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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2/2)

睬他。宝玉见他不应,

    便伸手替他解衣,刚解开了钮子,被袭人将手推开,又自扣了。宝玉无法,只得

    拉他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

    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宝玉道:“我过那里去?”

    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你爱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

    开手,省得鸡声鹅斗,叫别人笑。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

    ‘五儿’伏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道:

    “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

    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见他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

    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个一样。”袭人忙的拾

    了簪子,说道:“大清早起,这是何苦来!听不听什么要紧,也值得这种样子。”

    宝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袭人笑道:“你也知道着急么!可知我心里

    怎么样?快起来洗脸去罢。”说着,二人方起来梳洗。

    宝玉往上房去后,谁知黛玉走来,见宝玉不在房中,因翻弄案上书看,可巧

    翻出昨儿的《庄子》来。看至所续之处,不觉又气又笑,不禁也提笔续书一绝云:

    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

    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

    写毕,也往上房来见贾母,后往王夫人处来。

    谁知凤姐之女大姐病了,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

    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

    好?”医生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凤姐听了,

    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

    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nǎi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

    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贾琏只得

    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

    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叫多官,

    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作“多浑虫“。因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

    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他生性轻浮,最喜拈花

    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人

    都得入手。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他作“多姑娘儿”。如今

    贾琏在外熬煎,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

    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

    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厮们计议,

    合同遮掩谋求,多以金帛相许。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况都和这媳妇是好友,一

    说便成。是夜二鼓人定,多浑虫醉昏在炕,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一见其态,

    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

    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

    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那媳妇故作浪语,

    在下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

    离了我这里罢。”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那里管什

    么娘娘!”那媳妇越浪,贾琏越丑态毕露。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

    舍,此后遂成相契。

    一日大姐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

    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见了凤姐,正是俗语云“新婚不如远别”,更有无

    限恩爱,自不必烦絮。

    次日早起,凤姐往上屋去后,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

    抖出一绺青丝来。平儿会意,忙拽在袖内,便走至这边房内来,拿出头发来,向

    贾琏笑道:“这是什么?”贾琏看见着了忙,抢上来要夺。平儿便跑,被贾琏一

    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要夺,口内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

    膀子撅折了。”平儿笑道:“你就是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他来问,你倒赌狠!

    你只赌狠,等他回来我告诉他,看你怎么着。”贾琏听说,忙陪笑央求道:“好

    人,赏我罢,我再不赌狠了。”

    一语未了,只听凤姐声音进来。贾琏听见松了手,平儿刚起身,凤姐已走进

    来,命平儿快开匣子,替太太找样子。平儿忙答应了找时,凤姐见了贾琏,忽然

    想起来,便问平儿:“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了么?”平儿道:“收进来了。”

    凤姐道:“可少什么没有?”平儿道:“我也怕丢下一两件,细细的查了查,也

    不少。”凤姐道:“不少就好,只是别多出来罢?”平儿笑道:“不丢万幸,谁

    还添出来呢?”凤姐冷笑道:“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

    戒指,汗巾,香袋儿,再至于头发,指甲,都是东西。”一席话,说的贾琏脸都

    黄了。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儿。平儿只装着看不见,因

    笑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的心一样!我就怕有这些个,留神搜了一搜,竟一

    点破绽也没有。奶奶不信时,那些东西我还没收呢,奶奶亲自翻寻一遍去。”凤

    姐笑道:“傻丫头,他便有这些东西,那里就叫咱们翻着了!”说着,寻了样子

    又上去了。

    平儿指着鼻子,晃着头笑道:“这件事怎么回谢我呢?”喜的个贾琏身痒难

    挠,跑上来搂着,“心肝肠肉”乱叫乱谢。平儿仍拿了头发笑道:“这是我一生

    的把柄了。好就好,不好就抖露出这事来。”贾琏笑道:“你只好生收着罢,千

    万别叫他知道。”口里说着,瞅他不防,便抢了过来,笑道:“你拿着终是祸患,

    不如我烧了他完事了。”一面说着,一面便塞于靴掖内。平儿咬牙道:“没良心

    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撒谎!”贾琏见他娇俏动情,便搂着求

    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死促狭小淫妇!一定浪上人的火

    来,他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

    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贾琏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来,把

    这醋罐打个稀烂,他才认得我呢!他防我像防贼的,只许他同男人说话,不许我

    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

    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平儿道:“他醋你使得,你醋

    他使不得。他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行动便有个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他了。”

    贾琏道:“你两个一口贼气。都是你们行的是,我凡行动都存坏心。多早晚都死

    在我手里!”

    一句未了,凤姐走进院来,因见平儿在窗外,就问道:“要说话两个人不在

    屋里说,怎么跑出一个来,隔着窗子,是什么意思?”贾琏在窗内接道:“你可

    问他,倒像屋里有老虎吃他呢。”平儿道:“屋里一个人没有,我在他跟前作什

    么?”凤姐儿笑道:“正是没人才好呢。”平儿听说,便说道:“这话是说我呢?”

    凤姐笑道:“不说你说谁?”平儿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着,也不打

    帘子让凤姐,自己先摔帘子进来,往那边去了。凤姐自掀帘子进来,说道:“平

    儿疯魔了。这蹄子认真要降伏我,仔细你的皮要紧!”贾琏听了,已绝倒在炕上,

    拍手笑道:“我竟不知平儿这么利害,从此倒伏他了。”凤姐道:“都是你惯的

    他,我只和你说!”贾琏听说忙道:“你两个不卯,又拿我来作人。我躲开你们。”

    凤姐道:“我看你躲到那里去。”贾琏道:“我就来。”凤姐道:“我有话和你

    商量。”不知商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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