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2-36(1/2)

    32、艳艳子秋

    (男子眼神涣散,等着等着哪扇久久未开的门,眼里终于埋上雾气浓重的前程,对着一段挽不回的感情,含泪在心里,单薄的身影逐渐成了一片伤心的剪纸,结了霜的棱角刺痛了寒风,漂浮在灰色的晨雾里,孤独地远去。)

    十二月中旬,全校都放了假,偌大的校园像是突然间开了闸的大坝,学生涌流而出,平时塞满了因为畏寒学生躲着的宿舍和教室一下子被抽空,忽而就没有了人气,只留下窗外空旷的马路和北风声响。

    就连慢吞吞的路小北也终于过了几天人不人鬼不鬼的腐女生活之后,无比想要奋发地挪了窝。

    这两天。路小北天天窝在章笑的屋子里,继续她那遥远而美丽的梦,水笔一根根地插在面前的铁丝弯成一个个圈的笔筒里,微微黄的卷发里还别着一根红色的颜料笔,在一堆白纸和零乱涂抹的色彩中兀自挣扎着,也很自得其乐。

    天气渐渐地有了转变的苗头,天空yīn暗得像是要像地面压下来,欲砸下来的锅盖一样,沉重举目可见,云层暗黑的像是中了毒似的乌青着脸,夺取了昔日的高洁亮丽。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飘起了零星的雪花,yīn暗的天像是终于放弃最后的负隅顽抗之无力,洒下的白色六角花瓣,将圣洁再次归还暗黑色的苍茫大地。

    细小尖锐的风声穿过树枝丫的缝隙,挤入高大建筑的夹墙和窗户罅隙,气流涌动的声音被真实地记录下来,如同千万个勇士齐齐地嘶吼拼杀,但是被飘飘扬扬的雪花一个装点,就有了艺术感,好像就该是柔软与呼啸碰撞。那声音是欢呼、是雀跃、是北暮的歌声。粗犷地在一片纷飞的细软中嵌入回响。

    苏以荷没有带伞,步履匆匆地出了门,本来是打算今天去找路小北的,那小妮子往往抽起风来,也能废寝忘食地趴在在一副不怎么样的画作上头,沉醉不知归路。

    可是一通电话扰乱了计划,苏以荷不得已改了行程。

    苏以荷看着屋外飘起了雪花,皱了细细的眉,却还是闯进了一片灰白交织的背景里,身上飘起了纷扬的雪花,有的粘连在头发上,茸茸的凉意渗进头皮,有的顺着风衣下摆画着凌乱的弧线,之后,陡然破碎,接着落地归于一片泥泞涂抹在行人的鞋底,在汽车高速的轮上。

    抬头看着纷洒的雪花沿着被横七竖八粗细不匀的电缆割破的碎块一样的天空的缝隙里吃力地下坠。

    忽然还是现实,把所有的美好碾碎了。

    一朵朵白色的纯洁开在脚下,苏以荷走着走着就莫名奇妙地慢了脚步,突然觉得自己学得越来越风风火火了。

    往往是路小北章笑笑着她扭捏的,可是,她看了看两人的活泼劲儿,章笑一副酷酷的姿态,路小北折腾的模样,她也成偷偷假想成自己那个模样的脸,突然感觉全身起了**皮疙瘩,毛发竖起,一个yīn寒从脑骨串出,不禁摇了摇头。

    所以苏以荷死不悔改地仍旧一副章笑路小北嘴上唾弃,实则心里愤恨的要死的一副不动声色的欠疼模样,俩人捂着头叹气,老天你可真是万能得无可救药了,苏以荷这么柔弱的女子也能这么……表上无辜,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心思四通八达的人啊!

