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1-15(1/2)

    十一,西风乍起 中

    就算失意一百次,就算当事人以为那就是世界未日,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此自转,仍然会绕着太阳公转,日落月升也依旧照常。

    所以我的作息及日常生活一切依旧。

    妈妈待了一周后回去了。我上课,回家,看书、写论文,日子匆忙又充实。

    冬天就这样来了。如我不适应北京的夏天般,北京的冬天我也无法适应。一进十一月,便纷纷扬扬地飞雪,温度达到零下十度。清晨开窗,扑进来的冷气冰得让人心脏麻痹。北京的冷,是很切确的。

    下了课,天已经黑了。

    时间其实不晚,但残冬,白天总是很短,夜黑得比较快。走在外面,我把自已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等公车的学生很多,我站在中间,没有人认出我是谁。周休与新年连着一起放,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假期的安排,谈论着谁谁的朋友,呼出的热气把周围的温度都融化了。温子中说得很对,年轻真好,我和他真的老了。老不一定是白发苍苍,而是心境一片荒凉,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是为了责任和义务,也是对生命的尊重而活着,但却是了无生气。

    现在想想在小城的日子就象度假;现在的生活,却是象拿自已操练,无趣、乏味、辛劳。我又生出换工作的意图。偶尔一次在齐鹏的面前提过,他急得脸色胀紫。

    “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只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吞吞口水,一脸歉疚。

    “想法也不可以有。我好不容易说服你过来,现在一切都做得这么顺手,你怎么会说出想离开这样的话来。你说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费了心找到旅专的教职,你也尽了力才能留下。你为何对自已的付出能如此轻视呢?”

    “我可能是个随性的人吧!”

    “不是随性,而是你是个胆怯的人,遇到不愿面对,逃是你脑中第一个想法。逃,逃,逃,你能逃到哪里?做只鸵鸟把头埋在沙里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找个棉球,把耳朵塞上,当什么都没听见。晨曦,你不是孩子,对自已、对别人负责一点,可以吗?”

    他说得很对,我诚恳地道谦,有负他的期望。

    “你还是太闲,不然哪里有时间想这想那的。明天开始,我发点资料给你,年未到了,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齐鹏不容商量的口气,又把我打进了现实。

    温子中比我还忙,电话中总听到小护士细声细气的问这问那,一通电话,一半是他在为让我等待而道谦,一半是在回答护士的问话,到最后,都忘了要说什么。“晨曦,有事给我打电话。”这样的结语,好胜千言万语。

    “好!”我能有什么事呢?有什么事发生,他追过来也已晚了。人还是要靠自已。

    对面的门今天开了。那个黄头发的男人穿着睡衣,胸前敞开着,露出浓密的胸毛。大冬天的穿成这样,真是勇气。他正在拨弄着门前的电闸,可能电路出了问题。我目不斜视,上楼,开门。

    “嗨!那位。”他在背后嚷着。我没有回头,我有名有姓,不叫那位。

    “她叫晨曦!”许丽出来了,披了件薄毛外套,里头穿的是黑色透明的薄纱内衣。下雪天,穿成这样,真是物以类聚。

    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他们被看的人都无所谓,我也没必要害臊,我冷静地转过身,她依在黄头发男人怀里,虎视眈眈的,不会太形于色,但足够让人看到她的“主权”就是。

    “你起来啦!”男人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对面的小姐搬来好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哪所学校读书?”我手上厚重的课本,让他误以为我是个学生。

    “她不做学生已很久了吧!”许丽态度戏谑,却一脸醋意。

    她的反应我一点也不意外,扯嘴笑一下,应付过去。这么清凉的画面,我看着心都在抖,我拿起钥匙,准备开门。

    “晨曦,我公司文书小姐生孩子,你要不要过来?”男人一双大手在许丽身上搓揉着,毛毛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我现在的工作还凑合,暂时没有想法。”满身的毛孔跟着我的声音一起颤栗,我关门跑到洗手间,吐净了刚吃的晚餐。

    “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门外,许丽妩媚地在撒娇。

    “宝贝,我有你呀,那种假清纯的女人我哪里看得上眼。”男人哄着,继而上演火辣辣的活剧。

    许丽这个人不差,敢爱敢争取敢付出,不怕别人的眼光。但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我想搬家了。我想让自已的眼睛干净一点,多看点花草,对人身心有益。

    又下雪了,天冷得牙齿都直在打颤,很想窝在家中,哪里都不去。齐鹏打电话过来,说有家公司的资料太多,不方便上传,让我过去拿。我无奈地把自已包成粽子,扔进风雪中。

    齐鹏的公司位于中关村一幢大楼的十八层。员工不多,个个都似精英似的,反到齐鹏仰在椅中,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象个混混。他的秘书是个娇小的女孩,看我等得着急,递给我一本休闲杂志,指着齐鹏,很无奈地耸耸肩,我还她理解的微笑。

    “好了!”齐鹏终于放下他那该死的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他,“拿来。”我不比他总经理,电话煲煲,薪水照拿,我的时间比他珍贵。

    齐鹏在桌后蹙眉看我,“一天的大雪,你着急去哪?”

