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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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习惯

    梁跃江连续三天周旋于各大厂商的经营谈判团队中,拼脑子算底线,计谋策略一个都不敢落下,费心费体力的事让他真有些吃不消,走完最后一个流程,年初头个大案总算告成。

    宁城很美,梁跃江抽空到室外透气,他在衣袋里摸了好久找不到烟,略显焦躁解开衣扣,倚在栏杆上远望。不同R市的艳,宁城宛如精致摆设,纵是寒春三月,山水人情也流出几分妩媚,夜凉似水,星月倾洒一地,这样柔美的东西总能让今时今日的梁跃江三分动情,七分惆怅。

    “梁经理。”轻微敲门声,助理走进说:“稍后的酒宴您还参加吗?李总在一楼等您。”

    梁跃江撑在栏杆上沉沉吸气,抬起头神情藏不住的疲惫,他点头,“去,我马上来。”

    助理悄悄打量,梁经理与刚才看到的全然不同,进门时他还迟疑了下,咦,梁经理这是在发呆?糟糕!助理一拍脑门,把事给忘了,“梁经理,刚才乐小姐来电话,问您今晚什么时候回去?”

    梁跃江手一抬示意他停止,助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他看着老板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下泛嘀咕,难道乐小姐不知道他来外地出差,今晚是肯定回不去的吗?

    她刚调来当助理时,丈夫告诉她梁跃江是个很好相处的老板,喜欢安静,喜欢做事麻利的人。相处久了,她总算知道,原来梁跃江自己就是个沉默不语的人,除了公事无交流。听其他同事说,梁总有一个交往一年的女友。

    她一度好奇,梁跃江喜欢的是怎样的女人,直到公司年会,她终于看到了乐小姐,温婉如水的乐颜,规矩谨慎的跟在梁跃江身后,一头长发服帖在肩后,旗袍样式的礼服,远看倒真有那个感觉。听说,她也做过他的助理,那时候还没毕业。

    噢,还听说,她以前是短发呢。

    “乐颜那身衣服很漂亮啊,真特别。”

    “梁经理品味好,听说是前段时间拍卖会上拍得的。”

    “我倒是觉得乐颜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其实吧,我觉得她短发更好看。”

    她进公司没多久,自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随口问:“像谁啊?”

    旁人拉了拉她衣袖,凑近耳边小声说:“梁经理以前的未婚妻。”

    她当时没觉得异样,大概老板喜欢的女人就是那个型吧。直到现在———

    对方公司做东,所谓酒宴就是吃喝玩乐,宁城最热闹的迪吧,酒过三巡,老板领进五六个女人,妆容有些浓,短裙把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梁跃江靠在沙发上,手中的酒看似小酌,其实已经喝了好多杯。他对助理说:“你先回酒店吧,很晚了。”

    她点点头,老板很体谅员工,这种场合这个时间点,谅解她这个有夫之妇。

    “我给司机安排隔壁的包间,到时候他送您回去。”

    梁跃江点点头,动作间口里的烟抿出,朦胧一圈绕在侧脸,不知是包厢里灯光还是她的错觉,老板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宛若零碎星光。

    而突然,他的眼睛死死盯在某处,惊,急,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受控制。这些瞬间反应助理看的清楚,她有点被这样的老板吓到,慢慢回头,如果没看错,老板瞄中的是一个……女人?

    “哎!梁经理!”

    旁边的李总有点摸不着头脑,狐疑得很,“梁总这是?”

    助理无奈地摇头,笑得有点尴尬,老板怎么就这么跑出去了?跟着了魔一样!

    好在不多久,梁跃江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在场的人都心领会神地笑了,这个女人倒是落落大方,绕了一周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回到梁跃江身边,虚靠着他的肩膀笑得面若花开。助理皱眉,她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金灵?还是叫狐狸比较形象吧。而自己的老板面无表情的,只有偶尔看金灵的侧脸,有那么一点失神。

    下班收工,顺带给司机安排包厢等梁跃江,两人出来时,司机打开话匣,“我还真以为宋小姐来了。”

    “恩?”她一时没听清,周围音乐嘈杂的很。

    司机声音陡然增大,“宋小姐啊!以前他的未婚妻。真的好像呐!”

    她“哦”了声,边刷房卡边问:“那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婚啊?”

    “咔嚓”,门一关,世界即刻清净,司机耸了耸肩,“老板和宋小姐当年很轰动的,宋氏和梁家的联姻,他们从小认识感情很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拍了拍头,一时想不起。

    “青梅竹马。”她点醒,颇好奇,“那怎么分开了?”

