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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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章笑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就知道你肯定会发傻,诺,别说,要是让他把头发给打理打理,真的分不出来。”

    苏以荷感觉自己的脑门快冒汗了,虽说少年眼前的模样和去年年里的少了些戾气,总归还是让她有些恐惧的,不过章笑显然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那么一出,只当做苏以荷被眼前的肖似容恒的面容给惊住了,倒是也没有看出苏以荷的异样。

    可是容远显然是知道的,走到苏以荷前面,伸出手,对着章笑嘿嘿笑了一声,“阿笑啊,你这朋友不给面子哦。”

    苏以荷尴尬地抬起手,局促地跟少年握了握,干涩地说了一句,“你好”

    “唔,你们俩先熟悉一下,阿远你跟着她先逛逛T大吧,我那边还赶场,就不陪你了,你可别吓着俺家的乖女儿,走了!”章笑便走便挥手,不一会儿就跑远了,苏以荷当场竖起了汗毛,警觉瞬间提了上来。

    “喂!我会吃人么??”少年突然低下头,很yīn沉地在苏以荷耳边问了一句。

    苏以荷移开头,退开了几步,脸色转yīn,不解地皱眉,“你想要干什么?”

    “唔,帮忙啊,阿笑说让我来演演男二号,诺,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这么委屈过,居然是个配角!”少年不满意地撅着嘴,很是无辜的表情。可突然又转过脸笑了起来“所以,适当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取而代之嗯?”容远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光彩,“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会不会是他的逆鳞呢?”

    “不会,没有必要演什么戏,你回去吧,阿笑不了解情况,我跟容恒什么也没有,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苏以荷抬眼,动了动嘴角,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他是你哥哥,你不该这么处处要跟他动心思的。他会伤心的”

    “嗤,在乎我?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吧,呵呵看来还真是挺无足轻重的一丫头,我陪你演戏会不会太浪费本大爷的时间了?”容远斜着眼看了看苏以荷,看女孩微微地动了怒气的脸马上又恢复了镇静。

    “你说的对,是无足轻重,那么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请回去吧。”苏以荷说完不想理睬这人,转身欲走却被容远拉住了手臂。

    “大爷不做半途而废的事,走吧,陪本大爷走一圈,卸掉你那见了跳蚤一样的疙瘩表情,好好配合着,不然今年冬天大爷闲得很,明白?你放聪明点!”

    苏以荷挑了眼,咽下一口气,这分明是□裸的威胁。抿着嘴角走在前头,“唔,逛完了T大就回去吧。”

    容远抽出擦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叫了一声,“喂!苏以荷,带我去法律系找找人!”

    苏以荷停住脚步,“你找谁?”

    “不知道有没有叫呃小秋的”容远嘀咕了一声,似乎这是个小名,有才怪。

    况且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考进来呢。

    是他先失约的,那丫头也许就根本不当回事了。

    总之,既人来了一回,就看看吧,权当作慰问故人。

    虽然还是一个很陌生的故人。

    “我不知道,我不是法学院的。”

    “那带路吧!”容远挥了挥手,很理所当然地将苏以荷当做领路人一样使唤。

    苏以荷自动忽略他的大爷语气,兄弟俩这点还蛮像的,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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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将计

    冬至过完,天气陡然变色,清冷一下子变成了破败。苏以荷忙着复习功课,很满足自己终于可以稍稍地找回了些自我,似乎一头扎进繁杂的微积分中,就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其他。这样的感觉很好。

    每天重复着同一种节奏,自习吃饭睡觉,累得一塌糊涂只觉着满足,或许,这才是境界吧,也或许,这是最蠢笨的生活方式。

    苏以荷弯着眼睛看湖面上结好的冰晶,被顽皮的学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而后湖水又故我地结痂,冰封,把淤痕和碎片一起冻结。

