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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1(2/2)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罗帆醉醺醺地抢过话筒,张口就拉着嗓子飙高音:“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嗷嗷嗷——!!”

    被两人挤在中间的程蔓手里捧着杯柠檬汁,是服务生送来给解酒的。柠檬汁酸得要命,一入口就感觉牙都要酸倒了,可不喝头又晕得厉害——便皱着眉头小口小口的抿。

    忽然凌空伸来只手一把夺了她的杯子,是孔旻,俊脸通红通红的,眼神都不稳了,“妹子,干坐着干嘛?来,唱首歌来听听!”说罢,将唱得正Hign的罗帆一屁股挤开,抓过话筒就给她。

    程蔓瞅了眼失去着力点跌趴在地上的罗帆,只见这家伙起不来,索性就躺在那儿哼哼唧唧,还不时地翻滚两下,然后继续面朝地的趴着哼唧——一下子没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也没扭捏,坐直了身子,接过话筒,往液晶大屏幕扫了眼,跟着旋律往下接着唱,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啊你们好不好。世界是如此的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她的声音不算顶好听,也没有女声特有的尖细柔媚的腔调儿,但清清脆脆的,明朗纯洁又不缺稳重,让人想起暖洋洋的夏季风徐徐吹过的夕阳海岸。

    林淼从卫生间补妆回来,见他一人远远的坐在包厢的另一头,微微挑起嘴角,想也没想就笑着朝他走去。

    在他身旁坐下,她低声问道,“累了?要不要先回去?”

    秦准沉默,低首把玩手里的烟盒。指尖冰凉,触及烟盒时竟无一丝暖意。

    世界是如此的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过了好一会儿,他嗯了声,“林淼,你回去吧。”

    林淼微愕,随即轻声道,“你不是让我……”

    他撩唇浅浅一笑,抬起头望向那边,眸色乌黑深沉,闲闲道,“我现在后悔了。”

    不远处坐着的那名女子,从在火车站见到他伊始,一直在避免与他有直接的目光接触,即使两人的视线不小心的撞上了,她也仅是极为礼貌地冲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不似躲避,反而自若非常。她的防线竟比他的还要牢固上好几分。

    隔了几年没见,他似乎忘记了,她就是“好马不吃回头草”的主儿,对程观越是,对他更是。区区一个林淼,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会生出什么醋意来……或者说,她是全然不在意罢,整个人置之度外,如此一观倒是越发显得他幼稚了。

    林淼坐在那儿,身段纤细,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这么做是何苦?她根本不在乎。”

    秦准听言回头看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喝了一些酒,眸子十分濯亮,他笑了笑,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林淼,人总是偏心的。与她在一起后,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还会有其他人插足。”

    牛头不对马嘴,意味含糊,可林淼听懂了。她屏息望着身旁的男人,他说完话,便微阖了眼,似闭目养神,又像仅是有些疲惫,不愿睁开眼看她。侧脸一动不动,叫人隐约感到从前的时光已经归来,仿佛从来没有远去过。

    她曾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旁,在两人都尚年少的那段短暂的时光。那会儿他还是个大男孩儿,连眼神都是清亮、勇敢、年轻无畏的。她是音乐学院的系花,他是商学院的高材生,本来两人是不会有交集的,却因一次她在食堂打饭,他与几位同伴嬉笑打闹着对面走来,也不看路的,一个不小心她将餐盒中的饭菜洒在了他身上——还记得那会儿他只是轻拧了眉头,生得极漂亮的脸上并无不悦,只是勾了勾唇角,冲她道,“下回小心点啊,美女。”

    ……真是无理取闹,明明是他自个走路没长眼睛撞上来,却要怪在她头上。

    那时便有些动气,回去找了人一问,才知他便是商学院赫赫有名的秦准。后来便上了心,她无意间总会去关注他的动向,知道他又交了多少个女朋友,知道他拿了系里的特等奖学金……

    时间流逝,后来两人又巧遇了几次,一来二往的,她也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两人便在一起了。只清楚的明白,他对她,或许从来就没有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JJ傲娇受

    ☆、一直只有你

    她微侧了脸,恰好望见程蔓用脚踢了踢睡在地上的罗帆,似乎是在试图叫醒他。对于这个女孩儿,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怎么忘记得了呢?她从未想到过,秦准这样的男人,原来真的会爱。