    “新欢旧爱呗,男人嘛。”

    这一说,还真来了兴趣,“新欢是乐小姐?”她压低声音,“也不对啊,云西她们不是说,乐小姐长得像老板前婚妻吗?”

    “咳咳,你刚从国外回来,当然很多东西不知道了。”司机很神秘,手捂在嘴边,“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一年半前宋小姐结婚那天,梁老板喝得烂醉,让我载他到江边,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好久。”

    助理惊讶得嘴巴都张成O型,不会吧,酷男还会哭啊!想象这场景,一身**皮疙瘩都抖落了。

    “宋小姐和谁结婚了?”

    一听这个问题,司机即刻变得小心翼翼,在公司,这个名字是禁忌,他示意她过来,在耳边小声说:“冯迟。”

    她惊讶,“啊?”了声,“清远堂的冯迟?我在国外的时候听说他死了,病死的。”

    金灵今晚遇到的这个男人让她奇怪,刚才被叫去A包陪客,他冲过来掐住自己的手,对,是掐!五指嵌进自己的皮肤里,从骨子里透出的力气真叫人难受,疼得她恨不得甩手给这渣男两巴掌。

    一旁的妈妈桑也上来解围,“哎呦,我说大老板可别动气,伤了您的心情就折寿我了,金灵你哪儿得罪了老板,快给道个歉。”

    梁跃江一把挥开妈妈桑在面前乱晃的手,浓浓的刺鼻香水味让他厌烦,他不为所动,目光死死盯着金灵,女人谄媚地笑,举手投足怕是训练过的,她声音很酥,挠在心间要了人的魂,“老板,您抓疼金灵了。”

    梁跃江皱眉,像是回过神,缓慢松开手,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支票,“跟我走。”

    周遭姐妹羡慕嫉妒的眼神,还有不小的吆喝声,金灵看着转身离开的男人也有点小懵,他走了几步回过头,“跟不跟?”

    金灵三两步上前搂住他的手臂,娇柔着声音,“等等人家嘛。”

    梁跃江一怔,像是要从她的眉眼里分辨出什么一样。金灵笑容更开,水蛇般往他身上贴。梁跃江说:“你不笑更像。”她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走了。

    梁跃江把她载去了酒店,金灵一早就猜到,在这种场合还指望什么君子,衣冠禽兽已算不错。他让她先上去,金灵拿了房卡在上面烙吻,然后对梁跃江一抛,细高跟在灯下风情万种。

    梁跃江蹲在酒店门口抽了两根烟,宁城真是一个有惊喜的城市,她说的对,越小的地方越容易发生故事,因为空间有限,人与人的遇见多了几成几率,也可以说是有缘有份。

    梁跃江似乎渐渐明白,世间属于自己的缘分永远只有一次,其它的,只是似曾相识,与之类似。

    有的人,从不委屈,只屈服这有且仅有的一次,而有的人,尘封心事,选择最相似的一次开始新生活,并且过得若无其事。

    往往后者比较幸福,因为老天偏爱对它妥协的人。

    梁跃江觉得头疼,碾碎烟蒂就回房间了。金灵只裹了条浴巾,胸若隐若现,布下的两条腿,上面还有水滴缓慢滑落,她站在窗边对梁跃江笑,步步走近,猫样的优雅。手指一根根松开,浴巾松垮下来,整个人光*裸白皙。梁跃江揽住她的肩,眼色很深。金灵咬唇,媚着眼就要去解他的衣服。

    “会画画吗?”梁跃江问。

    她蹙眉,随即如常,手指在他胸前划圈,“这样吗,恩?”

    头一松,刹那之余,梁跃江伸手把她的发髻给松开,长发倾泻而下,他说:“在纸上画。”

    金灵别过头,“有闲钱学画,我干嘛还做这事。”

    “你多大?”

    “23。”

    梁跃江不做声,避开她的手走到窗边,“23岁,她都订婚了。”

    “谁啊?”金灵笑眯眯地走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软软抵在后背故意厮磨,“还记着别的女人呢,真够没劲的,今晚之后,保证你只记得我金灵一辈子。”她的一只脚从梁跃江的小腿一路上蹭,膝盖,大腿,最后在他腹部停下轻轻挤压。

    “一辈子。”梁跃江似乎冷言,他转过身,金灵的腿就盘在他的腰间,坚*硬镶在柔软里,她倒是有点动情,急不可耐地往他身上钻。

    梁跃江抵眉失笑,“一辈子?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么?”

