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 饿鬼域(1/2)

    一、望乡台

    二、奈何桥内

    三、天陷

    四、对面

    五、破冰

    ※※※※※

    一、望乡台

    荧光盘纷纷坠落于“奈何桥”上,可是“奈何桥”却在迅速地下沉。

    下沉的实际是“桥”周围的基石,真正的“奈何桥——许芳芳和杜留停身处”却在上升。

    许芳芳尖叫、惊叫,想逃,却又拉不动杜留。

    一个透明的罩子,突然落下,罩住了两人,也罩紧了“奈何桥”。

    罩子透明,绿光依然能透进来。

    绿光下,“望乡台”忽然升起了一堵透明的墙,也降下了一堵透明的墙。两堵墙,把“望乡台”隔离成了“望乡屋”。

    “天陷室”没有变化,甚至,从“室”内走出,还可以沿着宽约三十厘米的道路,绕到“望乡台”的前罩之外,绕到“通天塔”的“神之路”外端。

    这个时候,空间已经被隔离为四处:老大等在“望乡台”上“望乡”;杜留和许芳芳在“奈何桥”上无可“奈何”;人之路上的九个人在“天陷室”内惊恐犹如“天陷”;仝蓉无疑已经成为“神”,阿丁或者已经到了“通天塔”的塔尖,到了“天界”?

    唯一未被封闭的,是“神之路”,能走到“神之路”上的人,却是“人之路”上的“一花二剑五人团”以及周伶俐。

    但走向了“神之路”的两个人,一个仝蓉,无手的尸体僵硬在崖边,一个阿丁,带着四只手和一个血洞坠落入无底的深渊。崖阔不知几许,对面的“神之路”是否依然健在,无人知晓。即使仍在,又有谁能通过那道数十米宽的陷空地带?更何况,每个骷髅般的人不但冷饿惊惧衰弱,而且也不敢动。

    但不敢动不代表着无法动:他(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饱过了;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恐怖事件,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寒雾在上涌,冷默默首先支撑不住,摔倒。

    但她既没有落入翻板下,也没有被利箭利刃所伤害;一切都没有异常。人们陆续地倒下,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寒冷犹如冰天雪地中的呼啸狂风般令人难以忍耐。关雯忘却了死亡的危险,忍不住首先活动了一下,也没有事情。人们陆续舒展着几乎麻木了的肢体,挪动到正中,相互拥抱在一起。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借助于相互的体温来驱散寒意了吧?

    ※※※※※

    安静,开始主宰着这整个世界。

    到了这一步,人们事实上已经无话可说。

    老大无声地移动在这被封闭了的室内,三名弟子也各自移动着。四个人一遍遍充满希望的寻找,漠然无声的寻找,却终于破灭了希望。

    但他们却是最幸运的了:装放着食品的大包裹,仍在。

    ——在这个被老大一“抓子”抓回来的包裹内,甚至还有一部分工具。少量的,却足以破土的工具。

    寒冷,也使老大等人拥抱在了一起。八个骷髅似的人,拥抱在一起,绿光下,彼此都努力地辨认着对方的特征。

    但体温在下降,越来越冷。

    有冰。

    冰正凝结着,一层薄冰,已经出现于四壁和头顶。唯有脚下没有结冰,空气,也正从脚下渗透上来,带出了阵阵的阴寒。

    老大放开了大家,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两只僵硬的干面饼,分做八份,一人一份。

    “只能等待。……等机关复原。”

    他没有多说。

    可是人人都已经猜测出来:包里,并无破除墓道机关的工具。

    那也就是说:即使找到了机关点,也无法破除。

    干面饼很快就吃完了。每个人都只有更冷、更饿的感觉。一阵昏昏欲睡的感觉涌来,老大凛然一惊:

    ——不能睡!绝不能睡!

    一睡,就再也难以醒来了!

    他打破沉寂,说道:“事情,和朱倩有关——她必须死!”推推黄紫兰,“这不是为了替小胖报仇,而是——因为她的缘故,墓才变凶!”黄紫兰懒洋洋地抬抬眼,有气无力,“你,为何……不杀了她……”老大努力抑制着虚弱,“难就难在了这里。我们不能动手杀人。而且,任何人也不能动手杀人。否则,墓一样是会变凶的。她只能是自杀或者是自然的死亡。”

    “为……为什么?”黄紫兰渐渐地克服了困倦。

    “不为什么。这是种‘原理’。”

    二狗愤然道:“早知如此,我宁可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再自杀。也总胜于咱们始终被困!”

    安静,被打破了。小铲低声地叹息一声,“那个丁大大,似乎很爱仝蓉,也好像一心为通融复仇。但他为何要护着朱倩?——难道,他并不知道,朱倩,才是真正致仝蓉于死地的凶手?”

