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2/2)

是好的。”

    林海说:“沈总编以前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她是属于女强人那种类型,忙起来就无法顾及家里的事,她还在当《企业家日报》办公室主任时已经忙得满天飞不着家,创办《商贸早报》后更是忙得脚根打后脑勺,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老婆一天到晚在外面疯忙不顾家、不管老公孩子呀。再加上她在社会上应酬多,有些风言风语传说她与其他的男人有些瓜葛,她老公就跟她离婚啦。”

    俩人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田木头拿出红塔山香烟,发了一支给林海,自己拿一支,点着火抽起来。俩人默默无言的对抽着香烟,静静的电脑网络主控室里烟雾燎绕,上飘的烟雾轻轻掠过墙上写有“严禁吸烟”的警告牌,向四周散去。

    田木头吸完香烟,把烟头往临时充当烟灰缸的小铁盒里一按说:“林工,我去继续政治学习。报社出这么大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可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林海问:“谁在幸灾乐祸啊?”

    田木头于是把传达市委宣传部停刊整顿通知那天,邢奋和金边小眼镜曹丹的事说了一遍,林海听后气愤的说:“这俩王八蛋,以为只是编辑中心到霉,懂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啊。丢龟老母!”

    田木头不解的问:“林工,‘丢龟老母’是啥子意思?”

    林海恶狠狠的说:“‘丢龟老母’是广东话,就是操他妈的!”{5}

    政治学习的最后一天,是每个人联系实际工作谈学习体会,采访中心的人分成两部分,华洋主任带领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开会,邢奋副主任则带领跑财经新闻的记者开会,两部分人在采访中心办公室围成两个圈子分别开会。

    邢奋首先在会上发言:“通过一周来的政治学习,大家都明白了江总书记的‘三讲’精神有多重要了吧,我们每一个新闻工作者都要时刻牢记讲政治这个大方向,日常工作才不会犯错误。我们要吸取编辑中心‘西藏独立’事件的惨痛教训,在今后的工作中始终坚持政治第一,树立良好的社会主义新闻道德观。要把工作中的疏漏消灭在萌芽状态,要全面防范,要严防死守,决不能再犯编辑中心犯过的错误。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更要从自身做起,请大家监督。我的发言完了,谁接到说哇。”

    邢奋说完环视一周,油腻腻的红脸上一粒粒青春痘闪着亮光。

    金边小眼镜曹丹紧接着发言:“听了邢主任的发言,我深受启发。编辑中心这次搞出‘西藏独立’事件,主要是没有认真学习江总书记的‘三讲’精神,没有树立良好的社会主义新闻道德观。编辑中心那几爷子,平时妄自尊大,对我们采访中心重点推荐的好稿不用,可用可不用的稿子就死命用,这样一定会犯错误的,最后有意无意成了坏人的帮凶,起到了坏人起不到的作用。我的发言完了。”金边小眼镜曹丹说完看了田木头一眼,田木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其他的记者跟着陆续发言,大体意思和邢奋的讲话差不多,不过是把邢奋的话翻过来复过去地再讲一遍。最后只剩下田木头一个人还没发言,邢奋指着田木头说:“田聪,就剩你一个了,说说吧。”

    田木头说:“好,我说就我说。邢主任的发言很好,曹丹的发言也很好,大家的发言都很好,把我要说的心里话都说完了,我也不再重复说了。为表示我今后的工作决心,特地作诗一首以明心迹,我想念给大家听。”

    邢奋满脸讥讽的说:“田聪还会作诗?这可是新鲜事,我还以为成都电子科大的毕业生只会上网玩电脑呢,你就念吧。”

    田木头说:“我只会写打油诗,这个是我的一大特长,以前写了很多,我就是因为写打油诗才走上文学青年这条路的,才想起要进媒体工作的。这首诗作的不算太好,谨与大家共勉。”

    说完,田木头高声念道:

    报纸出错霉得慌,

    提防流窜大灰狼。

    坏人要是来捣乱,

    丢龟老母吭不朗。

    在座的没有广东人,大家都没听懂田木头打油诗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邢奋问:“田聪,你诗里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嘛。”

    田木头用带成都口音的普通话解释:“最后一句是广东话,丢龟老母是操他妈的意思,吭不朗是全部的意思。连起来的意思就是操坏人他妈要全部操,不能只操一部分而留一部分不操,不能留下任何疏漏。”

    田木头一解释完,大家轰堂大笑,旁边跑社会新闻的那帮记者也一起大笑,还有几个人怪声叫好。笑声中,田木头不停地向大家点头,连连说:“写得不好请见谅,写得不好请见谅。”

    邢奋笑了一阵觉得有些不太对味,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味,眼见今天的会是开不下去了,会场气氛已是乱哄哄的,干脆连总结讲话都不说了,直接就宣布散会。

    {6}{6}

    停刊整顿完毕,报纸又开始出了。《商贸早报》经此打击,元气大伤,发行量狂跌6万多份。广告客户也裹足不前,害怕再来一次停刊影响企业即定的宣传促销计划,复刊后的《商贸早报》广告少得可怜,只有一些皮肤科、泌尿科类的小广告,经常整版报纸一个广告都没有,成了“素版子”。

    所有的编辑、记者均有死后复生的感觉,写稿、做版都小心翼翼,深怕犯政治错误被开除。编辑中心用稿更是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一个的精神,凡是觉得有一点问题、甚至没问题只是有些拿不准的稿子一律不用,版面上充满新华社和转载《人民日报》的稿件。田木头的稿子以前难得被枪毙,现在也被枪毙了好几篇,有一篇分析成都通信行业几大国企服务不好的文章也被枪毙,那篇稿子是田木头东奔西跑采访了十几个人才写出的一篇大稿子,还指望能拿个十分八分的稿分。

    发行部的人更是痛苦,以前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发行量一周之内狂跌近三分只一。所有的人每天都去报摊上蹲点促销,效果却不好,回来报告说读者反映《商贸早报》比《人民日报》更象党报,与其看《商贸早报》转载《人民日报》的二手文章,还不如直接去看《人民日报》来的爽快。

    《蜀汉报》的记者乔察这天傍晚打了个电话给田木头,约起去羊西线的“荣兴苑”自助火锅酒楼喝酒。乔察是田木头在开新闻发布会时认识的同行,平时来往不多,今天突然约到喝酒,田木头觉得有点怪怪的。

    《蜀汉报》挂靠在四川省娱乐局下面,与《商贸早报》一样,《蜀汉报》的发行、广告等经营活动,由一家名为“芙蓉花”的文化传播公司独家全权代理。在《商贸早报》被停刊整顿前,两岸家报纸的发行量不相上下,同属成都媒体圈的“第二世界”,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向来激烈,都想战胜对手,挤进“第一世界”。《蜀汉报》比《商贸早报》的创办时间早很多,有着先发优势,但内部积存的问题也比《商贸早报》多,人员不如《商贸早报》的一帮人有活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创办时间早的优势。

    傍晚6点过,田木头与乔察在“荣兴苑”碰头。田木头落座就问乔察:“乔哥今天有喜事哇,咋个想起请兄弟喝酒呢?”

    乔察笑嘻嘻的说:“有喜事才能喝酒啊,同行兄弟要不要在一起喝点酒,也好勾兑勾兑感情嘛,田哥是不是太现实了。”

    田木头说:“不是我太现实。自从跨进媒体圈4个多月,看到的东西真是让我触目惊心,想不现实都不得行!”

