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醉忆容(1/2)

    (容恒——花花不乖,今天又想你了)

    “阿妈(三四声)!你又喝醉了。”

    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大人一般叉着腰,蠕蠕的嗓音,对着门边刚颤悠悠的摸着进门的女人佯装生气地吼道。瘦小的身影遮住了点点灯光,细软的发丝泛着晕黄的柔和,孩子童稚的小脸上皱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褶皱,颇有一股少年老成了味道。

    可才仅仅四五岁的孩子,少年老成也未免太过牵强。

    总之这样反差的言语,困顿了灯光,低沉了飘散着刺辣酒味的空气。

    在楼道一片悠远忽而闪烁的灯光下,泛起了好像空蒙夜色里忽而惊起的一声不满却又心疼的皱鸟的控诉。

    却在下一步,小男孩飞快地奔过去替妈妈换好拖鞋,小手牵着走路不稳的妈妈进了屋。

    “小乖,妈妈给你带小乖最爱吃的牛肉面回来了。”

    女人说话含糊,已经醉的不轻,却记得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纸袋。

    仅有的一点清醒让她堪堪意识到到纸袋稳稳地放在客厅矮桌上之后,便躺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蜷缩着纤细的身子如同襁褓里的婴孩。

    淡淡颜色的沙发好像拥有特别的暖色调,像一块宽大的能够包容一切迷失与孤独的棉絮,将那小小的如同长久地漂浮在风中的布偶,终于紧紧地纳入怀中,暂得一片安宁。

    小男孩站在妈妈旁边,看了一眼袋子中包好的面食,又看了一眼晕得不知所以的妈妈,忍下饿的咕咕响的小肚子,腾腾地跑了进小屋,女人精心地装扮的很细致的屋子,到自己的小箱子最底层找到了一张泛黄的被压制得整齐如刀片般刺人的相片。

    “阿妈!爸爸来了”

    小男孩双手捏着照片,被硌疼了手,跑过来,拿起妈妈细长的手,将那张照片塞了进去。

    把妈妈的手指一个一个,牢牢地扣在那张照片上,确认了不会掉下来,才作罢。

    女子指尖颤抖了一下,几乎用尽全力,缓缓地收缩葱白纤细的五指,慢慢将照片拿到跟前,明媚的眼中浓浓的情思,终于对上了照片里,俊逸的白衬衫。

    细致的眉眼里烟雾缭绕的缱绻,一丝一丝地描摹着少年孤澈的身影,白色衬衣的少年依着砖青色的墙壁,猛然侧过来的脸,被淡淡的喜悦柔和了料峭。

    “容恒——花花不乖,今天又想你了。”

    明晰的青砖小楼作了陪衬,乌黑的砖瓦匍匐在少年的身影的背景里,在明暗交错的天幕边缘,在黑亮眸子下,黯然失色。

    一抹簇新的白,笔挺的边缘折叠曲折断入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

    一切,恍如昨日的贴近。

    那人,恍若隔世的遥远。

    温柔细腻的从舌尖喊出那个名字,最后一字,是哽咽着从她模糊不清的话音中溢开,颤颤地夹杂着哭腔的,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委屈,而又深情。

    隐忍了许久的感情,从心口抽丝剥茧般地被扯出,每一寸缓缓地释放,轻轻地抽离,都牵动着血肉,扯出来千百倍的疼。

    泪水折射出照片中倔强清俊的少年,溢满女人的眼,浓烈的情绪,盛装不住,流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尖巧的下巴,沁湿了颈窝,濡湿了心房。

    都说时间是万能的,可如今,让人饱受折磨的,反反复复重复着同一种撕心裂肺,而且愈演愈烈的浓墨重彩的疼痛也正是时间悄无声息地赋予的思念。

    有时候,不是拼命的执着,不是心不死的痴念,明明是说着放手,说着别离,说着不见,明明是说了好好的。

    可是,我又不乖了。我又不乖了容恒。

    小男孩乖巧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吃着妈妈带回来得的牛肉面,低着头吸着面条,睫毛覆在白皙俊秀的小脸上,鼻翼颤动,吧嗒一声泪珠珠掉了进去,小男孩继续吃着和着晶亮的泪滴的面,仿佛那面香的连抬头都不舍得。

    黑色的刘海,长长的足以成功抵挡住水汽氤氲,那不知名的情绪在眼角打转,回旋,倒流。

    而心底的涌动的窒息感毫不怜惜地肆虐着,甚至不知悲伤为何物的幼小心灵。

    静静的房间里,两种眼泪,思念同一个人。

    女子哭得累极睡了过去,小男孩扔了包装盒,跑去抱着跟他一般大的被子,途中掉了两回,拾起,掉了,再拾起,终于拖到沙发上,忙上忙下,把妈妈勉强盖住。

    看妈妈哭的睡着了,慢慢抽出妈妈手中的照片,跑回自己的房间,在小台灯下,看着照片中的人,蠕声道:“爸爸,小乖也想你爸爸,晚安!”将照片又放回自己的小箱子里,如同稀世珍宝般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放好。

    连第一颗棒棒糖的甜度。

    第一枚小红花的色泽。

    第一具变形金刚的炫。

    都比不上的,爸爸的样子,幼小的记忆中从未出现却又一直深深地刺入的渴望。

    仿佛那种名叫爸爸的生物一直沉睡在他的床底下。

    等他睡着了,入梦了,爸爸就该醒了。

    那样小心翼翼地渴望着,偷偷地念想着。

    仿佛一个不小心,连最后一根稻草,都会被折断

    清晨,一抹阳光挤进了淡淡温馨的客厅,扯了一幅精光闪闪的珠帘来,细致的屋子内,女人穿着围裙,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挽着,塌下来一大缕在白皙细致的颈侧,柔美随性,不消片刻便从从厨房端来香喷喷的早餐。

    “小乖!起床上学了哦。”女子穿过客厅来踩着一花骨朵儿的格格拖鞋到隔壁儿子的卧室,柔声地叫唤着。

    小男孩撅着小屁股,红色的小裤裤斜到了□,揉了揉还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套上小猪拖鞋,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手间,拿起自己的小杯子和牙刷,蹭蹭地开始刷牙。

    女人摆好碗筷,换上职业套装,松下长长的乌黑的发偏着头用细齿梳子由上而下笼络着,余光瞥见儿子,手上的梳子一顿,滑溜的发丝又全部倾泻了下来。

    “小乖没挤牙膏。”女子将梳子捏在手里,握得生紧。

    小男孩低头,看了眼光秃秃的牙刷,偏着头,咪咪眼,露出白白的小牙“妈妈挤。”

    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摸摸小男孩毛茸茸的小脑袋,接过牙刷,拿起牙膏,很认真小心地挤上,递过去。

    小男孩嘿嘿地笑了,把那透明的牙膏含在嘴里,捣鼓着,笑得满口白色的沫沫。

    那时清晨烂漫,俊逸的男子,如此这般。

    薄唇咬着光秃秃的牙刷在嘴里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