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章 雨(下)(1/2)

    上车者请购票飞步而出的,当然是王甲。

    时不我待,必须迅速找到鞋子,让王木穿上,方可进行下一步。至于鞋子所射出的紫光,他根本就没空去理睬。

    这刹那,小丁的呼声传来,“墓之主阿·丁”的魔气散。

    危机暂时消除。

    但“墓之主阿·丁”一仰首,就看到了疾扑而来的王甲,他冷哼一声,突然出手,刹那间,已经是双臂挥动,幻出一片光影,阻止住王甲的去势。

    王甲的势头被阻,跌落下来。

    一种宛如蒸汽喷发的嘶嘶巨响声传出,“墓之主阿·丁”的双臂挥动,竟成为旋转的螺旋桨一般,狂风“呜”的冲来,刹那之间,王甲已被“吹”得飘了起来,“扑通”一声,重重地撞在那辆怠速运转着的大客车前方,“哗啦”一声,挡风玻璃变为粉碎,疾风登时灌入车内,子弹般笔直地击打于车尾的玻璃上,又是一声的“哗啦”,车后的玻璃也为之粉碎,玻璃碎片箭一般地飞了出去,大客车“喀”一声,竟被风吹得缓缓向后退去。

    王甲被风吹得紧贴于车头,但觉呼吸困难。

    “反击!”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人说了两个字。王甲大吼一声,体内的“雷霆洗髓术”的内气,澎湃勃动,他反手一拍,击在了大客车的车头,那辆大客车被拍得疾退而出。他的身体,却已籍着拍出的这一掌反震之力,冲了出去。

    刹那尖,他已经连击了十掌,连踢了数十下,每一击掌,必将伴随炮弹轰鸣般的巨响,每一踢腿,也必有呼啸狂风般的异常声音响起。“波波波波”的气流震荡声,犹如数十枚炸弹在耳边响起,掌势、腿势所过处,岩石飞溅,气势骇人。可以想见,这一刻他的反击威力,早已超越了人体的极限,达到了武侠书籍中的内力高手境界。

    但这样的力量,居然也无法迫散那呼啸而来,业已将他包围了的气流。

    “墓之主阿·丁”的双臂,此刻竟然已经看不见。那蒸汽喷发的嘶鸣声,居然也已消失,在王甲的耳中,竟成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更可怕。当声音消失时,往往已经变成了人耳所无法听闻无法接收的超声亦或是次声,不但更为可怕,而且具备了声音独有的杀伤力。而那虚幻的气流,也似乎已经变成了实体,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水——而“水”却又是重逾水银!

    这一来,王甲不但无法呼吸,简直已经别想呼吸。

    可是在此种情况下,王甲的“雷霆洗髓术”,也于突然间突破了极限,进入了新的境界,这种日常生活中用来强身健体的功法,一旦进入了新的境界,竟然成为强而有力的杀手锏!

    ——无声的雷鸣,自每一节脊椎骨的骨髓内部传出,脊椎动物门所特有的、被神学界、宗教界都誉为最不可理解的,连神话传说也从不强行附会的“背后影子”,竟然也脱体而出!

    ——这种“精灵魂魄”的原基体,母体的出现,立刻就超越了一切的时空范畴,立刻脱离那层汁液状的气团,穿越了“墓之主阿·丁”的光气防守,身体阻隔,出现于那群射出了紫光的鞋子之前。

    ——那群“鞋子”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一只只迅速闪避着,纷纷将紫光向王甲的“背后影子”射去,并且迅速逃离了“背后影子”的追捕。

    而也就在此刻,越退越远的周伶俐,忽然身化利箭,射向“墓之主阿·丁”。

    锐利的风声响起,这支人箭,居然发出了隆隆的雷鸣之音,倏忽间便突破了“墓之主阿·丁”的光幕,射向他的身体。

    “墓之主阿·丁”手臂幻化出的光幕突然消失,两条手臂章鱼触须般柔软地缠住了疾射而来的“人箭”,四只手二十只指头灵活地活动着,而后一按、一松、一推、一甩、一拍——“噗!”一声,“人箭”被击倒,再被一卷,以更快的速度送了出去,“嗖”的重新回到了原始出发地,华出弧形,没入岩石地面。

    雷鸣般的巨响传出,岩石纷飞,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出现了。“人箭”弹动着,慢慢恢复为人形。

    但此刻,周伶俐已经是浑身渗血,卷缩如泥。

    昏迷。

    只这一阻隔,“背后影子”就已毁灭了两束紫光,抓住了两只鞋子。

    可是周伶俐呻吟一声,人却昏迷。王甲但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一下,宛若一枚定时炸弹在胸中突然爆炸一般,气团顿时无孔不入地钻进了王甲的体内。王甲窒息。

    大气功师,固然可以封闭口鼻,埋入泥土,甚至铸入金属器具内被焊接严实后沉入深海而照常呼吸,但这些物质,实际上都有微小的间隙,可以透入物质最基体,从而排列组合为人体所不可缺乏的营养物质以及氧气,可以使大气功师在短暂的时间内安全。

    但“墓之主阿·丁”的这种气团,却似乎隔绝了一切一般,令王甲根本无法摄取氧气,他立刻昏迷。

    一旦昏迷,“背后影子”立刻就放弃了那两只“鞋子”,回到了王甲的体内。两只成为鞋子的东西,登时被“愤怒”的放射着紫光的同类以紫光照射,两朵紫花出现了,紫花散发出烤肉般的异常香味,化做袅袅青烟,转眼就不复存在。

    ——王甲的努力,完全失败。

    人虽昏迷,意识仍存。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群人。一群可怕的挣扎着的人。不停地不断地挣扎着呻吟着凄凄惨惨地叫着——一群优秀的人,就那样在无形的力量下产生了形体上的变化,慢慢地缩小、再缩小,最终成为了一只只鞋子状态的东西,不停惨叫呻吟的缘故,令这群人的嘴巴始终张得很大,因此当这群人最终成为了“鞋子”的时候,让人把脚伸进去的地方,就是原来的嘴。

    “我们不是鞋子。你是谁?”

