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4-28(2/2)

为什么不配?你比她强的,也不过是有个有权有势的爷爷,一个有权有势的爸爸,一群有权有势的亲戚!”

    倪显赫怒急,反而笑了,“是,没错。我的朋友,连带着我,在你眼里都是垃圾。我除了一群有权有势的亲人,就什么都不是。我这么不堪,为什么你还坐在这里?”

    倪显赫拍一拍林立安的脸,“你啊,怎么这么天真,我才刚以为你长大了点。”

    林立安把脸一扭,觉得这一天话不投机,没什么可以说下去的了,立刻就想站起来转身离去。

    倪显赫使劲儿把林立安的肩膀往下一压,他就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林立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帮你给了她2000块钱让她去做手术,你赶紧把钱还给我?”

    倪显赫嗤笑,“你也在乎那2000块钱?”

    林立安皱眉,“不是钱不钱的事儿,那本来是你该给的,又不是我睡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孩子,让我花钱太不公平。”

    倪显赫沉吟,“可是之前分手那天,承业已经帮我给了她几千块钱了,我对她再没有义务了。你明白么?”

    “明白什么?”

    倪显赫叹气,“明白我不会还你钱了。”

    林立安又被他的笑脸气得肚子疼,“你无耻!”

    无耻?

    这句话所得好,倪显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起林立安的下巴,林立安的眼睛因为生气而特别地明亮,像冬天海面凝固的那一层薄薄的冰片,几乎可以照心。

    倪显赫在这样雪亮的目光下,一点犹豫都没有,结结实实地吻上去。

    一个特别猛烈的吻,倪显赫箍着林立安的脑袋,撬开他的牙关,舌头绕着他的舌头转着圈,从舌尖开始沿着舌头伸展的弧度一度前滑,把他紧紧地按像自己,舌头一路向前,在他喉咙地敏感处打着圈儿。

    林立安先是感觉有两片柔软清凉的东西贴上来,接着是大脑一片空白。

    温热温柔却强势的舌头,久违了的气息,舌头被用力吮吸住,从喉咙开始丧失呼吸的主动权,等到他想起来要推开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了,只能任由他吻着,等着他最终放过他。

    倪显赫最后在林立安的嘴唇上结结实实咬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手也松开他。

    林立安睁大眼睛看着他,沉默。

    倪显赫也无话可说。

    两个人隔着张桌子坐着,干瞪眼。

    半晌,林立安干笑着说,“你也真下得去嘴,我这皮粗肉厚的,比起雪静来可差了不少。”

    倪显赫正色说,“我只是嫌你说话太难听。”

    林立安又怒了,“你嫌我说话难听,你是不是接着要嫌我长得难看?”

    倪显赫拉过他的手,“说什么呢,全世界都没有你好看,你最好看,行了么?”

    分明的哄小孩语气,可是林立安的脸却控制不住红了,扭过头去不看他。

    结果倪显赫偏偏要接着说,“喂,你说你今天这么生气,该不是吃醋了吧?”

    林立安立即反驳,“吃醋?吃什么醋?我又不是女的,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为你吃醋?我呸。”

    倪显赫揉一揉林立安柔软的短发,“要不要这么快就不打自招?我还以为你在为张雪静跟我吃醋呢!”

    林立安遇到了倪显赫,只能是满脸通红什么都反驳不了。

    倪显赫看着他,一时兴起,又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咬。

    林立安正因为他的话憋着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到健身房找个沙袋打一顿,这下找到了发泄口,索性身体前倾,一口把对方撤离的嘴唇紧紧咬住。

    倪显赫一愣。

    林立安再接再厉,又咬了一口,舌头使劲儿推挤,牙齿都撞上了倪显赫的牙齿。

    倪显赫轻笑一声,对着他的嘴开始反击,出动了自己的虎牙。

    两人像小兽一样撕咬了半天,直到银丝都从嘴边滑下来,才松了口,各自抹了抹嘴角。

    张雪静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林立安知道的是,张雪静再没来找过他,倪显赫也没有还他那2000块钱。