    黄紫兰默然片刻,才细细地叹息了一声,“他是那种……恩,……那种的一心想做好事,却总会被误解了的人。有时候,他一旦冲动起来,就什么后果都不会考虑。而且,朱倩没有理由伤害仝蓉的。换了我,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老大解释:“朱倩杀了小胖。她杀小胖时,很镇静。离开的时候,也很镇静。她搜走了小胖的许多东西。但是,她并不知道,真正有用处的,是穿在小胖身上的那件网绵衣。不穿上这件衣服,我们所设立的机关、埋伏、消息,都不会为她呈现吉态。她只能在出口处悄悄地等待。独眼却明白这一点,自杀前脱下了网绵衣,让仝蓉穿上。如果那时仝蓉走了出去,手中又有绿光时,朱倩慌张下,很可能会产生错觉。她当然会采取先下手为强的对策。当然,也不排除强行抢夺食物和水的可能性。既然——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

    韦依依突然第一次主动说话:“丁大大即使能猜到,也不信。”

    “为什么?”老大问。

    “他曾经喜欢过朱倩。而且,——只敢单相思。”

    “不会吧。”黄紫兰吃了一惊。

    “是真的耶。”安莹莹清脆地接着说,“朱倩看出来的。她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也就在此时,绿光突暗。闪烁几下,熄灭。

    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中,人们忽然泛起了一种比寒冷还要寒冷的感觉——仿佛,也许是前生前世,或者是梦境错觉:朱倩已经自杀、曾经自杀。而那之后,是可怕的大混乱。是可怖的、难以言传的梦魇……

    绿光再亮,老大摸出了一个荧光盘。

    亮光映照下,顺着“望乡台”的透明墙向外望去,只见“奈何桥”上的许芳芳和杜留依然在那里。而且,杜留已经醒了,坐了起来,并且已经打开了盛放着食物的背包,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天陷”室内,人们已经分开,似乎每个人的口内都在咀嚼着什么,也似乎在说着什么。

    “荧光盘仍在!”小刀像是发现太阳忽然变成了月亮一样的惊异。他望着“奈何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荧光盘可以连续照明两个月!”

    “也就是说,我们在地下,至少已经有两个半月了。”小铲补充着。二狗苦笑:“但我们却觉得——最多只有二十天……一个月吧?”

    老大沉思片刻,道:“地下无时间。如果在地底的深层,有着一个极其强大的磁场存在着,我们又处于磁力线的边缘,的确又可能会造成时间异常的情况出现。如果磁场的强度达到一定的程度,我们或许还会隐身、变形。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离开这个磁场的范围后,也许从此就会成为隐形人,谁也看不到谁,只能够凭借着感觉。而在磁场的强度减小、降低时,我们或许还会产生出精神紊乱。”

    “是从‘费城试验’中推导出来的吗?”安莹莹问。

    老大奇怪地看看安莹莹:“你也知道?”

    安莹莹点点头,“听说过。不过,电与磁是无法区别的。假设真的有这样强的磁场存在着的话,我们早已经死去了。”

    “哦?难道你会认为,在超音素飞机上的人类是不可能逆着飞机飞行的方向奔跑的吗?如果我们处于一个被保护着的环境中,大环境会使人们的机能适应并接受环境中存在着的不良因素。比如说,我们当前是在金属笼子里,那么……”

    安莹莹截口道:“但我们至少应能感应到‘力’的存在。譬如说是,有电火花不时地闪现着;我们的毛发会森立等……”

    “我的意思是:电感应会消除,磁感应会使时间错乱。若说是‘感应’的话,我们早就有了感应。目前,我们的生理机能就是明证。喝水以前,我们的生理机能基本与目下的时间适应。因此人们感到时间过去的并不算是很久。生理上的需求也不算太离谱。尤其是呈之于表象上的外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喝水以后,墓道机关的变异,使时间产生了新的调整。这样,在短期内我们处于适应阶段。生理机能正向正确的时间靠拢。所以我们的外貌首先产生了变异。就像当前的枯瘦如柴。但若仅仅是枯瘦如柴,我们还可以认为是水中含有某种的毒药。但请看——我们五名男子的头发、胡须……”老大指指自己和其他的男性。

    在这片刻之间,五名男子,均已长出了极长的浓须,头发也似乎三两个月未曾梳理剪切过一样。

    老大续道:“接下来,就应该是生理上需求的增长。为了适应此一阶段的变异,我们或许会不停地吃、不停地喝,不停地补充着营养成分。否则,是无法提供给身体予以存留下去的能量的。那个时候,可能你现在还在说话,但一句话未说完,便已经饿死了。”

    “我……饿了……”陈星愁眉苦脸地说道。

    其他的人,也立刻涌现出难以抑制的饥饿与干渴感觉。

    “——这还只是刚开始。能忍耐则忍耐。”老大沉声。一字一句:“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何、时,才、能、适、应!”

