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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缘起缘灭(2/2)

捂着自己的嘴,忍着那骨碎般的疼痛!

    过了一阵,他痛昏去了,一头栽倒地上。

    她的手流了很多血,地上一滩黑,是毒血!伤口看样子已经感染了,可还未完全渗入肌骨,一股子寒意侵骨而来!她开始觉得全身发寒,伤口迅速凝冻了,另一只手上覆上了一层薄霜,脸上似乎也是,嘴唇也冰了,眼睁睁看着全身渐渐冻结,体内寒气上下四窜,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中毒却成这样?不过很奇怪,虽然寒气上窜下逸,可是却很有规律,倒似真气运行一般,然而好景不常,寒气退去,她又开始发热,灼烧如火,热烈难挡,那股灼痛火烫的滋味如身处烈火中,体内的气流倒行逆窜,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汗流如注,衣襟湿透了,胸口阵阵刺痛,好似全都要喷发出来一样……

    且说柯幽筝出来后,走着走着就听到一声叫,蓦地发现草丛深处还倒着一个人!便是万能胶了,她被楒弄点穴后一直挂单躺在这儿,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也不管那么多了,要死也就一回吧。

    她认出了万能胶来,有些脸熟,虽说不上认识。万能胶解了穴后顿敢轻松,早听过点穴这么回事,可从未八杆子打着过,总算亲身领教了一次,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啊~~

    她从差不多半人高的草丛里跳了出来,说不清有多舒坦了,好似重生一般。对柯当家自是感恩不已,一脸谢天谢地的模样:“哎呀呀,柯当家的,你不来我估计就没命了!真吓死我了——”

    柯幽筝不明所以。

    “一个死女人抓着我不放,还点了我的穴,一头把我扔了——”万能胶说时绘声绘色,比手划脚的,“欸——你刚从里面出来吗?那里面一定很恐怖!”

    柯幽筝道:“你怎么混到这里来了?很危险,她们不要你的命就是万幸了。你没事的吧?”

    “我?还好,没少胳膊断腿,险呐……”万能胶想想也后怕了。

    “我是说你还要进去吗?”

    “哦……算——算了吧!我不想刚捡回小命就这么白白当掉了!”万能胶心有余悸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吧,刚才真吓死我!就怕会死在这儿了——”万能胶双手按着胸口定定神。

    “那你和我一起走吧,此地不宜再留。”

    “好好好啊,一个人还真没这么怕过!”万能胶求之不得呢,“不过我还是很想见见里面的大人物!这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她扔你在这里为什么?”

    “她开始大概以为我跟一个死老头是一起的,拿我要挟他吧!后来他们俩打起来了,吓得我直发抖,浑身冒冷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他们万一还记得我,过来抹我一脖子!他们两个打得昏天暗地的,刮得我耳边风声呼呼响,后来好像又多出来几个打,不过那老头实在厉害,谁都没打得过他,可也奇怪,不知怎地,后来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人都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来的人还真不少,不知又是哪一路了?她的话我还能不能信——柯幽筝想着,毕竟多年相隔,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人已然看不出来,看她这手段狠辣,必与当年大相径庭了,可恋无情又是这般执着使性子,谁人都劝不动的。

    “柯当家,你快看——“万能胶对空尖叫一声。

    一个东西从远空飞了过来,刚巧落在了她们跟前,咦!还是个人,一个半大不小的浑小子。冒孤行摔得全身骨头断光了一般,痛得大叫,动都动不得了,像是扭骨拧到筋了,稍一动作就疼痛难当!

    “嚯、嚯……呦歪——我的、我的——哎呀呀……完了完了我的一把骨头啊——散了散了……”他两眼发直状,四脚伏地,脸上比万能胶还花。

    见此景,万能胶忘了自己乃“过来人”,竟发笑起来,他那样子实在可笑至极,会痛谁都体会得到,可那神情模样却与常人的反应完全不同,让人看了好似小丑故意讨彩一样,屁股还撅得老高,她恨不得上去踩一脚,换成了苦心菜他们呐她一定就毫不客气了!

    “喂——趴着吃屎啊?真没用!”万能胶不认识,激人却不客气。

    他甩头过来看,忿然怒瞪着她,抓起一把泥就摔过来,万能胶一个闪躲不及,满脸满脑的挂土了,这下两人不相上下了。

    “呸,呸呸——娘的——”万能胶双眼冒火,双手也沾得全是泥水,衣服早脏了,见他衣服还有干的一处,干脆扯过来一把就往脸上擦——“哇哦——这么那么臭啊!居然比我还臭——”她怎么会想到,他都多少天没洗澡换过衣服了,关着拉撒屎尿同一处,身上虱子跳蚤应该不会少,不熏人才怪了。

    “哈哈哈——唉呦呦……好,好!活该了的!要不要再来一下啊,啊——”冒孤行分外得意,歪着身子大笑特笑不已,虽然还偶然夹着几声叫痛。

    柯幽筝蹲下身正经八百地问道:“你是冒老爷子的公子吧?谁扔你出来的?”

