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艾罗恩扳起我的脸，冷笑：「用不着这么急，见到法玛．沙厄沃特自然会把这小子还给你们。」
「王不见你们这群无礼者！放下他快滚！」
我的天......法里纳多呀法里纳多，平时你和我斗嘴嘴巴利的跟什么似的，怎么紧要关头只会讲这些俗套老话？
知不知道你越说他就会觉得我这筹码越有价值？啧啧= =
「滚？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可是潘提卡王国来的使者啊！」
果然响应他的是波尔LOGO带领的爆笑。
马的，我差点把手上的魔法书当暗器丢过去，还好忍住了。
哎，对！魔法书！
我这样飞呀摔的都没松手紧紧抓着的宝贝！
趁塞德斯和法里纳多对峙，我抱着它，把脑海里压缩好的基层咒语叫出来。
「飞舞吧！火之民！」右手指指点点，所到之处爆出一连串灿烂的火花。
「嘎啊！」某敌国士兵屁股开花。
恩？说我没长进？喂喂，我特地用这种小法术就是为了不出人命啊！毕竟潘提卡的领土硬是大了咱了四十多倍，人数也......
所以我这是「温柔」的「请」他扪走，可不是只会当初那几样小法术喔！
「什么？」艾罗恩吃惊看着我。「塞德斯，阻止他！」
喀吱！塞德斯单手扭住我的颈子，逐渐收紧。
「呃咳......混蛋......！」好痛！要死了！忘了自己还被他扛着，失算>"<！可恶，竟然这样对我......！
我死命拿魔法书往他头上打，他手突然一松，我屁股登时从一尺高之处和石砖地做了亲密接触，没四脚朝天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屁股想必紫了一大块，我疼的火大，两手击地，大叫：「伸展吧！光耀结界！」
光耀结界，从名字就知道这是光系法术，是精灵法术和白魔法的结合，由鲁纳发明、本大爷改良而成，优点是形状大小威力全看施法者爱好及能力而定，缺点是不容易固定，因为原形基本是个球状，所以为了固定，好比我现在要把结界固定在地上，我就必须以身体做媒介接触所欲固定基础。
结界在0.5秒内完成足以容纳我和王宫唯一入口还有法纳里多及背后那没用十位菁英的大小，顺便把站在我旁边的塞德斯给弹出去，以现代物理学的角度看来，他可以说是被时速80公里的小轿车给撞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作用的情况下直直地飞了出去，以魔法的角度来说，嗯，我只能说──愿梅薇儿女神保佑他。
其实我比较想把艾罗恩弹飞，无奈他站的远了点，让他给闪了。
「你这家伙！」艾罗恩火气上升，蓝宝石眼睛参了一丝红。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法纳里多，会变成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都是你的错。」
「是法里纳多，说到底还不是某人诱敌失败变人质的缘故？」法纳里多抽出剑，抹掉嘴角的血丝。
什么时候受的伤？我拉开他党在胸口的手，棉质的衣服上印了一块痕迹，看来塞德斯没用武器，是直接打的。
「跟他交手了？」
「在你被他甩上去的时候交换了几招，他很强。」法里纳多说着，露出棋逢敌手的笑。
「笨蛋，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塞德斯是暗杀排行榜的首席耶！唔，虽然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刚刚那样......他应该没事吧？
「大人！这......这个结界太奇怪，我们无能为力......」看样子是潘提卡的魔法师，他一脸害怕地服跪在艾罗恩脚跟下。
这姿势......根本是准备让他踢嘛！
「没用的废物！」艾罗恩豪不留情地踢向那人的脸，皮靴耶！想来就痛！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拿你们没办法。」艾罗恩看着我，嘴角带着让人发寒的笑。「法玛．沙厄沃特！你再不出来我现在就可以叫人踩平这国家！」
怎么可能，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敢召人踏平这里，只要王还活着，他和火精灵长老梅菲丝特定契约就还有效，显然，潘提卡始终无法放弃焦岩谷地，无奈和火精灵长老订下契约的是本国国王法玛．沙厄沃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派美其名为使者，事实上只不过是低级的骚扰部队来探查。
话说回来，王绝绝绝绝对不能出来，他一出场，我之前的辛苦就毁了。
「法里纳多，速战速决吧！你牵制他们，我开在他们脚下开个巨型传送阵。」
最好趁那老家伙还在午睡时解决。
「收到。」
我猝急不防地撤去光耀结界，艾罗恩一行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而，我要的正是这一瞬间！
法里纳多领着近卫队和塞德斯及潘提卡士兵短兵相接，我则放了个加速抱着魔法书朝王宫入口狂奔，不要问为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灾难会从那里跑出来。
「空的元素啊！展开你们的怀抱──传送之......」阵！
「非月，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呀？」罗马式石柱后头冒出了个秃头白胡子老头，我脑中一阵晕眩。
天啊！地啊！你这胡涂老头！啥时不出来偏偏这时来搅局！
「法玛．沙厄沃特！」
艾罗恩眼角余光恰巧扫过来，又这么恰巧地和王视线相接，然后，我的传送之阵就这么......轰！地消失了= =|||。
第三十七章
「啊啊，艾罗恩啊......好久不见了。」
就这么一句话，王把我和法纳里多的努力全当垃圾给扔了，还顺便把敌人请进王宫谒见厅。
「沙厄沃特，我是来向你要第三个约定的。」
王点点头：「好，你说吧！」
王身旁的法里纳多表情阴沉的直逼塞德斯的大便脸，臭到不行，我坐在椅子上翻着女官拿来的报告书，看似专心事实上耳朵拉的老长，估计潘提卡的王想利用艾罗恩和王的关系取得焦岩谷地。
咳咳、相信大家看到这里一定有很大很大的疑惑，没错，要是我不知道王和艾罗恩的关系，我也会满头雾水想杀人。
各位小时必定受过迪Ｘ尼和格Ｘ童话的荼毒，呃，更正，是洗──礼，那么相信大家一定不会对人鱼公主这故事感到陌生，王和艾罗恩的关系与故事里王子和人鱼公主的关系大致雷同，这两件事的不同处在于主角的长相、年龄、性别、个性......唔，或者该说这两件事的相同处仅在于男主角的称号都有个「王」字，而女......这个有待商确，另一个主角都是两栖类人鱼科，还有，事件里的人鱼都救了遭船难的男主角。
总之，这个世界的人鱼王子没有爱上年轻的王，不但如此还对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讨价还价──三个约定换他性命。
好，回到现在的状况，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不用紧张，我的要求很简单。」艾罗恩瞥我一眼，嘲笑似地拉嘴：「让我见火精灵长．老梅菲斯特。」
「咦？」我低声惊呼，我诧异地看向法纳里多，他也是一脸愕然。
阿尔坎特的目的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他既然派出了艾罗恩，那这焦岩谷地就势在必得了。
王搔搔脑袋：「这样啊......可是他最近正忙着精灵祭的事，最快也要这个月过后才可能见着他。」
艾罗恩悠闲的喝了口红茶，徐徐道：「不急，正好看看你怎么治理这小国，我想，你这里还容的下我们这些人吧？」
容不下！绝对容不下！
艾罗恩的笑怎么看怎么有鬼，这只比蛇还可怕的鱼，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人物放在自家养？
我努力对王挤眉弄眼，王摇摇头又点点头，比手画脚了半天，我实在怀疑他究竟弄懂我意思没= =？
「喔喔！」王大步向前握住我的手。「非......」
我心惊，脚起脚落用力踩上王的脚背，那声『非』喊到一半瞬间化作惨叫。
「痛痛痛......非......嘎啊！」
我眼睛瞪大，脚下又是一个使劲，王的惨叫变成蚊子叫。
「大臣......松脚啊......」
这才对，我抹掉方才吓出来的汗，对艾罗恩摆出专业笑容：「很抱歉，潘提卡的使者，王宫仅限相关人员进出，安排你们住到本国五星级旅馆可好？」
我一边说一边搅动脑汁思索接下来的应对，还以为他会找借口硬要住进王宫，却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
这样说来艾罗恩的目的似乎不是探察我国机要？焦岩谷地......潘提卡目的应该还是这个，可怎么用这么拐弯的手法？东南大陆一带的火属精灵基本听命梅菲斯特，可梅菲斯特已经和王定契约了，就算他见着他又能怎样？依魂体的等级，我都差梅菲斯特一大截了，更别提等级比我低的艾罗恩，即使他有读出真名的能力，等级比不上人家，也无法用言灵强制使梅菲斯特屈服，更别说得到这一区火属精灵的效忠。
「好，那就由我和禁卫长替你们带路，不介意吧？」
法纳里多一脸『为什么不你自己去就好』的表情，沏、我才不想单独面对塞德斯和艾罗恩咧！当然要拖人下水啦！
「介意！当然介意了！你们这两个无理者凭什么为我们高贵的莫维亚大人带路？」
这个反应好！这波尔LOGO怎么看怎么像肥羊，而且是那种超好激又容易敲诈的哪种。
「闭嘴。」艾罗恩瞪他一眼，对我道：「没问题。」
这回答爽快到让人倍感怪异，亏我还刻意问他介不介意，一般人会这么有度量地容许两个不久前还跟他打的昏天黑地的家伙，这么大剌剌地在眼前晃吗？显然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不过坏就坏在我只知道他不怀好意却不知他安的是哪种心= =？
算，姑且先这样吧！
我和法纳里多对看一眼，我不出声、做嘴形道：「火．酒．亭。」
法里纳多嘴角抖了抖，忍笑点头同意。
我国观光业并不发达，所谓旅馆充其量也只是简陋的民宿，真正称的上旅馆的，也就只有努勒镇的火酒亭了，平时以贩卖火酒为主，不过到了这个时节，由于精灵祭的关系，为了服务（敲诈？）来自西方的冒险者，所以也兼营旅馆事业，反正火酒亭就是大，储存火酒之余再装些臭男人，既不碍事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现在正逢精灵祭之初，而此话即代表火酒亭挤爆了这项事实，让造成这种局面的潘提卡使者尝尝人挤人的滋味，何乐而不为？
由法里纳多亲自驾车，我兼职导游，一路跟波尔LOGO东拉西扯，虽然每每遭艾罗恩阻挠，但多少套出了点东西，路途不算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大老远我就望见火酒亭外边站了一堆冒险者，东一团西一坨的，或交头接耳或高谈阔论，吵闹闷热到了极致，估计现下没房间了吧！
「就是这家。」我很不负责任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快速退回马车旁边，要状况不对我就立马上车和法里纳多逃之夭夭。
艾罗恩脸色有点难看，不不，是非常难看，不过碍于之前那句『好』，他只有把抱怨吞回去的份。
「这算哪里的五星旅馆？！你们耍我们啊？」波尔LOGO跳脚大骂。
我做出小媳妇的表情，吞吞吐吐：「是这样的......您知道......我国国土如此小，地理环境又不佳，这个观光事业怎么也做不起来，所以......」
艾罗恩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许久才摆手道：「好，很好，住就住。」
我乐，直想抱着肚子笑，想想，一个洁癖到极点的人鱼王子跟一堆臭男人挤在一起，这戏好啊！
「走。」艾罗恩跺脚领着他的人往火酒亭去了。
「哈哈哈......法里纳多我们回......」去。
大笑回头，一看，塞德斯竟然还在，我的笑登时卡在喉咙里。
法里纳多跳下车板挡在我和塞德斯中间，我看着他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这位大人怎么不跟上去？」
塞德斯闻言，眉间的皱纹加深，欲言又止地开口：「你......是你......吗？」
不是，我已经不是了。
你找寻的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嘴巴闭的紧紧，抓着法里纳多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法里纳多看着我，似是面无表情，却又隐约透露某些讯息。
对峙了好一会儿，塞德斯喃喃念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走......吧，回去了。」
我低着头爬上马车，法里纳多也不问我什么，坐上车板沉默地驾马。
──你不肯......原、原谅我吗？
塞德斯这句话说的很小很轻，彷佛风一吹就消逝了，可我听的清清楚楚。
原谅，何必说原谅？
我从来没怪过你......自始至终......
只是我太傻，太傻......
我掀开窗口的布幕，窗外，飘着雨丝。
「啾、你在哭吗？」小鸡从我怀里探出头，小小的脑袋歪在一边。
「大概吧......」
滑落的，也许是泪，也或许只是打到我脸上的雨水。
第三十八章
一踏进王宫，我马上就窝回图书馆，也不知法里纳多想做什么，竟一路跟来，不过因为尝过我在图书馆大门布下的咒戒之痛，总算没敢跟进来。
「你到底想干嘛？」无奈地开口，我支着额，欲哭无泪地看着那媲美背后灵的家伙。
「你哭了？」
「没有，你只是想问这个？既然问了就走罢，我想静一静。」我面无表情地抬头与他对视，黑雾般的节界浮浮动动，法里纳多显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还是，定定地看着我。
终于，忍不住叹气。「不要那样看我。」
其实我很喜欢他的眼睛，那是种和看着塞德斯时全然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塞德斯给人的感觉像烧近一切的火，那么他就是掩没一切的沼泽。
然而他现在的眼神，却让我有些害怕也有点无奈。
我叹了口气：「法里纳多，你忘了你那可爱的未婚妻了么？......不要那样看我。」
法里纳多把视线转开，脚下仍是不动，似乎不打算离开。
我垂着眼，把门关上，关上的瞬间，腿的力量彷佛流失了，无力地靠着门滑下，把头埋进膝盖。
「啾，鲁纳不想见到塞德斯吗啾？」小鸡从我的法袍钻了出来，拍着翅膀飞到我头上坐下。
「......不想。」
只要看到他，我的思绪就会乱成一团，所以，我不想见他。
「鲁纳不适合说谎啾。」小鸡用羽翅搧了我头一下。「我知道的喔！鲁纳好喜欢塞德斯啾。」
「那是过去式......已经......不喜欢了。」
「咦咦！鲁纳喜欢法多多啾？」
「乱说什么啊你！」我没好气地伸手把小鸡给抓下来，揉揉捏捏。「你这些话是哪里学的？我怎么不记得教过你这些东西？」
「鲁纳不要拉，好痛啾！」
「话说回来，你不如先担心自己吧！都八年了还这么小只，喂给你的魔力和宝具都吃到哪去了你？想当初塞德斯......」
我呆了下，把话吞回肚子，又提到他做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又把头埋回膝盖。
「鲁纳啾......」
后来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正确地说，那不能算是好的睡眠。
我睡的极不安稳，一下跳出鲁纳和塞德斯从前的回忆，一下又穿插进非月另一个世界的遭遇，又或者蹦出艾罗恩和那人的纠缠，而让我在凌晨三点惊醒的却是法里纳多的眼神。
一身冷汗地醒来，四周只有微弱昏黄的小灯闪着，我拿手背擦掉额上的汗，摇晃的站起。
「Light。」微弱的声响，大灯瞬间亮了起来。
摸摸怀里的小型空间道具，看来小鸡回巢睡了。
明明睡了近十个小时，身体却重的不象话，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我心烦地甩头，甩不掉昏沉反搞得自己更晕。
也许是室内空气不流通？我想着，推门走了出去，脚下却触到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正面仆倒。
「什么东西啊？」我咕哝着回头一瞧，居然是法里纳多，而且还是睡着的法里纳多，稀奇。
他动了下，我心也跟着噗通一下，要是醒来岂不尴尬，我忙丢了个沉睡之云过去，拜托你一觉到天明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法里纳多的睡容，以前故意半夜突袭他也没能看见，他警觉性之高跟赛德斯有得比......