    一个个“鞋子”吞吃了一只只穿进去的脚掌,吞吃了脚掌上惊恐地瞪掉了眼珠子的惨叫着的人,梦魇般地发问着。

    “不要以为我们是鞋子。穿的时候,小心些。”

    “不要怪我们。你自己把脚放进了我的嘴里。那是不能容忍的侮辱。不能忍受。你……听到了吗?”

    那群“鞋子”越来越多,“鞋子”会分裂出新的“鞋子”,每当有不像“鞋子”的分裂物出现时,“鞋子”就会将之吞吃,直到最终所有的分裂品均成为“鞋子”后,分裂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慢慢的有紫光出现了,紫光逐渐占据了“鞋子”。

    “你不能毁灭“幽冥机关”的。你不能让我们扩大。所有的都变成我们。——不。你不能。”

    一个不太像鞋子的“鞋子”说。它没有紫光。

    它立刻被撕裂,吞噬。

    “你真是个怪物。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又一只不太像鞋子的“鞋子”说。

    它也立刻被撕碎、吞噬。它也没有紫光。

    但又有一只冲了出来,“我会告诉你的……”

    飞鱼般不太像鞋子的“鞋子”此起彼伏着一只只前赴后继着,不停地跳出“鞋子”的海洋,但“鞋子”的海洋却卷起了大片大片的“鞋子”的滔天巨浪,有许多甚至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已经消失。可是依然有跳了出来的,所有的话语都是模糊不清,跳出来的越来越少,慢慢的,当最后一只仅仅露了个鞋子“尖”的东西一闪而消后,“鞋子”的海洋恢复了平静。

    惊心动魄。

    (有泪。)

    (泪在昏迷了的王甲眸边滑落。)

    (——那无疑是场大屠杀:有东西想告诉他真相,却被制止了;唯一知晓的,是不能、绝对不能、千万不能——毁坏“幽冥机关”!)

    (那应该是:一种异型,出现,并占据了人体,生息蔓延,并逐步生长,那应该是:最终都成为了异型。)

    (关键就是“幽冥机关”。)

    (可是,究竟什么是幽冥机关?)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惊恐万状的人们发现,自王甲倒下之后,在“墓之主阿·丁”身后整齐排列着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鞋子”们,出现了一阵阵的波动,不计其数的“鞋子”光芒消失了,变为紫色的花,紫花也消失了,“鞋子”的队列在急剧地减少,紫光的强度却反而更为强烈、更为耀眼,“鞋子”仿佛也变得都大了许多。

    “墓之主阿·丁”仿佛已经死去,僵硬的宛如塑像。

    大客车继续滑来,越来越近——感觉中的近。

    突然,“墓之主阿·丁”放射的光芒暗淡了,光路,光壁上耀眼的光线,也弱了下来。

    但“墓之主阿·丁”却睁开了眼睛。眼中出现了夺目的绿色光芒,光芒缓缓移动着,终于落在了小铲的身上。

    “墓之主阿·丁”扑向了小铲,“哗啦”,车窗的玻璃全碎。

    “我明白了!”吴小慧突然大叫。

    但韦依依、安莹莹、关雯、余冰、杨洋五女以及杜留均已恐怖地后退着,谁也无暇询问她明白了什么,小铲却已经是面临危险,只能对搏。

    两人刹那中交手不知多少回合,而后齐齐一腿,相互凝望着,蓄势待发。

    “别怕他!”吴小慧尖叫着:“他的魔气已散!武功未成,不是你的对手啦!”

    ——我竟有能力一搏?

    小铲忽然大喜,心中大定。

    这同时,他已经听到了吴小慧的话。

    ——不错。果然!

    “墓之主阿·丁”再次动手。

    这一次,小铲却不再惊恐。

    他其实仅仅是气质输人。从师至今,还未培养出自己的独特气质。一个常人,若无气质,必然难以成就大业。一个练黑道功法的人,若无独特气质,必然难以抵挡有气质者。子曰“下士杀人怀石盘”,无论在何时,单纯以力杀人者,均为下士之流,在黑道,“武功”非凡,一举取人性命的杀手,比比皆是,但中高层人士,却鲜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即使是经历了恶战逾千,一步步登上最高位的当今黑道大联盟的盟主级人物:四大霸主、院长、总管等,其真实“武功”,也远比想像中要低得多,甚至有可能还不如老大。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盟主一级,无非是气质超人。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墓之主阿·丁”以气胜人时,小铲败。但“墓之主阿·丁”以武功来胜人时呢?