    世界总是有诸多的不可解释,就这样吧,就像是眼下寒风冷得几乎要在脸上刮下来一层皮,可是轻儿柔的白色精灵却在风中那么肆意欢畅的起舞。

    所以章笑路小北苏以荷三人的组合,也是一路矛盾、一路和谐,没什么不妥。

    只希望,这份咋揉着欢笑和诸多的不可解释的情意,能够破除蝴蝶越不过沧海的咒语,抗得过时光排山倒海的压力,永远的三个人,一条心。

    苏以荷刻意地压住心里的那种细微的像是蚂蚁在心脏上攀爬蜿蜒的抗拒,像是对这个急速行驶的都市,不知觉地放慢了步调去协调小雪的优雅。

    苏以荷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鼻头脸上都冻得红红的,脑袋上没顾得上的地方,还有浅浅的积雪,苏以荷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了望,果然看见穿着栗红色大衣的女人靠在米白色的软皮沙发上,面前一杯深色格子瓷杯里咖啡冒着热气,蜿蜒着在空气中飘散,光是想像,就觉得靠近的话,咖啡的香气定在空气里泛滥成灾。

    子秋从窗外移开目光,出神了很久一样,看了苏以荷,苏以荷头发略微狼狈,子秋看着看着笑了,笑得唇齿分明,仿佛苏以荷就该是这么无措地站在这里,很适合。子秋懒懒地从沙发靠垫上直起身,纤长的手臂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毫不扭捏的笑意迷乱,似乎无论对谁,哪怕是一方没有人的桌椅,子秋都能这么怡然自得,笑意翩然。

    “er!来一杯热可可。”

    子秋瞥了一眼苏以荷冻得红彤彤的脸,“苏以荷,没打伞么?”可是那脸上的神情那么自然而不做作,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嘘寒问暖时该有的一副热切关心表情,问出这样的话来,就好像是笑着说“苏以荷,我今年正好掉了八千块钱”

    了无感情的一句话,像极了子秋的为人。

    八千块钱对子秋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一个数目。

    “嗯。走到半路下的雪,没来得及。”

    服务员端来一杯香浓的可可,苏以荷起身接过来,热热的温度从杯壁传来,瞬间暖了手。

    “苏以荷,可可果然适合你。”子秋明媚地眼瞟了一下冒着热气的可可,对着苏以荷颇为娇俏地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说,看吧,我多了解你!

    子秋拨开大波浪的卷发,顺势端起了咖啡,啜饮一口,许是过于苦涩的味道,子秋微微蹙了眉,随后缓缓漾开,咖啡水渍侵染过的红唇,即使作为女生的苏以荷看来也是毫不做作的风情无限,不顾刚才还苦涩的表情,低头又是满满地含住一口。

    “呵”苏以荷抬起头,轻笑不语,没有询问。

    其实子秋,终究还是心有芥蒂的,苏以荷想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爱慕的男子,和别的勿论什么人,但凡女子,住在同一屋檐下,都有理由去猜测。

    那么,不用真心去喜欢也是应该的。

    苏以荷曾经在路小北扔到角落的一本不知哪里来的书上见一个小资的女人这样埋怨男友次次冒着寒冬清晨的严寒捧来的热可可,不乐意。

    只记得一个片段:

    男子只是站在门口,女子堵在那里,看都不看那一杯还热气翻涌的液体。

    那女人语含嘲讽——只有可可适合我这样小家碧玉的女人,含在嘴里已是极限,咖啡的苦涩,我包容不了是么。

    男子喉结滚动,“咖啡,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喝出真味道。我会让你做一个幸福的人,你不会遇到苦难,不需要知道那种味道。”

    女人轻笑,——我能喝出来,你信不信?