    那些细小尖刻的棱角和着泥巴,静静地在光滑地表层下慵懒地伸展扩张

    女孩儿站在河面一会儿,便跟着人流走上马路,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摆在面前,苏以荷真的很饿了,早上出来就随意地买了一杯豆浆,早上好像习惯性地没有胃口,现在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拿起筷子,就这热气吃得很很香。

    一直专注地吃着面,半响随意抬头,苏以荷放下筷子,看了眼面前的人。

    “呃,学姐,有事么?”苏以荷问。

    “嗯。”谭子秋点头。“你快点吃完。”

    苏以荷低下头,继续吃,很专注也速度,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一碗拉面。

    谭子秋看着女孩快速却一点也不失文静的吃相,挑了挑眉。

    “走吧,去喝点茶。”谭子秋走在前头。

    苏以荷拿起书包跟着她,总是感觉,这个学姐,太过精怪,太让人捉摸不透。

    谭子秋领着苏以荷来到学校里的水吧,点了热奶茶。

    “上次为什么没去?”谭子秋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接。

    苏以荷看着杯子里的奶茶,抬起头看着谭子秋似乎没有生气的表情,“我那天有考试。”

    苏以荷只能说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考试是上午,约定的时间是晚上。

    她不知道,那个类似容恒的家伙,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边边角角的关系来,章笑的旧交也就罢了,居然连谭子秋,也认识他。

    本来那日容远去法学院找人,她已经感到奇怪,那日没有找到什么小秋的,却不小心让别人把照片给拍下来挂到网上了,校园网上点击率前三的俊照,用尺寸衡量过的黄金比例的脸,那人放大的照片,在苏以荷还不知道的时候,就传遍了校里校外。

    不是路小北的歇斯底里惊为天人的叫声,苏以荷尚且还不知道。

    隔天,谭子秋就找来问她了,因为那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侧着脸的女生,离男生几步之远,像是路人一般,正是苏以荷。

    那时,苏以荷没有看错的话,谭子秋不似平时那样事不关己的高姿态,拽着苏以荷就逼问,“苏以荷,那是容恒么?!”谭子秋怀疑,容恒他,从那时起,再没有那种邪气的装扮。

    苏以荷正在犹豫,谭子秋瞪着她,“苏以荷,那是不是容恒?为什么去法学院!你不说我就不会找他问么!”

    “不是。”苏以荷着急地抓住她,“不要跟容恒说!”

    “你出来,把话说清楚。”谭子秋拉着苏以荷出了寝室。

    谭子秋对着苏以荷,像是审判一样,苏以荷很莫名其妙地感觉,两个兄弟,搭上谁都不是好事。

    但是她也仅仅知晓,容远是容恒的弟弟而已。紧闭着嘴无论谭子秋如何问,苏以荷也不回答,只让章笑把那人的号码要来,给了她。

    如今又是因为容远,她要接受谭子秋的“建议”。

    谭子秋很显然没有被苏以荷给糊弄过去,倒是也不说破,“这个周末,容远会过来,你跟着他来,苏以荷,你不听话,信不信我春节带着容远去拜访容伯伯,容伯伯一定很高兴他又多了个儿子”

    苏以荷皱眉,为什么总喜欢拿这些明明与她无关的事情,来逼迫她。

    “学姐,抱歉。我不会去的。我不管容家的事。”苏以荷坚持,她不能让别人抓住她的软肋。

    谭子秋看着苏以荷紧抿的嘴角,这姑娘真敢跟她呛声。

    谭子秋侧了侧身子,“苏以荷,我不是巴着你去,你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疙瘩,现在,我只想把你抹平了。你去演一场戏,然后,好好地从容恒的生命里头消失,这样也不行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甘心来着”

    苏以荷看着谭子秋美好的侧脸,支吾了一声,“学姐,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的,我不会去找他的,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离他很远了。”