    ……

    许久,她低声道,“我在这里陪你。”动听如水银流淌过湖面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强硬的坚持。

    秦准听言轻瞥了她一眼,眉头微不可见地折了折,随后漫不经心地道,“随你。”

    林淼抿起唇,只觉室内的空调温度太低了,她正对着空调风口,呼呼的凉风灌进她眼里,亦是冷涩非常。

    这边正不咸不淡地交谈着,另一厢,程蔓踢了醉得稀里糊涂的罗帆几脚,欲叫醒而未果,正想转回身,突然一股子掺杂了浓浓酒气的温热气息贴近她的耳际,“妹子,你能耐啊,几年不见,别说泰山崩于前,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见得你会变脸色吧?”

    程蔓被孔旻这么一出激得全身**皮疙瘩瞬间起立唱国歌,忙不迭地推开他,面色纠结道,“那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嘿,放心,哥我压根没把你当成女的看,”孔旻不以为意的在那笑,又凑过去一些,闪烁的目色竟无几分醉意,清明得很,“你也别给我扯开话题啊——来,跟嫡亲哥哥说说,你跟那位——”斜斜眼,眼神儿意有所指地飘向包厢的另一头,“还有没有可能了?看到他,你还会不会心动?”

    程蔓在好几年前就给孔旻做了一个深刻而贴切的评价:这厮要搁古代,就是一老鸨与八婆的完美结合体。

    若是以前,她虽然觉得烦,但总能认真地听进去,然后截住他的话,四两拨千斤的将话题给转移开。可今天她实在没什么兴致,心思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觉他吵得慌。

    她嗯嗯啊啊的本来想随便敷衍过去,没料到孔旻比牛皮糖还粘糊,又是拉又是扯,无意间也不知吃了她多少豆腐,缠着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程蔓被他缠得没法子,烦不胜烦,又念及今天是他的接风宴,便压住恼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小声道,“哥,要不我编个借口先走,你掩护我。”

    孔旻咧着嘴巴,“说得跟抗日打游击战似的……”

    程蔓道,“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孔旻这回不说话了,瞅着她富含深意的笑。

    就说嘛,这丫头片子还是在乎的。这可不,瞧瞧,他还没唠嗑两句就坐不住了。

    程蔓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了地单手盖住眼睛,呻yin道,“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蒙娜丽莎啊,怪寒碜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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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蔓走的时候没有与秦准打招呼。也不是赌气或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缘由,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身边已有如花美眷,她特意跑过去说再见反倒容易叫人误会,索性省了麻烦。

    出包厢时她忍不住回头瞟了眼,室内的光线果真是暗了些,又仿佛蒙了层雾气,叫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瞥见他的嘴角,抿着一言不发的弧度,勾勒出一抹叫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来。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了,B市是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变天变得很频繁。外头乌黑的云层压得有些低,连带着气压也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大概是快下雨了。

    程蔓席间为了少说话,就多喝了些酒,头有些晕,便停住脚步,在临仙阁的走廊上掏出手机给杜晓培打了个电话,让她打出租车过来接她,顺便将她的小丰田开回去。

    出了临仙阁,走到停车场,拿出钱包正欲翻出车钥匙,一束强烈的灯光突然打过来,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捂住眼挡住那光。

    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后,她睁开眼,就看见秦准已经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上就朝她走过来。

    待走至她面前,他心平气和的说,“我送你回去。”

    程蔓仰头看他,同样心平气和的回道,“谢谢啊,不麻烦你了。”

    他眉头紧皱,“你喝多了,连路都站不稳,怎么回去?”话里语气熟稔,好似这几年空白的时光里,他们从来没有分过。

    程蔓无声笑了笑,并未指出他不妥当的语气,只是道,“我打了电话让人来接我。”又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些什么,就又补充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林淼会误会。”说罢她不禁又有些后悔,嗳,怎么听都带着酸味儿是不是?