    他睨视了她一眼,忽然收起笑脸,懒懒道:“谁啊你——我干吗告诉你?”很不屑意地哼着。

    柯幽筝不动气色,又道:“在下窥香苑护院当家,柯幽筝。”

    他再瞧她,轻鄙笑道:“不就一个青楼龟——龟、母!龟母?哈哈哈……”

    万能胶看不惯,抡起拳头道:“你他妈欠揍——居然对柯当家这么——找死!”一拳头过去,被抓个正着,他手劲一捏,她开始痛叫一声!

    “嚯嚯嚯——这么点痛就受不了,真、没、用!”冒孤行立刻还以了颜色。

    万能胶使劲儿想挣脱开,可他偏偏掐得劲,手腕处都凹进去了,她一时徨然,随手抓起一把泥就使劲朝他脸上抹去。他吃了一把泥,不禁松了手,眼睛里、鼻子里、嘴里都是泥,也顾不及清理,忙不迭地双手逮住了万能胶,非要好好教训他!可却不妙,他、他是男是女啊,难道还是抓错地方了?他的眼睛根本看不清眼前,只有模糊的人影。

    “啊——”万能胶惨叫,一脚踹过去,这一脚可是用了全劲,他吱留滑出去一段,后面挡着块石头,双腿向后翻过,整个人翻了过去,结果教人看见他的裤子屁股上一块蹭破了,大半个屁股活生生露馅了!他自己似乎也发觉了,一手遮着屁股后面,一手扒去脸上的泥灰。

    “大师兄,大师兄——”呼叫声由远及近,页诃犁寻过来了。

    “我在这儿——”冒孤行大声呼应,他提着裤子朝那个方向奔去。

    “死小子,没屁眼——”万能胶狠狠地抛下一句,还拣了个石子丢去,结果没砸中。

    恋无情望着根本没给她好颜色看的胤忝梵,想不通怎么这样他都丝毫不感动,要是她对其他人有这份用心,人家早对她死心塌地了。她觉得伤心委屈极了,不觉地便抽泣起来。

    “不要在这里哭,我们已经够烦了。”胤忝梵对她早腻透了。

    恋无情压低了哭声,最后竟是一声都不敢吭了。

    “你我早无牵连了,再怎么也不可能回头了,你清醒点吧!”胤忝梵已经不止一次强调了,这个麻烦的女人。

    吕四三不禁插一句道:“你说你一个小娘们掺和进来干吗?这里连我们都动弹不得,你进来了还没想过要出去?这不自找死吗!”

    恋无情道:“他要是死了,我还活得下去啊?”

    余人皆叹——

    苏韩倾问道:“你知不知道四少门的情况?三哥回来了没?”

    恋无情摇摇头:“不知道,我哪有心思关心其他人。”

    吕四三吐了口气,道:“你、你——你真是个没大脑的女人!你进来究竟干吗来了?要帮忙也得长个心眼啊!”

    胤忝梵则是头撇过一边,看都不愿看她。

    恋无情埋了头下去,心里无比不是滋味。

    苏韩倾再问:“那外面什么状况,你总知道一些吧?我们关在这里跟聋子瞎子一样了。”

    “都乱得很,人都死了好几个!有人去官府报案,结果就死在了衙门外,还有那个夏天的徒弟也死了,还是半夜三更扔在我们大门口,怪吓人的,大概还不止吧……”

    “其他呢?这么多人少了,这么着整个洛阳城也要抖一抖吧?”吕四三忙问道。

    “他们家家被勒令索要钱财,说是说赎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钱?那还不容易,怎么到现在还没放人?”吕四三问。