    苏以荷扭过头,她怎么能去,那是容远,是他的弟弟,她再蠢,也不会跟他的弟弟演戏啊,他是他的致命伤。

    苏以荷不知道谭子秋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从前她有意无意地告诉她,像是她已经喜欢容恒八百年了,可是更多的时候,苏以荷看不见她,好像她就是在某一个她不经意的瞬间又突然闯入她的生活,这是一个古怪的学姐,犀利却精致。她似乎有些无力招架。

    苏以荷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心狠一点,她就无敌了,只需要狠心一些。

    “我信你不会去找他,因为你知道这样会更加让彼此难受,会更加让他感到愧疚。”谭子秋看着苏以荷讥讽地挑起一抹笑意,随即敛下眉目,像是很认真的再说“他知道你过得好,就不会百般地想着对你有歉意了,你懂吗容恒表面上不在意,其实他骨子里是一个很善良柔软的人,总是怕亏欠别人。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只会成为他的心理包袱。”

    苏以荷动了动嘴角,没有说出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什么都不做都可以成为别人的包袱如果是一个包袱,也是一个分量可以忽略不计的包袱啊,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地非要他记起还有这么一个负担的存在。

    “你自己好好想想,周末的时候容远会过来,容恒他过完下周末,就只能到年关才有假期了。”谭子秋说完,放下喝去大半杯奶茶的杯子,付了钱就出去了。

    白色玻璃上附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看起来像是缭绕的雾气,苏以荷趴在桌子上,用左手撑着下巴,眼睛里也是雾气蒙蒙的一片,对着桌上的一个粉色的心印,右手细细的指尖在上头打圈,像是要戳碎似的。

    找你不行,不想去见你也不行。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到底让我怎么办”

    苏以荷从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冬天像今年的这样缓慢。缓慢到她可以清晰地知道每一段光景的轮廓,知道那段时日的色彩,还有哪些在垂死的色调中溺死的冲动。

    就是每一个漫长的时日拉扯出来的。

    从周三到周末,又是一轮新的考验,似乎她再也不能按照自己所愿安静地生活,总是有这种那种理由牵绊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人出现在你的周围,把你推向你从未经历过的陌生的场景,然后笑看你的手足无措。

    就像是明知道这出戏是一场闹剧,她还是无力阻挡地成了闹剧的主角。

    苏以荷十分不耐地感受着容远覆在她肩膀上的手,好像全身都因为这种感觉不适起来,那时候希冀要是肩膀能自动脱落再组装该有多好,那么,就让他抱着一截胳膊去演戏吧,她就不用忐忑不安地被他逼迫着去继续这可笑的反讽。

    章笑说,容远是最恰当的男二号。因为一样的轮廓最容易让苏以荷倾心,也最容易让容恒嫉妒。

    而容远,苏以荷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动机去接近他的哥哥。这才是她至始至终都觉得恐慌的地方。

    她来,因为她确信她不是他的伤。苏以荷甚至不知道是该苦涩还是该庆幸,也许容远搂着她,容恒只会觉得好笑,毕竟曾经那样侮辱过她的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