    ——必败。

    他们的此次交手,事实上仅仅三个回合。

    第一个回合,“墓之主阿·丁”依然幻化出光影飞罩小铲。小铲依然是常见的双足若不是自己的一般飞出,踢向对方。一个幻化为光幕,一个刹那间踢出了三百脚。在速度上,两人相差无几,在力道上,小铲反而更胜一筹。

    两人同时停下,不分胜负。

    第二个回合。各自深吸一口气,同时出手。“墓之主阿·丁”双腕二十个手指一齐展开,二十束气流嘶嘶裂空而出,就宛若二十条蒸汽喷出,似二十条长蛇袭卷;小铲抄手而立,目光闪动,在对方力道波及全身的刹那,突然后退。这一退,自喜悦中警觉的吴小慧首当其冲,倒飞出去,“嗖!”竟然飞越了距离最远的周伶俐:“扑通”摔于光路外的王木身边。旧势已衰,新势未生的刹那,小铲身形不动,却鬼魅幽灵般的出现于“墓之主阿·丁”的对面,抄着的双手,也突然印出。

    这个人,就仿佛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会立刻寻找到最薄弱的环节。

    “墓之主阿·丁”倒掠而出,重重地摔于石壁前。

    小铲胜。

    他却并不乘胜追击,而是重新抄手,盯紧了那些紫光、鞋子。

    ——在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并未明白前,他是绝不肯鲁莽的。

    这一撞,石壁上被撞出了“墓之主阿·丁”五个大字和“上天有好生之德”七个小字。

    就像是第一面石壁。

    那一撞,撞出了大地颤动。小丁手掌上方的那团绿色气体,忽然浑浊,竟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她耳朵中的声音也似乎已经消失,而在远方,却正有轰鸣般的巨响传来,天色突然就漆黑无比,漆黑的天空中,Z字型的闪电此消彼现,雷鸣声犹如数百门大炮连续轰响一样。大雨浇了下来,凄厉的狂风追逐着这片荒芜的世界,黄土漫天,电闪雷鸣之中,已经裂为两半的大葬山主峰峰颠,将列度继续扩大,整座大葬山主峰,在短短的半分钟时间内,已经分裂开来,无数的巨石轰隆隆地滚下山崖,一束变形的紫光由炸裂处射向天空。

    大雨变为血红颜色,腥气呈现,雨水发粘,竟似乎血液一样!

    末日到来的恐怖感觉,顿时笼罩了地面上每一人的心头。

    远处,大葬山防佛是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悲凄哭泣之声……地裂,扩大了。

    第三击开始。

    英俊的面容已经不再英俊,高大的身躯也开始变得矮小。“墓之主阿·丁”走向小铲,石壁上,“墓之主阿·丁”五个字,“墓之主”的光芒万丈,“阿丁”两个字却在迅速暗淡着。他的步伐,也缓慢下来。

    小铲后退,咬破舌尖。

    第三击久久未现。

    吴小慧爬起;周伶俐悠悠醒转;久未现身的冷默默,跌跌撞撞、步履艰难地出现了,在她的身后,是慢慢追来的,迅速升高的烈火;王甲动了一动。

    第三击出现。

    “上、天、有、好、生、之、德!”

    七个字。

    一字一顿。

    音杀。

    魔功音杀。

    七个字。

    七种色泽。每字一色。但“上赤天橙有黄好绿生青之蓝德紫”这七字七光,却都夹杂着扭曲了的黑色。

    上天有好生之德。

    可是音杀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是“绝灭杀亡残寂死”这七个字,任意说一字,即可达到音杀的最大威力,而“墓之主阿·丁”却说了另外的七个字——并且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七个字。

    所以他败。

    小铲只喷出了一口血雾。雾化为雨,雨化为珠、珠化为丸、丸化为气。这一招的“血咒”,居然达到了元始气门的最高境界:血气咒!

    “墓之主阿·丁”倒。

    小铲胜。

    “墓之主阿·丁”瘫软如泥,倒在地上。光壁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七个字迅速由小变大,光芒由弱转强:“墓之主阿·丁”五个大字却由大变小,“墓之主”光亮更强,几近太阳般的夺目,“阿丁”二字却已发黑,发昏,看样子会随时消失。

    他那英俊而邪恶的面容,逐渐变为丑陋不堪的最初面貌。

    一贯冷静。冷静到几近是站于另外一个世界来看清每一刻局势的吴小慧,欣喜地大叫起来。

    “果然是真的!我想的果然没错!他根本就是个纸老虎,不堪一击!他最怕的,无非是老大、陈星。否则,他也不会想方设法,让咱们先杀了老大,再除掉陈星!不过他忘了,小铲的能力,早就超越了老大,所以他只能失败!”

    她大叫着,为自己的发现而激动。

    小铲颤抖着,为自己的能力——居然可以发出“血气咒”的能力——而激动。

    “谁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狂叫着。

    狂叫声中,蹂身而进,刹那间出现在变得丑陋的阿丁身前,双掌变爪,“咯吱”一声,扭断了那两只白手,他的脸上呈现出无比的激动,疯亦似地再伸手,已经抓住了那两只黑手。

    只要一扭,就会再扭断两只手。

    可也就在这刹那,却忽然一冷。

    人们难以置信地看到:小铲全身的肌肤,都在浮现出受了寒冷般的细小凸起的鸡皮疙瘩,而后,微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小铲也发觉了。当那一粒粒血珠最初浮现时,他也是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惊讶万分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一粒粒的血珠滚落,他的神情变为恐怖万分,“突突”两下,他的两颗眼珠子已经从眼眶中瞪了出来,挂在下眼帘,而后,轻飘飘地向下垂了垂,“啪嗒”落地。他的皮肤消失了,他浑身红血的肉消失了,骨架外的黏膜组织也消失了,转眼间成为一具骨骼晶莹如玉的骷髅,却非但不觉得恐怖吓人,反而有一种艺术品的无上魅力。但骷髅也碎了,化做了粉。他的整个人,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了,血泊中,只剩下了两颗坚硬的、玉石般的眼珠子。