    人大校园不算大,可是两个人要不是刻意见面的话,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当然也没听所过有什么孩子冒出来。

    这件事,倪显赫和林立安在这个咖啡厅见了面之后,算是彻底揭过去了。

    林立安这段日子浑浑噩噩,公共课专业课一概不在状态。

    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牙齿和嘴唇,想起那个咖啡厅里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桌面是玻璃材质的,透明的水杯,里面飘着玫瑰花型的蜡烛,明晃晃的一抹烛,还有倪显赫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闪着光的小虎牙。

    在自己的唇舌之间,他想起了倪显赫的味道。

    韩若皱着眉喊:“林立安,老师叫你呢!”

    林立安晃晃悠悠站起来,脸上烧的能煮熟**蛋。

    倪显赫成天没有个真心实意的,喜欢绕来绕去,寻常话也喜欢骗一骗,最近更是多了点霸道疯癫,怎么连自己都开始把持不住了?

    Chapter27

    冬天最深处到来的时候,大二的期末考试结束,成绩陆续出来,林立安考得不好不坏,总算全部过关,接着就是个好年。

    计划着回家过春节,倪显赫订好了票,顺带了林立安。

    邢未羽的爸爸是民航中国区的老总,把几个孩子的机票钱都包了,林立安自然也因为倪显赫的一句话收到了照顾。

    林立安不喜欢邵永之,不喜欢宁承业,可是中间连着个过渡的桥梁倪显赫,跳不过跨不开的倪显赫,不发生交集简直不可能。

    头等舱的座位总不会坐满,宁承业和邵永之已经各自坐好了,位置并不相连。

    倪显赫跟在林立安的身后,林立安找了自己的位置坐好,心想这一趟行程虽然只有1小时,可是过程应该很无聊,按照惯例,倪显赫应该是要坐在宁承业的身边的。

    倪显赫却是直接走过来,示意他让一让。

    邵永之指一指自己身后的座位,“显赫,你的座位在这里。”

    林立安恨恨地看了邵永之一眼,倪显赫指着林立安身边的座位,说:“这里要是有人的话,我一会儿再让出来。”

    宁承业放下手里的报纸,回头嗤笑,“显赫,你在说笑么?看看你身边这位是谁,邢未羽他爸敢把这里的座位卖出去,就不怕被人投诉?”

    林立安直接用报纸糊住脸,不去看宁承业和邵永之的脸。

    这时候身边忽然静下去,林立安从报纸里面探出两只大眼睛,发现邵永之的座位旁边站着一个人,正在把后背夸张的黑色漆皮背包解下来。那个男生高高瘦瘦,水洗破洞牛仔裤,雅痞风格的黑灰色T恤,左耳带着一颗闪亮的钻石耳钉。他转过身坐在邵永之旁边,林立安发现他的侧面弧线干净漂亮,带着点邪气,却是和邵永之的无双的英俊帅气惊人的相似。

    “那是?”林立安不自觉问出声来。

    “他是哥的弟弟。”倪显赫小声说。

    “弟弟?邵永之有弟弟?”

    倪显赫转头看着林立安瞪大的眼睛,笑着说,“你以为他QQ名字为什么叫‘永恒’?永恒本来就是邵家‘之’子辈儿的两兄弟的名字啊。邵永之邵恒之,多押韵。”

    林立安又蒙上报纸,“他有弟弟怎么成天让你喊他哥?”

    倪显赫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林立安在飞机刚起飞的那段儿难受的很,好不容易进入平稳飞行了,呼吸里一股油墨味儿。看了几眼环球新闻,怎么也看不进去,忍不住转过头去端详起倪显赫来,不一会儿倪显赫就发现了他过于专注的目光,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了?”

    林立安不吭声。

    他还问他怎么了?

    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对他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对他和宁承业邵永之之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无从问起,他们肆意损他的时候,倪显赫竟然连个维护的话都不会说?

    林立安震了震报纸,做出一副认真阅读的样子。

    倪显赫扑哧一笑,“林立安,你在看什么广告看得这么认真?”