    看着容远,苏以荷发誓,他若是敢再次伤害他,她用了全力也不会让他好过。哪怕是背负罪恶也好。

    苏以荷希望这一天,甚至是一个下午,赶快过去。

    那么明天,她就会好好地呆在学校,再也不用去管这些纷繁,哪怕自己在一个角落沤烂也不要出来了。

    容恒他会好好的,苏以荷告诉自己,摸了摸刚才章笑闯进来时她慌忙塞在口袋里的金属,苏以荷觉得有一种充实感,但充实之后是更大的失落。  容远瞥了一眼苏以荷沉静得有些过分的脸,“注意你的表情,可不能把戏给演杂了!”  那时是刚刚下了车,容远靠近苏以荷的耳畔,装饰亲昵地说。  苏以荷顿住脚步,倒不是因为容远的话,看着眼前的院子,苏以荷觉得她就是站在C市的秦家大院子前,几乎是一样的摆设,古朴却不奢华,苏以荷动了动脚,好像觉得时光突然逆流,那时,她毫无所知地怀着满心的忐忑去认识这些和她不一个世界的人,踏进秦家,本来是一个极其温暖的动作,如今却僵硬而艰涩。  仿佛有些事情就是该重来,就如这些美丽的景致重新在眼前盛开。  虽然还是隆冬,但园子里没有其他的地方那样萧条,常青树固执地在院墙周围挺立,西亭的水也不是冰冻三尺的料峭,反而泛着一股雾气,缭绕在清澈池水的上空,没了夏日的荷花遮拦,小池更显开阔。  苏以荷忍住心里的诧异,秦翊恋家至此,这里的摆设居然和C市的毫无差别,若不是周围的楼房掩映,苏以荷还当真分不清楚了。  重来,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词,穷尽一生,可否让我们的缘分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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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落水

    苏以荷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似乎每一次他们都躲不过在人海里被分割遥远的命运。

    彼时容恒正靠着离一帮人几步之遥的柱子旁,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青花瓷杯,轻酌着茶,少年头发亚麻色,白皙的指骨端着杯子,阳光透射过的圆润指甲几近透明。画面清晰的可以细细地看出,额角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有一缕顽皮地跌在眼角和长长的睫毛纠缠,脸上细细的绒毛成了可爱的金色,坚毅雪白的衬衣领子上绣着的几根银边的花纹。

    秦翊见苏以荷来了,看了那一身宽大的校服套在纤细的身上,笑了笑。却看见苏以荷身边的人,微微皱了皱眉。

    容远雅痞地笑着上前,站在苏以荷面前,很热情的模样,“走啊,快点进来!”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以荷有些局促的手,料定了苏以荷当众不会反抗。

    是以众人见了,很暧昧地眼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有的女同学笑着闹着惊呼,“哪来的帅哥!?”

    容恒愣了一下,只是淡淡的一瞥,又扭过头去继续喝茶。寒冬里手心却出了汗。

    他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秦家?!

    看了眼容远挟持着苏以荷的身形,容恒抿着嘴角,不动神色,眸光看着池水,里头倒映的初升的太阳都变得惨白。

    “大家随意,我是卓佚!”

    苏以荷听着他的介绍,微微皱起了眉。

    一干年轻人了然,那眼神和语气里乏不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赞美来。

    以荷温和,不会扯着脖子和一干人骂回去,“我哪里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只见紧紧抿着的红唇,和有着好看弧度的嘴角。

    别人怎么说她不管,容恒肯定不会信的。

    秦翊让以荷坐在沙发上,把水果茶水倒好,自己好像很忙的样子,说着便出去了。

    屋里的男生们有的打着牌,有的热闹着聊天,还有一些男女跑到秦家的大园子里,想必是第一次来,也如以荷出来时那般,感叹。

    过了一会儿,秦翊一声招呼,男生们全都跑了过去,以荷从门口可以窥见外头被亲家仆人搬来的一堆五颜六色的很鲜艳的东西来。

    苏以珍已经和那帮本来大了她几岁的姐姐们很自来熟地玩到一块去了,以荷坐在沙发的一角,静静地,盯着斜前方的电视,来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见众人帮着挂着彩带镂花,却原来,今天是秦翊的生日。怪不得容恒会来。

    以荷从旁边女生的口中得知,那女生很热情,拉着以荷就去帮忙,以荷微笑,淡淡的,帮忙挂起来了气球。

    以荷十六岁就是是一米六七的个子,纤瘦的,比其他女生挂的容易,是以旁边的女生,气球都往以荷手上传,大厅一角,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少女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长长的扎成马尾的黑发沿着背脊垂下,细细的手指灵巧地绕着结,将将一个个带着笑脸的气球一丝不苟地挂上去,整齐,有致。

    以荷转过头接着气球,右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正在指挥者其他男同学搬着东西进来,虽然还是冷冷的样子,不过好在是和这人群接近的,不像初见时那般的,冷漠不食人间烟火。