    小铲胜。

    却死。

    ——老大临终前留下的血珠咒,小铲毕竟是未能避开。

    ——或许,这种血珠咒也根本不是黑道人所能闪避的,否则,它也不会位列黑道十大功法之二。

    这时候,小铲死,“墓之主阿·丁”败,困扰王甲的气团消散了,胆战心惊的吴小慧、关雯、余冰、杨洋、韦依依、安莹莹六女惊呆着,远处,跌跌撞撞的冷默默,距离王木越来越近,她身后紧追不舍的大火,也越逼越近,道路的光华完全消失了,唯独石壁上“墓之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十个字在发散着光华。大客车依然在缓缓退来,车门大开,仿佛在向她们倒车,等待她们上车。周伶俐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头颅,但她茫然的表情,却在告诉人们,她的意识,尚未恢复。她就以那样的一副梦游般的表情,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一步。

    她的口中,发出了王木的声音。

    “回来吧,阿丁,不要再沉沦下去了。快回来吧。你已经不再是‘墓之主阿·丁’了,你能够抛弃‘墓之主’的身份,成为独立的‘阿丁’的。快回来吧,回到人世里来。”

    那是神一般的平和、安详的声音。

    “你失败了。‘墓之主’。你的力量,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消散。你已经不再是雷霆力量的对手,你已经不再能控制阿丁。回到你的魔界去。去吧。他是个永恒挣扎于善恶边缘的人,不是你的选择,放弃他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瘫软的“墓之主阿·丁”仰头狂叫着,发出了阿丁平素里的声音,而非“墓之主”那金属质的声音。“我已经按照魔功的要求,和人阴阳交合了!我怎么会失败的!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失败的!”

    “是的你失败了。墓之主。……你没有和‘人’阴阳交合。想一想,‘人’是什么?在人间,在那些人性中隐藏着的本恶并未充分暴露前,这所有的人,都可称为人。可是,在经历了这一切,在人性中一切的本恶隐藏着的自私、诡诈、邪恶、凶残、暴虐、无耻、淫秽……都暴露出来时,‘墓之主’,请您回答,还有谁,可以称之为‘人’?还有谁?”

    “不——我不信——!”

    “你该相信的,墓之主。你不该选择阿丁做媒介的。在人间,他太不受重视,你至少,也该选择一个五官比较端正点的,他不会被人喜欢的。到了这里,他不是在和‘人’交合,又怎么可能,真正修成魔功,奉献力量,让你和他完全融合?”

    “想一想吧墓之主,在你作为‘墓之主阿·丁’魔功初成时,为何会把帮助你们成功的东西粉碎呢?生命,是不能容忍自己和异物发生关系的,尤其是人;魔,是会回报帮助它的东西的,否则,是绝不会有什么甘愿奉献自己一切的。回去吧。快些离开吧。快一点,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你还有其他的机会,慢了,你就永远也不会成功了……让这些‘人’离开吧,他们对你无用。”

    “人?——人?”“墓之主阿·丁”站了起来,他的左脸依然英俊,左边的身躯依然魅力无穷,但右脸,却已是阿丁丑陋的容颜,右边的身躯,也矮小的不成比例。两种身躯在震颤扭动着,仿佛想分开,却又像是想贴合的更加紧密一些。

    “人!”这可怕的东西发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左眼右眼以两种均是邪恶却性质完全不同的目光,扫向了一个个的女性,“谁是人?还有没有一个像人的……?”

    没有。

    真的没有。

    两种声音一起暴怒地吼叫一声,周伶俐的身躯,像一片黄叶被秋风卷起一般,被吹得飘了起来,落在地上。

    “人!人!——你们听着:想生存,上车。上车,先购票!”

    七、买票“乙庚合金,那球体内静静躺着的王木,位居乙位,他大约是已经死亡。而你,隶属于庚金,其下为辛金主世。乙妹嫁庚兄,当王木的乙气移居你庚气之上时,你合为金。此时,已经是庚辛金体,与主世辛金,可以沟通。你可以与内联系了。”

    小丁终于听到了师傅的声音。淡淡然、泊泊然,平和而宁静,却含蕴着无尚的智慧之力。声音自无线电话内传出,这强烈的地震引起的地磁干扰,竟对电话毫无影响,不能不说是一项难以理解的事情。天上,正有三架直升机在盘旋着。

    此刻的王庄坟群,只留下了小丁、雷震雨,以及另外四名负责保护他们的人,两名特警,两名黑道保镖。其他的人,都冒着因地磁干扰随时有可能坠落的危险,在直升机内。但相对而言,那些人仍较这六人要安全得多。

    师傅的声音在继续着。

    “小丁,这一时期,我把王庄的形势,告诉了冯老先生,荟萃了各地大师,共同研究后得出了结论:王庄的形势,构成了八十九道连环杀机,以完成‘霸气’,以杀换财,做法术者系数十年前已经死去了的人,在近年,又有人使其更趋于完善,构成了非常可怕的‘九十九道大破鬼神惊’的格局。格局的主要杀手,是那棵正在成长着的椿树。本来,原本的‘八十九道连环杀’的杀机,是缓慢出现的,应劫于地下水,至多可令地下水内的动植物微生物死亡,大葬山一带的地下水消失上一到两年。可是,一旦构成了‘九十九道大破鬼神惊’的格局,就应劫于人。现在,让雷震雨迅速赶到全村最高的椿树处,把它砍倒,然后,无论发生了任何的事情,你都应立即将手掌直接插入树干中,闭上双眼,等巨震停止后,再睁开眼睛,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买票?用什么来买票?日常生活里,买票需要钱财,但此刻,她们一个赤身裸体,身无分文,又能以什么来买票?