............
......☆油炸☆冰激凌☆整理☆
难怪小鸡老说我说话三句不离塞德斯......我该检讨一下了......
不过他......怎么连睡觉时都皱着眉头啊？年纪轻轻就这样爱烦恼，人类都是这样的么？唔，可王和王子都挺乐天的，这事果然看个人吧？
「唔──嗯！」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右扭扭，夜风徐徐，脑袋登时清醒了不少。
这个男人，也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我苦笑地回图书馆，拿了件备用的披风给他盖上。
月光蒙眬地洒在大地，王宫庭苑此时显得特别有灵气，反正我也没睡意了，不如去散个步，整理思绪吧。
第一次见到法里纳多是在埃比安城，那时他担任特使出访西大陆各国，绿底再搭配一身金银配件活像个行动展场，喔、对了，其实当时他身上的长刀根本没那么贵，我还被他唬的一愣一愣= =，不过等我知道上当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再次相遇是我离开西之迷雾森林后的第三年，我在大陆上四处流浪着，每到一处地方就随便找个谋生工作，停留半年便往下一处地方去，算算，沙厄沃特这小到不能再小的国家已是我游历的第六个地方了，最初没想在此多做停留的，可不知怎地，只要我一想离开，鲁纳的灵魂便鼓噪不已，莫可奈何之下便找了个魔法学校担任讲师了。
由于国家实在小，所以所有教育事业（也才两个学校而已，一个武术学校、一个魔法学校）都由政府直接管理，原本魔法讲师的甄选是由前大臣到场监督审核的，可那肥老头竟临时病倒（后来听说是被老婆轰了），法里纳多遂代替他来执行审查，可、我最搞不懂的就是这点，王到底在想什么啊= =？居然让一个不会魔法的禁卫长来选魔法讲师？天！
唔、反正，后来我被选上了，不过原因竟然只是他一句：「我认识这棵豆苗。」
关于这点，相信当时在场的诸位法师贤者都有想杀人的冲动，包括我在内--被一个像青苔的家伙指着鼻子叫「豆苗」，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
之后不到三个月，潘堤卡由西到东一路或并吞或签约，结合了大大小小的国家，终于，来到了沙厄沃特，五百名魔导士搭配两千名重装军，潘堤卡想一口气碾平这小国，却没想碰到了我。
正面迎击只会落得横尸遍野的下场，于是我便在魔导会议上提出三人突击小组，即魔法师、治愈师、剑士的搭配，以此采取迂回偷袭战术，如此战事拖拖磨磨了半年，我国固然死伤不少，然潘堤卡始亦终无法攻下，协议之下暂定了和平条约，撤军离去。
再后来，前大臣去世了，法里纳多开始频繁地拿政务来烦我，我三番两次以非我所长拒绝，却没想他竟建议国王任我大臣之位，结果就是三年前的某天清晨被内卫队架到王宫去。
结论就是，交朋友要小心，尤其要小心交到像某人之流的损友。
唉唉......
第三十九章
隔天，正确的说，是日正当中时，那个被我丢沉睡之云的男人才醒来，随即察觉是本人我干的好事，暴跳如雷地抱着一大推公文来报复我= =|||。
我绞着手指，无辜地眨眼：「我只是想让你睡的更好而已啊......」
某人回以嗤笑。
「事实上你已经很久没这般好睡了吧？」
「嫌我眼睛小就直说。」法里纳多点了点数目，接着便将那叠我看了就头大的公文推到我面前。「这是『感谢』你让我睡这么好的『谢礼』，不用客气，好好享用吧！」
「啧啧，小心眼老头。」
我嘀咕着抓起羽毛笔，正要动笔，嘴巴突然被两只手指勾住左右拉开，法里纳多本来就不大的细长眼睛瞇了起来：「说出这么不可爱的话的，就是这张嘴吗？啊？」
我放下笔，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手指成勾状，也学着他的方法拉扯他的嘴。「轧几晤可盖了（哪里不可爱了）？哦缩的赤翅持（我说的是事实）！」
就在我们进行低及争执的当儿，会议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是王子。
「法里纳多和非月，你们在做什么啊？好玩吗？」
「没绰石墨！」
「物卡玩！」
我和法里纳多同时朝王子大叫，彼此的口音都令人发笑，看法里纳多一脸怪样，我噗哧地笑了出来，松开手，法里纳多抿抿嘴，不好意思的撇开脸，也放开我的嘴。
「你们是怎么啦？好怪喔！」王子一跳一跳地绕着我和法里纳多做鬼脸。
「没事。」我耸肩，坐回位子上抓起笔，奸笑：「王子，你很闲是吧？我记得你昨天好象才翘了某人的武术课嘛？」
王子一抖，哀怨地看我一眼，战战兢兢地转向法里纳多。
「那个......这个......」
法里纳多哼了声，对我道：「你想趁机开溜？」
我双手举起作投降样：「我发誓我今天会当个乖孩子......倒是......你后面那只已经跑走了唷！」
「对梅薇儿女神发誓。」
聪明，还知道我不敢违背对女神的誓言，不过无所谓，经过昨个儿的折腾，我今天也没啥出门逛街的欲望。
「好，我向梅薇儿女神发誓，我，尹非月，今天会乖乖在王宫里批完公文。」
「乖。」法纳里多赞许地对我笑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随即推门追王子去了。
切，把我当小孩看么？
罢，还是乖乖批完这些东东吧！呜呜......
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在日落黄昏时把所有公文分类送出，累死我了。
「呼啊啊～莉雅，帮我把晚餐送到图书馆。」
「是。」守在一旁的女官应了声，退了下去。
收了收文件，我抱着资料弯着腰，打着呵欠慢吞吞地走向图书馆。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再待下去，难保艾罗恩不会发现我。
只是，该怎么办好呢？
卷着面，卷啊卷啊卷，这事就如这面般纠缠不清，要脱身，最快的方法就是干脆地吃了它，可我可没并吞潘堤卡的能耐啊！
哎、鲁纳啊鲁纳，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大人，特罗特大人求见。」莉雅隔着结界喊道。
特罗特？我认识这号人物吗？
怎么想就是没印像，我不记得这宫廷有任何人名字叫特罗特的，怪怪。
「大人？」
「让他进来。」到底是谁啊？
没想到结界一开，闯进来的竟是团青苔-咳，我是说，法里纳多。
「法纳里多？」疑疑？怎么不是那个叫特罗特的？
「......是法里纳多，」法里纳多双手环胸，沉默了下，道；「你该不会忘了我的姓是特罗特吧？」
真的忘了。
我干笑道；「什么风把你大老远吹到这儿啊？」
他今天不是该去见未婚妻的么？这可是他们每个月固定的约会时间哩。
「后天......」
「嗯？」
「神殿，我和爱莎订婚。」
「......」我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恭喜啊！法里纳多，啥时结婚？」
法里纳多抿嘴瞪我，那眼神彷佛在责怪我似地。「一个月后。」
这回我彻底傻了。
真快，明明之前拖了三年的，他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呃......」该说什么好？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法里纳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
......
「哈哈，对喔！那我就先恭喜你们啦！」
「尹非月，你！」
「我？」
「......可恶！」
法里纳多狠狠地捶了下桌子，踹门而去。
我摸摸脸。笑的很真诚不是吗？
叹了口气，试图将精神专注回魔法书上，然而怎么都无法集中。
法里纳多，其实你希望听到的不是恭喜罢，我明白的......但与其给你希望，倒还不如切个干干净净，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爱，也不配去爱任何人......
尽管如此，为何我还盼望着......
眼眶泛酸，我用双手覆盖着脸，彷佛这样就可以忘却一切，忘却一切。
第四十章
次日，曙光初照我就醒了， 随意抓了件法袍再罩上斗篷，走出城堡。
「您要搭马车吗？」侍卫问。
「不用了。」
「鲁纳啾！我们去哪里啾？」小鸡在我身边飞来绕去。
「嗯......还没想着，随意走走吧！」
早上的城下町看来别有一番风味，青石街道微微闪着光，市场陆陆续续涌出摊贩，随处可见带着孩子的妇人和花样年华的少年少女。
人类，寿命不长的人类，却能绽放出如此美丽的光采。
我想当人类，但依照现在的状况，就算我避开艾罗恩的追逐，能待在这儿的时间顶多再十年，这个身体已经停止生长了，22岁......鲁纳当出停止生长的年纪，说实在的，就连十年都有困难，只要有人起疑，我就必须立刻离开，然后到另一个遥远的城市，重头来过──鲁纳成为长老前，就是这么过的。
「哎呀！」
「抱歉没事吧！」我连忙扶起撞倒的妇人。
「没关系没关系。」妇人温和地笑着，挥手离开。
「啾！鲁纳发呆啾！」小鸡停在我肩上啄着我的发。
「哈哈。」干笑着搔搔脑袋，环顾四周，不知不觉，我竟走到火酒停来了。
原来我潜意识一直在想这里么？
「鲁纳啾！怎么了啾？」
「没，没什么......」喉咙干干的。「既然......都到这里了，干脆吃个早餐吧！」
小鸡兴奋地飞来飞去。
艾罗恩的房间在三楼左边最后一间吧！也好，就去看看情况吧！
「小鸡，还记得化身术么？」
「记得啾！」
「好，你发变成我，乖乖坐在这儿吃饭，一会儿我就回来。」
「遵命啾！」小鸡摇头晃脑一阵就变成了我。「怎样啾？夸奖我吧啾！」
我微微一笑，用力地抹抹他的头。「记住，别开口说话喔！」
小鸡用力地点头。
我绕过一楼的座位躲到角落施展变换，化身做一只黑色的鸟儿轻巧地飞上三楼。
艾罗恩的房门半开着，我从缝细钻了进去，躲到梁上。
「客人，您点的火酒。」小二抱着一瓶火酒和两个杯子。
「放着。」艾罗恩指指桌子。「你可以走了。」
怡然自得，还是这么骄气。
两个杯子，大清早的，他找谁陪他喝酒？
咚咚！
「进来。」
塞德斯。他两啥时交情这么好了？
「昨晚你竟敢拒绝我？」艾罗恩拔开软木塞，替自己倒了一杯，把另一个杯子倒满，推向塞德斯。「坐下。」
塞德斯沉默地拿起酒，一口气喝完，依旧站着。
「你以为白天来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吗？嗤！又不是第一次了。」艾罗恩也一口气干了，又倒了一杯。
「我不想再和你做那种事了。」塞德斯说。
「哼，由得了你？笑话！」艾罗恩又是一口气饮尽，粗鲁地拿衣袖擦嘴，眼神迷蒙了起来。「要不是他的命令！要不是你是他的弟弟！我才......我才......！」
「......我走了。」
塞德斯顿了顿，转身才刚要出门，艾罗恩扑了过来。
「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你醉了。」塞德斯扳开他，把他推按回椅子。
「好笑，区区两杯酒，我怎么会醉！」艾罗恩甩开塞德斯的手，抓起整瓶火酒咕嘟咕嘟地直接灌了起来。
「你醉了。」塞德斯抢过酒瓶，赏了艾罗恩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重，力道拿捏的刚刚好，足以打醒他。
「......」艾罗恩抚着脸，好一会儿不吭声，冷冷道：「你以为鲁纳就那么干净么？他比我还贱还脏！他不晓得被多少男人上过骑过！」
什么......意思？
我搜寻鲁纳的记忆却换来剧烈地头疼，好想吐，怎么一回事？
「闭嘴，你没资格喊他的名字。」塞德斯冷冷地瞪着他。
「八年了，都八年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你又何曾忘过那家伙？」
艾罗恩闻言，整个人僵住，失魂落魄地颓倒在椅子上。
塞德斯推开门的瞬间，艾罗恩发狂似地大吼：「站住！你......你以为你就能得到幸福吗？！」
艾罗恩手一划，数道淡蓝色光芒射向塞德斯，塞德斯狙急不防，四肢被光芒狠狠缠住，动弹不得。
「我是得不到了，但你也休想这么轻易获得！」说着，撕开塞德斯的衣服。
「艾罗恩！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我知道的很吶！」艾罗恩轻吻着塞德斯的耳垂，突然张口咬了下去。
「唔！」
艾罗恩舔了舔他咬出的伤口：「我要你上我！你憋很久了不是么？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把我当鲁纳就好，很容易的不是么？」
不是第一次，什么意思？
喉咙......好干，胃液翻腾着。
「你疯了！」塞德斯挣开脚上束缚，曲膝往艾罗恩腹部撞去。
艾罗恩妩媚轻笑，向后一跃：「库兹、安沃！」
「在。」又是一黑一红那两人。
怎么办？塞德斯对付艾罗恩是绰绰有余，如果他真要跑的话凭他一人是栏不住的，但这会儿又多出两个帮手......