    可是,忍耐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才忍耐了一会儿,老大就取出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冻得僵硬,尚在冒出白霜的肉,犹见血丝。黄紫兰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直欲呕吐,韦依依和安莹莹更是立刻就扭过了脸,看上去痛苦至极。小刀取出了刀子,把那袋肉划为一丝丝、一条条,然后,四个人各自取出一条,放入口内慢慢咀嚼着。

    陈星伸伸手,又缩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也吃点?”

    二狗笑了,“都是自己人,吃一点怕什么?”

    陈星立刻抓了两条。

    “别慌!”二狗道。陈星一怔,急忙放回了一条。

    二狗笑了。“不是怕你多吃。而是:为君子者,必须说到明处——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是生肉!”陈星高兴了,“没关系的。生肉其实更能御寒。我曾经吃过日本料理生鱼片,也吃过新鲜的猴脑!”

    二狗看来也十分的高兴,问:“是不是那种这边开膛剖肚,那边割肉入口鱼头还在摆动的生鱼片?是不是那种那猴子关进只露出个头的桌子中,剃光顶毛后用锤子和凿子凿开脑袋再用勺子舀脑浆喝的猴子还直对着你流眼泪的猴脑?”

    “对……对。”陈星说。第一个“对”还十分的高兴,第二个“对”已经有些勉强。他苦笑了一下,“别说得那么吓人……”

    二狗笑嘻嘻说:“吃都吃了,还怕说?这的确是生肉。但你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生肉?”

    “那有什么关系?”陈星迫不及待地把手指粗细长短的一块生肉塞进嘴里,咀嚼两下,便吞入腹中,这才道:“——总不会是人肉吧?”

    “可它,正是人肉!”二狗冷笑。

    陈星僵呆。

    “而且,它还是我们两名同伴的肉。都十分地新鲜。”二狗继续解释着:“你看,你吃的,是小胖——被朱倩杀了的小胖的左臂上的肉,那上面的胎记犹存。恰好,你把胎记吃下去了一半……”

    他的话音未落,陈星已经弯腰呕吐起来。

    可是腹内早就是空的,又能呕出什么?

    “不过,那块肉的肥肉是多了点,的确对御寒更有帮助……”二狗仍在说。

    ※※※※※

    这一顿饭,三名优雅的女士无疑没有吃。陈星当然也只吃了小小的一块。奇怪的是,早在二狗阐明那是人肉的前一句——韦依依就已经“昏迷”。

    “昏迷”的人当然也会有知觉,也会有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因此当二狗尝试着把一些碎肉沫放进她的口中时,她竟然咽了下去。

    而后,才开始有了第二段的对话。

    “你们,——也研究科学?”黄紫兰问老大。

    “科学?反存在着的事物,都是科学。”老大嗤笑一声,“只不过,人们擅长于把无法解释、难以解释的事物,贯之以‘封建迷信’等诸如此类的名词而已。对其正确的一面,置之不理。对其不正确的一面,却在大加批判,并因此而否定全局。——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他像是因为黄紫兰的这句话,而引起了极大的愤慨般,情绪稍有不稳,但说完这段话后,便又恢复为一贯的冷静。

    “我们这一行,因为接触着大量的‘迷信’然而又的确难以用常规科学来解释的现象的缘故,作为此一行业的优秀者而言,就不能单纯地依赖于古典知识了。”老大伸出右手,收拇指,竖起其余的四指,“我们必须寻求一些能以科学来解释的理由。哪怕仅仅是插个边。万物有力,这是我们所熟知的四种力,基本等齐。”再竖起拇指,“但人有五指,作为用处最大的大拇指而言,反而会因它的隐藏,容易被忽略不计。俨如五指不可分割,各自有各自的作用一样,事实上也正存在着第五种力。在四种力中,每种力均不可分割且可以相互转化,第五种力亦然。我们是‘黑道’上的人,也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人,是‘江湖’中的人。社会发展到此一地步,‘黑道’上的首领们,也在考虑着如何才能跟得上时代的节拍。你的丈夫雷震雨,难道不是在大量阅读着各类的知识?”

