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57-6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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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穆苏醒于魔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魔都的雪和帝都那种北方缠绵的雪并不相同。魔都的雪,下的缠绵,下的温柔。彼时我正抱着热水袋,坐在医院的沙发上,思索着要不要去买一个羊皮的手套犒劳自己。

    看了看辛穆盖着的被子,生怕单薄。于是跑到隔壁的病房,又抱来一床被子。

    就在我忙的满头大汗把被子盖在他身上的时候。

    那个我幻想过无数次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很近,却又似乎遥不可及

    “怎么瘦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动作,不敢去看他。怕一切是梦,怕如果不是真的,我会不会崩溃。

    然后他的手,握住我的胳膊:“这次吓到你了吧?”

    比起声音,这感受更加的真实。我缓缓的看向他,头发没长出来,眉眼却是愈发清晰,说我瘦了,自己却也清减不少。此时此刻,恍如还在梦中。

    “你这混蛋……”

    话一出口,已经哽咽。

    抽出被他拽着的胳膊,狠狠的打在他的肩上。辛穆微微皱了皱眉头,于是我又顾忌他的身体,进退失度。

    见我发呆,辛穆笑了起来,像个大男孩儿一样:“这笔账留着以后再算,现在……亲爱的我认为你应该去帮我请医生。刚刚醒来,我的身体……嗯……不是很适应。”

    我这才如梦初醒,赶忙跑出病房朝着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跑。

    呼哧带喘的敲开办公室的门,看我这模样,主治医师万分奇怪:“这是怎么了?”

    我靠在门边大喘气:“麻烦你…………辛穆……辛穆醒了!”

    医师好心的扶了我一把:“这孩子……你怎么还自己跑来了?高兴过头了吧!高干病房都有呼叫设备的啊!”

    我累极,心里的喜悦一点一点的涌上来,仿佛在黑夜中前行许久的人,终于得到了光明的眷顾。

    从此后,无论冬雪还是夏雨,只要不是一个人上路,便无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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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老爷半个小时后匆匆赶到医院,辛穆正在做检查,我等候在门外,看辛老爷来了,便招招手:“这里!”

    辛老爷显然已经看到我了,大步走过来,少见的焦急。

    “辛穆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正在做全身检查。”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就打开了,辛穆还穿着病患服,外面披着他的黑色的皮衣,整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倒有那么几分落魄江湖的意味。

    果然是人帅,怎么打扮都顺眼。

    辛穆看见我身后的他亲爹,只淡淡一句:“来了?”

    这语气像是他爸爸要来这里吃饭似的……

    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还检查什么啊!能站在这里面色不改的气我,我看你是丁点毛病都没有了!”

    然后,辛老爷看我一眼:“也就你,惯着他!”

    说完,转身上楼了。

    我和辛穆拒绝了医生提供轮椅的建议,陪着他慢慢的走楼梯。

    他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倚在我身上,整个人笑的如沐春风。

    我一面拖着他的肩膀一面咬牙切齿:“你这醒了就不消停,气老爷子折腾我,一样你都没落下!”

    辛穆斜睨我:“跟我家老爷子相处的还行?”

    “凑合事儿吧,同病相怜。”想了想,又道“我反正是答应他了,以后你在背后说他坏话,我是不会跟着你一块儿说的。”

    他在我耳边,哈哈大笑起来。惹来无数目光。

    我偷偷掐他:“你给我消停点。”

    “你以后能改口叫他爸么?”

    “你说辛老爷?”想了想,艰难的摇头“我觉得很别扭啊。”

    辛穆另一只手圈住我的腰,整个把我拢在怀里:“行了我自己能走,看给你累的。缺乏锻炼啊!你说以后咱俩结婚了,你不叫他爸,叫什么呢?”

    “嘿嘿……叫公公?”

    他不满:“你爸才是公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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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苏醒,可是身体各项机能长时间处于沉睡的状态,所以康复还是一条漫长且艰苦的道路。

    所谓艰苦,不是指辛穆。而是指我这个每日里要忍受他大少爷脾气的小跟班。

    随了辛老爷的意思,辛穆从魔都的医院赚到了帝都的军区医院。全国有名的大医院,每天我停车的时候都能看到传说中的排队长龙。那些人抱着孩子、背着孩子,千奇百怪的口音,不变的是不展的愁眉。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人活于世,健康就好。

    因为辛穆转到了帝都,我每日陪伴,所以天下晓的事情渐渐不接手了。辛老爷同我说过,倒也不是反对我有自己的事业。只是这事业终归不是女人改干的行当,日后同辛穆结婚了,总也不能两口子两地分居。

    我生来无大志,特别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越发的粘着辛穆。手头上天下晓的事情就逐渐撇给小漏。

    每每遇到我不得不回去的时候,都能见到小漏倚着门一副哀怨的模样对着我:“哎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倾注了你多少心血呀?说不要就不要……”

    我捏捏她气的鼓溜溜的脸蛋:“少跟我来这套哦。”

    收货她一记不满的白眼,说笑作罢。

    走之前我还特地去看了何静。

    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依依呀呀的壮实的紧。片刻不得安宁,看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也不认生,我抱着他,他便吃我衣服上的流苏,口水流了我大半肩头,我和何静束手无策。

    “你这哪是生个儿子啊,明明是生个祖宗呢!”

    何妈妈拿着手绢过来,一面擦我的衣服一面擦宝宝的嘴。

    何静伸手捏了捏孩子的下巴:“男孩以后讨不到老婆,生女孩多好,想想一堆男人追求一个女的,多美啊。”

    我撇嘴:“切,美什么,女孩大了要担心吃亏,男孩无所谓。”

    何静抱着儿子,笑对我道:“你以后要是生了女孩,咱就结娃娃亲。”

    “还没影呢。”

    她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你看辛家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个顶个的漂亮,你要是真生个女孩儿了,那一准是国色天香。”

    我们哈哈笑着,何妈妈在一旁问道:“小初许人家了?”