    失策啊失策。

    “误会……”他闻言神情一顿,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陡然如这沉沉夜色般,眼角是抹清淡如冰的神色,他一字一句地说,“程蔓,装傻也得有个限度。”

    程蔓沉默,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淡淡抬眸,轻声道,“别忘了,当初是你说的分手,我这么说不也是为了避免尴尬么……”

    他蓦然哑了声音,似是极为压抑着,见她镇静自若低眉顺眼的样子,有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胡乱扯松了领带,终是没忍住,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她,手腕一转旋即将她拉入怀中。

    心口针扎般隐隐作痛。

    如果当初预料到这个女孩儿会在今日带给他如此之多的欢喜与难受,有时他愤怒得恨不得掐死她,有时候又心疼至极——那么他宁愿此生都不要遇见她。可偏偏遇上了,还是他主动招惹来的——那又怨得了谁呢?自作自受罢了。

    没错,就是自作自受!他自己造的虐,活该受惩罚。

    心中微微叹息着,他强硬地搂住她,敛着眉目,冰凉的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缓,字字清晰的道,

    “你给我听好了,程蔓,我们在一起以后,一直只有你,从来没有别人。”

    ☆、没那么长的耐心

    程蔓参加工作后才慢慢的知道,不管校园里有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比不了社会的一分险恶。世界和她想象中似乎一样,又好像不大一样。有些人吧成天笑呵呵的和你瞎扯淡闲唠嗑,嘘寒问暖关怀至极,可打不准哪天等你将心肝都交出去了,才知就是这些个人在背后冷不防的捅你一刀,叫你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想,人心是世间最为复杂的东西,没有哪个谁能够真正摸透。而有些人就是这样,谎言说多了,欺骗的人多了,演技不断精进,渐渐的就与真的没什么两样了。

    可她由始至终的相信,秦准的确是真心喜欢过她。

    2005年情人节的夜晚,他身影落拓地立在女生宿舍楼的那棵大槐树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夜风轻轻撩动他的衣角,他倾身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会对你好,不让你伤心。”

    那会儿大概便有些心动了,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儿对她许下这种承诺。而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为她的不解风情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又莫名其妙的与她和好。他吃起醋来蛮不讲理,二话不说也不看场合捉住她就是乱亲一通。他总嫌她瘦,每回吃饭就不停往她餐盘里夹菜,嘴里还不正不经的说“太瘦抱起来手感不好”……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在一点点的沦陷,一点点的靠近悬崖边,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跌入了悬崖万劫不复。但她心甘情愿。没有人会为了远方遥不可及的光明而放弃近在身旁的温暖,她只是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以前室友常常说她别看嘴巴挺利索,其实就是个面瘫闷葫芦,喜欢啊不喜欢啊就大声说出来呗!可她在心中稍微演练一番就会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是演偶像剧,为什么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不嫌腻得慌么?有哪个正常的成年人会成天将爱挂在嘴边的……

    年少时的程蔓相信爱是要在细水长流的相处中才能慢慢体现出来,好比执子之手,与之携老,这个世上也是存在永远的,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两人的结局却硬生生地推翻了她的信仰。

    ……

    回忆扑面而来,程蔓脑子有些昏沉。他的怀中仍是那股淡淡的混着柠檬香气的青草味儿,她记得这个味道,一直都记得。

    一切仿若归于昨昔,可偏偏又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曾让她结结实实的成长了一回,让她明白,原来爱是会疲倦的。她不懂如何去回应他的感情,所以他累了,对她没有了新鲜感,于是两人终于走到了终点。

    杜晓培说得没错,造成这样的结果,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归根究底,只是他们太过年轻了些。他说出“到此为止”的那天,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她哪里没做好,还是不小心将他惹恼了,能不能不分手?可最后她看着他冷漠清淡的神情,目光里无一丝平日的暖意,她心中一下子就产生了退意,那些疑问全部被她咽了回去,心想分了倒也好,反正离了他也不是活不了。

    而所有的困惑在岁月的流逝中,却逐渐模糊了本来的面容,原来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如今变得可有可无。日子马不停蹄的行走着,秦准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匆匆出现了一回,即使再绚烂耀眼,也不过是过去的事情

    ——放下了吗?大抵是没有,但那份最初的,对一个人的感觉,却真真切切的消逝了。

    “一直只有你,从来没有别人。”

    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光,只有夜风沁凉沁凉地吹拂过她与他的发梢。

    她没有挣扎,像以前那样,软软的乖乖的偎在他胸前,抬首看他,眼睛微微眯起,兴许是喝了些酒,大眼里波光荡漾如璀璨的星河,“秦准,我没有那么长的耐心,可以把对你的喜欢保留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一紧,力道之大几乎是要将她勒断气。

    “你……”