    林立安定睛一看,不是经典的拿倒报纸的乌龙,可是对着一整个页面的豪华游轮五日游的广告看得无比认真,也实在滑稽的可以。

    林立安说,“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都和邵永之搅合在一起。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倪显赫正色道:“他是我的兄弟,过命的兄弟,你明白么?”

    “不明白。”林立安说,“和你过命的兄弟,不应该是我吗?”

    倪显赫沉默。

    林立安干笑,努力掩饰掉自己的情绪,“我开玩笑呢,你不用这么为难。”

    倪显赫无声地揽住林立安的肩膀,闭上眼睛陷入浅眠。

    大概是因为太累,倪显赫才过了五分钟左右就已经睡得很沉,秀硬的鼻子靠在深蓝色的座椅上,平时强势又强硬的人在深色的背景下显得白皙而脆弱。

    他说邵永之是他过命的兄弟。

    林立安大言不惭说自己才是他过命的兄弟,他只是微笑沉默。

    其实答案再清楚不过。

    可是这样看着他的睡颜,竟然想不起要生气,反而只是觉得浓重的失落。

    他静静地把头靠在座椅上,脑袋离倪显赫非常近,好像两个人高中时代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

    林立安就这样看着他,很久很久很久。

    直到广播开始提醒要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开始下降。

    林家人感情一直都很好,除了林爸爸走了一次神,开了点小差,无一处不美满团圆。

    过年了,开了茅台,林方豪喝了几杯,脸色发红,满脸满目都是喜气,“你姥姥姑舅姐妹的孙子,就是全额奖学金去加州留学的那个,年前我见了一回,带着个女朋友,可漂亮了。你要是有女朋友,就领回家给我看看?”

    林妈妈说,“孩子还小呢!”

    “小什么!”林方豪笑呵呵看妻子一眼,“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跟你结婚了!”

    林立安只能苦笑,女朋友,本来是有的,可是后来却被证明,根本没有办法领回家。

    林妈妈说:“你还愁咱儿子娶不到老婆?”

    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全天下最好,没有人可以比拟。

    林方豪已经喝得红光满面,“人啊,就该遵从自己的动物性。你十几岁情窦初开了,找个女朋友,正常。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该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你看,你高中的时候和那个叫什么倩的小姑娘谈恋爱,我不一句都没说么?”

    林立安惊愕,“爸,您都知道?”

    林方豪说:“那是,你爸我什么不知道啊?过几天我们‘豪气’海参就要去纳斯达克上市了呢!”

    林立安知道父亲这时喝高了,开始吹牛皮了。

    林妈妈看着丈夫,目光宠溺,如同在看一个带着小红花宣扬自己成绩的孩子。

    北方的春节依旧寒冷,林立安忽然想起千禧年的初三晚上,他在街上偶遇了倪显赫,一起看了最美的一场烟花。

    那时青春年少,只想着要靠近清华北大,觉得任何地方都可以抵达,觉得任何目标都能实现。

    可是现在,他不再像从前那样。

    懒得背单词,六级考了590,比大一的时候考四级考的640不知道差了多少,并且不想要考雅思和托福。

    让他背20000次的GRE词汇,不如让他去死。

    林方豪的生意越做越好,豪气海参连锁店覆盖范围越来越大,某次他和韩若出去闲逛,还在王府井看见了自家的连锁店。

    林方豪就他一个儿子,叔伯和家里的关系不远不近,偶尔沾点小便宜的事儿是有的,可是肖想家里财产的,恐怕没有人。

    毕竟这是林氏夫妇自己辛苦经营的,不是从祖辈继承的。

    林立安心想,自己大概还可以天真烂漫做几年的土豪二世祖,等到过几年,守着老爹的基业,发展壮大。

    林立安整个寒假,参加一次班级同学聚会,和同学凑钱给班主任和师母买了一对情侣手表。

    大家都还是学生,没什么钱。林立安心里很喜欢皮肤黝黑长相英俊会带着他们打篮球的班主任,可是毕竟不能太张扬,就和同学们一样凑份子,每个人都掏200块。

    宋小涵和林立安好长时间没见,见面的时候都激动到不行。

    宋小涵问:“上次打电话你不是说你那个女朋友又清纯又可爱么?还经常去参加支教,现在怎么样了?”