    男子安静的盯着可可不语,不看女子的脸,和那张脸上依然泫然若泣的眼神。

    女子忽而就将可可夺来,砸在地上,像是毫不怜惜地就扔掉了,男子转了好几个街角顶着清晨的浓重成霜的雾气捧回来的可可。

    灰黑色的液体洒了一地,沾着男子指骨分明的手,一滴一滴像是女子流下的早就在心底压抑的发霉发烂沤败成的控诉地方泪水。

    “你滚!你本身,就是我最大的苦难!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女子陡然摔上了门,无力地蹲在墙角,门外的强硬瞬间瓦解,苍白的指尖揪着胸口的衣领,哭得歇斯底里

    而男子眼神涣散,等着等着哪扇久久未开的门,眼里终于埋上雾气浓重的前程,对着一段挽不回的感情,含泪在心里,单薄的身影逐渐成了一片伤心的剪纸,结了霜的棱角刺痛了寒风,漂浮在灰色的晨雾里,孤独地远去。

    苏以荷只记得,书上说,那女子最后终究是再也不喝一滴的咖啡,只愿喝着最浓最纯的可可,因为那味道,是所有的她的爱人的被冲淡的苦涩的命运,被她狠狠地摔掉,支离破醉在脚下无声地滚动的他的真心。

    苏以荷记得深刻,因此,苏以荷一直想尝一尝咖啡到底怎么个苦苦的味道,却还是没有如愿。

    学校里卖的便利咖啡总是一股甜腻混乱的像是烧焦的麦子一样的暗香,苏以荷可以当做白开水不皱眉头地喝个精光,心里一阵唏嘘,难道我是没有挨过苦难摧残的人么,转眼想了想,苏以荷又觉得幸福,有阿爸阿妈,还有苏家的疼我的人,苏以荷你幸福都来不及呢!

    苏以荷就此把苦涩作为饮料,轻轻松松地就吞下了。

    “苏以荷,我还在等一个人。你不急吧!?”子秋看着苏以荷,没有解释是何人,突然抛来一句。

    “呃,好,不急。”苏以荷点头。

    两人都不是话夹子,默默地听着舒缓的音乐,窗外是细碎的雪花,一地浅白。

    苏以荷想到什么,放下杯子,看着子秋的眼睛,“学姐,你是认真的么?”

    子秋挑起眼皮,睫毛推攘到垂下的发丝里,“我怎么不是认真的,苏以荷,你看,我能这样巴巴地求你,还不像认真的么?”

    苏以荷敛下眼眸,嘴角抿了抿,依然还有可可微苦的味道,“嗯,我来,不就是答应你了。”眼神清亮而认真,仿佛是将托付了一件珍品。

    子秋笑了,特别的明媚,比白雪还要耀眼,好像荼靡花开“苏以荷,我对他,与你究竟是不同的,你不是借住的么,我可是喜欢了他三年了呢。那个,这样不是很为难你吧。”

    我能不顾颜面拼死一搏去留住他,而你,始终还在犹疑,还有所顾忌,也或许,你根本就发现不了你说容恒时,眸子里盛开的温暖,让人心惊的漩涡一样强烈的暖意。

    不过也难怪,容恒的真面目何时给你见过,怕不是早就吓跑了你这样邻家小女孩才怪。

    想到这里,子秋的眼中忽然有了深浓的压抑的情感,无关爱。轻轻地咽下了咖啡,苦涩的因子细微却蛮横地在口腔味蕾上横冲直撞,苏以荷,才不是真正的敌人。

    苏以荷无言以对,觉得子秋说的,是事实。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可可,一大杯子的可可,竟忽然失去了滋味,像是舌尖突然失灵了,一口口地随着喉结的滚动,咽到心里,忽然又苦涩了起来。

    只是点头,又想起,立即摇头,“不为难,不为难的。”

    其实,怎么不为难呢?

    为难的,是苏以荷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为难了。

    “你就是苏以荷?”冬至联谊会结束了,之前路小北边喝边吃,这下什么都不管不顾,像吆喝了一声,等我!便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急冲冲地跑去上厕所,苏以荷在人群渐渐稀少的角落,坐着等人,忽然那明艳的学姐就走过来了。

    “嗯!学姐。”苏以荷点了一下头。

    “你好,我叫谭子秋,可以直接叫我子秋,容恒不在家吧,周末我去大院找你。”子秋微醺了酒意,苏以荷能闻见淡淡的酒味在清冷的空气里似有若无。

    “呃好。”苏以荷看着子秋踩着细跟的长筒靴,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袅娜地走向出口。

    苏以荷看着那身影,感觉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个学姐,找她,与容恒有关么?

