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五节(1/2)

    她忽然死命握住了这只手。仰着脸,她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仰着脸,她就那样仰着脸面对他,那大大的眸子,简直是在“看”他,“看”得深刻,“看”得迫切,“看”得狂热。他凝视她,像被魔杖点过,他一动也不动。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的呆在那儿,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动,两个人都不说话。一阵急雨扫着窗棂,带来一阵瑟然声响,室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她的手指加重了份量,她紧紧的、紧紧的握着那只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然后,猝然间,他无法思想的把她的头拥进了怀中,心痛的、震动的拥祝糊。她低喊了一声,就把面颊埋进他那粗糙的毛衣里。他抚摩她的头发,抚摸到她脑后的一块疤痕,他的手指停在那疤痕上。他听过那故事,那久远的年代里的故事,那春天早晨的故事。他的手指轻抚着那疤痕……在一片迷乱的怜惜的震痛的情绪中,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苦恼的想着,这疤痕破坏了一份完美,这疤痕也创造了一份完美!如果不是双目失明,她能这样纤尘不染的美好得让人心痛?她能这样狂猛的弹奏出生命中的呐喊?想着,他嘴里就喃喃的说了:“不,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无助,不能这样无可奈何的活着!不能让你的灵魂滴着血去弹琴,不能让你自杀,不能让你把生命撞死在冰冷的琴键上……不,不,不能这样……”她更紧的依偎着他,泪珠涌出眼眶,透过了毛衣,灼热的烫痛了他。她的手指更紧的攥着他,像浮荡在茫茫大海中,紧握着最后一块浮木。她嘴里沉痛的、昏乱的、狂热的、呓语般喊着:“别说!别再说!别再说一个字……”

    他不会再说一个字了。因为,琴房的门蓦然被推开,嫣然怀抱着大包小包无数的包裹,兴冲冲的嚷着:“巧眉,来试试我帮你买的衣服,天气凉了……”

    她顿住,呆站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全跌落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面前拥抱着的两个人。在这一刹那间,她心中掠过一声疯狂的呐喊:

    “我宁愿是瞎子!可以看不见这个!”

    她以为她只是在想,事实上,她喊出来了。喊得又响又急又猛烈又悲切又疯狂。这声喊叫吓住了她自己,震惊了她自己。于是,她掉转身子,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她狂奔出琴房,穿过客厅,冲出花园,雨雾扑面而来,洒了她满头满脸……她继续跑,打开大门,她一头撞在正按着门铃的凌康身上。凌康伸手抓住了她,惊愕的喊:

    “嫣然,你干什么?”她用力推开凌康,继续往前跑。同时,安骋远已经追到花园里来了,他气急败坏的大叫:

    “凌康,拦祝糊!”凌康拦不祝糊,她狂乱得像个疯子。奔过去,她看到停在街边的小坦克,她跳进车子,发疯似的想发动车子,偏偏车上没有钥匙,她又跳下车子,转向凌康的野马。在她这样折腾中,安骋远已经追了过来,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急切的喊:“嫣然!嫣然!不要这样。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嫣然!嫣然!”嫣然拚命的挣扎,要挣脱他的手臂。她面颊上又是雨又是泪又是汗,头发散乱的披在脸上。她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只是发疯般要摆脱安骋远。安骋远也发疯般抱紧了她。要把她拖回家里。她死命用力的咬住嘴唇,嘴唇破了,血滴了下来,滴在他白色的毛衣袖子上。他惊悸的看着,狂乱的说:

    “嫣然,嫣然,我错了!我错了!打我,骂我,我错了!错了!错了!”

    嫣然闭上眼睛,泪珠终于成串滚落。她更用力的咬嘴唇,血沿着下巴流下去。那痛楚无以填塞心中的绝望,她骤然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唇边,张嘴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牙齿深陷进肌肉里,她用力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安骋远又惊又痛又慌又昏乱。“嫣然!”他大叫:“随你怎么惩罚,随你!”

    凌康莫名其妙的跑了过来,紧张的喊:

    “怎么回事?嫣然!你疯了?安公子!你打她一耳光,打醒她#糊没理智了!你打呀!打醒她!”

    安骋远摇头,他打不下去。一弯腰,他把嫣然整个横抱了起来,嫣然踢着脚挣扎,他紧抱着她,往屋内走。这一走,嫣然忍无可忍的张开嘴,哭着说:

    “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好,”安骋远把她抱回小坦克,急促的说:“不回去!我们开车去别的地方!”凌康看呆了。安骋远把嫣然抱进车子,倏然回头,对凌康大喊着说:“进去!凌康!去守着巧眉!快去!”

    凌康一震,怎么?难道不是嫣然和安骋远吵架,而是姐妹两个吵架了吗?他大惊,而且,心底有阵恐慌飞闪而过,他转过身子,立刻奔进大门里去了。

    安骋远发动了车子,盲目的往前开去,小坦克居然立刻发动了,冲向雨雾蒙蒙的街头,向前面缓缓的滑行。嫣然经过这样一番挣扎和折腾,已经筋疲力尽,她瘫痪在驾驶座旁的位子里,靠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车子驶向忠孝东路,转往中山北路,经过圆山大桥,上了内湖公路……安骋远没有目的地,只是机械化的开着车子,一路上,嫣然都紧闭着嘴不说话,安骋远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弥漫在车内。车子继续往前走,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溪旁边,安骋远停下车子,熄了火。

    他把额头抵在驾驶盘上,心里像浇了一锅热油,五脏六腑都在痛。他知道必须向嫣然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今晚发生的事,再回想起来,像个梦,像个不该发生的梦。他深抽了口气,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