    他咬着牙,似正欲说着什么,此时不远处驶来一辆红色出租车,“吱呀”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随即有人从车上跳下,急冲冲的就往这边大喊一声,“住手!谁胆敢碰我的人,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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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程蔓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小丰田也是能用来飙车的。

    杜晓培边猛踩油门开着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优哉游哉跟着车内震天响的摇滚乐打节拍,身体还时不时地随着强劲的节奏扭动两下,一副朋克小青年的叛逆样。

    前方的路灯影闪烁,不停的有车辆在两旁迅速倒退,转眼就被远远甩在了后头。程蔓坐在副驾驶座上,越发的头晕,心里也有些发憷,在这样下去不出事才奇怪。思索了下,她虚弱出声,“杜十娘,你开这么快……是希望咱早死早超生么?”

    车速骤缓,杜晓培一头黑线的扭头看她,啊呸了一声,道,“乌鸦嘴!不是你让我开快点的么……”

    程蔓道,“不用开这么快了,他不会追过来的。”

    杜晓培听言挑了挑精致的秀眉,“怎么说?我看秦大人对你倒是念念不忘穷追不舍啊。”

    她嗳了声回道,“本来可能是这样……但您老刚才的独特表现太有气场了,只要是个人都得让你吓跑,哪还有胆子敢追上来?”

    “……我那不是着急么,以为你遇上歹人了。”说着,杜晓培似是回味过来,皱眉,“那个啥,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程蔓:“当然是夸你。”

    “怎么我听着怪别扭的……”杜晓培思索着。

    良善的好公民程蔓晃悠悠回道,“那都是错觉,你好好开车吧……”

    傻大姐杜晓培脑子转不过弯来,也没再想太多,哦的应了声,转回视线,老老实实的继续开车。

    车内的音乐还是放得很响,程蔓听在耳朵里只觉连胸口都是堵得慌,便摇下车窗透气。

    沁凉的夜风透过降下的车窗吹进来,携着猎猎的风声。

    程蔓靠在车座上,微微斜着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如墨,真是黑,远方的云层压得几乎要接近地面了,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因子,拖拖拉拉却迟迟不见下雨,叫人的心也变得潮湿潮湿的。

    怎么还不下场大雨呢?

    怎么不与她19岁生日那天一样,痛痛快快的下场大雨呢?

    记忆如黑白胶片般在脑海中回放。

    那日是六月十五,她上大学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没有家人,没有情人,只有229的姑娘们陪她一起度过。她在室友们睡着后悄悄出了寝室,爬上了宿舍楼的顶层。那晚下了场大雨,雨停后天空是纯粹的墨蓝,月亮清冷清冷的,却十分的圆,跟武大郎卖的烧饼有的一拼。

    许多人都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她心想,不知隔了整整一个太平洋的那头,月亮是不是真的要比她看到的更加的圆,更加的亮?

    就这么坐在顶层的楼梯上呆望了天空许久,久到她自个儿都觉得有些傻了,这才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脚麻麻的酸酸的,她却顾不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电话簿,排头第一个就是“禽兽”二字。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回他无意瞅见她手机电话本里的第一个名字是程观越,立马就翻了脸,二话不说夺过她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阵乱摁,没过一会儿就将手机还给了她。瞅着她道,“下不为例。”本是恶狠狠的语气,偏偏他的眼角噙了份洋洋的笑意,眉峰微动,转瞬就流转出叫人移不开的万种风情。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程观越”三字之所以排在第一个完全是因为程字开头字母是C,在她认识的人姓名里排首位,所以系统就将其默认排在首位了,她压根儿没刻意设置过的……

    她纳闷地接过手机,低头一看,顿时冷汗噌噌直掉。只见那名称一栏赫然写着——我男人秦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又瞪大眼睛看了遍,没错,就是这五个字。

    ……这哪里是五个字,明明是五道雷,“五雷轰顶”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沉默了阵,她无语抬头看他,“那个什么,这也太……”恶心巴拉了吧……

    他却没待她说完,嗤了声掏出自个儿的手机,银黑直板的,牌子款式在那会儿都是稀罕的奢侈货,他调出手机里的电话本,伸过来给她看——我女人程蔓。

    程蔓说不出话来了,嘴角抽搐了几下,闭上眼睛,几乎不忍目睹。她心想自个儿是何德何能,竟摊上这么个极品……

    秦准被她悲怆的神情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摸摸她的头,眉眼轻翘,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是吗?”