不对，我管这做什么？今非昔比，如今我所要担心的就只有这片土地，这个王国！
唰！塞德斯挣脱腕上束缚，抽出黑刀，库兹和安沃一左一右挡住去路。
「塞德斯，你真要为了这种事背叛大人吗？你忘了......一半的暗影还掌握在大人手里么？」艾罗恩张开手，然后用力捏紧。「只要这么一下，不管你心爱的鲁纳逃到天涯海角都必死无疑唷！」
我愣了下，摸摸胸口。
是么？是这样么？
塞德斯缓缓垂下黑刀，脸上的表情教人看不透。
「很好，把刀丢掉。」艾罗恩的笑带着残忍，又好似在哭泣般。「你为了他当真什么都肯做呢......大人说讨厌这双眼......你就挖了它......」
「住口！」塞德斯拋开黑刀。
不行，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塞德斯，你所爱的那人已经死了，消失了，为何你还不明白？
不要作践自己，不要这样！
我早该知道的，一见面就该想到的，为何你闭着眼......
我想冲出去，但理智告诉我，我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害死自己和他，该怎么办好？我就只能......在这里看着么？
「库兹，把他押上床。」艾罗恩对黑衣人道。
库兹动也不动，彷佛没听见似的。
「库兹！我叫你把他押上床！」艾罗恩不耐烦地叫道。「还有，安沃，你可以走了。」
安沃看了眼库兹，犹豫了下才道：「是。」然后消失了。
「大人......不要糟蹋自己......」库兹单膝在艾罗恩面前跪下。
「好，很好，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艾罗恩怒极反笑，一连数声好，揣起酒瓶砸了过去。
库兹也不闪，就这么让酒瓶砸，洒了一身火酒和玻璃碎片。
「大人......」
「出去！通通给我滚！」
「是......」库兹垂着头，起身退了几步，消失了。
塞德斯拾起黑刀收了回去。
「塞德斯，告诉我你是阿尔坎特，代替他抱我。」艾罗恩的口气彷佛在说替我到杯水那般简单。
「办不到。」说完，塞德斯转身离去。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罗恩的笑，在我耳里听来，比哭还悲惨。
回到一楼，我变回原形，疲惫感泉涌而上。
「鲁纳啾！脸色好难看啾！」小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
对，没什么......
只是那句「他比我还贱还脏！他不晓得被多少男人上过骑过！」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在我脑海盘旋不去罢了......
第四十一章
法里纳多和爱莎的订婚典礼选在黄昏神殿。
其实，我是不想去的。
但现在我却站在这里，站在神殿的礼堂上，站在原本神父该站的地方。
爱莎笑盈盈地拉着我，满脸幸福。
法里纳多板着脸，不给我半点正眼，闷闷地喝着鸡尾酒。
我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快哭了我。
「非月，你来了真好，我还在愁要请谁证婚呢！干脆非月来当我们的神父吧？」
爱莎甜笑着，我也笑着，不过是苦笑。
「妳唷！这么心急啊！之前不是说喜欢我么？」我故意这么说。
「嗯～可是～想来想去人家还是比较爱法里嘛～」
哈哈，继续干笑。
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我回过头，法里纳多眼睛一挑，装做没事地往别处看去。
又来了，每次一有事就搞哀怨，都几岁的人了= =。
我咳了声，故意对爱莎道：「妳这般亲近我，不理法里纳多，瞧瞧，他刚刚瞪我呢！一定是吃醋了～」
爱莎嘟嘴娇嗔，羞答答地往法里纳多那儿一瞧，两人视线好死不死撞在一块儿，她乐的只差没飞天了。
我忍笑回过头，只见爱莎又叫又跳地在法里纳多身边转来赚去，简直比陀螺还灵活。
法里纳多恶狠狠地瞪着我，平常他拿这种表情对我，下一刻就会挽起袖子拿公文追着我泄愤，可这会儿有爱莎在，他只能吹胡子干瞪眼了。
我又笑，耸肩，向侍女拿药了杯酒，走出神殿。
月牙斜斜地挂在天边，碎星洒满天际。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既然塞德斯认出我了，没道理艾罗恩不晓得，再加上今早那番话......明显只是不戳破罢了，不然又怎会在八年后的今天突然提起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
暗影......我下意识按着胸口，没有心跳的胸部，原本该有心脏跳动的部位如今只留下一块拳头大的褐色疤痕，果然，阿尔坎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毕竟他连平行世界都追过去了，又怎么会因为我这小小失踪而放手？
不完整的暗影无法和空之虚无起作用，他一定是发现了才派艾罗恩出来，借口宣传勇者法令，实际上是四处埋眼线寻找我。
不过为何艾罗恩会要求见梅菲斯特？
若能掌控火精灵，对他计画的推行自然大有帮助，但依艾罗恩的等级，根本无法与梅菲斯特匹敌，更甭提打败他、掌控他。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老是想不起来。
敲敲脑袋，学着小鸡摇头晃脑。
唔，还是不行，鲁那的魂体破碎不堪，连带记忆也变得片片段段。
「你在做什么= =？」法里纳多面部僵硬地看着我。
「没，脖子不舒服，扭扭罢了，倒是你，订婚的未来新郎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不是自愿和她订婚的。」
怎么没头没脑的就冒出这句？傻眼。
「你自愿不自愿，何必同我解释？」
法里纳多眉毛一挑，随即狠狠地皱在一起，我假装没看到，低头继续喝果汁。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爱莎的父亲是诺威尔的迪尔兰提公爵，只有靠他在南方黄金大陆的势力，我们才能够和潘提卡抗衡。」
所以这是政治联姻了？我忍不住想叹气。
这几天我大概已经把这八年该叹的气都花掉了吧？
「即使如此，你爱她不就得了？」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法里纳多抓着我的肩，几乎要吼了出来。
我皱眉，很痛。
他认真了，手劲都用上了。
「......我说过了，爱莎是你的未婚妻。」
「非月，我......」
我及时按上法纳里多的唇，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语言的力量是很大的，是言灵，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智。」
法里纳多想抓住我的手，我苦笑着退了几步：「我们，现在维持着一个看似平静，却随时可能坍塌的美丽平衡，要是你说了那句话，这平衡就非破不可，而我也就不得不离开了。」
法里纳多握了握拳。「为什么......」
「我喜欢你，也喜欢爱莎，更喜欢这小小的王国，正因为喜欢，所以我不能。」不能打破平衡。
「......」法里纳多沉默了，原本闪着光的墨绿色眸子黯淡无比。
「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故做开朗地拍着他的肩膀，拿手上的杯子碰了下他的杯子：「就这样啦！我回去看爱莎。」
「我不想当你的朋友......我不会放弃的。」低低的，法里纳多坚定地说道。
我摀住耳朵跑回神殿，就像是，落荒而逃。☆油炸☆冰激凌☆整理☆
是夜，我再度化身成鸟儿潜入艾罗恩卧房，为了确定一件事。
然而待在房里的却不是艾罗恩。
「鲁纳。」塞德斯坐在窗沿，头也不回便知我来了。「今天早上的，是你吧？」
我躲在梁上，不作声。
「他出去了。」
意思是要我不用担心。
算了，出去又如何？就算真被发现，一时半刻他们也奈我不何。
我飞下，在屋角变回原形，离塞德斯远远地。
「他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后天的精灵祭，你要小心流着王族血统的人。」
我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他做的是这种打算！
「鲁纳，这八年，过的还好吗？」淡淡的语气，却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嗯......」我的声音，好沙哑。「你的......眼睛......」
「别哭，鲁纳......不会痛。」
我颤抖着抚上他微微凹陷的双眼，这怎么、怎么可能不痛？！
深吸了口气，我竟量使语气平稳，问道：「你、和艾罗恩是怎么了？」
塞德斯愣了愣，嘴巴开开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迟迟未能出口。
「我......不会怪你的，即使此刻你告诉我你爱他，我也会......努力笑着，恭喜你......」胸口彷佛被什么堵住似地，越说越是难过。「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请告诉我......为什么？」
「鲁纳，我、我......抱了他，但、但那是因为幻惑术和媚药的关系，我把他当成你......」
「够了。」
塞德斯战战兢兢地定住，朝着我的方向，表情很是可怜。
我看着，苦笑，这表情，至今依旧排名第一的杀手居然露出这副可怜模样。
许久，我才又道：「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假如我不是鲁纳的话，你还会喜欢我么？」
塞德斯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假如我已经不是过去你所喜欢的那个鲁纳，也不是那个你捡回来的少年了，你还会......喜欢我么？」我慢慢走近塞德斯，声音有些沙哑。
「......鲁纳、原谅我......了？」
其实，真正骯脏的是自己。
我想起来了，就在刚才，我想起来了。
想起我还是鲁纳的时候，为了米特罗克，为了他......不知和多少骯脏、污秽的......
塞德斯只是迫于术法与药物才和艾罗恩发生关系，我根本，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他，我根本没有资格--
「呜、咳咳咳！」胃液上涌，我摀着嘴干咳了好一阵才忍了下来。
「鲁纳，不要想，忘了吧！」塞德斯环抱住我。「我不在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鲁纳。」
我一颤，蓄在眼眶的泪水滚滚落下。
第四十二章
沙沙沙......
空旷的会议室只有羽毛笔快速书写的声音。
我飞快地在一张张公文上或签名同意或划掉否决。
最初只是看上这儿的祥和宁静，却没想到一眨眼竟住了五年之久，好几次想着是走的时候了，可总有所牵挂，就因为这样才害得现在我不得不面对故人。
尹非月啊尹非月......你到底要优柔寡断到哪步田地？
叹气的同时，我批完了最后一份，拋掉与毛笔向后一仰，靠上柔软的椅背，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如今想走可难了，非得解决王和艾罗恩的烂帐才有脱身的机会，此外......赛得私的事......想到这，头更是抽痛了起来。
「莉雅，帮我打盆冰水。」我提高声音指示站在会议厅门口的宫女。
「是。」莉雅看也不看我一眼，迅速地从蓄水池那儿打了盆凉水，端到我面前碰地放下。
我拿出手帕沾湿，按在眼睛上，舒了口气。
莉雅，我的贴身女官，也是唯一一个面对我不会脸红心跳的女性，记得王替挑选女官时，我一笑，眼前一票女官脸红的脸红、心跳的心跳，中庭顿时充满春天的气氛= =|||，唯独一个年纪看来比我大点儿、盘着发的女官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站着，我于是选了她。
「莉雅，如果我要离开这里，妳会跟我走吗？」我拿下手帕看着她。
「不会。」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妳回答的这么快，还真有点伤人= =。
「好无情啊～莉雅不是我的女官吗？」我耍赖地拉住想把水盆端走的莉雅。
「我服侍的是『沙厄沃特王国的大臣尹非月』，您若离开了便不是我所服侍的那位。」
我一顿，松了手，莉雅不再看我，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说得也是，离开这儿，我便不是什么大臣了，又怎能对她做这般期待？
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呢？我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城下町闪着无数小小灯火，然而，却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莉雅说你头疼。」
法里纳多不知啥时进来的，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偏头闪开，指着堆成一做小山的纸张：「喏，都好了，你拿走吧。」
「......」法里纳多的手举到一半，顿了下，收了回去。「我看到了。」
唔，那不满的眼神......
我咳两声，转移话题。「王子最近怎么样？他乖乖上课了？」
「嗯。」
法里纳多向前踏一步我就退一步，退退退，可背后只剩墙，我无路可退了。
「法纳里多，你一直过来做什么？」
「帮你按摩。」
疑、这回怎么不纠正我？
啊啊，拜托，别再过来了，很挤啊>"<！
「不用了！不用麻烦你，我、我叫莉雅帮我就好，这么晚你一定累了，去休息吧，别管我了。」
「不麻烦，而且莉雅睡了。」法里纳多嘴角带了丝笑意，两手固定住我的头，姆指按住我的太阳穴，缓缓按压了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这很舒服，他的适中力道和熟练的手法甚至比莉雅还让我放松。
罢，我这般紧张干么？
我眨眨眼，笑笑地看着他，戏谑道：「不如你转行当按摩师如何？我一定会捧你场的。」
「那还真多谢了。」
窗外隐隐传来歌声，我低头看去，中央广场不知何时筑起了营火，男男女女手牵手跳着民族舞蹈，几个吟游诗人坐在营火旁弹唱。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突兀的问题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我只得干笑。
法里纳多手上的劲道加大，捏的我直发抖，继续道：「守门的侍卫说你往成东去了，去火酒亭？」
老兄，拜托你别明知故问，听你这种问法就知道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成啊！
我脸上忍不住抽蓄，干巴巴地道：「是啊，探查敌情。」
「喔？你认识潘提卡大使？」
「谁不认识啊！潘提卡大使耶！」我故意夸张地说。
法里纳多表情丝毫不变，彷佛一点儿也不在意似地：「是吗？我以为你原来就认识他──和他身边那个白头发的。」
好刻意的强调= =。
「咳咳咳......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我转转眼珠：「明天中午开启焦岩谷地信道对吧？」
「......」法里纳多细长的眼瞇了瞇，不说话。
呃，我知道我转的很僵硬，但麻烦你也配合一下嘛T^T。
叹气，我举起双手。「好，我认输我认输，我以前曾经住过潘提卡，当时艾罗恩还不是什么大使不大使的，至于你说的那个白头发的叫塞德斯，以前......嗯......也是以前认识的人。」
「喔？」
好不以为然的「喔」= =|||，嗯，当成错觉好了。
错觉错觉......