    林立安说:“分手了。”

    宋小涵说:“我在XX理工算是真的明白什么叫一女难求了!我们系上一届的同学请吃饭,这一吃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整个系上一届一个女生都没有!后来有个师兄说,本来是有个女生的,可是后来那个女生转系成功了,于是就一个女生都没有了。”

    林立安说:“你也是单身?”

    宋小涵喝了两瓶啤酒,有点上头,带着点羞涩说:“我有女朋友的,你不是知道么?”

    林立安想了半天,丝毫印象都没有。

    宋小涵提示:“当年你不是被我整的很烦么?就为了和她分手还是不分手?”

    林立安一口啤酒差点吐出来,瞪大眼睛:“还是那个,就是那个初中处了三年,高中谈了三年分手的人,现在你们还在一起?”

    宋小涵白了他一眼:“林立安,你不是最崇尚从一而终么?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明白么?”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旧人,难道就不会变么?

    旧人,难道就不会不值得么?

    大三的开始了,课程没那么多,林立安的全校选修课在前两年基本上都上完了。但是专业课虽少,却越来越难。

    林立安说不上来自己有多喜欢经济,可是如果让他再选个专业,他也选不出比这更喜欢的。

    倪显赫已经开始在牙科实习了,也非常忙,两个人只是偶尔出来聚一聚,有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的眉州东坡,有的时候是学校对面的赛百味,顺便再上旁边的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这样的地方最好之处,就是不会遇见邵永之,宁承业这些人。

    林立安没再谈女朋友。

    他是真的对女朋友这种身份的女孩子开始有一种恐惧了,头顶绿油油的滋味总归不太好过。

    他不想要再被女朋友背叛。

    他不想要再和倪显赫闹矛盾。

    他不太有精力再投入一场感情。

    索性做孤家寡人,有的时候厚脸皮给韩若做超级无敌电灯泡。

    倪显赫呢,大概身边穿花一样总有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有一次在电影院里面的DQ买一杯冷饮的时间,倪显赫的电话想了三次,每次那边的不同的女声都是在喊,亲爱的。

    直到,又过了一年。

    那一年是2003年,林立安上大四。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

    例如林方豪为了看儿子,谈生意方便,在东二环和北三环买了两个房子,为此还卖掉了在L城的两处房产,并且添了不少现金。

    几年后,市值上升了三倍。

    例如韩若拿到保研资格,大把的空闲时间,反而专心学术,做毕业论文一丝不苟,让林立安汗颜。

    他甚至开始疏远追求了很久的迟大校花。

    例如这一年的很多人都经历了许多的恐慌,见证了许多的生死,小学生只要一写作文就要写“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一场动荡的罪魁祸首,叫做非典。

    例如,

    林立安经历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

    Chapter28

    开始的时候,林立安并没有在意。

    他上学期为了期末考试脑袋上长了几个闷头的痘痘,黑眼圈和眼睛一样大,春节在家又被林妈妈当猪喂养,虽然是万年吃不胖的体质,可是过多的油脂仍旧导致他的模样和期末考试后的挫样相比没有丝毫改善。

    他愁得不行,甚至强行霸占了韩若的爽肤水。

    图书馆报架子上,人民日报刊登着谨防流感的报道。

    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报道,类似于大雾天气不宜运动,沙尘暴预警,出入小心。

    刚一出门,就接到倪显赫的电话。

    倪显赫问:“你在哪?”