    吴小慧突然惊惧地后退着,颤声道:“别上当!别上当!如果让它和咱们……就会练成魔功的!”

    “杀了她!”

    “墓之主阿·丁”戟指吴小慧,历吼一声。

    六双眼睛,立刻疯亦似地冰冷地盯向吴小慧。韦依依、安莹莹、周伶俐、关雯、余冰、杨洋,一起把目光集中于吴小慧的脸上,周伶俐一挺身,坐了起来,其余的五个,却均向前跨出一步,把吴小慧围在了中间。

    现在是八双眼睛了。连那两名婴儿,也是冰冷地看着她。

    九双了。伏在地上,颤抖个不休,在气之搏中连抗拒的力量都没有并且手损伤最重的杜留,也抬起了头,盯着吴小慧。

    “你们……你们要……”吴小慧惨然、惧然。

    “杀了她!”又是一声历吼。

    周伶俐站起来了,杜留也挣扎着,随时有可能会站起来。其他的人,都又跨出了一步,连那两名婴儿,也仿佛要发出宣言般地发出了嚎啕大哭声。

    “关雯!余冰!杨洋!你们疯了吗?!是我!我是吴小慧!你们要干什么?!”

    “不。大姐。”三人摇头,缓缓道:“我们要活着出去。杀了你,我们就安全了。你是我们的大姐,你救过我们很多很多次。你答应过我们,会让我们出去的。你是我们的大姐,你会救我们的。我们也会记得你的。我们会把你奉为教主。”三人停下,吸一口气,吐出,眸中有泪,可是泪光中却已是疯狂般的毅然与决然。

    “大姐!没有选择了。你,还有我们,都是一样的。”

    三人齐声。

    “周伶俐!周伶俐!”吴小慧哭叫道:“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周伶俐哑然失笑,冷酷而冰冷。“在你的命令下,我不止一次地遭遇险境,遇到了你们以后,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时刻防范着自己被你们吞噬——你知道吗?那很累哟!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救你?”

    “周伶俐!做人要讲良心的!我救过你!你知道的!”

    “你?——你救过我?”周伶俐哑然失笑着:“真的吗?”

    “杜留要你的时候……大家逼你的时候……周伶俐,我尽力保护过你的!我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的!你知道的!你……”

    “有道理。”周伶俐淡淡地摇首,“你说得果然有点道理。只可惜,那都是你在想到了我有用处之后。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杜留?杜留又不喜欢我呢?”她说着话,已经到了杜留的身边,杜留正在勉力站起,周伶俐柔情蜜意地扶起了杜留,偏头望着杜留,媚声道:“杜,你说对不对嘛?”

    杜留勉强点点头,颤声道:“对……对……”

    “你听到了?”周伶俐冷笑一声,“我们两个既然是相互喜欢,干你何事?你保护我?你若是有保护我的能力,首先就会保护好你自己的!”手一松,向旁边一推,杜留“通通”两步“扑通”摔倒。“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周伶俐“温柔万分”地娇嗔着,杜留闷哼一声,痛得呲牙裂嘴——气之相搏,他虽是未曾出手,但“墓之主阿·丁”的魔气之强,已令他“王者气”不战而败,此刻魔气固然已经消失,但他的王者气,也到了将散未散的频“死”边缘,衰弱程度,不亚于卧床不起,苟延残喘的九旬老翁。

    可是再通、再衰弱,也得答话,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他杜留抵掌生杀大权的时刻了,而是周伶俐随时可能出手杀人的危险边缘,他不能不小心。

    他勉力地露出了笑容,“没事,没事。”周伶俐娇笑道:“你看,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一脚踢出,准备奋力爬起的杜留被踹倒,“我们喜欢相互折磨的,越疼痛越感觉刺激,对不对?”她的赤足,已经踏在了杜留的小腹上。杜留面色惨然,疼得汗珠都滚出,却不得不连连赔笑着,“对……对,这叫虐待狂……”

    “说对了!”周伶俐手一摆,抛出了一飞吻,脚忽然用力一踏。

    杜留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一脚,正踩在他双腿中间的那个部分上,而那件东西,也被这一脚踩断,踩进了岩石地面中,成为一团碎肉。难以置信的是——周伶俐的这一脚,居然将岩石硬生生地踩出了一个深达十厘米的坑。众人无不大骇。那“墓之主阿·丁”却已有些不耐烦了。

    周伶俐懒洋洋地拔出脚,逼近吴小慧。

    “能救你的,无非是只剩下了一个杜留。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杀了她!——动手!”

    再一声吼叫,“墓之主阿·丁”的这一声吼叫,简直已是在打雷。

    最高的椿树,一眼便可望见。

    一片的瓦砾中,足有四十米高甚至更高些的椿树,远远望去,犹如出鞘利剑般,直指苍穹。

    猩红的大地,惨绿的夕阳,将处身的地域,勾勒出可怖的景色,而那棵高指苍穹的椿树,却正如刺破了天空的凶器,令人一见之下,顿时相信这所有的劫难均由它造成的荒诞说法,小丁怯怯地望着雷震雨,雷震雨面无表情,仰首望天。

    一架直升机吊下了两件物体,一是电锯,一是砍山刀。

    雷震雨毫不犹豫地,一把就解下了砍山刀。

    “鞋子”奔走着,团团围住了大客车。紫光交叉着,封锁了每一个有可能进出的空隙。

    “她已经死了!让我们走!”周伶俐大喊着,抛出了吴小慧的人头。

    人头骨碌碌不停地滚动着,不停地滚向“墓之主阿·丁”。忽然,几束紫光照射在人头上,一缕青烟升起,一股异常的香味传来。

    “买票。”一种冰冷的金属质声音和一种无可奈何的低哑声音同时响起,“上车者请购票,你们还没有买票。”