    子秋姓潭,秦翊说是他熟识的,是容恒发小潭缪晨的妹妹。

    那天两人坐了十几分钟的光景,坐在斜对着门的地方,一阵冷风灌入,苏以荷还没来得及掩住衣领口,吱呀的关门声轻响,随即又温暖了起来,苏以荷抬头,便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个少年,一身西装笔挺,身上丝毫没有被凌乱的雪沾染到,还是一层不变的温暖本色。

    记忆中有着柔和的棱角的少年,如今一副西装笔挺儒雅庄重的样子,苏以荷愣了半响才从他依然有着同样热度的眼中看出端倪。

    “秦翊?”苏以荷抬头,顺着男子依稀美好的轮廓望去,略微惊喜地问。

    33、说人坏话的温雅男人

    秦翊扭过头,微笑,绅士地点了点头,叫出女孩的名字——“苏以荷。”

    苏以荷点了点头。

    秦翊也不客套,在苏以荷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认识的话,我就不作介绍了哦!”子秋抿着唇娇笑着说。

    服务生不知何时已经端来一杯深浓的咖啡,放在秦翊跟前。

    马克西姆钢琴曲急凑地在咖啡厅里旋转,丝毫不怕冲破了屋外的小雪渲染出来的迷醉的意境,因为习惯了在喧嚣都市里匆忙行走,高效率生活的人,可能不太适应这样慢吞吞的天气,需要这样乱蜂飞舞的激情来塞满心中的空虚。

    “放假了没有回去?”秦翊没有先招呼子秋,倒是先询问起苏以荷。

    “没有,还有半个多月呢,过几天再回罢。”苏以荷扭过头答道。家里已经知会过了,没有人非要说,苏以荷你不速回,提头来见!倒是路小北那厮,天天不知生死,苏以荷怕过几天不去,章笑的屋和路小北的画都要一起跟着不接地气只沾傻气儿。

    “唔,容恒估计到年关了才放假。”秦翊说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黑色柔软的发丝遮住了表情,给了苏以荷像是喝水一样从容的侧脸。倒也像被苦难的生活给顺溜惯了的人。

    可是,衣食无忧的日子里的人,到底享有什么苦难?

    或许那本书里写的根本就是凭空杜撰出来的。

    “唔”苏以荷点点头,明白。

    可是,她回不回与容恒有什么关系?好像如今眼前的两人,都会不自觉地提起来,苏以荷难道就此和容恒牵扯扯不清了么,光是想象,苏以荷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沉重却又矛盾地可以在明媚地天空上漂浮着的不着边际的事情。

    苏以荷天马行空地自我调解,绕着容恒打趣。脑海里这样念着:

    没想到,做了保姆一样的角色,可以惹来这么多人的惦记,容恒你究竟,有多大的魔力。

    提到你的人莫不一人一盏深浓的苦涩,容恒你究竟有多强的杀伤力。

    其实回首,兜兜转转了半生,缘分用尽,换来从此萧郎是路人。和容恒挨上边的,苏以荷才是最惨重的那个。

    “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公司,权当作去实习实习。”秦翊美好的侧脸总是不乏温度,话语之间,温润如水的恰似丝绒上划过的低沉,好像这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建议。愿不愿随你了。

    苏以荷嗯了一声,感觉同秦翊对话,似乎她就一个劲儿地点头都不会冷场。

    这人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暖实际的感觉。从温雅的表情,厚实的暗灰色风衣,到踩着木格子地板的皮鞋,确实是脚踏实地的一个人。

