”

    谢凯说:“站到这上面让人觉得封建主义的产物鹤立鸡群、威风凛凛,难保不失了锐气!”

    水平也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赵俊良做思考状,嘴里喃喃有声,水平第一个发现了,挑逗道:“哟,得是作诗呢?”赵俊良脸一红,也不置可否。水平起哄要赵俊良念他的“大作”。柳净瓶、谢凯和马碎牛也说想听。赵俊良就红着脸说:“那我就念呀?”说完低声缓慢吟诵:“凤凰台,梧桐栽,凤凰来。箫史箫声惊明月,弄玉仰在怀。跨凤骑凰去,相顾奏瑶台。 河山衰,百姓哀,河山改。红旗红海荡四旧,古城笑颜开。指点江山辈,携手奔未来。”

    魏子美思索后问赵俊良:“这是啥词牌,我咋没见过?”

    水平讥讽道:“天下的词牌你都知道?不说词填的咋样先问词牌,得是显货你懂古诗词呢?”谢凯说:“啥词牌?革命者的词牌!造反者的词牌!你满脑子的条条框框,难怪是个保皇派!”柳净瓶见魏子美遭围攻,心中有些不忍。不管咋说,魏子美并没有得罪谁,一路跟前跟后,小心翼翼,还讲着故事。咋能用这种态度对人?正要说话,马碎牛却说在了前边:“都住嘴。走出校门就是同伴,不要话里带刺儿。” 魏子美淡淡一笑,说:“没啥。派别不同难免生分。再说谢凯说得对,我是一脑子条条框框,是该打破。”众人便不再言语,接着看景。马碎牛平静地看了一圈,说:“没意思。”谢凯也说:“真没意思!只是砌这凤凰台的砖又大又厚,倒是真正的秦砖。拆了盖厕所、盖猪圈都是好材料。”马碎牛惋惜地说:“迟了。你没看吗,都砸成碎蛋蛋了。” 柳净瓶说:“站在这台上看四周,没有高楼大厦。但是,你们朝下看这些拆砖运木头的革命群众:虽然苦累却发自内心的高兴。拆掉了凤凰台是能给他们带来一点诸如道路取直这些眼前的利益,但他们的极积参于难道就是为了眼前这点利益吗?我看不是。我认为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是一种对封资修的深恶痛绝,是一种希望变革的冲动,是一种对**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无限忠诚!是一种改天换地的强大的责任感所激发的一种精神状态。这说明一个民族被从麻木中唤醒了。为此,拆掉一百座凤凰台也值!” 大家齐声附和,但神情却是意兴索然。

    马碎牛眼一瞪,说:“不看了。”随即踩踏着满布苍桑的秦砖台阶往下走。

    凤凰台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男女老少像参加盛宴的宾客,把凤凰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仿佛那凤凰台就是一桌摆满鸡鸭鱼肉的席面。人人兴高采烈,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光彩。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小伙子用撬棍别那四周的砖墙。看样子刚刚开始,四面都有几块砖被别掉了,裸露出里边的黄土。别下来的砖就碎在了脚边,断裂线却并不沿着砖缝走。马碎牛觉得奇怪,魏子美解释说:“这是江米熬成汁后加石灰砌的,比水泥都结实。”撬砖墙的人非常吃力。有人就喊:“干脆用大锤砸!”许多人连忙附合,就吆喝人去拿大锤。马碎牛嘲笑道:“平时这些城里人能的都能给虼蚤挽笼头,干起这些粗活来就笨的像------”“猪”字的口型都摆了出来;但面对着如此多的城里人,终是不敢放肆。柳净瓶噗嗤笑出了声,说:“好大的胃!一口就吞下了唐僧的二徒弟!”马碎牛嬉笑着说:“回民院吧?”赵俊良说:“还没去城隍庙呢!”马碎牛意兴索然地说:“还去那儿干啥?全国都在上房揭瓦!这些封建腐朽的旧建筑还不都是被失踏的命运,看了又能咋?回!”几个人就说说笑笑回了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