    以荷想着,涩然地笑了笑,继续挂起了气球,原来,他,也能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却是非常的适合合适。

    瞥见靠在旁边的容远,她很庆幸他们兄弟俩的风格迥异,如此的想象也被那种打扮给消去了不少,加上不同的姓氏,应该没有人会怀疑。

    不会有谁真的那么具有想象力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应该也不会乱想。

    二十多个年轻人花了一个钟头,已经将宽大的客厅打造成了一个很喜庆很华丽的派对现场,大厅上方还铺起了一块方形的红色地毯,两侧是黑色的音响,旁边用很炫的塑料底板隔着,颇有点以荷在电视上见的,新闻发布会的味道。

    布置好了之后,秦翊领着大家去偏厅用饭,三大桌子的五花八门的素菜,不少人惊呼,原来秦家是当真不吃肉的。

    以荷没有像上次那样吃法,填饱了肚子便下了桌,看见外头阳光正好,踩着步子出去了。

    秦翊今天生日,她自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以荷皱着眉,秦妈妈今天上午没有露面过,想必是去工作了,以前听苏以珍说秦家的产业几乎是秦妈妈一个人撑起来的,一个女子要照看这么一大片家业,着实不容易。

    而秦翊,肯定也是时常见不到母亲的吧。

    虽然一直温和地笑着,可是以荷心细,能觉察得到这个男孩心中的怅然。

    相比之下,秦翊,连她都不如呢,起码她的前十六年,是活在温暖如春风化雨般的宠爱里的。

    来到那日见秦翊喂着鱼儿的池塘边,以荷蹲□子,看着水中自由自在游动的小鱼儿,心里极其诧异,怎么能在这么冰冷的池水里游得这么欢快,一时间,竟然出了神儿。

    八岁那年,她生了病,先是感冒,最后转成肺炎,咳嗽的阿爸阿妈都红了眼眶。

    后来在阿妈阿爸的几经辗转之下,终于是把那病给治好了。

    那时的小叶荷,大病初愈,小脸儿苍白得能刮下一层霜来,阿爸便整日地想着法儿地给小姑娘补身体,家里穷,不是能天天吃肉,但是,那段日子,每一顿都是有鱼的。

    半夜里,以荷偷偷看见阿爸穿着皮靴出门背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电瓶,以荷认得,那是专门打鱼用的。

    阿爸白天要去附近的窑里干活,没有闲暇,只能在半夜,等着她睡下之后出去,往往是接近凌晨才回来。

    于是白日里,以荷便闹着别扭地,不吃,苦着小脸儿告诉阿妈,自己天天吃鱼吃腻了。

    阿妈温和地笑笑,好,小荷说不吃,咱就不吃了。

    却不想,接下来的几天,顿顿都是有肉的。

    阿爸大半夜的还出去,花更长的时间,打更多的鱼,换肉。

    以荷再也没说不想吃肉,只是每顿猛吃,吃得发撑。终于很快地,又长了回来。

    让阿妈摸着肉肉的小脸,阿妈,我不想吃肉,再吃,都长成小猪了!

    那之后叶荷最怕生病。

    以荷叹了一口气,撑腿起身,却听见扑通一声,以荷低下头,早上匆忙塞进兜里的手表掉进了水里,以荷心急,弯下腰就去摸那往下沉的表,瞬间没了踪影。

    以荷急了,来不急想这水到底有多深,也忘记了这是严寒的大冬天,抬起脚便跳了下去,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没想,这水池还是真的不浅,寒冬腊月天的水正yīn寒,一入水,便冻得以荷全身哆嗦,以荷不会游泳,只知道闭着气,脚半天探不到底儿,又好像能试探到,挣扎之间身上浮着手也捞不到表,没一会儿,全身像是僵硬了一般,寒冷的水像刀子刮着肌肤,以荷就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想把手伸下去,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倒了,她再用脚想稳定住,不料腿脚都不听使唤地僵硬住了,霎时间没了法子,咕噜地喝了几口水,胸腔憋得难受之极,晕过去前还在想,她怎么能把它都丢了

    再醒来时,以荷已经是躺在了床上,看着屋里的白色窗帘和白色的墙壁,素雅的屋子明显的女生住的房间,还有床边椅子上的少年。

    容远看以荷醒来,露出一抹很温暖的笑,轻轻的嗓音突然变得低沉柔和,“醒了?”

