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15章(1/2)

    对面的石椅,道:“书儿,坐吧。这个竹林,和你容府挂着秋千的那排蔷薇架,一般的幽静,只怕你也是喜欢的。”

    我默默坐下,听着葱郁的竹叶,正在风下飒飒地响,许久没说话。

    苏勖却端着凉透的茶,啜了一口,又一口。然后才道:“这茶是第二道的最香,可惜泡的时间久了,再香的茶,也是苦涩的。”

    我有些气恼,道:“吟容跟你的时日,未必久吧。便是日久生厌,想来也没那么快。”

    苏勖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道:“如果茶质不好,再怎么及时品饮,只怕也是难以入口的。”

    这个男人,是认为我从来就不会生气么?

    我站起身来,夺过他的茶盏,向他脸上一甩。

    苏勖没有闪。泡开的茶叶,和黄褐的茶水,尽情泼在他的面门和前襟上,洒成一大朵一大朵萎黄的花朵。

    苏勖甚至没有将挂在眉间的茶叶拭去,只是霎着他今日略显黯淡的眸子,长长叹息:“其实茶质好坏,也与品茶人的喜好有关。有人喜欢毛尖,有人喜欢铁观音,有人喜欢碧螺春,甚至有人喜欢花茶。”

    我冷冷道:“你如果不喜欢,大可以品鉴一口,再不去饮用。等全吃到肚子里了,再说什么茶好不好,不觉得太过虚伪么?”

    苏勖苦笑,无奈似的道:“虚伪?我在书儿姑娘心里,就是一个虚伪的人么?”

    我道:“如果你真把吟容送给了汉王,那你便一定是个伪君子。”

    苏勖悠悠道:“我有说过我是君子吗?我从来不是个君子。不仅我,任何一个混迹****的人,都称不上君子。”

    我道:“那你又何必混迹于官场?”

    苏勖站起,默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很久才道:“因为苏家,已经没落,而且,苏家只剩下我了。”

    他的眼神里,忽然有种叫我心疼的伤痛。“你看得出么?在隋朝的时候,我的祖父,甚至居过相位;入唐之后,我伯父曾一度是大权在手的一品大臣,但因支持前太子李建成,贬官至死。父亲不久也过世了,临死前,唯一的遗言,就是叫我重振苏家!”

    我不由沉默。古代士族的功名之心,只怕比现代人更甚。现代人在现实中不得志了,至少可以到虚拟的网络中去寻找到一丝安慰。而古代呢?

    苏勖那曾让我心动的如星子般晶亮的眼,可能只是为世俗的功利而晶亮吧。

    月下的温柔,原只是幻觉。

    有一种迷迷蒙蒙的梦,似在做到三更半夜时,突然地清醒了。

    “那么,把吟容送给汉王,也是你结交大臣的一种手段了?”我问。看来那般端雅的一个人,居然与那禽兽一般荒**的汉王交往,实在有些恶心人。

    不想苏勖立即道:“没有,我没想结交汉王。你心里瞧不上汉王,我又岂会不知汉王无赖荒**?只是,如果汉王与太子勾结太紧,帮太子保住了他的东宫之位,咱们大唐,不仅会有个无耻的王爷,还会多一个荒诞的天子。”

    我灵光一闪,“啊”了一声,道:“你是要吟容去分裂汉王和太子的关系?”

    苏勖目注着我,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是明显。

    他道:“书儿,实话说,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是那个装了十几年傻子的容家三小姐。你的聪慧,只怕当世须眉也没几个及得上了。”

    我已经顾不上他话中半带揣测的试探了,几乎是有些恨恨地道:“原来,你从一开始赎出吟容,就是有计划的了。你知道汉王对吟容有些意思,称心也看上了她,所以才赎出了吟容,故意对她好,骗得了她的真心,然后再把她安插到汉王身边,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劝她去挑拨汉王和太子的关系!多半你还在盘算着,怎样让称心在汉王府见到吟容,让他们两个争起来!”

    苏勖有些狼狈道:“我没那么坏,只是太子这人,实在没资格当皇帝。我做的一切,都是想着怎样让天下有个好皇帝而已!等汉王和称心之事一了,我便会接她回来,正式给她一个名份,作为她辛苦一场的报酬。这事我也早跟她说了,她也同意了。可今天一早她便不见了,我便想着,只怕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找你做说客来了。”

    我依旧感到恶心,却有些可怜起眼前这个男人来,终于只是叹道:“美人计啊,你用的这是美人计!可你以为,你会成功么?”他所忠于的魏王后来并没有当皇帝,这是我早已确定的。那么,苏勖的努力,吟容的牺牲,岂不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勖蓦地挺直身子,道:“我不试,怎知成不成功?”

    我脱口道:“可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不论太子够不够格当皇帝,魏王是当不了皇帝的。”

    苏勖冷笑道:“书儿,我倒不知你竟会这般了解官场之事。那么请教容姑娘,魏王当不了皇帝,谁能当皇帝?”

    第二十七章 狭路

    我一滞,要从苏勖和朝中所有大臣目前的角度看来,未来的皇帝之选,只可能在嫡长子李承乾,和最受宠爱的魏王李泰中产生,绝不可能有意外。

    可历史中的意外,原是太多了。我许久才能虚弱地回答:“晋王李治,吴王李恪,不都是皇子中的人才么?”>

    苏勖扬眉道:“如果这是清遥教给你的观点,那么证明清遥也不具备识人之明。晋王虽是嫡子,可庸懦无能,慈软有余而威凛不足,在朝中毫无威信,谁会支持于他?吴王李恪,我承认他是个有才的。可惜他的母亲是杨妃娘娘。”

    我低声道:“杨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的妃子,爱屋及乌,皇上对吴王的感情,必非寻常。”我虽如此说,其实已料到苏勖下面要说什么了。李世民轶事看得多了,谁不知杨妃是隋朝的亡国公主?

    果然,苏勖道:“杨妃娘娘的娘家身世,便注定了吴王不可能胜出。除非臣子们疯了,才会同意皇上立隋朝的皇家血脉为太子。”

    我无法再说什么。

    苏勖的头脑正和所有被功利之心蒙住双眼的人一样,正在疯狂的火热着。

    我是历史的过客,从来不想去改变历史。

    那么,就让历史,还按它的轨迹,该怎样运行,就怎样运行吧。

    只是突然之间有些好奇。

    如果我没有出现过,如今的吟容,当日的泣红,在那日的酒楼里会有怎样的遭遇?那时的苏勖,还会订下一个什么样的计策来?

    我有些迷茫,终于也只是叹息一声,也不告辞,便拂一拂衣袖,起身离去。

    我已劝过了,就够了。吟容的命运,就让她跟着命运之神走吧,我只是一个流落大唐的游魂,何必期望那许多事?

    苏勖,苏勖!我心里慢慢念叨着,鼻子微微酸着。

    清遥便够了,再和一个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牵扯,着实有些过分了。

    我慢慢走出竹林,墨绿的枝叶,翻涌得如同波浪一般,深深浅浅,晃得人头晕。我秋香色的素裳给风吹起,飘飞在小小的石径上,多半也有几分落寞冷清吧。

    因此,当苏勖的眼光突然如烈火般灼热起来,灼烫我的后背时,我居然能感觉出,感觉出他如星子的眼中,那分明的无奈和伤痛,还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我的身形顿了一顿,继续稳稳地走我的路。

    石径的尽头,身着沉重锦裳和头饰的吟容,紧紧抓揉着她的袖角,正不安地踱来踱去。她的袖角已给揉出许多凌乱的褶皱来,与别处整齐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