    不像容恒。

    风云变幻,琢磨不透。

    这一刻站在阳光里微笑,下一刻却又在深夜里独自舐舔伤痛。

    苏以荷假装着不知晓,

    雷雨骤起的黑暗里一夜昏黄的灯光,

    苏以荷假装听不见,

    时常像是扼住了咽喉一样的喘息,

    苏以荷也往往只把每每仰望天空时苍茫的角度刻画在心里,

    以及,最让她心有不甘的,

    明显的过分的容恒对苏以荷的好。

    凭什么容恒不冷不热的性子。却要费尽心思地对她好。

    子秋说,苏以荷,你面前的容恒,是我耗尽一身岁月,也换不来的。

    纵使是个假的,也换不来。

    苏以荷明明知道,或许容恒本身的隐忍就是那致命的一环。

    才让九连环丝丝入扣,环环紧锁。

    终于成了一个不可猜测的迷。

    自诩聪明的苏以荷,无数次躺在床上冥想,怎么去解开,他的,还有她的,心结。

    终于,不远的后来,当答案铺天盖地地涌来,各种猜测瞬间灰飞烟灭的时候,苏以荷却觉得悲戚了,真相永远那么残忍地将眼前的美好撕碎,然后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嘲弄你:自以为是!

    秦翊柔和的几乎有些不真切的眼从杯子边缘移过,终于投在空气里。

    “子秋假期不在你家公司帮忙,又出来潇洒了?”秦翊抬头看了眼子秋。

    谭子秋靠在沙发背上,微微直了身,细长的手指捻起透明果盘里的一枚坚果,“唔,有缪晨去帮着爸爸,我就是去了也帮不了什么的。呵!又不见天的打官司。”

    “嗯,这杯咖啡喝完了我要回去上班,说罢,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看看了,可是一个月都未见了,上次不是容恒,我还能见得着你么,啧啧,真是越来越大范儿了”子秋旁若无人地取笑起秦翊,皱眉心伤表情丰富,让人听了都会谴责本来是被挖苦的人了。

    秦翊轻笑,白色的牙齿微微地磕着唇畔,“原来,潭二小姐是无聊的发慌了”秦翊认真地点头,似乎在皱眉思索该怎么替这位小姐解闷来着。

    苏以荷低着头不言语,一口一口地缀饮也把热可可喝得见了底,感觉这两人隐藏在光鲜笑意下的口舌之战,暗流涌动着,似乎平分秋色。

    谭子秋不说话,抬着细长的眉静静地等,笑意渐渐地明显。就是料定了秦翊这回不敢吓着苏以荷,直接放她一人自生自灭的。

    可是风情万种的强人谭子秋究竟是斗不过绵里藏针的大神秦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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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以荷还未缓过神来,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秦翊的车子上了,几欲开口,但是看着秦翊专心开车眼中无他的表情,终于不忍心打扰,她想说的那句我自己回去被抿在嘴角。

    车子撞破了悠扬的雪,像是冲冲撞撞的我们终于撞破了命运的轨迹,有时候连缘分都束缚不了的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还是没有被我们发觉,被零散的生活遮盖的没了敏锐的嗅觉的年轻的生命,在惴惴地摸索着前进。

    车子轻微震颤了一下,停住。红绿灯高悬在前方,被风雪吹得有些模糊。

    秦翊转过头,瞥了眼苏以荷的位置,见苏以荷正扭着纤细的脖颈看着窗户,一团雾气蒙住得白纸一样只泛着白光的窗户。

    秦翊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响起,“苏以荷,将安全带系上。”

    苏以荷身上机不可见震颤了一下,没有预料到秦翊陡然响起的声音,接着扭头抓安全带的动作很好地掩饰住了,“喔,好。”

    “你跟子秋怎么认识的。”秦翊看着前方的灯,手覆在方向盘上,问得随意。

    “她是我学姐啊。”苏以荷回答。

    “嗯,你们相处的很愉快?”秦翊皱了眉,又问。

    谭子秋明明法律系的。竟然千里迢迢去认亲?!