    乔察哈哈大笑:“你兄弟说话来得陡,直白了当不加隐晦。说老实话,你进媒体圈4个多月能看到好多东西嘛,黑暗的东西你还没看到呢,以后够得你看!闲龙门阵慢慢摆,我们先去菜架子那边捡东西吃。”

    俩人在菜架子边捡了不少吃的东西,田木头还专门捡了一大盘猪脑花回来放在锅里煮,乔察又跑前跑后拿回8瓶免费供应的雪花啤酒。

    熊熊的火焰舔着锅底,一会儿锅开了,四溢的香气诱人食欲,俩人在杯里倒满酒,对碰一下,高喊“扯了”,一饮而尽,大吃起来。

    酒至半酣,乔察说:“田哥,兄弟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觉得可行呢就做,觉得不可行就算了,当兄弟没说过,千万不要怪罪兄弟。”{7}

    见乔察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田木头拿着筷子的手一扬:“说嘛说嘛,即然是兄弟,有啥子话但说无妨。”

    乔察说:“那我就说了。田哥你的文采是很好的,新闻感是很强的,工作是很努力的,将来在媒体圈是很有前途的。圈子里的人都很佩服你,你现在是名声在外啊。”

    听到乔察用5个“很”字来表扬,田木头心里真是得意,嘴上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我只是才跨进媒体圈没好久,好多事情还不了解,还要向你们这些老前辈学习。我以前还在读大学时就立志要做文学青年,写过很多诗,前几天都还写了一首。进媒体圈是我的理想,我肯定要好生干。”

    客气话说完,田木头觉得有点不对劲,满脸狐疑的问:“乔哥今天请我喝酒不会只是为了表扬我吧,有啥子事你就说嘛。”田木头说完拈了一大块猪脑花放进嘴里。

    乔察轻咳一声:“田哥,《商贸早报》这次遭停刊整顿,滑坡滑得厉害,发行、广告都一落千丈,这些事你比我清楚。现在《蜀汉报》领先《商贸早报》很多,古语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兄弟你这么能干,何必在《商贸早报》这棵树上吊死呢,到《蜀汉报》来嘛,这边有更适合你发展的平台,将来肯定能干出一翻大事业。”

    田木头闻言“骨”的一声把口里的猪脑花咽下去,瞪大眼睛问:“你的意思是喊我跳槽去《蜀汉报》?”

    乔察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我们《蜀汉报》的几个头都觉得你不错,不是学新闻和中文专业的科班出身,却能在实习的第一个月就转正,很不简单,好多科班出身的都做不到这一点。”

    田木头说:“你说这个话是你个人的意思呢,还是你们《蜀汉报》领导层的意思,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乔察说:“当然是领导层的意思,这种招兵买马的人事问题,岂能是一般人随便决定的,我今天来跟你谈,就是奉了领导的指示。田哥,你到《蜀汉报》来,肯定受重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考虑一下。”

    田木头摇摇手说:“不用考虑。你以为我有好凶,其实我个人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别人都以为我天生神勇,实际上全靠《商贸早报》的那帮兄弟给我撑起,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田聪的今天,离开《商贸早报》我就啥子都不是了,只能是一块没得用的烂木头。”

    乔察赔笑道:“说哪里的话,说哪里的话,田哥不要谦虚喽,我们报社领导很赏识你,你到《蜀汉报》来真的是前程远大啊。”

    田木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双眼把乔察瞪着说:“乔察,我实实在在跟你说,我还会在《商贸早报》待下去,除非《商贸早报》再犯政治错误遭彻底停刊,否则我是不会考虑跳槽的。你今天也是奉命行事,话也带到了,再多说就没得啥子意思了。我们虽然分属不同的报社,总还是在成都媒体圈里混,平时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整得以后朋友都没得做就不好耍了,这件事我们就谈到这里好不好。”

    乔察说:“我发觉你的脑壳好象有点木噢,成都媒体圈一年四季都在相互挖人,大家都是见惯不惊了。马上就要跨入21世纪,你的思想好象还在19世纪一样。”

    田木头说:“平时间相互挖人是正常的,但趁《商贸早报》刚刚倒血霉就来挖人,有点落井下石。哪天《蜀汉报》也犯政治错误时,别人来挖人,你会咋个想?”