    “不要问我了,我都不清楚的。”恋无情嘟着嘴说。

    胤忝梵突地冲她道:“恋无情!你听明白了——不清楚?不清楚你就给我滚远点,你现在除了讨人嫌还能干什么?你不会连自己什么身分都搞不清吧!你只是个婊子,人尽可夫啊,你怎么还会有脸来缠着我?你是不是连做人都不会了?我身边有的是年轻漂亮又清白的姑娘,你早没戏了,干吗不趁你还有点姿色多去揽些生意啊,赚够了本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我沦落到如今全都拜你所赐——我娘气死了,也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顾,什么都放弃了,就算今天死在这儿我也不后悔,谁能对你一心一意像我这样?胤、忝、梵,你女人再多,也再不会有一个比我更爱你了——你负我这么多年,我留你机会。就算我死了,我也一直缠着你,你休想再跟其他女人有好日子过!”恋无情怒斥着,这是她第二次这么痛恨这个男人,五年前,他弃她而去时,说她姿色平庸配不起他,她投身入青楼转眼间成了洛阳城第一名妓,可他更看不起她了……

    他们的故事发生在兄弟结交之前,所以他们其他几个对老大这段往事不是太清楚,也只是后来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以往,老大总是能避则避,充耳不闻的,可现在这当头一棒,似乎说得也太不留情面了。而恋无情也的确是个傻到不能傻的姑娘,哪有人会用这种方法逼变心的人回头的,会回头的除非有另外这样一个傻瓜。

    胤忝梵满不在意:“你不是说你为了我什么都可以不顾吗,可你根本就做不到!你一直是在恨我,要我过不得安宁,你连死都不肯罢手,你还敢说你爱我——”

    他抓着她的手肘:“你还爱我什么啊?我这么讨厌你,恨不得你能永远消失,你要死了,我半分都不会同情!”又大力甩开她。

    恋无情怔怔地失去了反应,她遇上的男人为什么这么无情!难道与那些嫖客都无异吗?她想救他,可到头来他不屑还厌恶,自己就那么遭人嫌吗?

    她想着想着就缩成一团,抱头痛哭起来,在窥香苑她可很少哭过,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失态,可这回是真的心生绝望了,那娟帕丢了就丢了,干吗还傻乎乎地捡回来当宝,情已逝覆水难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恋着这个人还是过去种种,那时一个情窦初开,一个年少多情,两人才相识不久便情难自拔,只可惜好景不常,某天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一走去了好久,再次相逢时,他对她居然变得客气,完全忽略了他们有过的曾经,她的痛苦至此就植根了……

    胤忝梵侧目冷观,他没办法心软。他狠力拍门,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门半开,一个声音:“闹什么!”

    “这个女人快拖走,碍我们的眼。”

    璺青瞄着一边哭泣的恋无情,而然道:“不由你说了算!老实点呆着吧。”才转身又闻他重重拍门的声音,她一把揪起胤忝梵的衣襟,“活得不耐烦就一头撞墙,要我们动手你就……嗯——”

    她推开他,再走到恋无情身边,道:“你还哭,是不是想被扔出去啊?”

    恋无情有些抖,她执意的眼神,发哽的声音,教谁看了都会难受。

    璺青没有见过这样柔弱的女子,她身边的都如她一般,自幼主子的训教下,早已养成了坚毅不拔的个性,不可能如她这般爱哭就哭,随便耍性子,对她们而言是决不允许的!无法想象自己要哭成那样子象什么话,只有平常女子才这么经不起挫折,哀其不幸。

    她突然发现眼前多了条身影,背后一看,原来是郎攸,对此人完全不了解。

    “璺青师妹,这些人不好对付吗?要不要我帮你?”郎攸步入后,略致环视了一下,当看见苏韩倾时滞了会,他那颇为俊朗的外形让他想到了明兮郁,想起他心里就如针扎!过而收回视线,又保持着微笑的神情。

    璺青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满腔油嘴滑舌,长得又歪瓜劣枣的,其他人都形貌出众,唯独他是个例外,他应该不止是主人的弟子而已,因为凭主子的喜好,决不会找个这样的徒弟。

    郎攸也来到恋无情跟前,他蹲下了,抬起她的脸蛋细瞧,因屋内光线暗,她的如花美貌让他眼珠子不禁绽大了,小影子虽然是他最心仪的女子,可充其量也只是个小美人罢了,眼前这个却算得上千娇百媚、颠倒众生了!莹泪满眶,梨花带雨,春黛轻颦,那含愁蹙眉间的一抹娇柔,令他怦然不已。几个师妹虽都有骄人容姿,可惜个个身上带刺,近身都不能,令他索然无味。

    他温轻的口吻:“你怎么哭了,受委屈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谁忍心伤害的,我不会放过他——”

    恋无情见他动手动脚,人又其貌不端,心生厌恶,一把推开了他,如今恨透了这些雄畜生,个个都薄情寡义,喜欢时心疼温柔得很,厌旧了便翻脸无情,为什么貌美没有带给她幸福的日子,反而受这么多无尽的痛苦——

    郎攸见她躲,却更快地拦截了她,她一个收不住竟跌入了他怀中,他不等她要挣脱就暗中点了她后背命门穴,这下她会乖了。

    璺青轻蔑地说道:“你倒真能享受美人。”

    郎攸笑眯眯道:“美人送入怀,我岂肯放过?”说时还轻佻地摸了一把她的脸颊。

    恋无情眼角一紧,泪珠儿颗颗滚落,她虽被数不清的男人糟蹋过了,可要在他面前纵死也不肯!