    “保持一种习惯二十多年,最可怕的是,这习惯不用去坚持,是惯性是不受控制,你还心甘情愿不想停止愿意堕落沉沦。”

    金灵有些傻,她摇头又点头,语无伦次,“是这样啊。”

    梁跃江的语调慢了半拍,他贴着她的耳朵,“我23岁时,第一次理解什么是一辈子,第一次有冲动想要和一个人一辈子。”

    他的神情像是陷入梦魇,金灵痴呆地看着,连自己的衣服被他披上也浑然不觉,梁跃江拍拍她的脸,“你很像她,但我明白你不是她。回去吧,我给的钱足够你出来了。”

    金灵狼狈地出了酒店,心里大骂晦气,忍不住对门里呸了声,“神经病!”

    32、相似

    助理不放心老板,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得知两小时前梁跃江带了个女人去开房,她暗叫不妙,这边不还有乐小姐吗?怎么说也是光明正大的女朋友,她替其鸣不平,这男人怎么就定不下心呢?

    丈夫打来电话,她喜笑颜开,“宝宝睡了么?”

    “睡了呀,闹着找妈咪,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她松了头发正准备放水泡澡,“明天回,我们这边……”手机提示有新电话,她看了下屏幕,皱眉,“老公啊,老板电话,我等会给你回过去。”

    梁跃江半晌没吱声,她叫了三遍老板,那头才慢悠悠说:“吉木人酒吧,你过来一下,我身上没有现金。”顿了顿,“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没晃过神,梁经理这是在,道歉?“噢,好,我二十分钟到。”

    酒吧离酒店有点远,宁城夜晚还真冷,穿着棉衣还裹了条大红围巾,走到前台时她突觉不对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金灵?”助理侧头打量,这不是金灵吗?怎么到这来了?等等,又不太像啊。

    这注视的目光太明显,她回了头循着望来,助理不由皱眉,原来不是金灵啊,没有那么浓的妆,气质要清秀许多。她抱歉地笑,走去前台递过VIP卡,“麻烦再开间房。”

    “不好意思。”那人竟叫住她,晃了晃手中的卡,“能不能帮个忙,您房间的钱我来刷卡,您把现金给我?”

    她笑了笑,“对不起,我们有户头。”

    对方点头说了谢谢,见她似乎有点急,拎着行李拿了房卡正准备走,助理好心提醒,“附近有ATM,你可以去那取现。”

    “要打车过去么?”她有些尴尬,“明天再去好了,我身上只有卡。”

    “我顺路,要不要一起?”

    零点的街道没什么行人,小城市的夜温婉如水,宁城冬季从不下雪,除了稍低的温度,景色上也无四季之别。

    “过来玩的?”

    “嗯?”她说:“是啊,你呢?过来办事吗?”

    “公司过来签合同,对了,你怎么称呼?”

    她低下头,似是想了想,“叫我小宋吧。”

    “喏,前面可以取钱,大半夜的也打不到车,不过我还得去接老板,你要是不介意就等等一起回来,一个女孩子在这也不安全。”

    她问:“梅姐,会不会不方便?你老板他……”

    “安静点不闹他就成,他在酒吧没带钱,我是去救急的,呵呵,助理就是保姆。”她看了看导航,“终于快到了,你在外面等会,我们尽快出来。”

    下车的时候,她转头颇有兴趣,“小宋,你是不是叫宋金灵?”

    “什么?”

    “我刚才把你认错了,你俩长得真像。”助理笑了笑,摇摇手,“我先去了。”

    “允清。”她说:“梅姐,我叫宋允清。”

    助理点点头,抬头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吉木人。走了几步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宋允清,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宁城的酒吧挺闹腾,一进去就是两重天,找了半天在角落里找到梁跃江,两支酒被喝光,她拣起瓶子一看,85JAW,这男人真够能喝的。

    “想喝点什么?”

    “不了,我这刚坐完月子的女人得爱惜自己一点。”

    梁跃江撑着下巴低笑,“小宝都两岁半了,你这月子坐得真够久的。”

    “我老公疼我,愿意每天把我当坐月子的女人伺候,梁老板可得学着点。”

    两人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梁跃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梅姐,来陪我喝两杯。”

    “加薪水?”