    黄紫兰点了点头,“他突然变得十分好学,我也觉得奇怪。”

    “这并不奇怪。他想保住身份地位,就只能够学习。”

    黄紫兰有些迷茫,“他究竟在你们黑社会里,算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没有告诉你吗?”老大问。

    “没有——我也不想知道。不过,那是从前。现在我倒觉得,还是知道得多些好。”

    “角头。”老大道:“在当今的黑道,掌权者组成了一个大联盟,统称为‘黑道大联盟’,其代名词为‘方正圆融’,分指两个大系统。拥有两大集团四小集团。一个个都很年轻,四人成为‘四大霸主’,共同抵掌天下,联合作战。统治着国内黑道及大多数黑社会真实组织。一级领导层,除了‘方正圆融’外,尚有‘府、管’,即四大黑道学府的总院长以及黑道处理机要的总管。在黑道中,既有大的霸主,则必然有小的霸主。那些通常被称为‘在野派’,实力也很了得。却在‘方正圆融’的压制下难以抬头。在‘方正圆融府管’之下,尚有中层智囊团体,领导着各处大小集团的明暗势力。其下,被称为‘角头’,意思是说统管着一省或多省的小领导。你的丈夫,即是本省辖境下的副角头,主管折戟市境下的大小七十三家势力团体,各地的入境、出境者只要身份略低些或是相等的,都需先拜先别,否则即是违约;而他也须对外来入境者的安危负有一定的责任。是黑道内部之争的,由他调停,是白道介入的,由他负责营救。”

    黄紫兰苦笑道:“倒像是个市长什么的。”

    老大淡然:“他可比市长辛苦多了——至少,当市长不会担心一不留神就会被警方抓走,被另一个市长暗杀。”

    黄紫兰问:“那他一定是很忙吧?”

    “忙不忙你应该知道。”老大的口气有些不悦。

    黄紫兰道:“我的意思是说——他怎么会有闲心学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他一向是个很不爱学习的人。”

    “那与黑道内部有关。是院长的意思。他进来设立了大量的学府,目的之一是让每个人都有能力运用一些特殊的技艺,有能力适应更为复杂的环境;目的之二是欲以优秀学员替代原有的各势力首领,牢固控制全联盟。实行的,当然是强者生存制,要求我们——每一名道上的行业代表者,都拿出一定的东西。以我们这类而言,要求每人均拿出一篇能以现代科学解释的‘封建迷信’的论文。否则,当时代发展到信息战时,黑道又凭借什么而屹立不倒?”

    黄紫兰若有所思,静静点头,“不错。警察的武器,总是比不上黑社会的先进。”

    老大也点了点头,“对。黑道若想始终生存下去,就必须走在时代的最前沿,而并非一般性质的犯罪作恶。”

    “那,——你的论文是什么?”

    “题目是《穴神与风水的关系——论地气凝发》,现在看来,穴神是拿不走了,磁场强度大到了这个程度,穴神也只有用航空母舰来装载了……”老大突然停下,目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后悔之色。

    但小铲、小刀已经一起问:“论文?”都很惊讶。

    不但惊讶,并且若有所思。

    ——不但若有所思,而且目中隐现警惕。

    安莹莹注意到:当目睹了这一切神色变化后,陈星的眼睛突然一亮。

    老大苦笑:“没有告诉你们。作为你们,也事实上不需要知道。”他长叹一声,接道:“我总在想,咱们这一门,自门主逝世后,在道上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能抢到一篇好论文,或者,也能重振本门的声威吧——那时,盗墓业也不会再被人看扁了……”

    (详见拙著《黑道大逃亡》系列。)

    ※※※※※

    最先喊饿的,依然是陈星。

    “但这是人肉。”二狗仍在恶意的调笑。

    陈星皱皱眉,看看这个原本既像狼又像狗现在却只像个骷髅的人,“人肉又能如何?你们不一样在吃?你吃它时,可有理由?”

    二狗瞪起了眼睛,“我没有,难道你有?”

    “当然有。而且保证你无话可说!”陈星显得傲气十足。

    二狗反而笑了,“好,那你就说吧。说对了——给你一块一斤重的肉,肥瘦相间,既耐咀嚼又有益于身体。”

    “那你就先切吧,等你切完了,我也说完了。”

    二狗果然取出一只小袋子,取出一块肉,并开始切割。陈星清了清嗓子,开始说:

    “不错。现代人,是不吃人肉的。只因那过于残忍,但现代人在吃其他生物的肉时,可曾想过是否残忍?”

    “人为何不吃?已经残忍到再没有任何生物相比时,还要标榜自己的善良,真真可笑。”

    “人,是最虚伪的。人,为了生存、为了享受,吃着诸种的动植物,吃着诸种但凡可以入口的生命,吃着整个生他养他的地球;却又要宣扬什么仁爱精神,宣扬着什么忠孝义节。不但如此,即便人们奉之为最残忍的吃人而言,又何尝不是时时在做?”

