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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梦碎扬州(1/2)

    接连半月,两人每日里都在书房里读书写字,谈诗作画。顾倩兮自小没有兄弟姊妹,又加生性高傲,平日少有知心好友,难得来了个精通文墨的书生为伴,心中自是欢喜异常,卢云见她待己亲匿,也慢慢去了生份,不再把她当成小姐。两人每日里谈谈说说,慢慢的,已是不能一日不见。

    此时已到三月春暖之时,老爷顾嗣源再过半月便要南归,顾倩兮心里高兴,她知父亲甚是喜爱卢云,有了父亲提携后,以卢云的文才,他日要出人头地,绝非难事,每日里心里巴望,就是等着父亲回来。

    但那卢云却怕老爷不喜他和小姐在一块儿,又怕逃犯身分泄漏,有时想起这一节,心中不免郁郁。倒是二姨娘这几日不曾过来啰唆,卢云见她不动声色,不知她有何阴谋,自不免暗自心惊。那顾倩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脾气,看在眼里,自是全不在乎。

    这一日顾倩兮与顾夫人到庙中上香,要到晚间才回来,她这时已与卢云难分难舍,两人才离开一日,顾倩兮就交代这提醒那,深怕他又被姨娘等人欺凌。卢云心中暗暗感慨,自觉太过没用,但若无顾倩兮相助,他早被姨娘等人整惨了。

    这日下午卢云正在练功,忽听下人们大叫:“有贼哪!”卢云大惊,忙奔出书房来,见到一人身穿黑衣,蒙住了脸,往内堂奔去。

    卢云心道:“大白天的岂会有贼?莫非有什么机关?”

    卢云向来颇富智计,脾气虽倔,但人却非常聪明,这时便停下步来,要把情形搞清楚再说。

    谁知又有家丁叫道:“贼子跑进小姐寝室里啦!”

    卢云虽知顾倩兮不在府中,但一时紧张,便快步追了过去。

    只见那名黑衣人正从内堂奔出,卢云喝道:“贼子在这儿,大家快来!”

    那黑衣人似乎吓得魂飞天外,一个箭步便往墙上跳去,卢云叫道:“哪里走!”一拳往那人背上打去,那人举掌一挡,却哪里挡得住?立时被卢云的拳力打得吐血。

    卢云一惊,想不到自己随便一拳就能把人打成内伤,不由得伸出自己的手掌,瞧瞧有没有什么古怪。

    那人捂住胸口,又往墙上急跃,卢云哪容他走,伸手往他背心抓落,那人背上缚了一个包袱,卢云这一抓没能抓住那人,只抓住他背上的包袱,那人用力往前一跃,竟把他背上的包袱扯了下来,就这么一顿,那人已翻墙奔逃而去。

    卢云拿着包袱,寻思道:“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光天化日下来偷东西?这可是朝中大员的府邸啊!”

    正想间,忽听一群家丁奔跑过来,指着卢云叫道:“抓到小贼了!”

    卢云喝道:“你们胡说什么!我可是在抓那小偷啊!”

    一名家丁冷笑道:“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东西?不是赃物是什么?人赃俱获,你还想怎地?”

    卢云心中猛地醒悟:“糟了!这是个陷阱,定是有人要设计陷害于我!”他哼了一声,登将手上包袱丢给那家丁,那家丁一愣,伸手接住。

    卢云冷笑道:“你们休想陷害我。现在是你拿着赃物,莫非你就是贼?你们这些人,荒唐至极!可别诬赖好人!”说着转身要回书房。

    那家丁见卢云似欲离去,提声叫道:“来人哪!贼子要跑啦!”霎时间冲出十来名侍卫,将卢云团团围住。

    适才那小偷逃走时,全然瞧不见这些人,此时却全冒出来了,卢云情知必是有人设计暗害,他怒火中烧,心道:“顾府中整我最狠的莫过于二姨娘,不消说一定是她搞的鬼,只是这手段可也太拙劣了些。”

    几名家丁叫道:“把这小贼拿下了,送到官府去!”

    卢云一怔,他可是有案在身,若被送入衙门,那一生都要毁在里头了。一名侍卫见他兀自出神,一脚便往他身上踢来,卢云见他望向自己腰间,当即侧身一闪,轻轻一掌斩向那人手臂。

    卢云这些时日已习练过出掌挥拳的法门,这掌带三分真力,寻常人恐怕受不住。那侍卫举手挡隔,手臂骨骼喀地一声,已被卢云的掌力震断。那人痛的惨嚎,其他几名侍卫见卢云身有武功,都大吃一惊,一名四十来岁的侍卫骂道:“他妈的!这兔儿爷还真有两下子!”