    ……

    后来她还是觉得肉麻别扭,就将“我男人”三字删了。他故技重施,又抢了她的手机重新输回这三字,她再删,他再抢……最后她学乖了,当着他的面便没再改,与他道别回了寝室以后,她才狠狠地蹂躏按键,想也没想,将“我男人秦准”改成了“禽兽”。

    改完后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发了好长一会儿的呆,等回神过来发觉脸还是滚烫滚烫的,烧得十分厉害,连带着心跳也多了几分热度,扑通扑通跳得毫无规律可言。

    ……而在六月十五日那一晚,她给这个已很久未在她手机里出现过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是分手一个月的纪念日。秦准,再见。”然后摁下删除,这个号码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程蔓喜欢做事情先计划安排好,失恋,失意,伤心,她给自己定的期限是一个月。一月为期,从今往后,秦准这个人的所有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她忘记了,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不久之前,在昏色沉沉的暮霭里,那张漂亮的脸几乎要被暗光融进去,他俯身看着她,张嘴欲言,眼底飞掠过一阵痛色……

    ——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秦准?

    在车上闭目养神没几分钟,包里的手机开始欢快的唱起歌来: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杜晓培扑哧一笑,又转过脸来,“老四,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在用这个铃声……”

    程蔓瞥她一眼,边将手伸进包里边笑着反问道,“为什么喜欢一样东西不能长久?”

    杜晓培愣住,砸吧了下,也笑了,“有道理有道理。”不愧是老四,说话就是有深度。

    莫名接收到杜晓培隐含崇拜的目光,程蔓心里有些疑惑,正欲问,恰在此时已经摸到了手机,就作罢,拿起手机一看,指尖僵住了。

    杜晓培问,“谁打来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呀?”

    太阳穴突突的跳,程蔓伸手按了按额际,回道,“不敢接。”

    杜晓培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意味深长,“还真老实啊。”调侃了句,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一首《恭喜发财》唱完,手机消停了会儿,没隔几秒,一个短信进来,还是那个没署名的号码,程蔓心惊胆战的打开来看,上书: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

    几天后,周六的大清早,孔旻的夺命连环Call将正与周公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程蔓吵醒。

    她东摸摸西摸摸,睡意朦胧中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才一接起那头就是噼里啪啦一股脑的交代,“妹子你醒了没醒了的话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待会儿我来接你巴拉巴拉……”

    这下子再多瞌睡虫也要让他给赶跑了。

    不就是个校庆么……十点才开始。

    程蔓拧开台灯,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匪夷所思的打断他,“那个,哥,现在才五点多,天还没亮呢,你急什么?”

    那头尴尬了下,“我这不是怕你不去么?”

    “为什么不去?”

    “没什么……”语焉不详的笑了几声,孔旻又道,“既然醒了就别睡了,你穿正式点,最好化点妆,我八点来接你。”

    “好。”

    挂上电话后她起床慢腾腾的穿衣服,慢腾腾的洗漱完后挑了套品牌职业装换上,拍上保湿水化妆,末了吸着拖鞋晃到宿舍楼下的早餐店买了一份小笼包子与一杯豆浆,就坐在店里吃。

    这家的小笼包子程蔓吃了近两年都没吃腻,馅多皮薄,肉馅儿鲜美汁多不油腻,沾点花生酱好吃得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还挺便宜,两块钱能买到一笼十个。老板人也很厚道,每回都给她盛很多花生酱。

    这日清晨,研究生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开的正好,阳光在叶缝间穿梭跳跃,与叽叽喳喳的小鸟儿竞相追逐。微风吹过,绿油油的树叶就摇曳着哗啦啦作响,撒落一地光斑。

    程蔓一口气吃完了十个小笼包子,摸摸肚子感觉还是没吃饱,视线从盘中抬起,扬声对正在忙碌的老板道,“大叔,再来一笼包子!”

    话音正落,她余光一扫,就望见一辆在白日里越发引人注目的黑色大奔,在门面简陋的早餐店前很突兀的停下,下一刻,车门打开,一个人于晨曦逆光之中走下来。

    浅色衬衫,紫白相间的领带松松系着,一双铮亮铮亮的皮鞋落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他的臂弯还挽着一件黑色西装,那模样似是刚从会议上下来,又似即将前往重要场合赴约。

    显然是后者。

    逆影中他的表情看不分明,可程蔓无意识的含着筷子,直愣愣的瞅着他朝她步步逼近,脑中很自然也很诡异地就冒出那几个字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与此同时还冒出来的一句话是:孔旻你这个大叛徒!