「是明天没错，王和王子会到火精灵树所在之处解开封印。」
「王子去做什么？」可没听说他也跟火精灵订契约。
「你以为他想做什么？」法里纳多挑眉。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不想做什么，凑热闹而已吧？」
「同意。」
我们对看一眼，笑了起来。
「明天......艾、潘提卡的人一定事先探听好时间了，他们也会跟过去吧！」
「需要多少人？」法里纳多皱眉。
「你、我，还有牠。」我把睡到迷糊的小鸡从空间道具里抓出来，放在腿上。
「牠？你认真的吗？」法里纳多用两只手指拈起小鸡，拿在眼前晃呀晃。
「法多多你干麻啦啾！不要打扰我睡觉啦啾！」小鸡叫着，赏了法里纳多一记无影脚，法里那多额上登时浮现一个红色的小小脚印。
我笑，把小鸡抓回来，轻轻顺着他的羽毛。
「啾，鲁纳......最喜欢啾......」小鸡舒服地翻了翻，又睡着了。
法里纳多按着额头小鸡留下的脚印，呆呆地张嘴，许久才道：「──真是差别待遇。」
我再度笑了出来。「噗......我是小鸡的主人，这是当然的，不然你也弄只宠物养养？」
「免了，我可不想再被踢。」法里纳多丢给我白眼一枚，我笑的更是厉害。
吶，法里纳多，我们可不可以当永远的朋友？不要变好不好？
一瞬间，我想这样对他说。
但看着他墨绿的眼，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第四十三章
太阳逐渐上升，影子逐渐缩短。
我因阳光而瞇起眼，地面的蒸溽使艳红的精灵树看来虚幻不真切。
很久以前，在我还是羽族的长老的时候，曾带着小小的塞德斯在这片大陆上做巡礼，以各地的精灵树为据点四处流浪，这么多年了，许多地方的精灵树或受伤或消逝，唯独焦岩谷地这儿的火精灵树始终如一。
火红的枝叶彷佛不灭的焰火，红的如此耀眼，我不禁感叹这样的荒漠，竟能长出这么美丽的植物，不过，也许正是这荒漠保护了牠吧？
「王，太阳升到至高点了。」
法里纳多捧着火之令牌，王点点头，接了过去，另一边的艾罗恩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盘算些什么，至于心血来潮跟来的王子则因为不胜烈日，干脆躲在马车里蒙头大睡。
王拿着令牌轻敲树干：「以火精灵长老．梅菲斯特之名，开启获得火之力的道路。」
话声甫落，精灵树上空的灵子流从四周聚集了过来，一条接着一条，接合成一个泛着蓝光的魔法阵，然后轰的一声，散去。
通路打开了，王身前凭空冒出一团火，那火有生命似地跳动着，勾勒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有着火红及腰长发、穿著精灵长袍的少年随着火光出现，冷冷扫视四周，看到塞德斯和艾罗恩时顿了顿，再看到我和法里纳多时轻轻「噫」了声。
他拨拨头发，懒洋洋的吐出几个字：「我不记得有这么多客人。」
法里纳多看我，我点点头。
没错，眼前这个外表不过十七的少年正是梅菲斯特。
精灵一旦继承长老或族长之位，外表和身体就不会再成长了，一般精灵长老或族长外表年龄少说也有二十来岁，而他怎么看怎么像个少年，由此可见他的力量多么惊人。（羽族是精灵混合种，保留了这种特质。）
「呵呵，这位艾罗恩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答应他三个愿望，所以──哇！」
王拉哩拉杂地这边扯一下那边讲一点的，梅菲斯特不耐烦地挥手，一道火焰擦过王的脸，王一抖，马上噤声，嘴巴闭得紧紧。
「说重点。」
看来火精灵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他的个性还是这么烈。
我微微一笑，梅菲斯特突然看向我，嘴角挑了挑。
「重点就是，他想见你一面，我答应了，所以──哇哇！」
又一道火焰划过，王跳也似地躲到我们身后。
「救驾救驾！」
我叹气，直想掐着王问他这契约者是怎么当的= =，可基于人臣义务，我还是勇敢（无奈）地迎向扫过来的火舌，张开结界。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张开一道薄弱的结界，估计那火一碰到这结界就散了，可梅菲斯特彷佛看透了我的想法，那火只在结界前虚晃一下便消逝了。
「无趣，我要走了。」
梅菲斯特打了个呵欠，还挤出几滴眼泪，火元素开始在他身旁凝聚。
艾罗恩万万没料想到传说中的火精灵长老竟这般随性，情急之下叫道：「慢着！你若这么走了，沙厄沃特答应我的事怎么办？！」
「那是法玛答应你的又不是我答应你的，更何况你这不就见我一面了？」梅菲斯特不耐烦的瞪着他，又是一个呵欠。
「你！你不是该听从契约者的话吗？！」
梅菲斯特插着腰的右手放了下来，下一瞬间，他出现在离他有三尺远的艾罗恩面前，右手按在他脖子上，眼神深沉而危险。
「区区一个人鱼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我没有契约者，也不需要契约者。」
艾罗恩恨得牙痒痒，偏偏水火相克，他的能力又大大不如梅菲斯特，只能默不吭声地瞪眼。
「呼～啊～我想睡了。」梅菲斯特说着，推开艾罗恩。
艾罗恩跌倒在地，我以为他会气得大吼，可，他居然在笑？！
我心一跳，转头，塞德斯已站在王身后，当着我的面一记手刀打昏了王。
不妙，他果然想要那么做！
「王！」法里纳多大吼一声，长剑出鞘。
塞德斯冷笑，丢下昏迷的王，也拔出腰间的黑色长刀应战。
当！一刀一剑，两人剎那间交换了好几招，我看准机会奔了过去。
「Moving！」
虽然空间移动非我强项，但这回总算没出糗，王在一阵白光后消逝了。
才松了口气，背后猛然一股力量袭来，白光刺眼，想要避开已来不及。
「笨蛋！」梅菲斯特咋舌，手一伸，把我给捞回来。
回头，迎面竟是一片血腥。
艾罗恩握着的银色短剑画开了王子的噎喉──
他什么时候......？！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了出来，洒了我和梅菲斯特一头一身，王子痛苦的挣扎，哀号似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嘶哑模糊的气音。
「我尊贵的火精灵长老，王家的血感觉如何啊？」艾罗恩踢开倒地的王子，捏着梅菲斯特的下巴让他抬起脸面对他。「动不了了吧？啊？尊贵的火精灵长老？」
精灵，尤其是白精灵一系，特别承受不了血腥味，话虽如此，动物或是他人的血也顶多让白精灵暂时丧失力气罢了，可若是契约者或留着和契约者相同血液的子孙──
「王子！」我瞥了有点失神的梅菲斯特一眼，大叫着扑向在血泊里挣扎的王子，顺道给他一记肘击。
梅菲斯特吃痛，回过神，伸手沾了沾建在脸上的血，尝了尝，缓缓扬起嘴：「挺不错，很久没这么尝过这般美味的血了。」然后若有所指的看向我和王子。
至于那个「王子」，一看我靠近马上张开双手要我抱他，我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成，头疼地看着那个还在喷血的「王子」，没心思去理会梅菲斯特。
艾罗恩面色如土，抓着银色短剑的手颤抖着。
「没想到这次又给你坏事......我早该把你除掉、我早该把你除掉！」
「小鸡，别闹了。」我低斥「王子」，起身，淡然地承受他怨恨的目光。「你早认出我了不是吗？」
「......我以为你不会插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鸡婆。」艾罗恩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呵，没想到这赌，竟是大人输了，啊哈哈哈哈！」
「你能不能干脆点？」梅菲斯特掏掏耳朵，右手掐着艾罗恩，左手剎那间便凝聚了大量火元素。「这套衣服是我最喜欢的......你把它弄脏了，你该怎么赔偿我好啊？」
「赔偿？」彷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四地，艾罗恩笑到眼泪都挤出来了。「赔偿？我陪你，那么谁又来陪我呢？」
「什么跟什么？」梅菲斯特皱眉。
什么意思？他跟那家伙打什么赌？
「艾罗恩，你是怎么了？」我踏前一步。
「我好的很，再好也不过了！库兹、安沃！」
「！」啧，忘了他还有这两个随传随到的跟屁虫！
空间微微扭曲，那两个家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梅菲斯特背后，两人手里各持一枚冰锥，快狠准地他腰间招呼。
「敢对我动手？！」梅菲斯特怒极，左手马上一颗的火炎弹砸向库兹，右手凭空一抖，火焰鞭子直袭安沃门面。
一对二，以梅菲斯特的实力不出十招就胜负就分晓了吧！
既然这场打斗无须我担心，那我来把艾罗恩的事情处理处理吧，才这么想着，熟悉的气息突然欺近，我回头，后心却猛然一阵剧痛。
「......塞德斯......？！」这把我送给他的礼物、他最自豪的黑刀，如今，贯穿了我的胸口。
血沿着刀面滴滴答答地流着，我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一片鲜红，脸上有几许湿意，我看不清塞德斯的脸，他......哭了？
「你就以为所有人都爱你吗？你难道不是吃定塞德斯喜欢你，所以会背叛我投向你吗？啊？很抱歉！鲁纳，你错了！大错特错！」
是的，我错了。
原来他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我，羽族王族的血有破除任何结界封印的功效。
我真想过也许，也许有那么点机会，塞德斯会选择我。
我错了......但我从不曾吃定他，他是自由的，我不曾强迫他爱我、强迫他留下......
我错了......法里纳多......没想到最后，这个焦岩谷地、这个小小的国家竟葬送在我手里......
「非月！！」
法里纳多......别这样看我......很痛......真的很痛......
第四十四章
黑刀抽离的瞬间，大量鲜血从胸口那两吋大的口子喷了出去，塞德斯从背后搂住我，慢慢地跪下。
我靠在他怀里，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视线模糊了起来。
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伤心，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了，就是、也就只是......控制不住眼泪。
「鲁纳......」
塞德斯把脸埋在我肩窝，一颤一颤的。
「你还在做磨菇什么？！快把时之暗影最后的碎片拿出来！」艾罗恩的大叫着。
「鲁纳啾！！」小鸡把真身给唤了出来，美丽鲜艳的羽穗飞扬，笨拙地用脚爪鸟喙攻击艾罗恩。
傻瓜，不是教你许多法术了么？
大地的发出悲鸣、剧烈地摇动着。
「秩序」的崩毁开始了......
再过不久，这儿就会变成妖兽横行的荒漠了罢......
真想回到从前，圣王还在的时代，那时的大陆，没有一丝丑恶，多么美丽、多么美丽......小小的塞德斯和狄里安，我们一起走在夕阳下......
塞德斯紧紧搂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体内般，然后，把手盖上我的胸口。
「住手！住手！！」法里纳多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在狂风中飞舞着，温文俊雅的相貌狰狞的教人害怕。
别这样，别这样伤心......我不值得的......法里纳多，逃吧、回去找爱莎吧......她还在蓝堤帝特等你......回去吧......
脸上湿濡了一片，分不清是塞德斯的泪水还是我的。
我吃力地抬起手，替他抹去。
「都这么大了还哭......」浅浅的微笑回到脸上。「塞德斯......我讨厌痛......」
塞德斯咬牙，忍住泪水，哽咽道：「我知道。」
微笑，我闭上了眼。
也好，总归是死在你手里。
鲁纳，我俩其实是幸福的吧？
是吧？至少，都是死在所爱之人的手上。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塞德斯干干的唇吻上我沾血的唇，颤抖着。
他的手按向我胸前的伤口，我以为，他会取走作为我代替心脏的鲁纳碎片，可他却反而从怀里拿出了暗影和两颗透光的红琉璃，缓缓压进我胸口。
「......？」眼皮沉的张不开。
塞德斯......？
熟悉的力量快速流进我体内，我睁开了眼。「塞德斯！你把......？！」
红榴之眼，那对红榴之眼──
天！他竟然把凝聚狼族力量的红榴之眼和暗影给了我？！
「混帐！塞德斯！！」
艾罗恩挥舞着水龙鞭杀了过来。
「时，决定吧！」梅菲斯特重重叹了口气，凭空一挥，手上多了条火焰换化成的鞭子。「快点吧，在这样下去，空会支持不住的，届时只怕太古三神不得不......哼、雕虫小技。」
梅菲斯特火焰鞭子一舞，艾罗恩召唤的洪水唰地瞬间蒸发殆尽。
「闪开！」
「区区一条小鱼敢这般大放厥辞，看来人鱼的家教有待加强吶！」
决定？
决定什么？
脑子疼痛不已，魂体激烈地震当着。
「鲁纳......去平行界......我、帮你杀掉他......」
什......么？
不可能的，他、阿尔坎特是红宝石红龙仅存的纯种，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倒他？
噗！
塞德斯胸口猛然开了个窟窿，暗红色的剑身布满倒钩，一如刺入般突兀，迅速地收了回去。
「好弱，一下就死了。」饱含恶意的银眸弯了起来，薄薄的唇讥讽地笑着：「你说是吧？时？」
「鲁......纳......」
塞德斯哇地咳出一大摊血，倒下。
「塞、塞德斯......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哭什么？时？不......还是该叫你尹非月好呢？」
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涌有同一颗龙之心的他和你，为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
「呵呵，你说呢？」
体内的红榴之眼鼓动着，作为联系的红榴之眼--就因为他把它给了我--......
塞德斯，为何这般傻，不该给我的，不该给我的啊！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原来，自始自终我们都只是在他布好的局里打转。
「......呵呵呵、哈哈哈哈......」
笑话，全是笑话，我和塞德斯、所有人都是小丑，可笑的闹剧。
「笑什么？」阿尔坎特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唰唰！
梅菲斯特的火焰鞭狭着蓝色火焰击向阿尔坎特。
阿尔坎特也不回头，手一抓，那火焰鞭子便落在他手里了。
梅菲斯特咋舌，散掉鞭子，一挥手，抓着火精凝聚而成的长剑劈了过去。
「艾罗恩！」阿尔坎特不耐烦地挥剑挡开。
「大人，我这边......走不开......啊！」艾罗恩反应稍微慢了点，右臂登时被法里纳多的长刀画开，鲜血四溅。
远处，小鸡和库兹、安沃缠斗着。
「没用的东西。」阿尔坎特瞇起眼，缓缓转过身。「看来得先解决你啰？」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入口的吶！小红龙。」梅菲斯特深吸一口气，大量火元素瞬间聚集了过来，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团巨大的蓝色气流。「红龙守墓者，深为龙族的你，应该听过吧？」
「哼，今天就让你死在我这红龙末裔手上！」
「哈！」
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样的世界，没有塞德斯的世界......我不要了......