    人头停止了滚动,正停在大客车的后门处。

    “用什么买票?”安莹莹高声叫问。

    “很简单!”“墓之主阿·丁”放声大笑:“凡是曾踢我一脚击我一拳辱我一次者,均各自剖取自身之肉一块!”身边红光迸现,一个圆柱型石桶凭空出现,缓缓移动着向众人而来。“嘎”的一声停在了众人面前。石桶内,满满一捅血一般的汁液,一阵狂笑后,阿丁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桶内的血汁,令人看上去不寒而栗,“墓之主”的金属质声音再次响起:

    “看吧!当石壁再度变为耀眼的白光时,‘幽冥机关’就会发动,这里的一切,将会炸毁!岩浆喷涌而出,毁灭一切,生有何欢、死有何惧?阿丁已经看破了生死,你们呢?!”

    那幅的狂笑之态,委实令人觉得飞扬跋扈之至,失去了魔功的半张英俊脸面,令所有人望去都觉得“此人太狂妄,该教训!”而那丑陋的半张阿丁脸面,却又令人望之直欲作呕,碰也不想碰上一下,两者相互影响,使人直想冲上去将之斩碎,亦或抛出石块、吐出唾沫,将之砸死、淹死。可是却绝无一人敢冲出去。小铲已经死去,王甲杜留趋向昏迷,早已令人们对此人产生了深深的畏惧之意。

    但也无人肯动手,来剖取自身之肉。

    此时此刻,若提出的条件是“买票即是杀死某一人”,其他人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倘若是杀了其他人,最后生存的可以出去时,人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是“买票”的条件居然是割取自己的肉,众人反而犹豫。

    ——最初,是要让老大死。老大死后,要让陈星死。陈星死后,又要让劝阻的吴小慧死。该死的都死了之后,却又要剖取一块肉。

    ——剖肉了以后呢?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新的条件?

    ——与虎谋皮,便当真可以谋到皮吗?

    冷默默跌跌撞撞,奔到了王木身边,跌倒;王甲醒转。

    瓦砾已经被清除干净,周围的地面也被基本清理干净,直径足有三米五的椿树,仰首望去,只觉足可通天。虬龙般的树根裸露于外,粗大而丑陋,雷震雨饶着树转了一圈,拍了几下,于西南方位站好,厚背砍山刀平平展开,扎好势子。

    “等等!”小丁忽然摇手,“——听!”

    悲悲凄凄的哭泣声音,隐隐约约,听了片刻,六人相互交换眼色,都在询问:“谁在哭?”

    雷震雨一挥手,两名保镖立刻循声奔去,不一刻,带回一名业已哭昏的女人。

    “蔡吟?”雷震雨怔了怔,“她怎么在这里?”

    “她男人死了。她在哭。”一名保镖道。

    “不是都走了吗?”

    “发现了黄金。”另一名保镖解释着,“有两翁,估计至少也要重两百斤。恩……在她男人身下压着。那里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深,可能是地震翻出来的,他们知道了,就回来偷取。”

    “送她上去!”雷震雨命令。

    “什么?”

    “我说送她上去!——叫直升机!”雷震雨稍有薄怒。

    “得把黄金也送走。”两名特警说:“它属于国家。”

    “你们都走吧。这里我和小丁就够了。”

    王甲弹身而起,飞扑而出。不远处,有两只失去了光泽的“鞋子”,而他的目的,也正是抓向鞋子;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救弟弟!晚了,就来不及了!

    “墓之主阿·丁”暴怒地狂叫着,转向王甲。

    王甲挥出一掌,气流狂卷而出,“当!”一声,“墓之主阿·丁”的身躯翩翩飞起,竟然是毫无抗拒能力,重重地撞于石壁上,又弹了回来。

    但王甲却迅速缩手。

    ——鞋边,有两只分外白、白得耀眼、白得恐怖、白得凄惨的手!

    ——纷乱的紫光映射于那两只手上,青烟升起,异香飘来。

    “墓之主阿·丁”咯咯大笑着,血液不断地自他的口中涌出,他的面容更为扭曲可怕了,三分之二的脸已经变得丑陋不堪如往日里的阿丁,另三分之一却是肌肤平滑,比例恰当。但这样的面容,却显得更为可怕而丑陋。

    “鞋……子……”王甲呻吟一声,绝望的伤感,忽然涌入脑海。

    ——这根本就不是鞋子!

    ——这里根本就没有鞋子!

    “墓之主阿·丁”咯咯笑着,忽然抓过了那两只白手,送入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这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瞬息之间,那两只白手已在他的口中不见。他这才森森一笑,露出了凶历的表情,一拍地面。

    紫光大盛,地面裂开一个洞。洞里弹出一人。

    无臂、无手、无足、无腿、宛若一个肉球——竟是张大为。

    “奇……怪……”“墓之主阿·丁”偏头迷茫地看着张大为,口齿不清地问:“你还有……呃,我记得,你还有右手……呃,到哪里,哪里去了?”

    张大为吃力地抬起头,吐出了两个字。

    “老鼠。”

    “老鼠?”