    “我刚从图书馆出来。”

    倪显赫说,“到你们学校东门等我。”

    林立安不知道倪显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抱着一大叠资料,依言去了东门口等。

    倪显赫真是快,大概只用了20分钟,他的奥迪Q5就呼啸而来。

    倪显赫在大四刚开学的时候买了车子,开始学校实习医院的两处跑,邵永之还在大四,可是已经开始做地产生意,倪显赫这一年经常四处奔波。

    倪显赫没有像以往一样很有风度地下车,只是降下车窗,墨镜的遮盖下看不见眼睛里的神色:“上车。”

    林立安打开车门跳上去,把资料扔到后座,刚想开口抱怨倪显赫故弄玄虚,搞得好像地下交易一样,倪显赫忽然开口,“你想去哪里?”

    林立安蒙了,“什么去哪里,不是你让我出来的么?”

    倪显赫失笑,神情却带着几分焦躁,“这几天卫生局一直在压着消息,可是最晚明天,也就压不住了。我来告诉你,总归比让你听谣言听上面的官样文章更让我放心。”

    林立安惊住,“怎么,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儿了?那个这几天有人传的那个传染病的那个事儿是真的?真从广州传过来了?”

    倪显赫点点头。

    林立安呆呆地看向前方,十字路口,红灯分外刺眼,忽然想起《X战记》中的预言。

    不知过了多久,红灯过去,倪显赫的车子继续行驶,林立安才笑自己胡思乱想。

    传染病而已,跟世界末日有什么关系。

    倪显赫又问:“现在就两个选择,趁着现在还没有引起大面积恐慌,飞回老家,或者是留在北京。不过北京流动人口多,危险更大。”

    林立安想了想,说,“当然是回家,我爸妈还都还在家呢。我不放心。”

    倪显赫直接把车开到了平时几个兄弟聚会的时候用的房子,房子离人大很近,一个三居室,卧室多,客厅小,是老楼了,基本上没什么装修,一个房间一张双人床,只是干净舒适而已。

    林立安是第一次来这里,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你在北京也有个窝。”

    倪显赫说:“也不算一个窝。左边那个房间是邢未羽的,右边的房间是宁承业的,中间的是我的。所以我也只能占三分之一。”

    “邵永之呢?”邵永之一直是他们这些人的核心人物,怎么他会不在这里住?

    倪显赫指指天花板,“上面那层是他的。”

    林立安瞬时联想,“上面是邵部长的家?”

    倪显赫点点头。

    林立安说:“我靠,原来皇亲国戚都住这种地方啊,怪不得他这么多年升的这么快,如此‘清正廉明’,不快都没道理。”

    言语之间,十足的嘲讽。

    倪显赫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组织,任何一个机构,都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有些是写在规章制度中的,有些是在潜移默化之中每个人心照不宣的。人无完人,有光的地方必然有yīn影。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洁白无瑕,只要是他这个人对这个社会所做的正功大于他所做的负功,那么这个人的价值就不该被轻易否定。”

    林立安反唇相讥:“难道一个做了很多好事的杀人犯就不该死么?”

    倪显赫扶额,原本是要拉他来避难,却引起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林立安的世界除了黑色,就是白色,没有任何中间的过度地带。

    而倪显赫自己对待万事万物,却更喜欢选择黑白之间数不清楚的那些种灰色。

    倪显赫最终决定把这些不愉快放在一边,拉着林立安的手到自己的房间床上坐下,自己则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他异常认真地看着林立安的眼睛:“林立安,你听着,现在广东那边传来的消息多种多样,说什么的都有,不足为信。而北京的情况,据我所知,十分严峻。这是一种叫做非典型肺炎的传染病,传染性极强,如果你回到了家,一定不要随便出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那些朋友,可是现在一票难求,坐火车,客流量太大,一不小心就混进几个疑似病例。我只能让邢未羽给你弄张机票。我,不放心你。”

    林立安这才想起来问他,“那么你呢?你不趁早回家么?”

    倪显赫说,“哎呦,终于想起我了啊。”

    林立安摸摸头,几分赧然,还有说不出的一点心疼,“百善孝为先,我总不能把你放在我父母面前吧?”

    他下句话没说,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你总不能让我把你放在我自己前面吧?