不要了......
停止吧......
时间啊！停止吧！
黑雾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噬世界。
所有人都不动了。
空气、水、大地，不管死物活物，全部、通通停止吧。
没有他的世界，去死吧。
全部，都在这一刻去死吧！
第四十五章
--锁定通界的时间流、杀了阿尔坎特，你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
谁？
回首，远处，竟是八年前曾有一面之缘、那个肤色白到泛青的少年。
现在我想起来了，是的，就是他创造了我和空。
独立于太古三神之外的至高存在--克里希纳。
视线对上的瞬间，停止的风突然吹了起来，狂乱地、卷着草木尘土，模糊了少年的身影。
连你也要干扰我吗？！
身后的黑色波动彷佛感应到我的想法似地猛然涌向少年。
少年叹息，黑色波动对他毫无影响。
--已经是第二次了，究竟还要几次你才能醒悟？
『我要的不多......只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喜欢上自己，就这么......这么个要求......』
很久以前，在我还是鲁纳、在我知道米特罗克和阿尔坎特的约定时，我曾经这样对我的父--克里希纳说道，我哭着、近乎崩溃地哭着。
那时，他也是这般看着我，叹息：『人的意志，即便是我也无法改变。』
--回去罢，回到最初逆转的关键所在，在因果律还......
停止的时之川彷佛溃堤般，瞬间涌向我。
什......么？！
「鲁纳！」
伴随着大吼，一股冲击推倒了我，几乎同一时间，蓝色光束快速掠过我扬起的发稍。
「拜托你考试也专心点好不好？差点给你吓死。」☆油炸☆冰激凌☆整理☆
褐色肌肤、一头银发、墨绿的眸子，这个少年、他是......米特罗克？！
怎么会？
塞德斯呢？
我推开他，爬起，映入眼里的、是片不甚茂密的森林。
焦岩谷地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竟到退回16、7岁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恶梦......？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米特罗克拍拍身上的尘土，伸手探向我的额头。
我偏头闪开，咬着唇，瞪着他。
米特罗克叹了口气，搔头道：「我看还是先终止考试吧！你回偏殿去休息，我去神殿跟长老商量一下。」
逆转的关键--
造成红龙几乎毁灭的龙族内战，起因是......
啊！原来如此！
只要我能在龙族内战之前找到塞德斯，成功阻止内战的话......
少年的躯体、还不成熟的力量，这座森林布满了结界，抑制了我大部分的能力，我得先离开这里。
「啊！喂！」
我张开翅膀，穿过层层树冠，冲向天际。
「鲁纳！你过不了结界的！」
米特罗克追了过来，试图拉住我，却屡屡被我闪开。
结界？
哼，能耐我何？
我咬破手指，把血撒向透明的结界，轰地一声，那结界登时化为乌有。
很好，我满意地笑笑，颈子却冷不防地挨了记狠狠的手刀。
「靠！」哪个混蛋？！
「把他带回去......那间石室，嗯，封印......」
眼皮再也撑不开，视线暗了下去。
混蛋......
醒过来，周遭乌七抹黑的，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Light。」
............
......
没反应？
「Light！」再试一次。
............
......
摊开的掌心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不用试了，不管你再试多少次都一样，这房间是无法使用法术的。」
米特罗克？
朝声音来处摸索走去，触手一片光滑冰凉，石墙。
「你......米特罗克？」
「是啊。」米特罗克叹了口气，道：「这回连我也被抓进来了。」
「......抱歉。」也就是说我不只一次被关进这里。
「啊啊、不是在责怪你，只是，连我也进来的话，就没人能救你了，这下就真的只能乖乖让长老关到满意了......鲁纳，累了的话就睡吧。」
「嗯......」
我毫无睡意，敷衍地应声，继续摸索，看能否找到什么机关好逃出去。
「睡不着？哎、真拿你没办法，都这么大了还要人哄睡觉。」米特罗克说着，拿指节轻敲石砖，打着拍子哼起我再熟悉不过的调子，月光。
心脏紧紧揪了起来，好痛，眼睛也好热。
小时候，因为天生异变，拥有黑发黑羽黑瞳的我四处被欺，总是一身伤，城镇容不下我，我只好往荒山野岭去，就是那时，我遇到了米特罗克，一个比我大不过两三岁的白羽孤儿。
那个浑身泥巴的孩子拉起摔进泥坑里的我，然后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真是笨，没办法，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那时我警戒心奇重，对着他的手张口便咬了下去，他吃痛松手，我抓准机会往矮树丛钻去，跑的远远的，却没想到，原来山里有羽族猎人，还好巧不巧地给我撞上。
『喂你们！』幼嫩的童音唤回我的神智，扛着我的猎人愣了愣，皱眉道：『小孩子回家吃奶去，少在这儿碍事。』
白羽孩子脚一蹬，张开翅膀飞扑过来，抓着我的手往外拉，对猎人吐舌道：『你才是，堂堂八呎男儿居然搞恋童，传出去看你还有脸么？』
猎人生气了，手一挥便把那白羽男孩打飞，扛着我往屋里去。
我看着他，问他来做什么，他气虎虎地吼着说是来救我这个他刚收的小弟。
我傻住了，这人，真是奇怪。
猎人把门关上，拿草绳把我结结实实地捆起来丢到墙角，说是等雨停了就要把我送到审判厅去。
后来，猎人睡着了，那白羽男孩在木屋墙上钻了个洞，悄悄地爬了进来，替我解开绳子，拉着我在雨中狂奔。
我们跑了好久，跑到猎人的木屋远远地剩下一个黑点，跑进一个不大的山洞后，他才松手，气喘呼呼地坐倒。
我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他。
不明白，我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呼！好累，你怎么不坐？』
我不做声。
『累了？那睡吧！』说着，往左挪了挪，空出一小块草席给我。
看我还是不吭声，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咕哝：『还好之前有听到你出声，不然真把你当哑巴了！』
我看看草席，想了想决定躺下来休息，可躺了下去却怎么也无法阖眼，那孩子也躺了下来，眼睛眨了眨，闭上、睡觉。
我不曾有过安稳的睡眠，至少，认识他以前不曾，我必须时时刻刻小心提防那些想捉我换钱、或自以为正义的家伙，我不想死。
『哎！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怎么睡？』
我听了，转过身，背对着他，眼睛依然睁的老大。
他搔搔头，坐起。
『这样吧，我唱歌哄你睡好了，只是，唱不好可别笑我。』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还是，看着他，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空咳两声，哼了起来。
这调子，我听过，在城里的教堂听过，不过，能走音走成这样，他也着实厉害了。
眼皮有点沉，我阖上眼。
『好难听。』我道。
『你......』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因为我睡着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想起呢？
这个人，终究要向我举刀的。
第四十六章
父神赋予我和空名字、能力和肉体时，告诫我俩有三件事不可为。
一是恋爱。
二是涉足凡事。
三是将本体赠人。
这三不可我全都做了，每做一件，魂体便会感受到撕裂心肺的疼痛。
空说我太傻，不过就是个羽族，我俩若有意，随便一下就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为何我偏要喜欢上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家伙呢？
若问我现在还喜欢他否，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无情，只是，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和他同生共死的鲁纳，如今余下的，只有心痛。
心痛他的遭遇也为鲁纳的死感到不值，如果当初没那么死心眼就好了，这样也就不至于搞到今天这部田地。
不过，如果终究只是如果，即使我再怎么想，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
光滑的胸口，没有疤痕的胸口，我按上心脏，感受暗影的鼓动。
这里是过去，虽是过去，却和当初鲁纳存在的那个『过去』略有不同，这里和『过去』平行的另一个过去。
一般来说，未来有无限可能，可过去只会有一个，独一无而的轨迹，然而由于我的莽撞，强制中止了所有世界的时间流，导致因果律分裂，才使得过去的轨迹散开，造成这第二条分歧。
如果那时我还有一丝理智，我大可凝聚时之力，停止塞德斯的时间，然后在解决掉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可......可一看到塞德斯浑身血地倒下，理智什么的全消失了。
这是我的错，我必须负起责任。
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我站起身。
「走吧！长老在前厅等着哩！」米特罗克眨眨眼：「拿出心里准备吧！」
我耸肩，回了个无所谓的微笑。
「知错了么？」羽族长老．塔尔塔沙，中央神殿的副首，成熟期25，为人木讷拘谨，不知通融，力量和中央首席长老几乎不相上下，差就差在头脑僵硬了点。
对付这种人的方法就是装乖。
我露出惭愧的神色，拉着衣襬小声道：
「对不起，鲁纳知错了。」
「错在哪？」
「我不该破坏考试、强闯结界。」
塔尔塔沙点了点头。「好，三天内把图书馆的书目整理出来，下去吧。」
三天？！
如果我记得没错，图书馆的藏书好象超过三十来万本，神殿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百余人，大家都互相认识，而且每本书都有下咒，只能在神殿内阅读，根本不可能丢书，所以也就没有过书不书目的，我......胃痛。
我嘴角抽续着答应，退到大门等米特罗克。
「知道为何连你也关？」塔尔塔沙抿了口薄荷茶，矛头转向米特罗克。
米特罗克摇摇头。
「......神殿很久没扫除了，两天，我要看到地板发光。」
「咦耶？！怎么可能？！」
这边要说一下，中央神殿光正殿估计就有两百多坪，如果加上东西的偏殿和后头的图书馆......十分可观。
「想出原因了么？」
米特罗克苦着脸，还是摇头。
「南方提肯地区的羽族村落结界似乎需要修补了，我看，不如你去吧。」
「什、什么？！」
「还没想到？」
米特罗克欲哭无泪地摇头又点头，张嘴：
「我不......」
这个笨蛋。
我叹气，走上前道︰「因为他代替米鲁迪长老守护封印房却屡次放我出去。」
塔尔塔沙看了我一眼，转向米特罗克。「知错了？」
「不......呜！」
我手肘一弯，往米特罗克腹部撞去，趁他弯下腰的时候一把压住他的头，然后自己也低下头：
「长老，我们都知错了。」
「......」塔尔塔沙又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微妙，许久才道：「好，下去吧。」
我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赶紧拖着米特罗克跑出神殿。
「真是的！干什么不乖乖认错？」我气急败坏地甩开牵着米特罗克的手。
米特罗克张着嘴，一张活像见鬼的表情。
我莫可奈何地揉揉太阳穴：「算了，先想想该怎么清理神殿好了。」
浏海突然被撩了起来，米特罗克一只手压在我额前，另一只手则按着自己的头。
「怪，没发烧啊？」
「烧你个屁！」我打掉他的手。「下周三会再举行考试，你以为时间很充足么？光打扫神殿就够呛了，还得跑去南方提肯地区......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抬头，看米特罗克搓搓鼻子，一脸傻笑，终于忍不住起脚往他脚背狠狠踩下去。
「还笑？！」
米特克揉着脚，一边喊疼、脸上还是挂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
「嘿嘿，我高兴嘛！鲁纳竟然会关心我耶～不枉我这几年这么照顾你～～」
「......神殿你自己一个人慢慢扫吧！」
我赏他一记特大白眼，拂袖长扬而去。
「咦咦？！鲁纳啊啊啊～～」
第四十七章
甩掉米特罗克后，我慢慢地把中央神殿逛了圈，这儿到处充满了鲁纳的回忆，我彷佛可以在笔直而光滑的大理石走廊上望见他的身影，每天下课，他总会站在这根柱子下、抱著书等米特罗克，要等到了，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可若等不到，一张脸变得比腐蚀虫还臭。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这里，毕竟，我不是鲁纳，尽管我接收了他的魂体与记忆，本质上我还是尹非月，这点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穿过中庭，顺手丢了枚古硬币进喷泉。
许愿？不，我可不信那个，与其做这种无谓的祈祷，还不如自己上来的实在，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出于习惯，尹非月从前再怎么穷，碰到许愿池或是什么鬼神庙，只要身上还剩着五块十元，就一定捐献出去，我记得，他丢的时候总会念些什么，或是中头奖或是一夜成名，从低头捡到钱抬头撞钞票甚至美男子三千云云，不管什么全都许过了，可末尾他一定会加上一句：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不要再当人了。
......不晓得我这模样他算不算实现愿望了？
............
......
什么跟什么，我在想什么啊？
无解，我苦笑着往图书馆走去。它独立于神殿之外，坐落在大殿之后，面积大约有半个本壂大，以浮空回廊和神殿相通。
其实本来这栋建筑是用来集会的，可后来，也不知谁先发起的，越来越多长老、旅者或出外学习回来的羽族把书往这儿放，到最后就莫名奇妙的变成书库，而后因为空间不足，又扩建，才变成今天这样子。
仰望这褐色高耸的建筑，感慨，虽然鲁纳死后数十年，我仿照着这儿的模样在沙厄沃特王宫建了座图书馆，可终究比不上这儿。
走到最后一列书柜，十二排第三列，呵、还是放在这儿，「时之书」和「魔法要领」。
我怀念地翻开，摩挲着泛黄的书页，这两本，还是米特罗克特地给鲁纳要来的，只因为鲁纳除了时间魔法外什么也不会。
鲁纳对米特罗克的感情，或许是憧憬吧！
什么都会的他、温柔的他、照顾自己的他......可鲁纳，那是爱么？
为了他的举动喜忧，在夜里辗转反辙，眼里除了他再无他物，可他呢？你该明白的啊！
聪明如你，一直注视着他的你，又怎么会傻到没发觉他坠入情网的瞬间呢？
鲁纳，如果这种感情就是恋爱的话，那么，我和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恋爱呢......
你说是么？塞德斯......