    “砰!”一声炸响,张大为的腹部突然裂开,数十只老鼠一窜而出,更多的老鼠一涌而出,不计其数的老鼠潮水般地涌出,喷泉般的喷出,眨眼间,张大为已经不见了,那个大洞中全是向外逃窜着的老鼠。老鼠们一跑出来,就奔向大客车。紫光乱颤着,“鞋子”们一起射出紫光,老鼠们左窜右跳的,一时之间,吱吱声如海浪拍岸般响着,紫光如繁星般闪烁着。也有老鼠扑向“墓之主阿·丁”,也有紫光笼罩于他的身体,混乱的局势持续了只一刻,紫光再静止,岩石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堆积盈尺的老鼠尸体,诱人食欲的异样香味充斥了所有的空间,令人闻之便觉头昏脑涨。

    “墓之主阿·丁”伸出手,自洞中又拉出了一个人。

    四肢仅剩下右手的“逗号”般的人。

    ——张大为!

    ——竟然又是张大为!

    “墓之主阿·丁”咯咯大笑着,“谁也别想骗我!谁也别想背叛我!什么方式也不行!”血液自口中不停地涌出来,他的神色看上去显得更为狰狞可怕了。大笑声中,一把抛出了张大为,“你已经交过了票钱,上车去吧!”一指背后的石壁,“开车!撞破石壁,就到了人间!”声落,数十只闪烁着紫光的鞋子突然移开,一条可容张大为进入车门的通路出现了。但除了张大为之外,其他人仍是谁也不可能穿过紫光的封锁,进入车内。

    王甲忽然明白了。他逼视着萎缩的“墓之主阿·丁”,缓缓道:“原来,你已经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墓之主阿·丁”森然冷笑:“不错,——但这镇墓法器,却都在我的指挥之下!”

    王甲再悟,沉声道:“原来,你是‘幽冥机关’的组成部分!你,才是‘幽冥机关’的代表!”

    “‘墓之主’所在,皆‘幽冥’所在!”“墓之主阿·丁”冷笑着,“现在,你们的生杀存亡,皆操于我一人之手。你,还不割肉剖骨,更待何时?”

    他的话音一落,张大为却突然插话了。他失去了两腿以及整条的手臂,本就毫无“人”样,再加上被困于随时浮现,又似乎无处不在的洞穴中,所受的困苦,简直已经是难以形容,非但已经不像是人,简直已经不能再当做是人来看。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难以辨别面目、血肉模糊的人,所说出的话,却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既然,我已经买过了票,这票,当然也就可以转让给别人了,对不对?”他这样问。

    即使在这样的仿佛是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墓之主阿·丁”也不由一怔。

    张大为继续道:“所以,我可以抛弃生命,以命换命,让别人安然出去,顺利逃生,对不对?”

    这刹那,关雯、余冰、杨洋,一同意识到了张大为话中的含义,每个人都像是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救命恩人,疯亦似地齐声喊叫起来:“大为!大为!给我……给我……”

    张大为神情迷茫地从一个个人脸上扫过,他望向谁时,谁的眼中便充满了希望,他的视线从谁的脸上扫过时,谁的表情中就充满了绝望。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王甲的脸上,王甲却毅然摇头。他目中的神色,已经充分地显示出,他一点也不在乎张大为的“换命”善举,甚至,还有一丝的痛苦的悲凉。

    “吴……小……慧……,吴……小慧……呢?”张大为终于说话了。

    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转移向惨不忍睹的死尸,移向“墓之主阿·丁”身边的头颅。

    张大为呆呆地看着,终于惨笑。

    “早该……这样了……果然……谁也……逃不掉……”

    “你想把命换给她?!”关雯、余冰、杨洋,充满仇恨地锐叫起来,“你忘了她是罪魁祸首了?!没有她,严开心怎么会死去?没有她,你怎么会离开我们?!张大为!你这个白痴!”

    张大为惨笑。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样,大笑着,哑笑着,惨笑着,他也就用这样的表情望定了“墓之主阿·丁”,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一句很奇怪的话。

    一片瓦砾般的凄凉而荒芜的“世界”上,只剩下小丁和雷震雨两个人。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着,可以随时带走两人,也可以随时抛弃两人。

    雷震雨终于再次扎好了势子。

    “快点动手!”电话中传来了命令。

    雷震雨却没有立刻听从命令。

    “你知道吗?”他看着小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的事情,对于你我这一类的人来说,是没的选择的。”

    “你想说什么?”迟疑一下,小丁怯怯地问。

    雷震雨摇了摇头,他的眸子深处,正有种深深的痛苦。

    “不。什么也不想说。”他道:“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我能够选择的话。我不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会让他们出来!”

    挥刀。

    “你看到了,阿丁。这就是你所面临的现实。”张大为惨笑着,“你看到了,墓之主。这就是你所面临的现实。”

    “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说。“一切的一切,和最初的印象,都不同了。”

    “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真的。‘多变多变’,已经无处不在了。——一切,都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等一等!”小丁又叫了起来,“——看!”

    刀势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刹住。刀锋,距离树干不及一厘米。雷震雨收势,目光随小丁手指的方向望去。

    树干上,隐约刻画着字迹。

    的确有字迹,是——:

    树神在此诸神魔人鬼退避三舍雷震雨轻“咦”了一声,道:“奇怪。刻上这些字做什么?”话音未落,一片树皮突然脱落,白皙干燥的树干上,赫然显示出一些凸纹,竟是有字有画。

    小丁吃了一惊,“怎么有你的画像?”

    那些凸纹,不但绘制有雷震雨的画像,还有其他的字迹: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见符者不得伐木违令者以律刀兵之劫以血奉令辛末年戊戌月丙辰日王甲必杀下刻必杀符令,竟是王甲留下的禁止。

    “别砍它!”小丁急叫。

    “厉害!果然厉害!”雷震雨嘿嘿一笑,面目严肃,“早就预见到了我会伐木,果然厉害!可见这一切,果然是人为造成的。”突然冷笑,“但既然是如此,我却不得不砍伐了!”