    我不禁瞪着他,瞪得很用力。“你也知一天的大雪呀,居然还扔我一边,资料拿来,我走人。”

    他发现了我的不悦,蹙紧的眉头反而拉平。“晨曦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呀!其实今天是想让你见几个公司老总,如果直接和你说,你理都不会理我。呵,我只好用这种法子。”

    我一点也不想迎合他算计成功的笑意,我缩回手,恼怒地站起身,“最好那几个人是我愿意见的,不然我现在一样可以理也不理。”

    “知道,知道,晨老师的话一向言而有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他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讨好地递给我。我一声不吭地穿着,小秘书在一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好象忍得很厉害。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清醒自已不是什么大才,但从齐鹏待我的态度上,似乎我象个什么专家似的。他飘在江湖很久,什么人没见过,我这样的角色,用筛子筛一下,估计可以落一层,让他如此另眼相待,我真的想不通。

    “齐总经理,”车上,终于,我开口,“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你老实说。”

    我要一句老实话。我不想事事都被蒙在鼓里,偶尔写些论文、稿件,赚点“枪手

    “费,我可以胜任,但今日如此郑重其事的去见客户,我没有那个底。

    齐鹏扭头看我,说:“干吗一脸不自信,你是一个守承诺很有才华的女子。”

    “齐总经理,”我打断他,“不要拿这样的话唬我。你手下的枪手能做此事的人很多,为何一定要我?你知我并不喜欢与人接触。”

    他看着前方,说:“今日的客户不比平时,他们都是在杂志报纸上常见的人物,信誉受不得一点冲击。他们也不是腹中草莽,也受过高等教育,只是为事业所累,没有时间,也静不下心来做些研究,调查,对于手下的人不能不信任也不能全信任,于是就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外人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选了我,我选了你。”

    我吸口气。“那么你,你认为我————”

    换他打断我的话。“你以为我辛苦地游说你来北京,就只做一个枪手吗?你也许并不是最有才华的人,但你能给我全心依赖,这种事不是谁都可以的,在商场上作战多年,我早变得象狐狸般狡猾,但我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也有薄弱之处,我也想有个肩能让我靠一靠,分担我一些重任。晨曦,你是一个大气而又聪慧的女子,不管做朋友、做同事、做老婆,你都能给人一种宁静和信任。”

    这些话,他以前也说过,我仍半信半疑。“你到底————”

    齐鹏把车停在路侧,转过身,凝视着我,把我看了有十秒钟。说:“我最终的目的,是让你成为我的老婆。我承认,我有情人,而且不止一个,工作压力那么大,我需要发泄,不负责任的感情是我想要的,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任何后果。可我骨子里却又是个传统的男人,我想要我的老婆知书达礼,端庄大方,下得厨房,上得厅堂,这是男人的一种虚荣吧!如果我决定成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永远忠于我的家庭。我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受到所有女人的羡慕。”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可真够坦白。可惜我无法苟同你的观点。”

    “那是你一直把自已藏在象牙塔里,不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中意你什么呢?晨曦,就是你这样的一份傻,和你这个年岁少有的纯。”

    “情感的事不是这样的。”我僵着脸,别开头。

    “这是现实,你抬头看一看。”齐鹏毫不温情的泼我冷水。“爱情那是初中时玩的玩艺,现在都重现实,不然为何少女愿意攀个老头,小伙愿被豪妇包养,这是爱情吗?对,你会说,这些人是少数,可是你看看北漂的人里面,有多少人因为冬天的寒冷抱在一起取暖,他们之间有多少爱?假如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一对,可是又有几人能从一而终,情感,呵,象层白纸,一捅就破,晨曦,你还是现实点的吧!”说完,他冷哼一声。