「让开！别挡在路中间！」
我被推了下，这才回过神，正想道歉，一回头，却愣住了。
留着及肩金色卷发的少年仰着脸，柔软的白丝缎长袍贴着他纤瘦的身子盖到脚尖，黄金打造的臂环镶着水蓝色的宝石，在光线照射下如海水般晃动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过一列列书背，眉心微微耸起。
我连吞好几口口水，直到嘴巴都干了，才涩涩地回以微笑，抱着那两本书往外走。
果然，这个『过去』很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他会在这时出现，以这个身分出现，要换做原来那个『过去』，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连基础都无法成立。
「等等，你拿的书......」
少年伸手就往我怀里的书去，我退了步，苦笑︰「抱歉，这两本我先借了。」
他高傲地挑挑眉，扬起视线，轻蔑地打量着我，那神色彷佛在看只虫子似地，然后，嗤笑︰「呵、黑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我当然知道！
艾罗恩，不管哪个世界你都是这般耀眼，这般高傲。
我摇头，道︰「您是客人罢，欢迎来到羽族的中央神殿，请随意，我先走了。」
「......我准你离开了吗？」
我前脚才刚跨过大门，后头就传来冷到极点的问句，我回头，困惑地微笑，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找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觉得自己好象Hotel的柜台= =。
「哼！书留下，人滚吧！」
这态度好欠揍！我挂上职业性笑容，皮笑肉不笑，抱著书又退了一步，恰好退出大门，一旦跨出书库结界，书本上的咒语就会自动生效，和持有者产生关联，也就是说，非持有者之意愿，无人可碰此书︰「抱歉，这位客人，这两本我已经先借了，此外，中央书库的藏书只允许在此修习的羽族外借，其余仅可在此阅读。」
「你！」
「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站住！」
哈！这种话去对你家那两只半人鱼说去吧！
我当然不会停下来任他宰割，跑了几步、手一挥，弄了个隐形结界，再放个疾走，加速逃逸去了。
第四十八章
「嘿！发什么呆啊？」
米特罗克一记爆栗打醒了我，我捂着头，摇了摇，含糊道：「没，你下手作啥这般重，很痛哎！」
「谁叫你老发呆！要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看怎么办！」
不是被「人」是被「狼」发现吧？我咋舌，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米特罗克后头走。
这里是中央大陆西南，是羽族最南边的村落所在，也是狼族水族的争端所在，提肯。
至于我为何会在这儿，原因就得追溯到两天前遇到的那个灾星了，一想到这我就头疼加胃痛。
事情是这样子的，本人尹非月我挟书逃离中央图书馆后，在祭坛偷闲时，不幸地给亲爱的塔尔塔沙长老给碰上，又很不幸地，那灾星──艾罗恩也在。他听了长老对我的介绍，猫似地眼睛瞇了瞇，随即露出让人背脊发颤了冷笑，然后，他竟然开口向长老要人。
我大概知道他要我是何意，反正脱不了三族，水族、龙族、狼族。
我不说话，也不看他，塔尔塔沙看我一眼，说，他帮不上什么忙，让米特罗克帮你罢！
我松了口气，艾罗恩脸上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卷着自己的发。
您好，水族皇子，我叫米特罗克。
闻声，我蓦然抬头，不知米特罗克何时来的，等我发现时他已经站到我身侧，身子微微前倾，向艾罗恩伸出了手。
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襬，想警告他艾罗恩很棘手，却发现他那倒映出艾罗恩身影的墨绿色眸子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表情像就是发现什么珍宝似地，明亮。
有那么瞬间，难以呼吸。
──他眼里，没有我。
我深呼吸了下，缩回手。
我捏着手，颤抖着，我不喜欢他，喜欢他的是鲁纳，我不是鲁纳，我没必要伤心。
对，我没必要伤心。
尽管时地略有不同，当初......也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知道的，这情景，我曾透过鲁纳的眼，见过。
鲁纳，为何聪明如你，那时却未看透？
还是......其实你早就明白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
一定是这样的......呵，鲁纳，我们是一样的，我果然是你的转生。
你追寻着米特罗克，塞德斯追寻着你，而我......我这个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一头栽入的傻瓜......
「到了，」米特罗克回过头，看了看我，我眨眨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啧啧两声︰「......笑的真丑。」
= =什么态度。
我拉拉眼皮对他办了个鬼脸，米特罗克一笑，伸手要来拉我嘴巴，我偏头躲开，手摊开向上，黑雾化作线然后结合成小魔法阵，魔法阵发出微弱的光亮，映出狼族营地的全貌。
「不错嘛！哪边学来的？」
「自创的。你觉得海之声会在哪？」魔法阵照映的景色随着我的意念而动，主寨里几名狼将盘腿坐着，似乎在讨论什么。
「不是在赫勒克帐棚里，就是在他身上。」
嗯，跟我想的一样。
海之声是水族的宝藏，形状几乎和大一点的海螺没两样，可只要持有者轻轻一吹，再丰沃的土地都会化作无边海洋，换言之，就是兵器。
不过我很怀疑，水族和狼族虽然不合，可至今也只在发生过小冲突，究竟为何狼族要大费周章的去抢水族的宝藏，抢来还不用，只是小心翼翼地藏起？我不认为狼王娣迪妲多会做这种愚蠢无益的举动，而且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就只让前军几百人守着？如果她不知道的话......
「鲁纳！」
「唔、什么？」
「真服了你，这种时候也能走神。」米特罗克指着魔法阵：「看，赫勒克离开帐棚了。」
我点点头，挪动魔法阵观察整个营地狼族士兵的配置。
「东西南北各有一小队（25名）和十来个巡逻兵守着，主帅帐棚外有30名卫兵。」
「这样的话不管从哪边潜入都差不多。」米特罗克说着，搭上我的肩，一脸痞样道：「鲁纳，告诉我你这个窥视魔法怎使好不？」
我瞇眼瞪他：「你学这做什么？」一脸居心不良，有企图！
「嘿嘿、当然是拿来饱眼福啊！」
= =......
「不教。」我挣开他的手快步向前，一溜烟跑到营地外的树丛后。
米特罗克咋咋舌，抓准巡逻的空隙，也跟着轻手轻脚地钻了过来。
「你真没义......」
米特罗克气字还没出口，我眼角瞥到巡逻兵，心里一跳，当下一个反应压着米特罗克趴下。
............
......
「呜！......好歹你也先出声提醒一下，撞到头可是很痛的= =。」米特罗克揉着后脑勺，一脸哀怨。
我耸肩，从他身上爬起，米特罗克跟着坐起，两手空空地虚抓两下。
「怎了？」
「怪，你怎么都不长肉啊？」说着，竟伸手在我腰间痒处捏了捏。
「哇！」
我还没叫完嘴巴就被米特罗克捂住，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围过来的狼族士兵，我抽着嘴，实在不知该哭该笑。
第四十九章
「报告！抓到可疑人物！」
兽皮营帐唰地掀开一角，抓着我们的狼族巡逻兵和里头的卫兵小声交谈了几句，看了我们几眼，把捆着我们的绳子一端交给里头的卫兵，离去。
卫兵身上的装备比巡逻兵高了好几等，人家外头穿的是皮甲，这儿换成了铁铠，手上拿的也不是什么破烂铁茅，是磨的亮利无比的钢弯刀。
......待遇差真多。
我一边感慨着自己身为羽族的幸福，一边感叹著作为人质的辛苦，手腕处被紧紧地用粗麻绳反捆还得罚跪，痛又不能挣扎，唉。
要是能直接抓着赫勒克的脖子让他把海之声交出来就好了，可要真这么做，一贯中立的羽族传统就会毁在我手里，而且很有可能造成四方大混战，届时......罢，还是不要想这么恐怖的事好。
拉着我们的卫兵停了下来，他两腿一并，铁靴发出清脆的响声，背脊挺的笔直。
「将军，人带到了！」
将军......这是赫勒克的帐篷？
刚才倍揪着七弯八拐地绕了一圈，没想到我们竟能如此轻易见到狼族传说中的英雄......这啥狗屁运气= =？
回想起来，好象从以前开始，米特罗克的运气都好到超乎想象嘛！
我觑了眼米特罗克，他低着头努嘴，我一瞧，眼前一双龙鳞靴反着光，一看就是上等货，能有此行头还能在这儿自由走动的......当然就只有大英雄赫勒克了。
正想着该如何应对，一只结实、布满厚茧的手抵住我的下巴，我顺势抬了头，逆光使我仅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他对卫兵挥了挥手，那卫兵应声退下，帐篷的布幕合了起来，四周顿时昏暗一片。
赫勒克放开我，往内走去，不一会儿帐篷便亮了起来。
原来是点灯去了。
「两只小鸽子来我族营地有何事？」
赫勒克把煤油灯放在脚边，蹲了下来。
有没有这么厉害？光看我的脸就知道我哪族？我疑惑地看向赫勒克。
就这么一看，我彻底傻了。☆油炸☆冰激凌☆整理☆
「为......为什么？」
赫勒克在我肩背处一粘，拇指和食指夹着跟黑羽。
原来如此，不过，我的为什么不是问那个......而是他的脸！
他那张脸，除了额头和眼角的岁月痕迹，还有下巴和眉骨比较宽，简直塞德斯一模一样！
赫勒克站了起来，就着光仔细端详着我脱落的黑羽：「真特别，我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羽族，连头发和眼睛都黑的，简直像只小乌鸦。」
我完全没在听他说些什么，脑子才刚组织好的话全搅和成一团酱糊，他一定和塞德斯有关系，不、这样的话，他和阿尔坎特也有关联了？！
「好了，说说你们来此的目的吧？」
赫勒克扔开羽毛，拉了块兽皮毯到我两前面，盘腿坐下。
「不愧是狼族传说中的英雄，这么直接爽快......」
「恭维就免了，说吧！」赫勒克直接扫掉米特罗克接下来的话。
米特罗克僵着嘴，十足尴尬。
我深呼吸了下，道：「既然如此，就请您先松绑我们......我们不会逃的。」
赫勒克愣了愣，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微笑，手指一弹，捆着我们的粗藤索便嘣地一声断开。
其实就算我们想逃，依他的能力，我们大概不死也重伤吧= =。
传说英雄赫勒克，他这封号可不是拿假的，从前我读过不少关于他的故事，比如说他成名的「达德尼战争」，那是将近两百年前的事了，据说那时正值狼族朝代更替、水族强大的时候，水族觊觎着狼族领地的达德尼湖，原因是达德尼湖盛产的冰雪水晶，冰雪水晶乃水族魔力来源，为此水族计画许久，甚至联合红宝石红龙族，企图一举消灭狼族瓜分其领土，不过这个计画没能成功，那时的赫勒克被描述的有多神就有多神，像是「水族法师的魔咒如流星般袭来，赫勒克手上的斩空剑一挥，所有魔法的光芒瞬间消失」之类的，这我自然不信，不过在我见识到他弹个手指就能把我三个指头粗的藤索弄断候，我开始怀疑起这其中可的信程度= =。
「说吧，小乌鸦。」
「......」这实在不是赞美= =，不过正事要紧，我也就懒得纠正他了。「您应该听过水族的海之声吧？」
「呵，然后？」
......
是在跟我装傻吗？
「希望您能将海之声还给水族。」
赫勒克一听，大笑。
「哈哈，你们就为了这样根本不在这儿的东西大老远跑来提肯？」
「大人，交出来对狼族有利无弊。」
米特罗克提高了音量，他不相信赫勒克的话，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有点不相信，可看他的表情也不像说谎，更何况凭他的力量，又何必对我们撒这种拙劣的谎？
「我无法交出一个从来就不存在于此的东西，够了！你们走吧！」赫勒克招来卫兵，「把他们送到附近的羽族村落。」
赫勒克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感，那气息彷佛即将腐朽的垂暮老人。
该相信谁？艾罗恩？还是这个有着令人怀念的面孔的英雄？
赫勒克跟着我们一直走到狼族营地北端出入口。
「这次我不杀你们，但下回我就不保证了。」
米特罗克面无表情地瞪着赫勒克，那眼神说着他不信，他不信，可不知怎地，直觉告诉我，相信他，相信、并帮助他。
「──赫勒克，也许我这么个无名小卒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相信你。」
赫勒克顿了顿，酷似塞德斯的脸庞泛起苦笑︰「你们走吧！」
第五十章
赫勒克让侍卫给我们驾车，带我们去村子。
一路上米特罗克始终没给过我好脸色，不说话、就专拿那对墨绿色的眼睛瞪我。
「我不认为海之声在他手里。」实在受不了，我这样对他解释道。
闷不坑声的米特罗克像是被火烧到似地跳了起来，道︰「你不认为！你不认为就真不在他手里？不在他手里难不成会在艾罗恩手里？！」
我被这么一吼，火气也上来了。
「对！说不定海之声他妈的根本就在那贱人手上！」
啪！
米特罗克红着眼给了我一巴掌，我趴在车板上，这力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我又何尝不是？
我擦去嘴边的血，冷冷地看着他。
米特罗克惊慌地看着我，手伸过来想扶我，可顿了顿，捏拳，又收了回去，转开脸不看我。
「......是你不对，你不该这样说他。」
我几乎要笑了，对，大笑特笑，可是我没那么做，我拿手背给肿起的脸颊降温，然后推开窗，看风景。
我不痛，一点都不痛。
羽族的村落都有设有特殊结界，最外层半圆形的是掩蔽用的，利用光线曲射原理蒙蔽一般人的眼睛，第二层类圆形的是抵挡物理冲击用，第三层基座六芒星、抵挡魔法攻击用，第三层无形，验证身分用。
为了怕误触结界，我让狼族卫兵在结界入口前五十公尺停下，我和米特罗克徒步进入。
我走在前头，完全没有和米特罗克交谈的欲望。
穿过了结界，大大小小的草房木屋展现在眼前，几个经过的羽族小孩见着我们，好奇地跟了过来。
我懒得和小孩玩，便加快脚步，才走没几步，手腕突然被扯住。
「我道歉，你也道歉好么？」
你要道歉我无所谓，但我凭什么要为了那贱人道歉？
当初是谁害的鲁纳被轮奸？后来又是谁强迫塞德斯和他发生关系？
「鲁纳，回答我。」
看似柔软时则强硬，米特罗克从来就喜欢这样。
四周的孩子看气氛不对，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叹气：「米，这样很难看，放手。」
「不放。」
我翻手放出一颗火球，米特罗克吓了一跳，手自然也松了，我回过头看他眼，张开翅膀：「我去南方神殿看情况。」
「鲁纳你！」
米特罗克看我当众展翅，又气又急，麦色的脸深了一层。
傻瓜，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猎捕的黑羽了，我现在可是西方神殿的候补神官，我不在乎被看到，弱小的人们，除了张嘴外，又能对我如何？
不过，看他急成一团，气多少也消了点。
南方神殿外头站了圈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低低掠过树梢，收了翅膀，悄悄靠近，侧耳。
「为何红龙要攻击我们？」
「大神官！出来解释啊！」
............