    “别砍它!”小丁急叫道:“我先通知师傅!”

    “不必了。”雷震雨缓缓摇头,“这是指名道姓的,让我来砍伐。可见非吾莫属。以血奉令,嘿嘿,好一个以血奉令,王甲呀王甲,你一手导演出了这一切,如今,我倒要看看,怎么样的一个以血奉令!”大喝:“——让开了!”

    突然挥刀。

    一刀斫入了树干之中,那厚背砍山刀,已经砍入了空气般自另一个方向出来。雷震雨大叫一声,砍山刀当啷落地,后退,双目流出鲜血,接着七窍流血,忽然间已经是个血人,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冒血。

    那树干中,也渗出了绿色的汁液。

    椿树已经在轻微地晃动。

    这奇诡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但小丁业已是无可选择,揉身一进,坚逾金铁之双掌,一起插入树干之中。

    闭眼。

    王甲后退。

    这刹那,对张大为的话,他已经有了模糊的认识,但其真实的涵义,仍不明白。可他隐约间似乎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悲惨的、甚至比他失去了弟弟,还要悲惨得多的故事。

    “不——”

    就仿佛遇到了最不可接受的事情但它又的确是发生了般,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啸,“墓之主阿·丁”的身体,迅速地变化着,忽然是墓之主的身躯,忽然是阿丁的身躯,像是在经历着难以言传的痛苦一样,也似乎恐怖影片中魔鬼与人身分离前的痛苦呼叫。“不—行—你—只—买—自—己—的—票—无—权—转—让——”

    忽然安静。

    阴阴一笑。

    “而且,你还没有拿到票,又谈何以命换命?不想上车,你大可求死,多说什么?”

    声音轻柔的仿佛怕吓着了胆小的孩子一般。

    ——他无权转让?

    ——只能取肉换票?

    忽然,韦依依、安莹莹已经同时叫道:“只要是自己的肉,就可以吗?”问话声中,两人怀抱着的婴儿,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不错!”

    刹那间,王甲已经看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两人喝道:“买票了!”竟一同抛出了怀中的婴儿。

    ——婴儿入血桶,立刻挣扎两下,发出了半声惨叫,化做血汁。

    ——两人飞速地奔向前方;紫光让开;两人奔过,紫光重新交叉;转眼间,两人已经安全上车。

    八、爱在远山烟云缥缈处王甲后退。他也只有后退。

    有些的事情,拼命是可以解决问题的。但有些的事情,拼命反而是最愚蠢的行径。他不是不想救弟弟,可是当他看到了“鞋子”的威力时,但他回忆起昏迷中的所知时,立刻就知晓,那绝非是可以用来做法术的鞋子。

    “鞋子”不是鞋子,而是说不清的东西!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可是既然有了这么多荒谬的事情,甚至有了鬼,“鞋子”不是鞋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只有后退。只有快些回到弟弟的身边,再图新策。

    ——“霸气劫脉术”从原理上来说,是绝不会伤克自身的,弟弟必然能活!

    ——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的!

    宁等三分,不抢一秒。

    ——这是行车的格言,却也是人们犹豫不决时的心态。

    但当人们看到韦依依、安莹莹已经顺利上车,并在试图开动大客车时,就再无一人肯犹豫。关雯、余冰、杨洋三热各自抛下一块取自自己手臂或大腿上的肉,飞步上车,一直昏死了的杜留也醒转来了。也看出了眼前的危机局势,他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抓出一团碎石,抛进石桶,紫光居然也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步伐犹如醉鬼般艰难地歪斜着上车,“快!杜留!快来开车!”五个女子登时叫嚷起来,把他扶到了司机的位置,让他坐好。

    ——即使是到了此刻,人们也没有忘记,只有杜留会开车!

    被紫光封锁了的,只剩下周伶俐一个。

    退出光路,王甲来到自己那堆衣物前,抱起衣裤。雨浇下来,衣裤早已湿透,那头顶圆球体内抛散降落的雨,竟果真和血液毫无区别。这是什么样的雨?这雨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他茫然地抬起头来,凝视着那闪烁的电光、闪烁着的球体,不知不觉间,注意力已被吸引。那球体内,居然充斥着一种灿烂至极的平和与宁静,充斥着一种柔和而冷漠的辉煌光泽。光芒渐渐变化,一种狭小却深邃的黑光,在慢慢的扩大,如同黑渊一般,令人越望越觉绝望,越看越觉不能不看。

    “王甲……王甲……那是黑渊……”体内,血舌碑活动频繁,老大存留的智慧意识体,竟突破了生命的禁制,向他发出了呼声。王甲一凛,注意力暂时收回,声音消失了。他却觉得“灵光闪动”,黑道上的事情,竟然点点滴滴地浮现出来。

    ——传闻中,与庞大的、永恒存在的黑道组织并存的神秘组织,还有黑渊、黑森林、黑山白水组、黑碑。

    ——欲望的黑渊、绝望迷失的黑森林、严守正义的黑山白水组、力量的黑碑。

    (当你为欲望所缠绕,急欲得到某物时,黑渊就会出现。通常,黑渊的代表者,会向你提出某种条件,然后帮助你成功。但从此以后,你将永远也难以解脱。)

    (与黑渊进行的交易,被称为魔鬼交易。)

    (黑渊无处不在。而黑渊的主人,则被称为撒旦。)

    身边,有嘤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