    我也只是,把你放在除了我父母和自己的其他人前面一点点而已。

    林立安立刻给父母打电话。

    林方豪不在家,林妈妈接了电话。

    “妈,家里怎么样?”

    林妈妈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北方的那座城市,依旧是一片平静。

    林立安说:“妈,没事儿就好。爸呢?”

    林妈妈说:“你爸啊,招待一些盘锦的客户,还没回来呢。”接着抱怨,“还得给他准备醒酒茶,肯定又得喝得醉醺醺才回来。”

    林立安说:“你们俩都好,我就放心了。告诉我爸能少喝就少喝,烟也少抽点。”

    林妈妈笑着骂了句,“臭小子。”

    “那个,咱这儿没有非典?”

    林妈妈说,“我看电视,听说广州那面挺严重的,不过咱们家这里一切正常啊。”

    林立安舒了口气,“你们俩小心点。”

    倪显赫小声说,“提醒阿姨赶紧去备点消毒水多多消毒,注意通风,让他们少去人多的地方活动,还有出去别忘了戴口罩。我美国朋友帮快递过来的N95口罩,我给你们一家三口每人准备了两个,等你回家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林立安依言一句一句和林妈妈交代了,最后说:“爸妈,你们照顾我自己。我这才刚回来,导师刚交代个项目让我跟着做,走不开。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林立安挂了电话,倪显赫沉默了半晌,才说,“过几天,你们学校要是封校了,你想回家都不行。”

    林立安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你都不回去,我干嘛要回去?我绝对相信你,你不会让自己栽在这个上的。”

    人大对大四的学生管理一向松散,这一学期没什么课,翘课早已经成为常态。

    更何况,还有韩若在学校帮忙照应。林立安从那天起就开始窝在倪显赫的这个窝。

    看书,玩电脑,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倪显赫忙进忙出,他们似乎是在之前就屯了一批医疗用品,包括板蓝根消毒水温度计之类,以正常的价格售卖。

    倪显赫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他的很多师兄师姐已经开始执业,接触到的真实信息也更多,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在林立安被电脑上无数弹窗新闻快要吓破了胆,每天和林方豪夫妇通三次电话,吃光倪显赫的方便面和冰箱里面所有食物的时候,他忽然有点乱了。

    因为,倪显赫已经两天没有回来这里。

    第三天,林立安的嘴里生出了几处溃疡,嘴角鼻窝里面全是疮,连呼吸都是疼的。

    倪显赫终于在第四天凌晨回到了自己的窝。

    打开房门,林立安裹着厚厚的被子,俯趴在厚厚的床垫上,还套着毛衣,牛仔裤也没脱,一只脚上还套着袜子,另一只脚光着,十分落拓邋遢,像一只大大的灰狗。

    倪显赫心中浮现出几丝柔情。

    他走过去,拽着对方的短发一把把他的脑袋抓起来。

    林立安迷迷糊糊,这一抓,嘴角到嘴里疼得不行,连带着耳朵都轰鸣起来了。

    依稀看见倪显赫的脸晃晃悠悠,林立安以为是做梦,两手往虚空中胡乱摆了一通,没摸到让他醒来的“罪魁祸首”,以为那也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倪显赫持之以恒地想要弄醒他,谁知道这一番动作手正巧就一整只都贴上了林立安的额头。

    第一感觉就一个字,烫。

    倪显赫瞬间吓出满后背的冷汗,那边林立安翻了个身,震动了满嘴满鼻子的疮,疼得不行,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倪显赫呆坐了几秒,颤颤巍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去摸林立安的额头。

    他自己的额头在出了一层薄汗继而风干之后冰凉一片,而林立安的额头温度高出他许多。

    倪显赫额头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脸一直滑到脖子,等到落到小腹上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一滴。

    这一点冰凉,让倪显赫清醒了许多。

    他又试探着靠过去,和林立安额头贴额头,林立安嘤咛一声,又翻了个身子。

    倪显赫侧身弯腰到床头柜里面找温度计,同时拍拍林立安的脸,一直把他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