    “呃还好。”苏以荷接道。基本上算是可以吧。起码现在她能帮助子秋。

    “苏以荷,子秋和你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她为什么盯上你了,不要傻傻地被她那个人精给忽悠了去啊。她无聊找你开刷呢?!”秦翊难得这么苦口婆心,苏以荷也觉得奇怪,秦翊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干嘛非要去提醒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丫头。

    苏以荷微微笑了,没有回答秦翊的乱七八糟的猜想,原来衣冠楚楚的男人,想象力可以这么的丰富,突然觉得秦翊这是在教训妹妹一样用一种大灰狼即将吞掉小白兔的表情警告,不由得打趣,“秦翊!我今天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秦翊开着车,向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温润如风的笑意,这丫头还真会转换话题,不得拆了她的台,顺着话往下遛,“唔,什么?”

    苏以荷笑弯了眉眼,看着前方的车尾,一眨不眨地不扭头,不管秦翊是什么表情。

    想起咖啡厅里的一幕来——

    谭子秋柔若无骨的样子,对着秦翊浅笑,心想,你秦大少能想出什么替我解闷了?

    秦翊俊美的似有水波流动的脸上安静,眉头舒缓,像是终于有了答案。

    谭子秋放下手中的杯子,“秦少爷我就是无聊的发慌了找你的,没想到,找了你啊,更无聊了。”

    这话绝对是在挑衅来着。

    谭子秋瞅着秦翊还是不懂声色的脸,撇嘴,可是瞅着瞅着,那脸就倏地调转,接着秦翊起身,“抱歉,打扰了,我也没有办法,在下无能,先告退!”秦翊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转身欲走,干净利落。

    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身拉起苏以荷,像是抓住拉在沙发上的外套一样随意。

    “哦,她在这儿,我个人觉得谭小姐会更加无聊的。”说完不顾谭子秋愕然的表情,很有礼貌地让人挑不出毛病,拉着苏以荷出来咖啡厅。

    不仅自己凉了椅子,还拐走了一个,不是想让我更加无聊才怪!!

    秦翊,你行!!谭子秋红唇咬破,眼神似针。

    情况陡然转变,钢琴曲子却依旧不复曲折,一曲换过之后,优雅至极。

    谭子秋也是很快就缓过来神,笑了。

    呵!事情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瞬息万变呢。

    唉!谭子秋一声叹气悠长纤细,嘴角却是莫测的勾着,颇有趣味的想,秦翊,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不过,无论哪边,似乎今天这场面都对苏以荷不好呢

    无论哪一个,总不会是苏以荷。

    来年春天,一切真的就要开始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要回来了。

    秦素,一切都会改变,你当真以为,容恒会待你如昔?

    手指捻起脖子上的纱巾,围紧。起身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洁白。

    谭子秋,周遭的一切是天说的算,我只是记得带着伞,遮挡住我自己的一片天,至于伞边的被积水淋湿了身的其他人,谭子秋出了门,一阵冷风袭来,一口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喝出,化作一抹不知今朝何所为的叹息,其他人,加上我谭子秋,不过是匆忙的年轮里的一记灰色的渍,如果我们都是上帝棋盘上的迷,便不存在谁吞噬了谁,谁又辜负了谁的布阵悬马,毕竟都是一颗卑微的棋子儿。

    谭子秋瞪着走远的两个人,忽然真的变得无聊了。瞳孔被室外的白光刺得骤然缩小。

    手中的伞撑开,即便是头上的雪稀稀疏疏,也要严严地遮挡住,不让那冰凉的像是天空中终于现了形的死人的灵魂一样惨白的碎片,凄哀地附在身上,不让寻找生气的灵魂有着一丝可趁之机。

    怎么能无聊的起来啊,这个气温骤变的冬天

    不只是什么有趣的事,秦翊看着,苏以荷真的就有模有样地叙述起来:

    ——话说在咖啡厅,有一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无能地抛弃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两只手,一边一根纤长的食指,一根僵直地比划没有情调的男人,一根弯得不成样子状似风情万种的女人。

    ——还是这个男人,温雅的要命,居然是个爱说人坏话的男人。

    ——为什么呢,据我观察,好像是他以为别人都是忽悠系毕业的呀。

    苏以荷执拗地盯着车头浅浅地笑着说,嘴角一动一动的把顽皮的模样悄悄地对着车尾展现,秦翊看着懵动的侧脸,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苏以荷的发之后敲了她一记。

    “呵你这丫头!”