    胤忝梵却是无动于衷,完全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吕四三看看老大的反应,也替她无可奈何。

    苏韩倾则一脸沉默,似乎有什么心事,心思根本不在此。

    恋无情除了流眼泪却没有开口,望着冷陌的胤忝梵,最后一滴泪流在了心上。

    “美人,怎么光哭不说话呢,今晚你就陪我了——”郎攸还笑嘻嘻地说着,蓦地发觉她眼神不对,呆滞的,口角却渗出了鲜血,忙扒开她的嘴一看,她竟咬舌自尽了!

    “死了?”郎攸讶然,不过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这般贞烈反抗呢?

    胤忝梵看着她的眼睑似阖非阖,睫羽仍泛着泪光,嘴角那丝血流衬出她的脸庞特别惨白,肢躯已经毫无生动了。

    人死万事皆休,这样死了也太不值得——

    吕四三与苏韩倾不禁也在毫无预料之下发生这惨剧而心头一震,红颜薄命,死的真是冤枉。

    璺青心里骇然,没想到这么柔弱的女子竟这么大勇气自杀,倒是教人看不出来!更者,她这么好端端就死了,不知道怎么对主子交代!她忿狠的眼神瞪着郎攸,且道:“看你怎么对主子交代!她死了是小,可坏了主子对别人的承诺——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真是太绝了!”又冷哼了两声,下一瞬间便顾自出去了。

    郎攸如被泼了当头冷水,方才还暖洋洋的心窝子当下冰到了极点,他也不过跟她玩玩,她竟当不得真这么就死了,真是万分晦气,还偏偏死在他怀里,忌讳忌讳!他忙不迭撒手抛开这尸体,随手关了门就离开了,也不管恋无情的尸体了。

    “老大,她——她……”吕四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摸了她的身体,尚有余热,但手脚明显已经开始僵化。

    胤忝梵凝望着恋无情,心头沉重不堪,她的死毕竟主要原因在于他的绝情。对这样的女子他也无话可说了,曾经的相爱早已远逝,也无法对她负责,他从来就是个坏人,多一件少一件何有所谓!一开始就错了,只是最终尝苦果的人不应该是她。

    他抱起她的尸体,替她擦去了嘴边的血渍,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她身前穿过的漂亮衣服无数,可死了却连件象样的都没有,粗布麻衫,当是他们初逢时她那纯朴无瑕的模样,此时想来竟是这般清晰。

    苏韩倾观察得分外细致,他隐隐觉得她的死并不仅于此,她若想寻死何苦这般凄然的死法,她是极注重外表之人,宁可受轻薄也未必肯草草就送了命去,可再这么看也的确非受他人暗算,也没中毒迹象,这可有些怪异了……

    “他们也真不是人,人死了好歹也张罗一下,随便挖块地埋了也好,这扔在这儿算什么啊!”吕四三一把粗嗓子叫道。

    苏韩倾耳朵动了一下,低道:“有好几个脚步声,他们来了!”

    门开的一霎那,便出现了几条人影,最先进来的竟是柯幽筝,胤忝梵有过几面之缘,尚还认得。她身后是千峤雪,依次是璺青、郎攸等。

    柯幽筝去而折返是她忽感不平,总有些担心单个撇下的恋无情,才进来就闻璺青向千峤雪回报恋无情死讯,无疑是劈头一棒!没想到她会自我寻死,之前毫无查觉有异,她步履沉缓,当初答应了无情陪她走一趟,竟不料一去无返。躺在他的怀中,她若黄泉有知,能否瞑目?

    胤忝梵将她的尸体呈给了柯幽筝,眼神里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柯幽筝还不明白他有何意,不过其他人应是没发现。

    千峤雪进来了,她亲眼见着了她的尸体之后,嘘了一声,又掉头严厉地道:“郎攸,你作何解释?人就这么死了,你快活了——”

    郎攸战战兢兢道:“雪姨,小侄只是逗着她玩,没真寻开心,我贼胆再大,岂敢在这里放肆?她……她大概是命里该绝吧,正好教我给撞上了!”