    “呵呵,找你家男人萧腾去。”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睛格外亮,像沁了水的玻璃,灯光一照,醉意阑珊。“我和萧腾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俩会走到一起。你们最时髦,姐弟恋玩得惊天动地。”

    梅姐一拍他的肩,“怎么说话呢,公司里我尊称您老板,私底下你得叫我一声姐。比你大四岁别忘了。”

    梁跃江点头应允,“我钱包落在酒店了,所以叫你过来。”

    “风流债,得还。”她无意提及,“刚才在酒店碰到一个人也没有现金,载她出来取钱了,还在车里等着,待会顺路带回去。”

    梁跃江没什么反应,瓶里最后一口酒仰头饮净,听到她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赎人。”

    “呵呵。”他笑,表情一下子惆怅,也不知她听没听到,“我是第二次被人赎。”

    时光一下子拉远,因为一个冯迟,25岁的梁跃江冲动不羁,在酒吧砸场子,最后醉在地上不省人事,宋允清来善后,之后才知她受了不少委屈,那一晚半梦半醒间,有一双温柔的手一直握着不放。

    似曾相识而又物是人非,最苦闷的事,是想当年。

    梁跃江碾熄烟头,站起身叫住梅姐,“唱首歌给你听吧。”

    上台跟乐队打了招呼,梁跃江对台下的梅姐笑了笑,不少口哨声响起,很多小妹妹冲他尖叫。

    吉他混着电子琴,别有感觉。梁跃江站在乐手旁边,他记不住歌词,只得照着谱子唱。自然随意的模样,鼻梁从侧面看,很挺。

    有人没听出前奏,“这什么歌啊?”

    “好像是‘不如不见’。”

    梅姐在台下有点懵,这男人唱起歌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这几天奔波辛劳,梁跃江的嗓子有点哑,大概是歌很煽情,总之,她听得动了情。

    梁跃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娓娓唱来,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有这样的情绪,历经千帆一般,是倾诉和追忆,不是唱给任何一个人听,是唱给听不到的那个人。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好见不见

    吉木人门外,宋允清已经下了车,定在原地不可置信。这声音开口第一句,就把她劈得动弹不得,心口窒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不敢进去,一门之隔,一步都无力踏进。与其说是求证,不如说是恐惧。二十年啊,这声音死也能分辨。

    三分五十秒,她听得一字不落,最后一句“好久不见”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胡乱地抹了两把,指尖湿润的触感让她莫名惊慌,她已花了两年时间去说服自己,宋允清,你的生命里再无他。

    酒吧外还是很热闹,没有的士,但有很多居民自己骑着摩的送客。她这会倒冷静了,伸手吆了一辆坐上就走。

    *

    “走吧,回酒店。”梁跃江笑着看梅姐,“怎的,你也想上去飙一首?”

    她几次欲言又止,立刻摆手拒绝,“没你那勇气。”随后挑了挑眉,“看不出,你还挺靠谱。”

    梁跃江点点头笑纳,拎着外套耷拉在手臂,空出的右手揉了揉眉心,还真是,很累。

    这一下怕是有半个多小时,还有人在外头等着,想到这里,她快步跟了上去。

    “咦,人呢?”

    四处打量,车里车外都寻遍了,小宋哪去了。

    梁跃江敲了敲车窗,“可能先走了,这里人多,出不了岔子。”

    梅姐一想也是,无奈耸肩,“我把她认错了,在酒店刚看到她,真像一个人,名字也怪熟悉的。”

    梁跃江靠在后垫闭目养神,随口问:“叫什么名儿?”

    “小宋。”

    他的眉头一皱,听到梅姐继续说:“宋允清,好像是这个,哎,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叫什么?”

    不对劲,梁跃江的声音怎么突然……像打了霜一样。她特意提高音调重复,“宋允清。”

    “你刚才说把她认错了,认成了,谁?”

    “噢,刚开始以为是晚上在李总那看到的女人,后来又觉得她有点像乐小姐。”

    梁跃江倏地疲软,他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风景,一道又一道的光从眼前溜过,车内的空气恍若全部朝他挤压而来,手心都笼上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也住在那家酒店?”这句话酝酿许久,好不容易镇定问出。

    梅姐点头,“嗯。”

    梁跃江骤乱的脑子瞬间理清,这一年半再无她半点消息,就如人间蒸发。她出现了,她在酒吧门口,直到他唱歌,对,唱歌。

    宋允清听出了他梁跃江的声音,所以她逃了。逃的意思,是不是:不愿相见,不愿出现,不愿自己的生命里再出现一条江河奔腾咆哮?

    梁跃江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梅姐恨不得大叫,这个男人发什么疯!大冬天的把车窗滑下,车内冷如冰窖。

    冷风倾身吻遍他的身体,梁跃江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燥热,今晚唱的歌,这该死的好久不见!