    ☆、怎样才叫有理取闹

    Q大百年校庆举办得十分隆重。黑色大奔一路开过去,两旁彩旗飘飘,遥遥望去,只见恢弘气派的校门口前方拉着大红色的巨型长幅,上头用黑色大字写着“欢迎杰出校友回归母校!”一长溜服装统一的学生立在校门两边,笑容灿烂地迎接从世界各地汇聚于此的各界名人泰斗。

    前方有位曾在Q大就读如今已是中央领导核心的大人物下了车,一时间周遭的人群蜂拥围了上去,嘘寒问暖求勾搭求握手的比比皆是,媒体记者更是不消停,闪关灯咔嚓咔嚓响个没完没了。

    黑色奔驰在愈渐缓慢的车流中困难前行着,程蔓坐在大奔的副驾驶座上侧过头,脸贴着漆黑冰冷的车窗,饶有兴致的望着那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后几个矮小的记者将手中的话筒摄像机举得高高,不停的蹦啊蹦,活像一只只被丢入滚烫热水中的青蛙……

    开车的人无视她挠着车窗流连不舍的目光,目光斜都没斜,继续前行,这么有爱的一幕就一点点地被甩在了后头。

    车内的温度很舒适,安静的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却说不上名号来的香味。程蔓无声地咧了咧嘴,忽然想起前年的校庆。彼时,她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带着底下那群大一的小兔崽子执行上级命令,胸前挂着个工作牌,也就是这么傻愣愣地站在校门口,咧开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迎接贵宾。

    那时也有一个大人物驾到,场面之壮观跟刚才可有得一拼!她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头,遥遥只能瞧见那位的含笑的侧脸与鬓间若有若现的白发,在此之前,她对那些位居高位的权势人物的印象一直是来自于每晚7点的新闻联播——不是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富绅,就是地中海发型非洲身材的国际友人……

    她心里暗暗感叹着,原来真的有这样一种人,浸yín官场身居高位,却自有一番凛然威严的气势。

    她身边站着一位眉目清朗慈祥的老头儿,只听他赞叹了声,与旁边几位同样年迈的老者说道,“秦市长是当今少有的好官了,这些年在国外我经常关注大陆的新闻……城市被他管理得非常好。都说虎父无犬子,大概他的儿子也不是池中物……”她一听也有了点兴趣,就下意识拉长耳朵,却听另外一老者附和了几句,道,“听说秦市长家的公子也在Q大,出名得很,叫秦准……”

    那位颇为欣赏秦市长老头儿就是后来成为她导师的傅教授。程蔓对那日记忆犹新,最大的缘由就在这人话音一落的后头。只见那傅教授目光稳稳地扫视了周遭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离他很近的程蔓,缓步走过去对她慈眉善目的笑道,“同学,麻烦你帮我们一个忙好吗?”

    “我与秦市长是多年没联系的忘年交,现在想去跟他打个招呼,但老骨头不禁挤……你能否过去告诉秦市长一声,就说傅老在校门口恭候他多时。”

    ……

    正遥想当年,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咬牙切齿,“程蔓,再这么着我可要亲你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程蔓大骇,魂魄速速归位,本能地飞快与他拉开距离,一直挪到肩膀贴着车门动弹不得时才呐呐出声,“我什么也没做啊……”

    语气真是,无辜至极。

    秦准侧过脸,她正面露茫然之色惶惶的望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可怖。

    半晌,他斜斜瞥了她一眼,启唇,语气轻慢道,“你无视我,不跟我说话,还在我旁边走神……”

    “……”程蔓一直以为自己的脑袋就已经迥于常人了,没想到,眼前这位的脑袋结构更是超越常人所能想象范畴。

    她的思维停顿,看着这人乌黑幽深的眼里光华明灭,失语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不带这么无理取闹的……”

    他听言竟是轻轻撩起唇角,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才叫有理取闹?”

    程蔓心里默默吐了口血,微闭了眼,不再与他说话。

    她沉默,他也没再开口。只是须臾,她就发觉有温热的气息扑上面来,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睁开眼,唇就被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