    千峤雪隔空扫了左右他几巴掌,还道:“孽畜!滚——”

    郎攸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千峤雪按息了怒火,才与柯幽筝道:“既然我累她而死,还看你面子,胤忝梵——我就放了他,她也可瞑目了。”

    胤忝梵根本不当一回事,权作没听见。他心里甚是悲哀,从未有过的伤切痛楚,不单单是晓函的横死,这一生没欠别人什么债,对亲人,对朋友,他有欠的亦或别人也欠了他,心里总是平衡的,可对她则是唯一的例外,是他见过的死得最凄凉绝美的,又是最动人心魄的,至死若能方休,她应是解脱了,但他今生总也摆脱不了这一阴影了!

    “老大,你能出去了,记得千万替兄弟几个保重啊!生死天命,我和老四自有命数,你出去了也莫管我们了,先找了三弟再说!我恐他也有劫难……”吕四三肃然说道,也不忌讳数人在场。

    胤忝梵一把抓牢他,睁圆了眼道:“说的什么混话,当我成什么!我能丢下兄弟的人?”

    苏韩倾就怕他正是情绪不稳,心中定是悲愤的,冷静不下来,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他也劝道:“大哥,兄弟一场,你什么人我们清楚得很,做兄弟的怎能只顾自己,你不走我们俩歉疚不已,更对不起惨死的恋无情,她搭上一条命才换你自由,你要有愧,就安心走吧,二哥和我还有个伴,凡事我们自会珍重。你走吧!”他的手用了力握紧了他一把。

    胤忝梵低着首,心中翻腾不已,许多话一时间竟都涌上喉头,可却说不出口。这种生死抉择关头,自己能这样一走了之吗?他们俩还能活着出去吗,或许真当又是一次永别,这样的关键时刻,竟非要他独自作出选择——

    柯幽筝抱着恋无情的双手忽地一沉,把她返托给了他:“你自己亲手安葬她,好好替她安个坟墓,你该当如此!”

    胤忝梵只是无意识地伸手接着,他抬头看着她,蓦地明白了:她也要他走!

    他抱起她,站了起身,拖滞的脚步,走出了这间关了他已有六天五夜的屋子,教他永生难耻的日子!

    还有人被忽略了,这边突发的事情,谁都忘了楒弄。

    她还在明兮郁的屋子里,明兮郁好久才醒过来了,也没那么痛苦了,差点忘了晕倒之前的事情。眼前,她额头、脸颊、身上都淌着汗,似乎热得不得了,可这样的天气不应该让人有这种感受。

    他犹豫地伸出手去,在她额头碰了一下,呀,奇怪,一点都不烫啊,怎么看似热气沸腾?她的气息却比正常人要缓弱,也不像生病或重伤之人,倒像练功入定、周身运气一般,于是他便一旁看着她运功走气。

    过了个把时辰左右,楒弄渐渐回过神来了,身上已无异样,中毒现象退却,体内真气如常,似乎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了。她暗自思忖,这是何故?同样的毒,她会忽冷忽热交替出现,最后竟融合唯一为体内真气所收,而他却并非如此,真教人想不通!

    明兮郁痛虽挨得住,但反反复复突发而来,令他苦不堪言。尤其当疼痛难忍之事,令他理智全失,难以想象要怎么挨过去!莫名其妙死在这里又实为不甘……

    “你的手——是不是我刚才失控了?”明兮郁赫然发现她手上多了一道血齿印,还残留着黑色血渍。

    楒弄看了手上那道伤口,又极快地遮了起来,说道:“没什么了。你还难受吗?”

    “我只怕它突然间又会发作,我会控制不了自己——”他说时脸上苦恼不得。

    楒弄道:“我会帮你的,这个你拿去,发作时先咬在嘴里,免得咬断了舌头。”塞给了他一团棉絮之类的。

    明兮郁骇异地望着她道:“难道刚才我是要咬舌自尽,却将你咬伤了?”

    楒弄道:“不用提了,我已经无碍,你担心你自己,你的毒我可不知道怎么给你解,我自己的还是——”忽想到他未必清楚她因他中了毒的过程,不说了好,免得他又生愧疚。

    明兮郁果然很似不解地看着她。

    楒弄站起身后,拍拍身上,看着无多大异样了,就出门而去,却看到桌上自己端来的已冷的面条,她又端走它,门口处再道:“你等会儿再吃了,我去热一下。”

    “吱——咯!”门又关上了。

    明兮郁仍是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