    也许他讲得很对,爱又如何,到最后也是劳燕纷飞,我蓦然想起从前的他,骤然愣在那里。就是这样,可我仍无法接受他讲的一切。“就算我是世上最后一个傻瓜吧!我宁愿孤独终生,也不愿随意。”

    “呵,晨曦,知道吗?我看你看了整三年,悄悄地观察着,然后我把网张开,等着你过来。你不要害怕,没有你,我也不会消沉下去,我还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晨曦。但,晨曦,你为何不想想?我也许不是你所爱的,可是我却会是你最适合的。给你一个家,保护你,敬重你。”他的话有些失落,我却无法心软。如果因适合而想结婚,我会选温子中。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说得很开了,你好好考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齐鹏重新启动车,开上车道。“不要有心理负担。一会好好吃个午餐,老总们都是谦和的人,而且价钱给的也很可观。你呆在象牙塔,一样要食人间烟火吧!不要和自已过不去。”

    对,我不和自已过不去,虽然现在的气氛有些难堪,我仍坐在他的车里,和他一起。

    十二,西风乍起 下

    我没想到,许丽会主动来敲我的门。

    她拎着一瓶红酒,有点微醺地依在门框上,一身居家服皱巴巴的,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了门。

    她不拘束地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跌跌撞撞地坐到我床上。“你在忙呀?”她没话找话。我皱着眉关了电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拿过她手中的酒瓶,她双手护着,象孩子似的摇头。

    我无奈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

    她抬起手,忽然抚上我的脸庞,说:“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一旦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处处都是错。”

    “别担心,你一直都是很美的。”她可能是和黄头发男人生气了,有点悲观。

    她笑了,“真的!你呢?一直象个修女吗?定时回家,定时出门。”

    我也笑。“我偶尔也会出去玩的。我认识的人少,不比你朋友多。”

    许丽拉了我的手,笑眯眯的,“我朋友多,可都是些蠢货,不比你,每一个都开着好车,你为何不让他们上来呢?”

    “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晨曦。”许丽忽然嘴巴一撇,泪唰就下来了。“那死男人泡上别人,把我扔了。你帮帮我,好吗?”

    “我怎么帮你?”

    她一把拉紧我的手,“你那些朋友都不错,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我真的觉得新鲜了,“你为何这么着急?如果你朋友回头找你,岂不是太遗憾了。”

    “找我?他有老婆有孩子,回头找我干吗?当初我图的是他能给我找份好工作,他图的是我年轻漂亮,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哪里还会管我?我呢,不可以一棵树上吊死,我要找棵更好的大树,气死他。”许丽说得有些冷血,我听得心戚戚的。

    “那为何不好好找个朋友,成个家呢?”我小心地问她。

    “哈,象我这么大的同年人,谁有房有车,哪个不象个陀螺似的,被老板操得要死,莫谈偶尔出去吃个饭,就是看场电影都要在心中盘算半天。我不想青春葬送在那些俗夫手中,趁还有些花容,我要好好享受。”

    我的心不知为何,一惊,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呃,晨曦,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想他们和你不适合。”

    “不要你说,只要你介绍我和他们认识,下面就是我的事了。”

    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不想改行做红娘,所以我断然拒绝了许丽。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方式,我无权指责她,但我可以不委屈自已。

    “呵,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她发出一声媚笑,问。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如果能够被抢走,那从头开始那就不是我的,我有何担心。当初他搂着另一个女子在床上被我撞见,我也只是转身就走,连夺的想法都没有。“不怕,只是我的朋友和你不同类。”这句话我讲得有些苛刻,但许丽那样的人,不会受伤的。

    果真,她举起酒瓶,咕咕又灌下去两口,一些红色的酒液从嘴角流了下来,滴在衣领上,象血迹一般,令人心悸。“好吧!你不帮我,我自已找去。”她扭扭歪歪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没有扶她,她也不屑我的相扶,在她的经历里,她早有了跌倒的免疫力。

    关上门,我第一件事便是给齐鹏电话。“我要换房子。”

    “为何?”