......
听了会儿，我大致了解情况，这儿的骚动起因于三天前红龙夜袭，村子结界东南被强行打破，伤了不少人，至于原因......还有待安雪长老解释了。
神殿正门关着，任凭村民怎么吵，不开就是不开，村民进不进的去不干我的事，问题是这样连我也进不去啊！
叹气，我绕到神殿后方放置结界石的广场，算了算，本该有三十一颗的巨型结界石硬是少了六颗，会是红龙打破的？可地上一点痕迹也没，倒像是......该有的六块结界石本来就不存在似的，没有半点残存的魔力轨迹。
我绕着结界石转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出异样，怪，太奇怪了，正常到让人觉得诡异，南方神殿的结界少说也有两百年的历史，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丝松动或疏漏，怎么可能？
我退后几步，再退后几步，或者该说，其实这整个广场看来都怪？摸摸下巴，又退了几步......肩膀似乎碰到什么，我侧头，竟是安雪长老。
「长老！」
安雪点点头，脸上是温和的笑：「看出什么来了么？」
「没，就觉得有点怪。」
「嗯，因为这全是幻影，是我对结界残留的记忆。」
「疑？！这么说......」真正的结界早就......不会吧？！
安雪长老点头，轻叹：「十年前，最后一颗结界石就碎了，那之后这儿的结界，全靠神殿里几位长老和我来支撑，如今......你跟我来罢。」
第五十一章
神殿静的不可思议，到处昏暗一片，只有走廊上的水晶在我们经过时发出微弱光芒，鼻间隐隐嗅到死亡的气息，有死的气味、却没有半点血腥味，安雪长老白瓷般光华的脸庞在水晶的光芒下看来像极了带领亡者的唤死精灵，苍白而虚幻。
安雪长老带着我穿过正殿，一直走到神殿最深处的石室。
「你自己看罢......」
安雪长老神情有些恍惚，眼神空空荡荡，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离去。
「等等！长老，您要去哪？」
安雪长老回过头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奥玛尔死了......我得为他造坟......」
他没有流泪，但那笑容透露着绝望，比死还痛苦的绝望。
奥玛尔大神官，我只见过他两次，两次都是因为有事找安雪长老才遇到他的，他脸上总带着爽朗的笑容，虽然身材壮硕，力气比安雪长老大，却老是被安雪长老拿书敲......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长老，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羽族是一夫一妻制，一旦选择了彼此，交换过誓约之吻后，就会在彼此左肩出现印记......印记代表了一生的誓约......
「已经......没了，从他在我怀里失去呼吸的剎那就消失了......」安雪长老按着左肩，垂着头，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脸庞，彷佛那未能落下的泪水。
安雪长老走了以后，我推开石门，映入眼里的，是大大小小残有魔力的碎石。
我依照魔力的种类大致分了类，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堆，少了作为结界核心、拳头般大小的红色结晶「狂焰」。
以我和米特罗克的能力，修复这三十颗结界石，虽然辛苦了点，花个两周便可完成，可关键在于「狂焰」，没了这颗水晶，说什么也不可能恢复南方火焰神殿的结界。
结界石，尤其如此巨大的，一般而言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破碎的，但前提是作为结界中心的「触媒」完好无损......也就是说，如果安雪长老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狂焰」早在十年以前就不知去向了。
我离开石室，沿着死亡的气息前进，推开一道道石门，尽头的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中央的小祭坛外什么也没有。
安雪长老抱着已经僵硬的奥玛尔坐在祭坛上，仰着头，天窗洒下的丝丝光辉溅在两人身上，彷佛圣像，又似雕塑，他动也不动，鲜少眨眼，就好似和外界隔绝了般，任何骚动都影响不了他。
我抑制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近。
奥玛尔的尸体透露出一股冰凉的魔力，应该是安雪长老为了保住他的身体而施展的冰冻，他脸上带着安祥的微笑，没有一丝不甘，没有任何痛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唯有心口处红的让人心惊。
......典型的魔力耗损和回风结果。
这下可以确定了，作为这十年来南方神殿结界触媒的，就是奥玛尔。
我沿着原路回到正殿，循着另一股混浊的死气来到古老的书柜前，我观察了下书柜，取下中上方一本书背磨损的经装书，书柜轰隆隆地响了一阵、旋转后往侧边退去，出现了条往下的石阶。
书柜一移开，尸臭更是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冲的我头晕眼花，我拿衣袖掩着鼻子，凝聚光之原素当照明，一步步走了下去。
石阶光滑无比，每个阶段装中间的青苔都稀稀落落的，看来似乎常有人在这边走动......不好的预感......
走到底，脚下突然碰到了什么，我拿光球照去，当场吓得半死，这地方，原来是放尸体的？！
连续凝聚了十来颗光球，地下室陡然亮了起来，地上横躺着十来具尸体，死状都和奥玛尔大同小异，清一色白袍，他们应该是在这儿工作的神官，想来是替奥玛尔分担触媒和回风才会......
因为魔力诅咒而死的羽族不能入土，以免诅咒随着尸体腐化传播，唯一的方式就是烧了。
我跨过尸体，往高起的石槽看去，里头满满都是灰，这些尸体应该是还来不及焚烧，暂时搁在这儿的。
「狂焰」不可能会在这儿，我捏着鼻子逃也似地往石梯奔去，耳边却猛然听到了类似婴儿的哭声。
我静下来扫视四周，什么也没有，嗯，一定是我太累了。
揉揉太阳穴，往上爬。
「......」袍角被什么东西扯了下。
我低头一瞧，傻眼。
这是哪种生物？妖怪？长翅膀的狗？有四肢爪子的蝙蝠？什么鬼东西？
我想我得仔细观察才能辨认这啥东西，不过有鉴于此地空气实在不好，还是回去上头再说。
闭气、我抓起那小狗（？）三步作两步走地爬回神殿。
第五十二章
「碰！」
神殿大门霍地被推开，米特罗克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后头跟着涌进一堆村民。
我把小狗藏到怀里，拍拍衣服上的灰，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把米特罗克拉到一旁，低道：「你干什么把这些人放进来？」
「......是他们自己跟进来。」
「......」你就不会走侧门后门吗？就算钻个洞进来也比闯正门好上N倍啊！我快昏了我，这种时候放他们进来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我撑撑额头，叹气。
算了，先安抚他们再说。
「大家！听我说一下！」
「大神官呢？哪里去了？」
「儿子！儿子你在哪里呀？」
「长老也不见了！」
............
......
靠！没半个鸟老子的= =！
我拿手肘撞米特罗克，米特罗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这是你的责任，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招对我没用，这么大个个子还装可怜，切！
「唔......」
米特罗克一脸不乐意，我瞇起眼，往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再这么粗鲁，当心找不道伴侣！」米特罗克拍拍白袍上泥脚印，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拍我肩膀。
我堂堂时之暗影，太古古神之子岂可接受这种侮辱？当然不可，所以我立马张嘴，露出我一口洁白无暇的美丽牙齿，微笑。
「这才对嘛！」
对你老母= =！
抓起他的手，我毫不犹豫地往他露出的麦色手臂咬下。
「噢喔──！！」
还不赖，挺响的。
正殿瞬间静了下来，所有老百姓都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瞪着我们。
我松开嘴，呸了几口：「听好，大神官奥玛尔已经去世了，还有......」
「什么？！」
「我儿子，那我儿子呢？」
「我的未婚夫也在这，他去哪了？」
............
......
马的！就不能安静的听完吗？！
「闭嘴！听我说完！」
我大吼，一部分的人静了下来，一部分的不晓得在说什么，剩下的几个站了出来：「你是什么人？我们南方神殿的事你插什么手？！」
要不是为了改变过去，鬼才愿意淌这趟混水！比起来，我还宁可再被派去整理书库= =。
算，跟这些家伙吵什么呢？
我指着地道入口，平静地说道：「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些年来发生的事，要找亲人的，就往这边下去，也许可以找到还没烧掉的尸体。」
「天！」
「天啊！」
「不可能！不会这样的！」
骚动过后，紧接而来的是无止境的哭泣声。
我捏着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叹息。
「那些尸体，最后还是得烧掉。」米特罗克甩着留有本人牙印的手，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彷佛早就知道这地穴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在神殿正厅布下闭锁结界，拉着米特罗克前往放置破碎结界石的房间。
「前不久，那些人告诉我的。」
「所以你就放他们进来。」
「......嗯。」
「地下室的事你也知道？」
「不知，不过......中央神殿也有这种地方，我一进神殿看到那入口，就知道了。」
原来中央神殿也有，我点点头，推开石门，抓出怀里动来扭去的小狗，拎到米特罗克面前：「看的出来他是哪族的孩子吗？」
米特罗克摇头，「你哪捡来的？」
「刚刚那个地下室，你先把结界基石修好罢，我不放心长老，去看看他怎么了。」
「你是说安雪长老？」
我苦笑，「这边活着的，也就只剩他了。」
米特罗克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鲁纳，你要看好长老，别让他......」
「嗯......我知道。」
我知道，我也不想让他死，他是我一直向往的目标，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温暖。
从前的过去，我亲眼目睹他微笑着、把冰锥送进胸口，鲜血一下子把白袍染红，他一直笑着，彷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彷佛获得世上最美的幸福，彷佛曾经我看过的、他对奥玛尔神官的笑容。
我一直再想，是否有那样一个人，能够让我露出这种笑容。
我一直再想，是否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找到这样一个让我愿意为他献出生命的人。
鲁纳......我一直没能知晓，那一天，剖心的你，可是像安雪长老那般笑着？
第五十三章
交代完后，我匆匆出了石室往身处的祈祷间奔去。
时间果实渐渐转为橘红，要黄昏了，得快点才行，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接下来会有十来只红龙攻击这儿。
「长老......？」
人不见了？
祈祷之间空荡荡的，原本在祭坛上的两人已不知所踪。
会是去哪了？
我像无头苍蝇似地连闯了几个空房，甚至连长老和大神官的寝室都闯了，却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眼前又浮现安雪长老笑着死去的模样，我头晕眼花地抓着柱子跪了下来。
怀里的小狗似乎被我压着了，发出小小的呜呜声，他从我胸口袍子交错处钻出颗脑袋，嗷嗷叫了两声，拿粗粗的舌头舔我眼角。
这是在做什么？
安慰我？
「别闹。」我把他抱了起来，放下，自己也蹲下。「你听的懂我说的话么？」
小狗乖巧地点了点头，坐下。
「那好，快逃吧！跑越远越好，我还得去找长老，你跑吧！」我拍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起身往神殿大厅跑去。
地面隐隐约约地震动，大气发出不祥的隆隆声，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时间果实完全转换成橘红色，红龙来了。
拐了个弯，我来到大厅，意料之中，大厅一片混乱，我怖下的闭锁结界完美的发挥了他的功能，所有村民老百姓全被限制在这儿，那儿也去不了。
一个眼尖的妇人发现了我，杀猪似地尖叫，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黑羽！」
「黑羽？！黑羽是邪恶的化身，会招来不幸！一定是他把不幸带到我们村里！」
说的好，继续。
「啊啊！多可怕！就是他引红龙进来的吧？！」
好眼力，我都懒得辩解了。
我收回结界，喧哗嘎然停止，村民们愕然地瞪着我。
怎么还不逃= =？
我搔搔头：「你们，快跑吧！待会儿红龙就要过来了。」
......还是不动。
我清清喉咙，张开翅膀，换上最凶恶的表情：「你们这群死老百姓！快给我滚！我数三秒！三秒后谁还留在这儿的我就杀了煮来吃！」
「哇啊！」
「天啊！」
「恶魔！」
真可悲，为何我得这样自毁形象？
「一二三！」我一股作气喊完。
............
......
全场静空，任务达成。
好，人都疏散了。
我推开半阖的大门，出了神殿，头上两只火龙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这两只年纪加起来都没我大的小毛头笨拙地拍着翅膀盘旋在神殿上方，怪，先前听到的风声不该只有这两匹，不妙！领导的龙后哪去了？
肩膀被拍了下，我吓了跳，一看却是米特罗克。☆油炸☆冰激凌☆整理☆
「长老不见了。」我说。
米特罗克愣了愣，敲我头道：「笨，你该不会跑着找吧？用魔法探测啊！亏你还是候补长老！」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可恶，真是急昏头了。
「你就安心地施展吧！我来跟这两只玩玩，啧啧，跟红宝石红龙较量的机会可不常有哩！」米特罗克笑道，又拍拍我的肩膀，翅膀一展，飞了上去。
我太依赖鲁纳的记忆了，以为凭着记忆就可以改变一切，却忘了这世界已和从前不同。
真是的......