    “从古到今,从中到外,但凡有人存在着的地方,哪里没有人吃人的现象存在?”

    “只不过,有的吃得很巧妙,有的吃得很直接。”

    “弱肉强食,千古真理。谁敢扪心自问,他没有吃过人?从你降生的一刹那起,你就在吃着父母;从你活在世界上起,就在不知不觉地吃着别人。”

    “爱你的人你吃,恨你的人你吃;你爱的人你吃,你恨的人你更要吃。”

    “或许,你没有直接吃到人肉。但是——当你把整个人连皮带骨一点不剩地全吃完时,又与直接吃人肉有何区别?”

    “何况,时与势,在一定环境下,有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为生存而做的诸种事,本就是人类之所以强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只不过别的生物不会为自己寻找借口罢了。所以人类始终正义而仁慈,他们可以把一切生物悉数灭绝,然后再建个自然保护区将仅存的几只命名为濒临绝种的珍惜动植物;可以大肆破坏生它育它的地球,再谴责祖先谴责世人,然后建个环境保护协会;可以把一个国家一个种族赶尽杀绝,劫掠其全部财富,再进行考古研究,哀叹文明之陨落、世间充满暴力;当人们造就出一批军事家政治家使白骨累累时可以赞叹这些人的伟大,赞叹时势造英雄、英雄改时势;当人们造就出一个窃贼、一个杀人犯时,却要感叹人类的凶狠无情某些人的可怕且不能称之为人。人是什么?人其实就是世间最凶残、最冷酷、最无情、最阴险、最卑鄙、最恶毒最……但也因此最善良最正直最强大的一种动物、一种生命!”

    他说完了,二狗却只切了一半——他早已惊呆。

    “好!”

    突然,老大、小铲、小刀、二狗,一起叫好,老大忍不住赞道:“好!——真君子亦!君子门,最看不惯的,就是世间小人太多,伪君子太多!可惜的是,这却是难以改变的事实!你道出了我们的心声!可惜没有酒,权且以水代酒,来!——吃一块!再吃一块!”

    叫好与兴奋声中,二狗却突然一呆:“依依!韦依依!”推了推韦依依一下,“——怎么没反应了?师傅,她……”

    老大抓过韦依依的左手,“无妨。只是暂时昏迷了而已。得喂她吃点东西才行。”转望安莹莹和黄紫兰,接道:“你们也一样。不吃也得吃。否则,就只有被吃这一条路了!”他收起荧光盘,顿时一片黑暗。“好了。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那么,你们就当它是猪肉牛肉羊肉鸡肉什么肉都可以,只要你们能从心理上接受。——这又有什么区别?人肉就那么可怕?”

    “好吃。恩,好吃……”陈星含糊不清地说着。

    小铲懒洋洋道:“两位女士,刚才陈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何必再犹豫呢?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既然始终都是一个吃字,为什么不吃别人而要让别人来吃你?你们现在仅仅是为了一个简单的词语:生存!当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吃时,你不吃人又吃什么?想一想,当你们饿死了,我们依然活着,我们能不吃你们吗?你们就算是没有饿死,又能逃脱旁人在现实生活中不同的吃法的‘吃’吗?想开些,想通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活得是多么地卑微、低贱,活着,就比死了要强。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们是君子门,是君子,一向是不吃活人的。不吃活人,也是我们的律条之一:只要你们坚信着你们自己可以不吃人而活下去,就不必吃了。”

    沉默。

    沉默了片刻,安莹莹问黄紫兰:“兰兰,你听说过南极探险队科学家的求生故事吗?”

    “没有。”

    “具体是什么年代,哪个国家,有多少人,都已经忘记了。只知道他们全部死亡。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中,尸体是不会腐烂的,可是后人却只找到了两个人完整的尸体。其他的,都只剩下了骨头。研究了骨头以后,可以确定,他们是靠吃同伴的尸体延续生命的。活着的吃死去的,活下去的吃坚持不住的,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大约是同时死去,谁也吃不到谁。”

    安莹莹娓娓叙说,声音悦耳动听,就像是幼儿园的阿姨在给小朋友们讲一个故事——小鸡饿了,看到地上有几条虫子。就吃了下去。你们知道小鸡为什么要吃虫子吗?因为他们没有面包吃,没有牛奶喝。小朋友们,你们愿意不愿意捐献出自己的零花钱,给小鸡买一只面包、一杯牛奶?——充满了仁慈的教育意味。

    黄紫兰却像个拒不合作的小朋友般沉默着。

    安莹莹继续说道:“……经过考证后得知,这些科学家们,在吃同伴时,是先由臀部、腿、臂等人体特征不明显处开始吃起的。但在把肉全部吃完后,就只能以刀子刮取骨头上残留下来的肉吃。稍微大些的骨头,骨髓已经吃完了。小的骨头无法吃,就留下了。”

    黄紫兰问:“他们,是——科学家?”