    “环境不好!”我说得很简短,无意于提其他。

    “搬我那里吧!我平时很少回家,房间又多,你可以有自已的空间。”电话那端,齐鹏认真地说。

    “不要!”现在的房子是他找的,搬走自然要知会他一声,但不是想麻烦他。

    “呵,不要后悔哦!”齐鹏笑得有些失望。

    搁了电话,听得对面什么东西被摔得匡当匡当作响,我充耳不闻。

    明天是新年,我又老了一岁。为了安慰自已,我决定这个假日什么都不做。我要好好地逛街、吃东西,买靓衫,装饰我快要逝去的岁月。

    “黑森林”蛋糕甜中带酸,泌着浓烈的酒香。我喜欢甜的食物,但因为怕胖,平时很少碰,现在我却在这里喝奶茶缀蛋糕。

    一杯奶茶还没到一半,邻桌来了两位女孩子,旁若无人地说:“明年的音乐大赛,本来还是沈仰南做主评,可是他却要拒绝,说时间上安排不过来。”

    “啊,没有了他,大赛还有什么看头。”

    “是啊,那些高雅比赛水准再高,不懂就是不懂,但有了他的点评和讲解,就让人学会怎样欣赏。”

    “嗯,他不会用太深奥的专业理论,而是会选择通俗的用语,让你静心体会,随着他去感受高雅音乐的魅力,哎!”语气有说不出的失落和惋惜。

    更多的是看不到他温和的笑意和俊雅的知性吧!

    我已经把奶茶喝完,蛋糕吃光。二个月没有联系,我也怀念他的笑意,但怀念只应放在心中,而不必表现出来。

    原以为天冷,商场的人不会很多。一走进西单,我就被拥挤的人潮吓了一跳。似乎这里的一切中意了就可拿走,而不必掏钱付款。根本没有可能停下来细看任何一件东西,我放弃安慰自已。

    老天也许是怕我忘了沈仰南,商场外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他从前的访谈,应主持人的恳请,他同意秀一段钢琴。

    他的钢琴干净清洌,不拖泥带水,技巧十分的好,火候十足,如中国的古诗,声韵齐动,诗意盎然。

    他不只是会隔山观景,同样也能融为独特的风景。他有这样的条件让人仰目、让人崇拜。

    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这样专心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嗯,好似故人。”我脸红红地四处张望,寒冷的冬日,我喜欢意想不到的邂逅。天桥的那端,他在车中冲我招手。

    沈仰南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只是不好看,简直是一种冷漠。平常他总给人亲和的印象,其实那样的他给人距离感,象长者,只有他冷着脸时,那才是真实的他。但这样的他让我有点小小的紧张。

    我不合时宜地想,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她也常常看到他的真面目吗?

    面对英俊有才华的人,人们都无限度地宽容。而他却是反过来宽容别人,这样,他的优点就无限扩大,渐而变成他如圣人一般高洁,让人高山仰止。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会生气,会绷脸。

    “专心一点,晨老师。”他拍了一下手,提醒我注意他的存在。

    我不自在地冲他微笑。

    “你真会给我惊奇,新年,怎么一个人在外乱窜。”

    “不然还能有谁?”我有同事有学生,有温子中、齐鹏,但都没亲密到一起度假的份上。“你不也没陪家人吗?”

    “我爸妈都在国外。”他简短地回答我。

    我想问你亲亲女友呢,这话一说,醋意满腔,我没有吃醋的理由,话和着清冷的空气一起咽进肚中。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和他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他来安排,我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他现在这样问我,应是婉转的告别。

    我指指川流的人群,打开车门,“加入他们。那再——”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凌厉的目光一下把我的话夭折。“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呃?”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他不能。“你有多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不需要我再添一笔。”我实事求是,不是恭维。

    “哈,是吗?”他yīn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心中直发毛。“那么我配做你的朋友吗?”

    “你……你那天很生气?”事后想想,我那天确是有点过了。

    “气疯了!第一次被人当作洪水猛兽般躲避。”

    “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他理由,只有道谦。

    “这样就可以弥补我的创伤吗?”

    我瞪大眼睛,他的眼中确实有怒火闪烁,“真的对不起,我那日是晕了头伤了你的自尊,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晨曦!”他大吼一声,清冽的眸子冰冷得可以冻死我。我知道自已太过分,而且越界了,自惭的,脸色白起来。

    “我只懂音乐,别的方面少有情趣。你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太委屈?”