    以荷愣怔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落水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的一见白色的长裙,厚厚的绒毛裹在身上,美丽暖和。裙子素净的只有一些细细的很艺术的褶皱。里面的衣服也被换了,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向容远。

    容远没好气地瞥了苏以荷的一记,双手抱胸“放心,我倒想给你换。倒是你苦肉计做的好,还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可是”容远瘪瘪嘴,“人家没有理会”

    苏以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眸光暗了暗,抬起头便镇定了下来,不理会容远能够以假乱真的演出,又想到那支表,便折腾着要下床。

    容远皱眉,按着以荷不让她下来,以荷抬头,眸子中的焦急明显。

    “才醒来,再躺会儿!”容远难得很严肃地道。声音却故意放大像是要让别人听到。  他觉得,他在房里折腾的时间越长,容恒就越会把持不住。  “东西,丢了!”以荷急急地解释,挣开容远的手,只有袜子,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见以荷光着脚从楼上跑下来,大厅下热闹的人都是一愣,没了声音,后面容远正在气急败坏地叫着,“苏以荷,你给我回来,什么破玩意儿,本少买给你一个就是了!”  苏以荷穿着白裙跑出来,细细的脚踩在清冷的地面上,衬得越发的纤细白皙,小姑娘跑得急,只留给众人一个窈窕的背影。  秦翊拦住容远,沉声问,“怎么了?”  容远叹了口气,“大家快出来帮忙找找,说是东西丢了。”  容远亲昵的模样,好像真的跟苏以荷谈了八百年的恋爱一样。  一干人出去见苏以荷又站在今日落水的地方,心有余悸,若不是正好出来接电话的同学发现她落水,这会儿,怕是连小命都丢了,居然还敢不怕死的在池子边转悠。  “苏以荷!你别动!”容恒那时正在院子里,看见苏以荷光着脚在水边伸头,把苏以荷推到一旁离池水好几步远的地方,面对着她,冷着脸,生气地训斥,“什么东西,你别找了,我给你找!”  苏以荷被吼了也不生气,张了张嘴,“在这里,掉了!”  见苏以荷急得说话都结巴了,想必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容恒看着苏以荷问,哪里?  苏以荷指了指她掉下去的位置,还没反应过来,容恒便伸腿跳了下去,旁边赶过来的年轻人一阵惊呼,腊月天的,这水也蚀骨得很啊。  苏以荷见容恒跳了下去,愣了半响,跑过去,低着头,细细地观察着水面。  过了好半天,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准备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容恒终于哗的一声上半身探出了水面,湿湿的头发贴在冻得苍白俊逸的脸上,拿起手里摸到的疑似手表的东西,收回指尖,站起了身,“苏以荷,它已经坏了,别要了。回去买一只新的。”  苏以荷满脸心焦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有些无措,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里着急地看着容恒,无声地恳求——希望他把它拾起来给她。  苏以荷眯着眼,看着容恒很坚决走上来,什么也没有给她。倒是从水淋淋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钱包塞给她,“自己去买一只新的。”  他满身是水地走过她的身边,旁边的人簇拥着他进去换衣服,看着水面上还荡漾着波纹。  容远在一旁手里拿着鞋,笑着走过来,俯□,“什么东西?要不,本少也下去帮你看看,到底有没有坏?”  苏以荷生气地捏着钱包,手指被冰冷的触感隔得生疼,倏地抬头,用力推开了容远,“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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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被满腹的委屈牵引着红了眼眶,凭什么,那是她七年前就拥有的东西,凭什么说它坏了!