    “是的。”安莹莹说:“而且,每一个人都是最优秀的、最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科学家。他们彼此间携手合作、共度难关,但在食粮全部断绝以后,为了能够活下去,就只能,也只有吃人了。在这一点上,科学家与普通人,是并无不同的。如果一定要寻找出不同点,那也只能说是:他们更容易接受现实给予他们的挑战。”

    黄紫兰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不敢相信。”

    “那么,你吃过胎盘没有?”安莹莹又问:“如果胎盘你没有吃过,胎盘膏,你总是用过的吧?——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化妆品之一,就是它。”

    黄紫兰呆了,苦笑着,“原来……我其实早就吃过人了……”

    “就算你没有吃过胎盘、用过胎盘膏,就算你一生吃素,连肉都没有沾过,但你出生后,是否吃的母乳?当你无法自立时,是否被别人养大的?就算你是个狼孩、猿孩,你又怎么能保证养大你的那只狼、那只猿猴,没有吃过人?——所以,可以这样说,就吃人而言,广义上的吃人,其实每个人都正在做,都曾经做过。狭义上的吃人或吃人肉,也大多做过。其区别只在于直接与否,明显与否。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此时此刻,安莹莹居然变得比老大还老大,比陈星还陈星,继续权道:

    “此一时彼一时。时时有分别时时不同念。既然人人如此,又何必要惺惺作态呢?陈星的表现,固然很像是个君子,可惜他只说出了伪君子的真相,却忽略了自己也是个伪君子——毕竟,他还要先找一番理由再吃——但事实上,真君子,吃便吃了,说那么多的废话做甚?如果话一定要说到明处的话,此刻的吃,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活下去能做什么?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但也要依据此与彼的‘时’来确定。譬如说:最初被劫持时,惧怕、羞愤、只想报复;但此刻,我却必须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至于将来,我或许还会愤恨,仍会想方设法地报复他们,但将来的事情,将来的一切,却只能以现在开始。先从活下去开始。”

    黄紫兰厌倦地连连摆手,“你不必多说了。我们一起吃好了。依依怎么样了?——还没有醒吗?”停了停,接道:“醒了,千万别告诉她是在吃人肉,一告诉她,她就宁死也不会吃了。”

    陈星冷笑道:“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了?”

    “那不一样。那牵涉到一个人的自尊心问题。”黄紫兰说。

    “单只是自尊心吗?”陈星更加不屑了。“那还有有一个原则与是非的问题!”

    “哦……怪不得呢。”二狗忍不住插口,“可也怪,她竟然真能忍得住一点声音也不发,其忍耐力之强,不可谓不可怕——那种事情,又不像疼痛一样可以忍……”

    老大斥责道:“二狗!——少说两句!”

    望乡台上,第三顿“饭”,全体人员都已参与。

    二、奈何桥内

    “望乡台”中的“鬼之路”上,八个人在吃人肉。那么,“奈何桥”内的杜留和许芳芳呢?

    ——他们算是最幸运的人了。

    透明罩罩下不久,杜留的嘴角忽然流出了黑血。许芳芳又惊又怕不知所措,“杜留!杜留!你怎么样!她急切地叫着。”

    黑血继续流出,片刻后,杜留突然大叫一声,挺身坐起,诈尸一般,一口乌血也随之喷出,溅了骇然的许芳芳一身。

    许芳芳顾不得擦拭,伸手想扶,却有不知道该不该扶,只好问:“你……怎么样?……怎样?”

    杜留整开了眼睛。

    他像是刚由梦中惊醒般的白痴一般,茫然而缓慢地打量着四周,目光终于落于焦急的许芳芳面上。

    “芳……是你。”他痴痴地说。

    许芳芳焦急地问:“杜……你怎样?”

    杜留没有回答。他只是痴痴地一笑,就呆呆地望向自己的双手。

    血已经凝固了。但那一道道的婴唇般绽开的裂纹,看上去却是显得更为可怖。

    杜留痴痴地看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中,忽然就滚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只有一滴泪。

    他的左眼在流泪,右眼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种深深的痛苦、深深的绝望。

    他也就用那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右眼,盯牢了自己的右手。

    “芳……我这一生,怕是……再不能用刀了……”他的声音,却是毫无感情。“这只手……从今以后……”忽然惨笑,声音也于这同时,变得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算是:废了!”