    我突然觉得好没力气,话越说越走了味。我推开车门,想下车。

    他忽地反握着我的手,狠狠地,我疼得惊讶地看着他,他瞪着我,就这样僵持着,许久,他才松开我,用力地关上车门,掉头。

    手,不用说,已淤青,低着头,我的泪滴落在上面,很快就湿了一片。我痛恨在他面前流泪,这样的模样难道想惹谁怜惜。

    沈仰南目视前方,没有开车的意思。我死咬着唇,不让难听的抽噎声发出来。

    他转过身,伸出手,轻轻地拥我入怀。我顺力靠入他怀里,枕在他胸膛哭起来。他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后背,长长的叹息。就这样,他一手圈住我,一手开着车。

    我眼红脸肿的模样,去哪里都不适宜,他带我回家。

    沈仰南的家有我住的地方四个大。光是琴房就抵得上我的蜗居了。因为大,显得有些空荡,光是站在那,就觉着慑人。

    我没有看到别的身影,显然,这里,是他一个人住。暖气开了会,室内温度渐渐上来,我脱了外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已渐渐平静。他给我倒上热茶,拉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默默地,我们只是彼此对视着。许久,他微叹一声,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着那青紫的一块。血就象一下涌到了脑门,我慌乱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手,幽幽地说:“外人看我很优秀。其实这样的自已我并不喜欢,出镜率太高,象个明星般到处走秀。一开始,我本是主修钢琴,后来因为不喜欢水银灯下的生活,才改修音乐理论。我想安静地做音乐,认真地教学生。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已,一次因为朋友的面子应下了评委,有了一次就有了二次,这样走下去,我都快认不出自已了。虽然带来了一些名利上的收益,但我却失去了许多。”

    “可是这样你却让更多的人了解了高雅音乐,这不是明星走秀却可以做到的,这需要一些真正有修为的人才可以做到,你刚好是。”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他是个发光体,应让更多的人分享他的光辉。

    “你这样认为吗?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吧,我喜欢呆在校园,尽责地做个教师,而不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连个隐私都没有。和朋友一起逛个书店、看场电影、吃个大排档,出去郊游散散心,这些对我来说现在都很奢侈,我只觉着自已象动物园里的猴子。这不象一个学者,一个音乐人。”

    看着他落莫的神情,我语塞。“如果这样子让你不快乐,那就慢慢离开吧!一下子消逝,你的乐迷们一定会很失落。毕竟你现在是公众不物,不能随心所欲。”

    “晨曦,做我的朋友,是不是很别扭?”

    我气恼地看着他,挣开他的手,环住他的肩,“你到底要向我确定什么?”

    沈仰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看到我不自在,猛然将我拉过去,像爱情片中,我倒坐到他的腿上,他搂住我的腰,欠身吻住了我,滑润的舌卷住我的舌。

    我张大着眼睛,理不清眼前的状况。他用手蒙住我的眼睛,加深了吻的力度,直到我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我闻到了他身上清淡而又温热的男子气息,迷人而又蛊惑着我绵薄的思维。

    这样坐着,我的身子渐渐酸痛。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是因为困惑。

    “我只是想确定我有这样的权力。”他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结实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暖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间。

    “这样的权力要太多会很累。”我有点小心眼,很刹风景地说。

    “嗯!我也无意要很多,一份就够了,你呢,没有什么对我说吗?”吻了我再问我,会不会太晚?

    “那只是妈妈的学生。”他在意的是温子中吧,我实话实说。

    “只是呀!”他揽紧我的腰,脸上终显阳光灿烂。

    “为什么?”我看得懂股票行情,清楚每日的兑换率,我知许多公司的市盈率……我们之间相似点很少,和他比较,他是阳春白雪,我只算个下里巴人。

    “喜欢就喜欢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吻着我的脸腮。

    我仰头回应他温热的吻。

    也许,在那个雪夜,哭倒在他怀中,我必是知道有一日我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而这份爱很重很重,重到我想没有办法掌控,所以我想逃。

    他把我捉回来了,我只能认命。

    十三,山雨满楼上

    原以为开始一份新的恋情会很难,没想到遇对了人,心动也是很容易。我和沈仰南之间,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忽然交结在一起,一切就那样开始了。

    晚上,我们会一起吃吃饭,喝喝咖啡,偶尔他忙,我如往常的步调,他不管多晚,总要打个电话来。周未,他如有事,便让我去他那里,煮个面做个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突然之间,私人性的相处变得密起来。

    很多时候,他会揽我、亲吻我,柔情的。

    我们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已改变什么,我看我的专业书,他做他的音乐。我们可以交谈的事很多,对于对方的一切,我们都很尊重。有时,他会陪我去看戏剧,牵着手,挤在座位上,悄悄耳语,那份默契和知心,我们非常享受。有些应酬的场合,有意无意,他也会磨到我陪他参加,渐渐地,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们懂得尊重人的隐私,有的只是隐性的好奇,投射的注目也会掩在若无其事的平静后。但他毕竟是个公众的人物,光环照人,我们从没有牵手在人群中走过。

    我不迟钝,神经还是敏感的。我会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沈仰南的爱总是让我选择忽视这些。