    几乎形成了一条定律,容恒,从来都不费吹灰之力地惹哭苏以荷。

    容远来不急阻止,苏以荷就像突然神经质了一样,又跳了下去,见容远要来,便生气地用水泼了他一身,“走开!你们都是讨厌的人!走开!”

    还未进门的年轻人也发现了后头的异样,纷纷转过头,有的人惊呼起来。

    “秦翊,你们家的池水,是热的么?!”

    容恒僵硬地抬着步子,听见后头的声音倏地转过头,瞳孔急剧收缩,像是血液突然逆流,心脏像是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收缩。

    “啪”一声,好像心上的一根弦断了,昏倒之前,满脑子都是女孩在水里歇斯底里的场景。

    潭缪晨和一伙人正在打麻将,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奔了出来,却见容恒已经一脸惨白地倒了下去,潭缪晨睁大眼百米冲刺一样跑过去,快把他扶到我的车上,快!!

    潭缪晨跑过去,就着湿淋淋的衣服,把容恒放到车上,解松容恒的领带、皮带、钮扣,用手不停地按压他的心脏,众人一下子慌了,潭缪晨语速不稳地对着秦翊道,“让大家都回去,就说是冻得,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潭缪晨一边扶着容恒,向着他的心前区拳击,而后进行胸外心脏挤压,前头司机开得很快,潭缪晨一直催促,潭缪晨能感觉到容恒身体不停的抽搐,像是厚厚的毛毯也抵不住的冷,可潭缪晨知道,不仅仅是被冻得这么简单。

    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大冬天里,潭缪晨急出了一脸的汗水,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容恒,你小子要坚持住,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娘的我欺负死苏以荷和容远那小子!听见没有!”

    容远看见容恒突然昏了,愣了半响,对着苏以荷训斥,“***,你快上来!他都昏过去了,你做给谁看。”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嗓音的颤抖,因为他太熟悉那种场景了,伴随着心脏一阵绞痛,容远掏出了口袋里的药瓶,扶着一旁的树干,吃了几粒药。见苏以荷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真的冻傻了。

    容远唇色有些发白地笑了笑,眼球白了白,半天才缓过来,“倒是今天,真的把他给气到了容恒,***原来你比我还能装!可是怎么会?你怎么能瞒住我这么多年”容远眼神转过去看向苏以荷,秦翊跑来拉她起来,苏以荷慌忙像是抽疯了一样,拽着池边的矮树爬了上来,“秦大哥,怎么了?!容恒他怎么会晕倒?”

    “你快回去换衣服,都在胡闹!”秦翊严肃地看着苏以荷,拽着她往屋里走。没顾忌到一脸惨白的容远。

    容远呼出一口气,抓着树干,无力地抓了一把头发,颓然地觉得,容恒跟他,谁欠谁的,好像再也算不清楚。

    今天这戏,过头了。

    苏以荷便走边哭,像个小孩子一样,“秦大哥,我都没晕,他怎么晕了,呜呜”苏以荷一边抹眼泪,一边颤声地问。

    秦翊心里也突突地跳着,想起潭缪晨不让大家靠近容恒的样子,还有临走时的话,居然,连他都没说。

    秦翊知道,这事必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不会连他都没说的。

    他好言语地打发走了那些后辈才了事,看着苏以荷无措的模样有感觉有些于心不忍,非要都躺下了才了事,这两个天煞的。

    还有那个卓佚,秦翊皱了皱眉,眼角瞥到那个少年出门的身影,又看了看苏以荷,叹了一口气。要是知道会这样,就不听信章笑的话把阿素打发走了,兴许也不会闹出这么一出。

    拍了拍苏以荷的肩,“没事,就是冻着了,你快点回去换衣服。”

    “嗯。”苏以荷跟着秦翊跑上楼,拿过他递来的衣服就套上,穿上鞋就找秦翊。

    “秦大哥,我们去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