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36章(1/2)

    活在这世上。”

    格列叫道:“小姐,你别哭了。格列只想看见小姐笑。”

    我怔了怔。笑?我多久不曾好好笑过了?这大半年来,我自我封闭着,自我压抑着,哪里还懂得什么是笑?

    格列却继续道:“我跟赞普说,容三小姐笑起来很好看。赞普却只说你可怜,叫我以后就跟着小姐,多哄哄小姐开心。小姐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惜格列却太笨了,这么久了,还不能让小姐笑上一笑……偶然笑的时候,也似很凄凉一般。”

    我完全呆住了。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一向对我憨憨笑着的侍从,竟有着那样的心思和渴望。忽然两人的身子又沉了沉,格列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抱着我腰的手腕紧了一紧,脸被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脯之上。

    之所以抱得更紧,只怕是能撑下去的把握更小了吧!

    “格列……你知道我的事么?”我哽咽着道:“我早该死了,你放下我吧!”

    “你闭嘴!”格列忽然吼道:“小姐你记住!我不要你死!我要把你扔回到悬崖上去,只是……担心扔不准,担心会摔伤你,担心你不能活着走下山去!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你会活下去,笑着活下去!”

    是多长时间之前,也有人曾这么跟我说,要我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我忍不住又呜呜哭了起来,泪水湿透了格列的前襟。

    透过点点泪光,分明看到格列晶莹的眸子,含着澄净的笑意,咬着牙道:“如果我死了,我宁愿带了小姐的笑走,也不愿带了小姐的泪走!”

    “不,格列别这样说,我以后会笑,可我们都不要死。我也不想死!格列!”我哭着,却不敢放声嚎啕,只怕动弹多一点,会两人一齐掉下去。只是好生奇怪,为什么这次遭遇生死劫难,我竟一点预兆也没有?难道受辱之后,灵魂已沾上了太多唐朝的污浊,再无法去感应那些不属于尘世的异物?

    “容书儿……容书儿……”

    我又有幻觉了么?这杳无人烟的山崖上,会有谁在叫我?

    但格列的眼睛却亮了,亮得出奇。他嘶声吼道:“在这里!”

    “容书儿!”声音更近,居然不是幻觉?而且那声音,好熟悉!

    格列眼睛更亮了,可他够着悬崖的手,却在他松了口气时猛然滑落。

    我的身子,正要往下坠时,只听着格列喝道:“接着她!”

    我被举起来,狠狠抛上山顶。而送我上去的推力,却将格列的坠下之势,催得更疾速了。

    我听到格列还在空中叫道:“小姐,你的命里,有我一半,要替我好好活着!”

    声音还在山中回荡时,我已被一个人稳稳地接到了手腕里。

    可我已经顾不得是谁的手腕了,我挣脱下来,连爬带滚,趴在山崖边哭叫道:“格列!格列!”

    格列的影子早已不见,云蔼茫茫下,是无数青灰色的岩石,再看不出格列掉在了哪里。

    “格列!格列!”我痛哭着直往崖下爬去,却被一个强健的手腕拉住,拖离了悬崖边缘。

    “容书儿!容书儿!”那人也有些哽咽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穿过哭得红肿迷蒙的眼睛,我终于看清楚了来人。

    原来竟是纥干承基!

    一个要我笑着活下去的人,已经永远睡在冰寒的冻岩之中;另一个要我幸福活下去的人,正紧紧拉住我,拽在他的身边。

    我倒住纥干承基身上,再没法保留一点矜持,疯了一般哭倒在他的怀里,悲痛凄厉而又无助地哀嚎着,像受尽伤害的离群野兽。

    那个我从没正眼细看过的格列,只被我当成忠仆一流看待的格列,永远对我憨笑着的格列,竟无怨无悔地为我葬送了自己一条年轻性命。

    而我这个小姐,又值得他这么拼了命相救么?

    一直以为我命如芥土,一直以为我只是异世游魂,一直以为唐朝一切与我无关,原来,我的命脉里,已经深深植入了那许多还不起的唐朝情,还不了的唐朝债!

    纥干承基只是用他一贯的拥抱,环着我,怜惜却茫然地轻拍着我的肩背。

    第六章 重生

    我忘了自己是给纥干承基抱下去还是背下去的。但我醒来时的确是在纥干承基背上。他的青色衣袍,背上糊湿了一片。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泪了。

    我在纥干承基背上动弹时,纥干承基停了下来,很小心地问:“书儿,你还好吗?”>

    我呻吟了一声,道:“我很好。我们下了山了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纥干承基摇了摇头,道:“我背着你,走得反而快。”

    他继续走着,果然是健步如飞,我抬起麻肿的眼睑,才注意到周围已经没有雪了。我们居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接近了我和格列搭帐蓬的地方,甚至已听见有马嘶声从林中传出。

    高手毕竟是高手,只不过半天工夫,他背着一个人竟轻易便走下了最难走的那段山路。

    纥干承基转身走入林中,找到我和格列的马,轻轻把我放了上去。

    格列的马有些不安地蹬着蹄子,打着响鼻,向着林外张望,似在寻找着主人的踪影。

    纥干承基拍了拍马头,道:“我觉得上山时马走得不如我走得快,所以我把马丢在山下了。你这马却要带下去,是匹好马呢,驼了我们两人回逻些城应该没问题。”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马就不能驮两个人回逻些,但此时也懒得问了。见纥干承基牵了我的马就慢慢下山去,忙问道:“格列的马,为什么不带回去?”

    纥干承基一怔,看了看犹犹豫豫跟在我们身后的马,低低道:“那个人,叫格列?真是个好汉子!”

    我抬头,日光正明晃晃照在山头,映得雪峰眩目美丽,干净无邪,似从不曾夺去过那么执着鲜活的一个生命。

    纥干承基走到格列的马前,将那匹马也牵在手中,柔声道:“你放心。我将他的马也好好地带回去。”

    骑马下山似比上山更加困难。虽然一匹是空骑,一匹也只驼了病弱的我,可到逼仄陡峭处,它们居然犹豫着不敢向前,叫纥干承基大是不耐。但偶尔瞥到的我神色,立刻收了恼色,安静地在前牵引着马匹。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极是虚弱,上半身几乎全趴在马背上,让马儿身上的温度,慢慢温润着自己的冰冷的身躯。头上的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凌乱的发丝,无力地从马脖处垂落下来。想来我的脸色,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可惜了纥干承基这个霸道自傲的剑客,遇到我,也算是吃足苦头了。

    山路略平时,纥干承基也上了马,和我合乘了一匹,加快了下山的速度。我被他扶起,轻轻靠在他胸口,感觉着他温暖的胸膛和男性的气息,慢慢问道:“纥干承基,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的理智渐渐恢复,当然不能不问到这个问题了。

    纥干承基默默看着前方,许久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到吐谷浑有一点事,顺道就来吐蕃瞧瞧文成公主。”

    这个顺道,只怕也绕得太远了一些了。我叹息道:“公主,在逻些城里。”

    纥干承基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公主不放心你,让我跟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