    然后他仰头,又一颗泪滴下。

    一时之间,许芳芳竟不知该说写什么才好。但一种难以言传的酸楚,却随之涌上心头。

    患难之间显真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只有两幕爱情故事在上演。一幕,是她和杜留;另一幕,是阿丁和仝蓉。为了阿丁,仝蓉凄惨到求陈星打她,只为了能够流出眼泪以救治缺水的阿丁;为了仝蓉,阿丁被困于土中,只露出了一个头。然后,两人相依相偎,同生共死。仝蓉死亡,阿丁只求一死,链子从阿丁身体上缓缓地冒出,他都竟能忍着不动,不发出一点的声音呻吟,但一见到因为道路基石坠落而导致的仝蓉要坠落下去(她是这么想的),他却不顾一切地冲出,连肠子也带了出来。

    现在想来,是那般地感人。

    可是她呢?

    她何尝不是一直在照顾、在关心着杜留?杜留又做了些什么?除了时时能拉紧了她的手外,到了真正的生死困境时,他又做了些什么?

    ——他瞪着她,让她滚!

    (而现在,他却又只关心自己的手!)

    委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泪眼迷离中,她没有看到杜留的目光——是一种很奇特的目光。

    许芳芳闭上了眼睛。她终于忍不住了,哽咽着,“刚才,如果我不出声,你就没事儿了,对吗?……杜,你是不是……在恨我?”

    杜留也伤感起来,“不。”他说,“只有你,在真正地关心着我。虽然,在许多的时候,关心,只会带来伤害。甚至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许芳芳更委屈了,哽咽的也更厉害了,“那——你为什么不恨我?”杜留强笑,“我怎么会恨你?——有你在我的身边,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快乐。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许芳芳擦着泪,“你在说慌!——我知道你恨我!”

    (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吧?)杜留严肃起来,“因为我凶狠的目光?因为我让你‘滚’开?”

    许芳芳更委屈地哭了起来。

    ——对那一切,她实在是记忆犹新,难以自脑海中磨灭。而那一切,又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置信,那样的无法与往日里温文儒雅的杜留相联系。

    难道那真地是她深爱着杜留吗?那真地是自称着“爱她、不愿意失去她”然而却在一次次地令她落泪,一次次地给予她伤害,却又在发誓要“爱到永远、给个机会”的杜留吗?

    还是——那才是真正的他?人性中隐藏着的另一面?

    杜留严肃地望着许芳芳,静静道:“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是在说谎,那么,你不妨听我把谎话圆下去。”

    许芳芳凄然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那一切,都是有意做的!”杜留的第一句话,就显得石破天惊。

    许芳芳惊讶地一下子不再抽泣了。

    “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你现在是否依然还活着,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却必然已经死了!”

    第二句话,许芳芳一点也不理解。

    杜留深情而严肃地望着她,“只有那样做了,才有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你!”

    “能活着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如果你死了,我决不会独活;但我不敢肯定,我若是死去,你是否肯陪伴着我。从心里上,我是矛盾着的。我唯一的愿望是我们能够同生共死。但是,我更加希望的是,你能够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无论活得是多么地艰难,多么地不容易,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面,都是一样的念头!——所以,为了你,我只有做一场赌博!”

    “在那个时候,你把我扶起来,的确是只能让我死得更快。不错,我那时是很恨你!恨,只是因为,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为什么又爱得那么深!恨,只是因为——我为何宁愿你卑微地活下去,而不肯让你和我同死!”

    “他们,是灭绝人性的。他们最不能见到的,是爱。如果,那个时候我表现出很爱你的样子来,他们就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我。他们会先杀了我,然后,再折磨着你们折磨着你!唯有表现出恨,才能令他们变态的心理,得到满足。他们会似猫捉老鼠一样,饶了你,救了我,但在下一步,却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然。也可能会是他们坐视着你悲痛欲绝地看着我死于你身边、死于你的怀里,再告诉你,如果不是你把我强行拉起来,我就会依然地活着;你那样做,反而是害死了我。如果,一旦出现了那种情况,你在悲痛欲绝的同时,是否会恨自己?是否会不能原谅自己?甚至,会因此发疯?”

    “所以,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赌!赌上一赌!”

    “如果我能活着,我依然会默默地出现于你最需要的时刻。如果我死了,你可能会因我最终所表现出来的自私自利而痛恨我,而遗忘了我,并因此减轻你的痛苦。”

    “所以,只能这样!”

    “这样的做法,在最初是你难以接受的。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这样做!”

    “做的结果是:他们救了我,却废了我握刀的手!”

    “可是,我依然活了下来,活着又见到了你,我们又在一起了!”

    “而既然,活着,既然,你已经在恨我,我就不能不对你说石化!不能不对你坦白出我的心声!”

