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林昭传(2/2)

。十年七月,彭公庐山蒙难。昭闻之,以为乾坤颠覆,痛彻切骨。遂编期刊曰《赤子之心》,针贬时弊。当局闻,愈不悦,阴为监控。后,于某所得南斯拉夫国情之书,遂以汇纂,上书京师。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沪上当局遣人逮昭,羁押至所。翌月,国彦绝望,仰药自鸩,死之。

    十三年,昭请保外就医,返苏州赡养。具言囹圄中百八十日之惨遇,语妹令范曰:“汝等日后必悔之,不得闻今世最酷烈之制度”。昭又致力书于北大校长陆平,曰:“吾为右派之一分子,必要以最后一息献给战斗。”又曰:“极权政治,残暴肮脏,不义也。反抗之人,必为正义光荣之战士。”又责曰:“吾闻蔡孑民先生主政北大时,为援落难学生,亲以奔走国府,如其子嗣然。今日燕园高官,置学子火海,良知何在,天理何存?”皆不报。后,昭与黄政会于苏州。政,亦为“右派”也。同草“中国自由青年战斗联盟计划。十三年九月,昭至上海淮海路,欲以《致北大校长陆平书》及其文数篇交外国侨民,未果。十一月,论昭以谋逆罪,收系提篮桥狱。

    昭于狱中,上书《人民日报》者三。屡以血书、绝食抗议,高呼以口号。并记以《思想日记》、《牢狱之花》等凡百篇,又有《提篮桥之黎明》、《与母书》等,奋笔以书,凡二十万言。后,狱卒觉之,尽收笔墨,缴其稿,送械上。昭乃切指,以血为墨做诗词以为咏怀。又取牙具,蘸血书其稿于褥单。狱卒唆同室女囚殴掐之,虐以暴行,遍体皆伤痕。方时,卒窥其雅美清丽,屡欲奸之。昭乃以针线紧缝内衣及褥裤。每欲出恭,必以刀剪之。是故衣衫皆褴褛,不复往日之谨。如是者数年。

    十六年五月三十一日,判徒二十年。昭在狱中,不堪凌辱。七月六日,记曰:“呜呼!哀哉!此是何世?!我是何人?!所怀何志?!所遇何事?!天哪,天哪,尚得谓有天理,谓有国法,谓有人情,谓有公道耶?!此衣是十五年八月间穿上,时正在桎梏下,又无纸笔,乃在背上血书'天日何在'四字,聊当窦娥自诔。八月下旬中某日,遭女监、众鸨婆榜掠,两襟'冤枉'、'死不甘心'等字即受刑时所写。在襟并前胸淋漓血迹,则是同年十一月十日,图穷匕现之日,誓死明志,以玻璃片割裂左腕脉管所沾染。十六年五月卅一日"宣判"后,重到上海市监狱,六月十九日,初次接见至亲胞弟,见面之际,恍若隔世!自怜遭际,谁解苦心,前尘历历,永志弗忘!”

    十九年四月,昭将就典刑。以血书告母云:“吾父尝曰:骗诱青年,利其纯真热情以行政治,残酷之甚也。政治,尔虞我诈,骗局也。昔日吾不信,今日悔悟,晚矣!”又曰:“吾今已近不惑之年,自不为人惑矣。惑人之术,吾不为也。历史将宣告余无罪也。”二十九日,昭为二暴卒捆缚,以车载至龙华机场。以物塞昭口,四卒曳昭出车。卒暴踢昭后,令以跪。一卒执手枪发弹击昭背,立仆,碧血飞溅。昭未气绝,强以坐起。卒乃以手枪发弹击昭颅,脑浆涂地,四卒遂拖尸归所。至是,昭暴死,年三十六。

    翌日,有卒数人至昭家,请见昭母宪民及妹令范。曰:“犯逆林昭,已于昨日处决。”宪民闻言即仆厥。又曰:“今已毙昭,请偿子弹之费。”令范曰:“几何?”对曰:“五分。”令范强以镇静,安然曰:“可。”遂与之。及卒等去,急救母,良久乃苏。相拥号啕,失声长泣。

    昭既死,不得其尸。令范遂起衣冠冢于苏州林岩山之安息公墓,以安其魂。

    三十一年,昭案雪冤。

    三十二年十二月,法院以昭精神恍惚,妄言无状,宣告昭无罪,尽撤旧日之诉。时昭已殁十三载,按如前言。

    史臣曰:国自丁酉以来,出政多荒。五常殆尽,百怪斯呈。士子寒心,贤良闭户。天下须眉,闻风倒竖。昭一女子,言出由心,微云大义。观其义烈,几同秋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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