我瞇眼望着变成黑点的米特罗克，叹了口气，缓缓念道：「风精啊，倾听我的声音，我所要找的人，今在何方？」
魔力从体内凝聚至掌心，黑雾唰地化为圆圈以我为圆心散了出去。
映在脑海中的影像连跳了几个地方，景色快速地变换着，穿过我们来时的森林，穿过山谷小路，穿过溪河──
「！」
场景转换成驻扎在稀疏矮林的兵营。
怎么会？长老竟然跑去狼族营地？
为什么？
第五十四章
世上万物皆有其脉落，然而，人是种奇妙的生物，他不会看见他不愿承认的事，纵使真相已丝丝落下，不去看，那真实依旧不存在他心中。
我已经忘了那时我究竟发现了还是没发现，那时的我只知道狂放加速，直直飞向狼族营地。
风刮的面颊生疼，昏红的太阳落在山间，恐惧不断上升，脑子什么也装不下，只知道拼命拍打双翅。
远远地，我看见了狼族营地，是的，狼族营地，才没多久就化为废墟的狼族营地，现在，一群红宝石红龙包围着它，火焰正张狂地舞动着、一点一点、确实而快速地吞噬着所有残留下来的东西。
红宝石红龙的王后以人形的模样站在大火的中心，双手不知抱着什么，高傲地、微微扬起削尖的下巴，我又飞近了些，撑着银色巨剑半跪在她面前的，是赫勒克，他身边躺了一具具狼族士兵的尸体，有的从半身被撕裂，有的面目全非、有如肉泥，更多的是焦黑如炭。
「我知道东西在你这，我需要它。」龙后的声音又轻又柔，她轻轻摇了摇怀里的东西，眼里满是宠爱。
赫勒克不说话，猛然举起巨剑直直朝龙后劈了下去，龙后连看也没看一下，挥苍蝇似地摆了摆手，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红光一闪，赫勒克连人带剑被弹飞好几呎。
赫勒克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虚弱？他与生俱来的抗魔法特质怎么消失了？
「跟我装傻没好处，安雪长老都已经跟我说了。」龙后说着，转身对后面缩着的影子笑了笑。「你说是么？羽族长老？」
我心里一跳，瞇眼看去，那不是安雪长老是谁？
天，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东西指的是海之声？可安雪长老和海之声没关系啊！
......不，说不定──
脑海突然窜过一个模糊的想法......难道是触媒「狂焰」？
火之结晶，南方结界的触媒「狂焰」，传说具有赋予生命、使万物重生的力量......安雪长老莫非想借用触媒的力量使奥玛尔长老复活？！
不行！「狂焰」根本不是那种用途，我得阻止他！
「安雪！你竟然违背誓约？！」赫勒克眼球暴凸，不断咳血，咬牙道：「混帐！就算你这么做奥玛尔也不会活过来！」
「住口！」第一次，我第一次听见安雪长老的怒吼，他一张脸白的像纸，彷佛下一刻就要昏倒似地，紧紧揪住衣襟，咬着惨白的唇，浑身颤抖着。「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要不是当初奥玛尔同情你，把『狂焰』借给你救妻子，也不会......也不会......」
赫勒克低了低头，随即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很感谢他，然而你这么做是没用的，你该知道『狂焰』已经融入我妻子体内......随着她的死，消逝了。」
龙后听了，笑了起来：「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那时你藉助『狂焰』之力不就是为了让爱菲娜生下孩子？亲爱的妹夫，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薇达儿妳怎能如此恶毒？连这种事都想的出来？！」
安雪长老别过脸，不敢面对赫勒克，龙后又笑了笑，拉着他柔声道：「有什么好羞耻的，你不过是想救你的伴侣罢了，而我，也是为了我的孩子......」
安雪长老睫毛颤了颤，转过脸，对赫勒克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还是......」
「够了，余兴就到此为止。」龙后不耐烦地皱眉，打断安雪长老接下来的话。「妹夫，告诉我们你的孩子在哪吧？这样的话我也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哈哈哈！我从来不曾眷恋这过长的生命！」话声甫落，赫勒克拔剑冲向龙后。
龙后这回连手都不挥，静静地看着他冲向自己。
我顿了下，刚想冲出去阻止这团混乱，却被人给拉住了。
「米特罗克！放开我！」才喊出口就发觉不对，米特罗克不会拉我手，向来都直接抓肩膀或腰。
谁？
我回头，拉住我的，是个有着蓬乱短发的红眼少年。
「啊......」
想说些什么，可眼泪不争气地全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脱力地跪了下去，抱着少年，泪水止不住地流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第五十五章
少年细瘦的手臂缓缓圈起，环上我的颈背，他眨眨深红的大眼，轻轻舔去我的眼泪。
我怔了怔，拉开彼此的距离，白发红眼......然后带着泪，噗哧地笑了出来。
难怪他怎么都不愿意让我看真身，就算魔力不够也硬要弄个幻影代替。
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抹抹泪，对他露出微笑。
能再见到你，真好。
可这场合......糟！赫勒克！
我牵着他往树丛缩了缩，手划了个圈，一个小魔法阵立时浮现，光滑的表面映出了狼营中心。
「大人，就这样杀了他可好？」
艾罗恩！
我一看直想抱头大叫，赫勒克焉焉一息地倒在艾罗恩脚边，身上开了两三道口子，血淧淧留着，脖子上缠绕着艾罗恩的冰晶鞭子。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还好，还活着。
「好歹也是我妹妹看上的男人......算了，」龙后想起什么似地招来化为人形的红龙士兵，从他手里取了个弯弯的小东西。「东西还你」
「呵呵，那接下来──」艾罗恩支着下巴转了个圈，对着我和少年躲藏的树丛道：「鲁纳，你看够了吗？」
我喘了口气，咬牙站起，把少年拉到身后，走出树丛。
「艾罗恩，海之声根本就没有被偷，对吧？」
「呵呵......」
「你骗长老要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艾罗恩把玩着海螺状的海之声，嘲笑似地撇撇嘴：「我想做什么......有必要告诉你么？倒是，你乖乖把那小子交给我们比较实在。」
「什么？」我拉着少年的手微微出汗，拜托，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我以为你全都听到了──还是你真的蠢到连这样都不懂呢？」艾罗恩来回踱步，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动冰晶鞭子，赫勒克虚弱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该......怎么半才好？动用时之力停下她们？凭现在这身体的力量，光应付艾罗恩就很吃力了，更别提一旁虎视眈眈的龙后......
我咬咬唇，对略显不安的少年笑了笑。
这次，让我来保护你。
松开拉着少年的手，握了握，我走向前，笑道：「这样对我毫无利益可言吧？来点交换条件如何？」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被遗弃的小狗似地，无措地看着我。
龙后拉着安雪长老，轻视地瞪着我道：「区区一只小鸟也敢跟龙谈条件？」
「不要的话我就──」
趁众人发愣的当儿，我张开双臂，左右两手各使不同的法术，黑雾剧烈地晃动，一部分冲向龙后与艾罗恩，一部分则化作线条在少年身旁形成魔法阵。
少年消失在魔法阵的剎那，张着嘴，不晓得喊了什么。
「他不见了！」艾罗恩不一会儿就划破黑雾结界。
「你找死！」
龙后勃然大怒，手一伸，红龙的火焰喷吐直直射了过来，我还楚于施法后的僵硬状态，毫无反抗的余地，只得闭上眼，迎接这可怕的炽热。
「不要！！」
安雪长老......
我睁开眼，预想中的灼热并未袭来，眼前飞散着丝丝银发，那人纯白的身影不一会儿就在赤红的喷吐中隐没了。
「安雪？！」
龙后诧异地收手，艾罗恩抱着手臂，兴味盎然地瞪着我。
胸口一遍湿濡，银色的剑刃半截凸出。
「呜......啊啊啊──！」
我撑着一口气，将时之力凝聚在指间，用力朝身后之人挥了过去，那人闷哼了声，倒下。
呵，库兹......是吗......
真是太大意了......
「鲁纳！！」
笨蛋，出现的太晚了，米特罗克。
我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赫勒克的抗魔法特质会消失，为什么龙后借用海之声，为什么艾罗恩会出现在此......
羽族的特质是消灭一切特质，艾罗恩以海之声失窃为由，骗得长老借人给他，而米特罗克，这个大傻瓜因为一见钟情就这样给他利用，所以才会......赫勒克，是我害了你......
这样的话，龙后抱着的，恐怕就是阿尔坎特了......
胸口又热又痛，神志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的孩子，辛苦你了......
模糊之中，我彷佛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那个有着少年模样，总是瞇眼笑着的古神......
父神......
第五十六章
『做的很好，这样，时空就能顺利合并了。』
父神拉起时空的线索，缓缓地扣上。
我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没能救那两人──我一直憧憬的安雪长老和塞德斯的父亲......我没能救他们......
父神看着我，叹了口气。
『看看你身旁的人罢』
我一呆，左右一瞧，安雪长老和赫勒克彷佛睡着似地躺在我身边，两人干干净净，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啊......太好了！」
父神拉起我，顺着我的发，道：
『这只是他俩的肉身，灵魂已经随着循环而去。』
我怔住了，勉强拉了个笑容。
「父神......你跟我说笑对吧？」
父神弯如月的眼微睁，周遭的气氛瞬间转变，沉重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的死是注定的，你该明白，有些事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许久，泪水渐止，我木然地望着安雪和赫勒克的身体。
「我和塞德斯......也是这样么？」
父神没有回答我，只是缓缓地接续着一道道如夜空银河般灿烂的时空线索。
我抱着膝盖在父神身畔坐下。
「米特罗克后来怎么了？」
父神抬头看我眼，道：『你还在意他？』
我点点头，「毕竟，最初是他救了我。」
『他转生了，带着部份无法消除的记忆......你已经见过他了。』
「？」我见过？
父神捏捏我的脸颊，『也不知道你的迟钝是像谁，我怎会做出你这种孩子？』顿了顿，续道：『时空是无限的，绵延、循环，因果率贯通其中，一件事情的发生影响了另一样事物的行径，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当然不明白，我可不是哲学家，我摇头。
『换句话说，现在的尹非月就是过去的鲁纳，现在的你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成为了鲁纳，而从前的鲁纳因本体的破碎经过三十年的自我修复乃成就今天的你。』
所以说，我从一开始就是鲁纳？
那我一直在吃醋、嫉妒的......就是我自己了？
我之前都做了什么？
天啊──
我抱着头在软绵绵的地上打起滚来。
一只纤白的手伸到我面前，父神弯着眼，浅笑：『去罢，那孩子还在等你呢！』
我推开父神的手，用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比我矮了颗头的父神。
「......谢谢你，父亲。」
穿过风、穿过大气、穿过云彩，我扑打着黑羽，朝唯一的目标飞去。
迷雾森林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可我知道，在森林的中心，有座木屋、那个人为我造的木屋。
我知道，他为了我，大老远地跑去找火精灵和水精灵商量，硬是引了道温泉来给我。
我知道，他为了让我开心，总是接一堆任务纂钱，为了把从前中央神殿的书给买下送我。
我知道，只要我说爱他他就会脸红。
我还记得他说的，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不要忘了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会在这里，等你。
我看见他了，他双手交叠在脑后，仰躺在屋顶上，望着天空发呆。
他看见我了，脸上的表情很奇妙，看起来好象快哭出来似的，可一张嘴又翘到不行，他站了起来，张开双手，迎接我。
我翅膀也不收，就这么扑进他怀里，撞的他脚步不稳，两人抱在一起咚咚地滚下屋顶。
「我回来了，塞德斯。」我抽着鼻子红着眼，灿烂的笑着。
塞德斯摸摸我的脸，吻去我的眼角的泪，眼框也红了：
「欢迎回来......我的鲁纳。」
全文完
番外?那天，相遇（法里纳多）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埃比安。
不，也不能说是「第一次」，我和他早就认识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总之，在埃比安看到他瘦小的身影时，我吓了一跳。
我万万没想到他回来了，而且，还回到西陆这块充满回忆的地方，虽然，模样有些变了，但那头黑发和微微露出的黑色羽翼，一点也没变，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黑羽，我在无数个夜里抚弄的软羽......
也许这该称为命运吧？
他细瘦的双腿跑的飞快，小脸看来惊慌无比，什么东西在追他？
我在意了起来，不会是主人......不，我再也不是他的手下了，应该不是，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气。
把埃比安城主交给副使应付，我追了过去。
嗯？
这不是武器店老板皮达吗？
他停了下来，喘气着气，满脸大汗。
我几乎笑了出来，这、多像当时还小小的他，长大后，我在没看过他跑得如此惊慌过。
我走出小巷，故意站到他前面，他发现了我。
认出？
认不出？
我希望是前者，又害怕他想起。
不、还是不要想起的好，重新来过，重新来过吧。
他发现我了，表情......很奇怪，看来，似乎不认识我。
皮达一边喊着赔钱来，一边半爬半走的靠近，他嘴角明显往下弯，挪挪脚，似要再逃。
「喂喂！我可没偷没抢，不过不小心踹了他的招牌一脚罢了！」
他紧张地挥着手解释，这回我真的笑出来了。
「喂，你要他赔你多少？」我问皮达。
皮达眼睛一亮，开口就要十银币。
他一听，脸颊气鼓鼓地涨了起来。
不过区区十银币，小钱。
我挥手要他别气，把掏出十银币丢给皮达，皮达欢天喜地的去了。
「你凯子啊？」
我以为他会感谢我，却没料到他开口就批判，不过，想他以前的性子，也是不说谢的，只是现在更加的......更加直接罢了。
我大笑，他气得厉害，直跺脚。
突然，他把视线转向我腰间的长刀。
那是王赐给我的地龙地属长刀。
「你......你这把刀多少钱？」他问，想想似乎觉得不对，随即又补充道：「那个......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啦！」
说他变了，本质依旧，若说他没变，却又不是那么一回是。
这样也好，忘了就忘了。
他还在等我回答，一脸期待。
我突然想戏弄他，便张手朝他一扬。☆油炸☆冰激凌☆整理☆
「五......五千万银币？」他紧张的问。
我一愣，好离谱的数字，他对金钱的概念......谁教他的？
虽然他以前就很没概念了，但这是怎么回事？也太......离谱了吧？
啊、原来如此，是他先找到他的。
这件银色安魂......却怎会让他穿再身上呢？那只小狼也太不小心了。
唔，说来，那只小狼从来也对物价和钱币的兑换毫无概念，难怪......
我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念头，故意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王给我的这把长刀价值多少，至少，没在市面上看过。
「五亿银币？！」他尖叫。
好好笑，我快忍不住了，他还是，这么可爱。
「是五亿金币。」我道。
他嘴巴开开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想再多逗他一下，副使却派风精传话，得去见下一个城主了。
可惜。
该说什么，他才会记住我？
「你真有趣。」我说着，披风一甩往港口走去。「那十枚银币就当作娱乐费吧！」
这样，会记得我吧？
这次，让一切重来吧。
我永远唯一的爱--鲁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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