    “我,绝不希望你会相信这些话的。但我不能不说!因为——我不愿意,也不肯,更不能……欺骗你!”

    这是杜留的第三“句”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唇已经被堵住,他的舌已经被阻止。以唇堵唇、以舌阻舌。吻。一个热吻。含泪的热吻。

    许芳芳信。

    她怎么能够不信?(这才是杜留!真正的杜留!)

    热吻之后,杜留笑道:“——你说,我又怎么会恨你?我们活着在一起,我又只废了一只手。在一只手与活着和你在一起之间,何轻何重,我还能不知道吗?但我也恨你,恨你知道现在,才终于说出了‘爱我’的这句无声的话!”

    “谁说‘爱你’了?”许芳芳不依不饶地撒娇。

    “对对。你没有说,是我在说。但现在该你‘说’了!”他突然抱住许芳芳,抱紧了许芳芳,开始了又一个的“说”。

    ※※※※※

    两人终于相互都“说”过了。许芳芳却有了新的疑问。“杜,他们既然想杀了你,为什么又要救你?”

    杜留苦笑,“芳,有一种人,被称为‘君子’。这样的人,他们的进,可能是退;他们的退,可能是进;当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去救一个人时,事实上正在处心积虑地谋害着那个人;当他们张牙舞爪地表现出要杀一个人的样子时,反而有可能会在心底里希望那人长命百岁。对这样的人而言,鹿也即马、黑也即白,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但难就难在——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很凑巧的是,那些人,正是这样的‘君子’,他们也本来就是所谓的‘君子门’中的人。”他停了一下,“而对于‘君子’而言,他们在不明真相的人面前,表现的也的确是很像是个君子。”

    许芳芳若有所悟道:“这样的人好像还不少呢。”

    杜留道:“本来就不少。”

    许芳芳问:“但我还是不明白——‘君子门’究竟是什么。”

    “所谓‘君子门’,原意指得是‘梁上君子’,据说起源于燕子李三时。燕子李三就是该门的第一代门主。这一门中,行业很多,但不离‘偷、盗、抢、夺、贪、占、欺、诈、骗、滥、劫、掠、窥、探、纠、缠……’等四十一个字,门下据说分有三十六行七十二业,现时代更是自称已经有八十行三百六十五业。真正有多少行业,谁也难以知道。但,至少‘梁上君子’明暗十六业是人所周知的。我们所见到的那些人,应该是与‘梁上行’等齐的‘不贪行’下‘盗墓业’。这一行当的人专以盗墓为生,却也的确是‘不贪’,并非视钱财为乐,而是喜欢冒险。但,事实上他们又是什么都要、什么都贪的人。”

    杜留的解释,许芳芳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有些茫然。她迟疑着,像在看着另外的一个人般重新审视着杜留,迟疑地问:“你懂得的……好像是很多;可你——怎么……”

    杜留笑了笑,“懂得的多一些,毕竟比什么都不懂要强。但无怪你要生疑,因为这的确并非一般人应该知道的。不过,我知道、陈星知道、阿丁也知道。”

    许芳芳更觉杜留陌生了,“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黑社会的人。正俨如黄紫兰的丈夫一样。而在黑社会里,有一支被成为是黑道。也有人说黑道中的一支被成为是黑社会。或者两者并无不同点。但无论怎么说,他们是黑道中的人。习练武功。而我、陈星、阿丁,也习练武功,由于所习练的是黑道上的武功,所以必然的,我们对黑道上的事情,都多少有些耳闻。”

    “武功?”许芳芳有些痴呆似的,“——可你平时不打架啊。”

    杜留道:“能杀人的、杀生的,才成为是武功。武功相对越高的人,就越难控制出手的招式。以搏斗或者你说的打架而言,我比不上他们,甚至,还不如陈星和阿丁。但以‘武功’而言,我却可以令任何人顾及。”

    “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所习练的,是种‘同归于尽’的武功,对方的武功越高,伤亡的机会就越大。这也即是他们为何对阿丁一齐出手而对我却只能是一个个来的原因。他们不想和我同归于尽。当时,如果你不出声的话,僵持到一定的时间之后,他们或许会不战而退,也或者我会先坚持不住而倒下。”

    许芳芳稍稍黯然,“我不该出声的……”

    “不。你出声,反而是救了我。那时候,他们如果让陈星出来的话,我就必然要死。”

    “陈星?——他不是一向很怕你吗?那些人都不敢,他又怎么敢和你动手?他背叛过去,是想求生,而不是想求死。”许芳芳疑惑了。

    杜留摇头道:“他只是气质上输于我。练武者练气,我练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