    苏以荷躲闪地偏过头,呵呵地笑了,人家不就是喜欢容恒了,要我做做红娘么,这个原因才盯上她的好吧,真不知道外表温润的男人,心里这么敏锐,不过这是女生间的秘密,秦翊你就省下这份心。

    人家不就是喜欢容恒了么

    苏以荷心里的酸涩微漾被眼前淡淡的喜悦柔化了。

    秦翊,谢谢你的关心,无论为了什么。

    轻叹了一声,似有宠溺的味道,看苏以荷眼神清明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秦翊继续随着灯亮操起了方向盘。

    其实子秋,或许比苏以荷这小丫头更加适合容恒的。

    苏以荷的性子,毕竟太善良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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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卷扶额,有一个上当受骗的,小荷你表现得,唉,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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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冲动

    (胃出血了还,苏以荷越想越生气的样子,一个用力,鱼鳞给刮得见了肉,苏以荷心中一惊,抽回刀时,隔了摁住鱼背的食指。)

    小年的前一天,首都已经提前地进入了气氛,菜市场里大妈大婶还有居家的太太们一个个挑**买鸭的,虽说现在已是新世纪,不用着大生产时粮票菜票的限制购物,一过年就是一堆萝卜白菜大蒜的老三样,但是年跟前,有些精细的东西还是缺,非得赶得上时间买上。

    苏以荷提着刚买的鱼和**和一些配菜,从一堆人里艰难地移动到菜市场的出口,脖子上的围巾已经歪歪地披着,跟一帮的大婶子抢购东西,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苏以荷把手上的东西腾出来,移了移围巾,又继续一手两三个塑料袋地提上,口中呼出的白气迷糊了一下视线,晕开后,苏以荷抬步就顺着街道走回去了。

    苏以荷推开门把菜放到厨房就赶忙洗了手,擦干水接着就掏出了衣服里的手机,路上响了一阵,催命似的,可是她两手实在不便,居然手机也就没有耐心的响了一次,还没待她换个手就已经没音了。

    苏以荷似有预感,翻开来看,果然不出所料。

    回拨过去,却不是那人的音了。

    “喂——喂喂!”那边的男声粗着嗓门大声在电话里嚷嚷,像是怕对方听不见,也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豪气性子,苏以荷耳膜震了一下,移开了些才应答。

    “喂,容恒不在么?”苏以荷趁着对方的声音消停了,问道。

    “噢!我当是谁!嫂子你找阿恒啊,他们组现在正在特训。嫂子啊,我们这边信号差,山沟沟里头的”男子听见对方的女音,没来得及细分,便突然喜出望外地叫唤,丝毫不给苏以荷答话的机会,好像是要验证那句信号差,电话里果然哧哧拉拉的一阵子,话语明灭之间又恢复了过来。

    “我说嫂子你好久没来看阿恒了吧,这小子最近状况很糟,我还以为是和嫂子闹开了,这不嫂子大人打电话来就好了,阿恒那小子昨天早上还胃痛得要死,嫂子这年跟前的,也不来瞧瞧阿恒么?”男子的话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快速不停地在苏以荷的耳廓边缘引起震动。

    “哟!嫂子我不跟你多说了,一会儿轮到我们组训练了,就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是偷懒跑回来抽根烟的,被班长逮住要一百个俯卧撑的,得赶紧走了。”

    “嫂子,我先挂了啊,嘿嘿——”

    “哦好。”苏以荷的应答和滴滴声同时响起。

    苏以荷凭着记忆慢慢消化刚才电话里的一通急速扫射,揉了揉眉心,看着厨房里的一堆东西,心里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归去感。

    容恒定是又扭着没有按时吃饭了,就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苏以荷看着面前的东西,叹了口气,尽是想着整么去烹炒煎煮成那人爱吃的样子。