    卢云心中一凛,他听这侍卫说话侮辱他,想起仆童来喜的话,说侍卫中有人毁谤他是娈童,看来八成就是眼前这人了。

    他心念及此,不由得怒从心生,当下重重一拳,往那人脸上击去,口中喝道:“你……

    你该死!“

    那人见他势如拼命,笑道:“兔儿爷发火啦?”闪身躲开。

    卢云武功初成,“无双连拳”搭配强猛内力,威力更是奇大,但他一来毫无临敌经验,二来又在盛怒之下,只见那人跳跃闪避,仗着轻身功夫左右奔逃,卢云虽是虎吼连连,却奈何不了他半分。

    那人一边闪躲卢云的拳脚,一边笑道:“小白脸!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么?爷爷陪你消消火,成不成?”

    卢云胀红了脸,怒道:“我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你…你这般辱我……”他一生受尽讥笑欺侮,但从未有人以这种低贱的词句侮辱他,他越想越怒,只想抓住那人,和他拼个同归于尽。但那人身法实在太快,始终沾不到他的衣角。

    卢云心中悲愤,大吼一声,胸口气闷欲死,猛觉喉头一甜,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嘻嘻,这小子挺能跑!”

    旁观众人嘻笑不止,又有几名侍卫也下场逗弄他,只见卢云高大的身形,在众侍卫的捉弄下来回奔跑,怒吼连连,却捉不到他们灵活至极的身子。

    “小白脸挺来劲儿的嘛!”

    一名侍卫笑道,竟在卢云脸上摸了一把,卢云悲吼一声,用力向前扑了过去,那侍卫料不到他竟会势如疯虎的扑来,一时吓得忘了闪躲,当场被卢云一把抓住。

    卢云单手将他提起,大声道:“你……你有种再叫我一声兔儿爷!你……你说!”

    那侍卫脸色发白,只见卢云满眼血丝,脸上肌肉扭曲,真怕他会一掌往自己脑袋击落。

    后头几名侍卫见势头不妙,悄没声地从溜上,用尽全力往卢云背后打去。卢云此时大怒欲狂,竟没留神背后暗算,当场挨了一记重手,饶是他内力有成,这掌却也抵受不住,登时扑地倒了。

    众侍卫大喜,将他绑起,喝道:“小贼!跟我们去见二姨娘!”

    卢云一口内息转不过来,只有任他们带走。

    众人进到厅上,只见二姨娘高坐堂中,一名侍卫上前秉道:“书僮卢云偷盗家财,已给我等当场发觉,现下人赃俱获,请姨娘发落。”

    管家跳了起来,大骂道:“姓卢的,你身受老爷宠爱,居然还敢偷盗家财,你有没有良心啊!”

    卢云怒极反笑,说道:“二姨娘,你这嫁祸手段却也太拙劣了,等老爷回来,大家再来分说不迟!”

    二姨娘喝了口茶,理了理云鬓,好整以暇地道:“卢云啊卢云,今日你姨娘若非有十足十的胜算,也不会把你绑在这儿了。”

    卢云心中一凛,暗道:“听她说的胸有成竹,莫非我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

    二姨娘走下台阶,道:“我忍了你几天,让你和小姐一块儿读书写字,绝不是向你投降求和,你可别小看你姨娘了。”

    说着看了卢云一眼,微笑道:“我这人很是俐落,不曾想要为难谁。要不是有人痴心妄想,好好的下人不当,一心只想巴结老爷,纠缠小姐,妄想入赘到主人家,我好好的清福不享,又何必大费周章,出手干涉呢?”

    卢云听她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怒火上冲,一旁下人个个嘻皮笑脸,对着卢云指点笑骂,当即大声道:“姨娘既然如此恨我,一心一意只想赶我走,那也没啥难处!等老爷回来,我向他禀明离意,到时自会离开!”

    二姨娘连连摇头,啧啧有声,笑道:“你又来了,你老以为我只想恨你整你,从不知反省自躬。其实我念在老爷疼你的份上,根本不想赶你走,这你可知道么?”