    沈仰南的新书第一稿刚刚完毕,这几日都泡在书房校对,没有时间管我,却一个电话把我招来,要我好好管他的三餐。凭心而论,我的厨艺还是可以的。虽然我很少做,但不代表我不会。

    记得在老家,妈妈周日总会做些小点心改变改变菜样。有一种小馄饨,是用虾和豆腐、紫菜、肉做的,很是可口,我儿时很喜欢吃。我恁着记忆买回了各种配料,把自已反锁在厨房中,忙了半天,终算成功了,顺便我还跟着药谱做了一道杏仁茶。

    北方长大的沈仰南没吃过如此精细的点心,很捧场地连吃二盘。看着他“可观”的吃相,我笑着说:“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后拍下来,放在网站上,让那些美女们看看他们疯迷的沈教授就是这个样。”

    他毫不在意地又塞下一个馄饨,“拍吧,我才不要别人迷我呢。”

    我忽然好奇心一起,说:“你们学校都是气质美女,你怎么能做到不动心的?”

    “我有点另类吧!其实每个女子年轻时不管美丑,都有自已的动人之处。问题是二十年后,谁如能保持那份动人,那才是真正的美女。我会相面,一眼便知,所以就能不动心了。”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难道你这些年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二个?”

    他放下筷子,拉我坐到他腿上,“有,你不是吗?”

    这句话有些苍白,伏在他肩上,我感动不起来。他总是不肯提起以前的女友,是淡忘还是太痛?

    “干吗不讲话?”他捧着我的脸与他对视,“我是在讲真话。”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说,和你一起有什么好处?”

    “一日三餐有饭吃,两件花衣裳,一把零用钱让你使。”

    “这么好呀!那我不工作算了。”

    “嗯。”他的手在我的身后灼热了起来,“不工作就呆在家中,生个小娃娃当个伴。”

    他是在求婚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应他上下移动的手而紊乱起来,气氛一下子迷离起来。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沈仰南苦笑着冲我一耸肩,我脸红红地笑着下地,推他去接电话,他不肯放了我的手,拉扯着一起走过去。

    居然是找我的电话,谈剑到北京了,听柏青说起我,便嚷着要见,只得找上沈仰南。

    “好,我一会给晨曦电话,让她过去。”他微笑着冲我挤挤眼,我偷刮他的鼻子,挽紧他,很小女人似的温柔地贴着他的耳边说他是个骗子。

    “你一块过来吧!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你特别想见的。”柏青在那边神秘地说。

    “哦,那我真的要去见见了。”他捏捏我的手,深情的眼眸胜似一切甜言蜜语。

    电话搁了。

    他环住我的腰,在我颈间磨来磨去,哑着嗓子说:“怎么办,我哪里舍得出去呢?”

    我在他嘴角啄吻了一下,“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不喜欢这句话,说得你象要别离时。我宁可相看到厌,也不愿抱着一份相思枯坐到老。”

    “嗯,嗯,我同意,这个时代不适合太遥远的相爱。”我笑着羞他。没想到,他却郑重地说:“晨曦,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地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嗯,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何德何能,让一个优异的人这般的没有安全感?我深情款款回报他缠绵的吻。

    见面的地点,柏青选在上岛咖啡的商业包间。我和沈仰南推门进来时,他们已先到了。柏青和二位雅痞样的男子正在闲谈,一位高挑的女子背朝着门正在接电话,谈剑酷帅依旧,一脸不耐地东张西望。

    “晨曦!”看到我,他一张帅容终于从云层后露了出来。半年不见,他又高了许多,面对他,我必须仰头,感觉有种怪异的不平衡。

    他很西式地抱抱我,我感动地回抱了他一下,真是不记恨的孩子。沈仰南和那二位男子显然也是旧识,笑着相互拍拍肩打着招呼。谈剑拉了我在一边坐下。背向的女子接完了电话,徐徐转过身来。映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美女:瓜子脸,宽而丰满的嘴唇,挺鼻,高而窈窕,散发出淡淡的艺术气息,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特殊与不凡。我想每个女子地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的。

    沈仰南惊讶地站起身,脸上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竟然是你”的无法想象。“明琪,何时回来的?”

    她望着他,翦翦含情目,盈水汪汪的,微笑,温柔而甜美的笑,“昨天晚上随英国皇家乐团一起过来的。”

    沈仰南的眼神一下深沉幽远,他笑了笑,“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

    “人真的好奇怪,先前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得到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