    胃出血了还,苏以荷越想越生气的样子,一个用力,鱼鳞给刮得见了肉,苏以荷心中一惊,抽回刀时,割开了摁住鱼背的食指。

    容恒除了鱼,其他海鲜一概不吃的,或许又是军队里的饭菜犯了他的忌讳了。这么挑剔的胃口,居然真的去当了兵,偏偏还挺有模有样的,苏以荷用纱布缠着指头,越缠越丑陋,笑出了声,眼睛眯成一条好看的半月。嘟了嘴去缠绕,系住,有些笨拙,确是比不上容恒的熟练。

    心中在想,电话那头口口声声的嫂子,定是是开了玩笑的。

    反正,这样就去的话算是有些唐突的,苏以荷起身继续手里的活,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把该处理的菜洗好放入冰箱,心中,手上不同的步调,一个在神移,一个麻利,女人果然擅长三心二意。

    可是,即便理智冷静如苏以荷,还是真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第二日一大清早,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光景,搭上了去边缘深山的汽车。

    天色灰暗破败,苏以荷穿着厚厚的深红色呢绒袄子,围上围巾,本来纤细窈窕的身子也越见得圆滚滚的没有定型了,这么乍然看去,真有点乡下大妈去看儿子的调调。

    苏以荷看着自己的累赘的一身,无计可施,谁让寒冬腊月的天我扛不过,非得穿得厚实了才有安全感吧。

    那么就这样重装上阵了。

    怎么说,也是一个屋檐下的。

    怎么还去不成了。

    可是苏以荷没想到的是,原来所谓的山沟沟,是连绵的重岚叠嶂,公车只是开到终点站就停下了,苏以荷看着一路上该下车的都下车了,只剩下自己还有一个走在前头的老汉,腿脚说不灵便,却比她走得快。

    苏以荷看着前方深入山中的泥巴路,还有后方空旷的像是悬崖一般被突然截断的公路,大抵,以后的路就得自己攀爬慢慢地磕碜着走。

    苏以荷趁着天色还尚早,中午刚过,天黑之前应该能到的,拿着两三个星期前就已经翻找出来的地图,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用,看着横竖扭曲的道路,苏以荷是理科出生的,要不是之前细细地看过,今天还真是一团乱麻。

    苏以荷小心地沿着这条像是通往山上的唯一道路走着,不敢太慢,却又不敢太快,总是想着前方出现一条岔道来。

    前头的老汉远远看去很悠闲自在地走,苏以荷心里却捏出了一把汗。

    寒冷的山里,树梢里刮动着yīn森的北风,前方一人,后不着店,撩在旁人身上,确实不知道身上是该颤抖还是该出汗。

    怎么偏偏就剩下两个人呢,苏以荷皱眉嗔怪。

    不过已经这个份  上了,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得去的,苏以荷,不会那么巧的坏人都给你遇上吧。

    再说了,最坏不就是那么一出么,怕什么。

    苏以荷紧了紧围巾,捏好了手中的一提袋子的东西,加快了脚步。

    山路蜿蜒像一条深灰色的巨蛇,一颗颗陷入泥泞里的松子和一片片霉烂的叶子铺陈在身上成就了黑色枯黄的斑点,而苏以荷一抹深深的红色,疑似血迹滑行,苍茫的山里,像是一只蠕动的红虫,不知何时才能爬到满目苍劲的那头。

    松针吹下打在脸上,毫无美感可言,是一阵细小坚硬的痛,突如其来的尖锐让苏以荷眯了眯眼,忍住之后,继续应付下一个突如其来,一根是刺痛,两根也是,穿梭在松柏巨擘的深山里,松针的细雨终于会将疼痛扩大一万倍,而后戛然而止——止于麻木。

    山路被踩出一个个突兀的坑,像是岩石上风化出来的罅穴,生硬的盘虬卧龙般的根不知是由那颗粗壮的树木耐不住严寒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