    卢云哈哈大笑,道:“二姨娘想要留我?只怕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二姨娘却不生气,忽地微笑道:“我说卢云哪!你若是真想留在顾家,姨娘也不会难为于你,只要你依着我两件事,咱俩今后只会开开心心,绝不会如今日一般难看。”

    卢云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冷冷的道:“是哪两件事,请二姨娘直说。”

    二姨娘道:“第一件事,你不可和小姐在一块儿,别说写字画画,就连说话也不成。”

    卢云早已料到此事,只哼了一声,道:“第二件呢?”

    二姨娘忽地掩嘴一笑,竟是面带娇羞,只听她温言道:“这事也不难办,只要你依了我,从此咱俩再也不分彼此,便如家人一般,你说好不好啊?”

    卢云从未见过二姨娘对他说话如此客气,以往不是痛骂便是讥嘲,何时有过这般温柔的神气,他心中大为戒备,冷冷的道:“二姨娘有话请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二姨娘嘻嘻一笑,只见她轻移云履,婀婀挪挪地走上前来,跟着附在卢云耳旁,轻声道:“我要你认我作娘。”

    卢云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痛恨自己已达极点,不惜用卑鄙手法来整自己的女人,竟会叫自己去拜她作娘?卢云怔怔地瞧着她,只见二姨娘面露微笑道:“你只要乖乖听话,依了姨娘交代的两件事,姨娘保管你不会吃亏。”说着走上前去,一双凤眼便只瞅着卢云。

    卢云张大了口,良久说不出话来。

    二姨娘见他迟迟不答,脸一沉,低声道:“姓卢的!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今日若要将你整倒斗臭,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你可要知道厉害!”

    卢云叹息一声,已然明了姨娘的那点心眼。她之所以要收自己为义子,无非是为了老爷看重自己,倘若两人长年累月的斗下去,恐怕她也吃不消,只要自己愿意拜她做干娘,日后两人自会亲匿相近,再也不必为敌。母子名分一定,姨娘自能大大方方的让他远离小姐,好来安排顾倩兮与裴家少爷的亲事。

    二姨娘见他面露微笑,以为他有意应允,当即笑道:“只要你答应了,咱们一切好说,谁敢再设计陷害于你,我一定重重责罚,绝不轻饶。姨娘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卢云忽然忍俊不禁,当场哈哈大笑起来,二姨娘怒道:“你…你笑什么?”

    卢云仰天大笑,只笑得捶胸跺地,好似听到世间最荒唐可笑的事情,他大笑道:“我笑什么?我笑我自己竟是这般可悲,这般的不成器……想我卢云饱读诗书,本该精忠报国,为天下百姓谋福,谁知我科考落第,噩运连连,非但沦落成大户人家的书僮,整日里做些打杂帮佣的杂事,这也都罢了,最最可悲之事,却还要与你这种三姑六婆斗气,去理会你那些大姑姑斗小姨妈的无聊事!哈哈!可笑至极!哈哈!哈哈!”

    二姨娘气往上冲,她好心收卢云为义子,瞧这小子俊秀,也不讨厌,想给他好日子过,谁知卢云不答应也就算了,此人最最可恨之处,却是他如此傲慢地嘲笑自己,把她每日里关心的大事,都当作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东西,这不只是说她无知而已,还带有一种深深的可怜。对二姨娘来说,每天管教下人,与官太太应酬,就是自己的一生,那是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得来的荣耀,想不到竟有人敢嘲弄她。

    二姨娘只气得没有昏过去,大声喝道:“低三下四的东西也敢和我顶嘴,来人哪!拿家法来!”

    一旁家丁送上一根木棍,二姨娘提起家法,走到卢云身前,用力往他嘴上打落:“打烂你这张嘴,看你还敢不敢说!”

    忽听一人娇声叫道:“谁敢打他!”众人听那声音,正是顾倩兮到了。

    二姨娘心中一凛,停下手来,暗道:“小姐夫人回来的好早,这下失算了。”

    只见顾倩兮与顾夫人走到厅上,顾倩兮扶起卢云,见他身上带伤,饶她修养甚佳,也气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夫人道:“小兰你在干什么?怎么把这孩子绑在这里?”

    二姨娘狠狠地往卢云瞪了一眼,卢云见她眼神狠恶凶残,知道她已然拼上了,想起她方才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登时一凛。

    却听二姨娘叹了口气,说道:“夫人哪!我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孩子白读了那么多书,枉费老爷待他好,竟然偷家里的东西,真是让人心寒啊!要不是几名侍卫发现的快,咱们的家当怕要给他偷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