    到了酒店,他下车的动作急不可耐,亮堂的光从大门透出,梁跃江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向前。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地球之所以是圆的,因为它要全世界分开的人,走得再久再远,也总会重新遇见。

    33、重逢

    已是深夜,来往酒店的人不多,梅姐随后下了车,看着梁跃江慌乱的背影与酒店的灯光渐溶一色。真是奇怪了,干嘛这么大反应。她去年底回的国,老公为她引荐了这份工作,谈到梁跃江这个人,老公说了三个词:义气,冲劲,死心眼。

    不就是一个宠坏的男人么。在接触梁跃江之前她就是这样想的。然而事情有点出乎意料,除了沉默,工作之外找不到这男人的任何特点。想到他今晚的种种异常,梅姐心里直叫苦,小跑着跟了上去。

    “麻烦帮我办退房。”宋允清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过去,拽紧行李箱的手心一层汗。

    梁跃江一眼就看到了她,满堂的灯亮仿佛瞬间拧成一束追光,眼睛过滤不相干的一切,他真想走过去跟她说一声,好久不见。梁跃江甚至试着张了张嘴,一团苦涩哽在喉咙仿若失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来办事吗?怎么提那么少东西?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取钱,身上就没有现金么?对了,她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梁跃江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他恼怒自己真***不中用!

    宋允清一回头就看到他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所有出口,两人对望着,梁跃江不知该做什么动作,她眼里找不到一丝重逢的波澜。

    “梁经理?”梅姐低喊了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惊:“小宋啊!你怎么先回来了?”

    宋允清尴尬地笑了笑,隔远叫了句“梅姐”。她拎着行李缓慢走来,东西很重,手指关节紧绷得泛着白色,“今晚谢谢你梅姐。”

    “你这是要走啊?”

    她笑了笑,说:“赶飞机。”往前挪了两步便再也不动了,梁跃江压根就没打算让开。

    梅姐皱眉,老板这是在搞什么,堵着门口不打算让别人走吗?

    梁跃江当然有私心,他故意的,立在原地不动,心里甚至隐隐期许她的惊惶无措,如果她真的有这些反应,那至少证明她对他,是没有彻底忘记的吧?

    梁跃江发现自己的手脚很软,无数次念想中的见面场景,他要强势,姿态要风流,要势在必得,要如当年,一点挑逗便让她脸红。

    而现在,这些统统没有,半点都没有。梁跃江觉得自己是一个失去立场的局外人,他堵住门口不让她走的行为实在叫人心虚。

    宋允清在原地顿了两秒,她反应过来后,扬起的笑容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梁跃江乍听之下有点懵,她没有半点躲避,走近了,微笑着,对他说:“嗨,梁跃江,好久不见。”

    如重锤狠狠一击,他心里泛苦,好久不见,原来这四个字是竟是由她先开口。真正踟蹰恐惧的人是自己。

    梅姐惊喜了,“你们认识啊小宋?”

    宋允清还是笑,倒是梁跃江吭声了,“嗯,我们认识。”

    梅姐皱眉,声音这么奇怪,莫不是酒喝多了又把嗓子唱哑了?小宋,宋允清,小宋……啊!她突然记起了,脑子转了圈,愈发肯定心里的猜测,看了看她离去的背影,再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梁跃江,难怪小宋的名字如此耳熟,原来她就是老板的未婚妻!噢不,前未婚妻。

    她长得很像乐小姐,还像今晚的金灵。梅姐恍然,其实是她们像宋允清吧。那梁跃江他……

    “哎!梁经理你干嘛!”梅姐心里直喊糟糕,这男人竟然冲上去把小宋拽住了!

    “这么晚你是要去哪里?”他控制手劲,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朋友间的关心。

    “赶飞机。”宋允清说:“我真的晚点了。”

    梁跃江明显不信,看到她清冽的眸子,心里一阵绞痛,直到她皱眉轻轻挣扎,才知道,大概是弄疼她了。

    她的手被拽在半空,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特别亮。梁跃江别过头的动作如此明显,那是她的婚戒。

    “宁城的航班都在白天,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如果是因为我,我换酒店,你放心住这里,允清,我不会打扰你。”

    “梅姐,麻烦你办退房手续,收拾一下我们走。”梁跃江说完后转过头看着她,抱歉的笑意,还有失落的表情,梅姐在一旁真想骂傻子。

    “不必了。”宋允清摇摇头,推着箱子向大门走去。只觉周围一空,却偏偏压得梁跃江喘不过气来。梅姐走近问:“我去跟周边酒店打个招呼,安排一下?”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刚走的宋允清听到。梁跃江说:“不用了,走吧。”

    两人还是背靠背朝反方向越走越散,今晚的重逢呵,真像相交线,那一点的交集有何用?惹皱心海,徒添一夜无眠。

    梁跃江想到什么,蓦地停住,然后回头大喊她的名字,“宋允清!”

    她慢了脚步,听到他问:“你为什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