    我还没说话,何静就先道:“当然许了,许的还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呢。这一天天日子过的蜜里调油似的,看的外人都直腻歪。我看现在辛穆是让你吃的死死的。以前我还觉得他那样的人,这辈子注定潇洒,现在一看,不也浪子回头了么。”

    我笑的前仰后合:“真该让辛穆来听听,他这二十四孝男友真是做的口碑极好。”

    何妈妈不理会我们俩的口无遮拦,只道:“女孩子,这辈子还是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理。”

    何静点头,推我一把,说:“不知她前生怎修来这样的福分,羡慕哪。”

    我不满:“怎么不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娶到我这样宜室宜家的!”

    说罢,亲了亲宝宝的脸蛋,逗他:“是不是哦?”

    宝宝手舞足蹈的依依呀呀,一时逗得我们三人开怀大笑。

    看着何静抱着孩子笑的那样开心,终于感叹这世间对任何女子,都是极公平的。没有所谓命运不公,许多时候,只是你自己不让自己过好日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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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的砖家建议辛穆要多做运动,我俩仔细合计,觉得还是散步为好。

    我们吃过饭,沿着长安街行走。微微有风,且这风是冷飕飕的。两旁的树木随之婆娑,方方正正的建筑端肃地站着,投下的yīn影也显得严肃刻板。白玉兰灯泻下一地冷光,转过头,隐约可见王府井那里闪烁的霓虹。

    我说:“帝都还是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路是四四方方的,建筑也是四四方方的。长安街很宽阔,但是yīn气沉沉的,好像有历史的尘埃。我们正走到*这一带。”

    他没看我,只问道:“你更喜欢哪里呢?”

    我想了想:“你在哪儿,我就喜欢哪里。”

    辛穆停下来,在白炽的路灯下看我,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端的是风流倜傥。顶着个灯泡脑袋,居然也不难看,并且怎么都觉得年轻了几岁。

    “我也是。”他抱住我的腰“我如果死,想到你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倔强,不肯认输。明明只是个女人,却非要逞强做男子都不敢做的事情。我便不能瞑目。”

    我眼眶一热,低下头:“都过去了啊,说这些干嘛?”

    “不是……”他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想说给你听而已。这些话,这辈子,我不对旁的人说。只对你……也只有你。好不好?”

    “你以后……爱惜一点自己啊……”我抬头看他“如果当日是我出了事,你会不会难过?”

    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我们都不要让彼此尝到,好不好?

    辛穆低头,额头顶着我的额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甚至刮到我的眼皮。

    人生总是患得患失,心灵实在太过娇柔。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它皮糙肉厚一点。但是娇柔大约也有娇柔的好处,因为有些东西你是不能忘的,尤其是那些刺。你必须通过淋血般的疼痛来加固自己的幸福感。幸福有时候是一种罪,我不知道辛穆会不会那样想。

    他忽然睁开眼睛,咧嘴一笑:“真糟糕,我记得那天我是要去买烟花。然后向你求婚的。”

    我推开他:“还好意思说,速度飙的那么高。求冥婚?”

    “是意外。”

    辛穆很严肃,抿着嘴。我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还有另外一层真相,蹙眉看着他。太了解他这个人了,若不想说,逼也没用。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抱着我的手,颓废的靠在路灯上。

    “很多巧合……我觉得不对劲。”

    他的双手插在兜里,长长的腿微微屈起,低着头,侧面的轮廓在路灯的映射下越发叫人着迷。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露出些许孩子气。

    “本来是有司机送我的。可是出事那天我的司机突然说有事情,我耽误不了,只能自己开车去。按理说……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要我不安生,那种速度,并不会伤的那么重。”

    我想了想,可能这几日,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说。能祸害得起辛穆的人,一个手就能数的过来。个顶个的大,是息事宁人,还是杀**儆猴?

    只怕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也未见得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想?”

    他摇头:“他们的手段太下作,我怕做过头了,他们会打你的主意。”

    “就不能敲山震虎?”

    “没意义。”

    的确……人家也不是鼠辈,根本不怕辛穆敲山震虎。

    “走吧,先回医院。这会儿起风了。”

    辛穆默不作声的搂着我,一路沉默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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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散步时的谈话太过沉重,直到回了病房,我也没怎么说话。

    病房外面站着辛宅管家和两个佣人。

    见到我们,低头道:“少爷,初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很久了。”

    我和辛穆对视一眼,然后推门而入。

    辛老爷正坐在沙发上看辛穆的检查报告,一边宋阿姨伺候着喝茶。听见有开门的动静,俩人齐齐看过来。

    辛穆淡淡的道:“怎么来了?”

    辛老爷哼了一声:“你这副身子怎么这么娇贵。多少日了还不见好!”

    辛穆沉默,罕见的没有顶嘴。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儿,辛老爷直直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我:“他今天怎么了?”

    伤自尊了呗……我撇嘴,没吱声。

    辛穆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纷繁的夜色,好像屋里的人同他一丝关系也无。

    大少爷脾气上来的时候,倒也的确吓人。

    辛老爷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我最终还是趋于公公的yín威,走到辛穆身边:“别累着了,躺一会儿吧。”

    他没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感受到他指尖微凉,我便立时心疼不能自已。

    心里一横,回过头,看着辛老爷:“我觉得……辛穆的车祸,并非意外。”

    话音刚落,还未等辛老爷回答。

    宋阿姨手中的茶杯就“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一时屋内三人都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我冷冷一笑,到底道行不够,如此就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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