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章(四)(2/2)

。柳净瓶拧上笔帽、合上本子,站起来走了。

    “干啥?”秃子见同老师和柳净瓶走了,接着刚才的话茬说:“我把咱班的娃娃书都借遍了。你们写批判稿,我就在桌子底下看‘三国演义’。”

    马碎牛哑然失笑,说:“你比我都能。有这好办法咋不早说?把所有的娃娃书都拿来!从现在开始,你写批判稿、我看娃娃书。”

    秃子就再次推脱:“我刚才说了,不会写吴晗那个晗字,我也不知道海瑞罢官是咋回事。”

    马碎牛不耐烦了,说:“不要问我,躁着呢!问俊良。”

    赵俊良对秃子说:“晗字是日字旁右边一个含笑的含。这个字的意思是天快亮了。”秃子就怏怏不乐地转身下笔。

    马碎牛操心柳净瓶一会儿回来后会有什么重大消息宣布,又见蒋老师一再示意不让他轻举妄动,失望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两眼看着房顶数椽子。一些同学开始埋头去写批判稿了,但大部分同学在受到马碎牛的干扰后已经没心写下去,教室里就有了嗡嗡声。马碎牛也不管蒋老师就站在身旁,隔着过道大声问:“俊良,这批判海瑞、拾掇吴晗难道就是你预言的政治运动?”

    看到蒋老师并不制止马碎牛大呼小叫,赵俊良小声说:“肯定是。”

    “我咋觉得有点虎头蛇尾?”

    “决不是虎头蛇尾。”赵俊良又看了一眼平静的蒋老师,胆子也大了,提醒说:“广播上不是又提到‘三家村’了?拾掇的对象已经不是吴晗一个人了。你没见柳班长被叫出去了麽?我估计又要召开全校大会、又要布置新任务了,咱还得继续写批判稿。”

    埋头写批判稿的同学又重新抬起了头。好脾气的蒋老师似乎也对他俩的对话产生了兴趣,他坐在了柳净瓶的位置,笑眯眯地听着。

    “真是一泡臭狗屎还没吃完就又端上来一碗新鲜的!”马碎牛又生气又着恼地说:“又得没明没夜地抄报纸了,想起来就不寒而栗。那些个大大小小的领导真的就不烦?真的就不明白咱们在底下是走过场?真的就不知道大批判稿写的人都想咬他们一口?”

    秃子回头问道:“三家村在那儿呢?咋比咱马跑泉还出名?”

    马碎牛说:“我也没听清。只逮了一句,好像说是个黑店。”

    秃子显出很能耐的样子说:“我还当是多大个事呢,弄球半天只是一家黑店。值估小题大做吗?要叫我说,先把掌柜的抓起来,再把店小二换上个地下工作者,完了一锅端不就了了。动什么笔、批判怂呢!”

    “安心写我的稿子,少插嘴!”

    赵俊良说:“三家村不是地名,是指三个人:邓拓、吴晗、廖沫沙。”

    马碎牛惊呼道:“好家伙!一个排在吴晗之后,另一个还排在吴晗之前!看来都是大脚色。”

    “邓拓是北京市主管文教的书记,还兼着副市长——相当于咱陕西省的副省长——他比吴晗官大;廖抹沙官小一点,却也是北京市委的统战部长——”

    “管他是个啥呢,”马碎牛打断他说:“一个比吴晗大、一个比吴晗小。看样子是以副市长为中心,向两头突破,把大小官员都拾掇了。在战术上,这叫‘中心开花’,又叫‘击其中流,使之首尾不能兼顾’,目的是分割歼灭。”

    蒋老师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鼓励,于是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笔,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组组长苟矫时假意请教:“拾掇到那一级算完呢?”

    赵俊良看了看他没有答话。马碎牛却很认真地回答:“向下简单,拾掇到你这一级——小组长;向上吗,我看除过**,谁都能拾掇。”

    二组组长毛始波也参加进来:“全拾掇完是不可能的,把大小官员都拾掇了谁来管理国家?那是自乱阵脚,党中央和**不会那么干的。”

    马碎牛忽然动起了脑筋,他边思索边说:“你说这事也怪,啊?‘海瑞罢官’就那么几页纸,从年前批判到年后,却总是批个没完没了——真是奇了怪了!”

    赵俊良说:“有啥奇怪的?批判他的时间是不短,但那是引蛇出洞、是抓住他家孩子只打不丢手,不信他家大人不出来。”

    “大人?谁是他家大人?”马碎牛极有兴趣地问。

    赵俊良看到人人都在洗耳恭听,胆怯了,低着头沉默不语。

    柳净瓶回来了。教室里热烈的讨论气氛让她惊讶,她站在讲台旁说:“通知个事:下一节课在后操场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各小组按座位次序排好队,统一由体育委员带队入场。”

    “又叫小诸葛猜中了——开啥会?”马碎牛大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仔蛋大个六中,有啥神秘的!”马碎牛不满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