    乔察说:“不会的,不会的,《蜀汉报》不会犯政治错误的。”

    田木头哼了一声:“不要说得那么绝对,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媒体圈的事谁也说不清楚。”{8}

    与乔察喝酒的事,田木头没对任何人说过,一直闷在心里,十分不舒服。

    《商贸早报》的发行量经过发行部的努力没再往下滑,但要回升到原有的发行量看来短期内办不到。广告量略有回升,不过与停刊整顿前相比,差距仍是巨大的,完全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田木头这段时间出去开新闻发布会,无论碰见媒体圈的同行或企业界的熟人,总是要被人翻来复去的问《商贸早报》遭停刊整顿的事。田木头不说不行,每说一次心里却又象被刀狠狠地扎了一次一样,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田木头的脑子里总是盘绕着“欲哭无泪”和“虎落平阳”这两个词,干事情没精打采的,整个《商贸早报》社也都显得没精打采。

    五一大假到了,田木头在报纸停刊整顿结束后,第一次到赵娜家里过夜。赵娜买了一只唐昌施鸭子和几样凉拌菜,又开了一瓶红酒,俩人温馨的吃起节日餐。

    赵娜从盛着施鸭子的盘里拈了一快鸭屁股给田木头,笑嘻嘻的说:“小头头,赶快把它吃了,这个东西最适合你哟。”

    田木头苦笑一下:“娜娜,你又拿我整起耍哦,为啥子鸭翘翘最适合我?我有哪点象鸭翘翘嘛。”

    赵娜说:“哎呀,人家是看你这几天不开心,跟你逗耍,让你开心一下。”

    田木头说:“你就很开心吗?我看你们编辑中心的人是压力最大最不开心的。听说总编沈虹衣在市委宣传部作了2次检讨才通过,我每天看到沈总来报社都吊起个脸有三尺长,我都想不起她的笑容是啥子样了。”

    赵娜叹了一口气:“唉,人生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要想那么多,有得吃就猛吃,有得耍就猛耍,二天的事二天再说吧。”

    田木头说:“我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瓜,《商贸早报》又不是我私人的报纸。不过每次出去开新闻发布会,都有一大帮人问东问西,烦死人了还不能在脸上流露出来,闷在心头好恼火嘛。我告诉你,娜娜,《蜀汉报》派了个叫乔察的人来动员我跳槽,我给他回绝了。”

    看到赵娜睁大眼睛望着,田木头就把在“荣兴苑”与乔察喝酒的事详详细细说给赵娜听。

    听完田木头的讲述,赵娜点点头:“你做得对,做生不如做熟,历史上降将大多没得好下场。在《商贸早报》这种倒血霉的时候跳槽,与平时正常情况下的跳槽是会给人留下不一样的感觉。快吃菜吧,多喝一点酒,吃饱喝足才有力量耍抗日战争游戏。”

    田木头拈起鸭屁股丢进嘴里猛嚼,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嘻皮笑脸的说:“娜娜,跟你在一起我啥子烦恼都没得了,我保证一刻钟内吃光喝完,然后就跟你一起去打小日本,你不要心急。”

    赵娜伸手在田木头的脑壳上弹了一下,嗔道:“慢一点,小心鸭翘翘噎死你这个小头头,小日本没打成先去医院看急诊。”

    晚上睡觉时,赵娜让田木头抱紧她睡,又觉得有些热,赵娜就蹬开被子,只留一角盖着肚子。

    初夏的成都,天气白天虽热,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凉,昼夜温差大。赵娜第二天上午起来连打了5个喷涕,田木头关心的问赵娜要不要去看医生,赵娜说不用,自个吃几片感冒药就行了。

    然而赵娜的感冒并没好起来,反而加重了,转为重感冒。到了7号晚上,田木头在家接到赵娜的电话,说病情有些重,想去医院。田木头接过电话就从包家巷赶往纱帽街,看到赵娜病得果然不轻,脸烧得通红,一摸额头烫得吓死人。田木头不敢耽搁,立马陪赵娜去华西医大附属医院,看过急诊,赵娜就被医生留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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