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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1/2)

    吴大嘴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一大早就从苗家回到吴家庄,到村委开了张介绍信,到吴家揣上那张收到条,再次坐车来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泰城。按照韩家栋提供的线索,七找八找,终于找到“北国之春”美容美发店。

    “老板好!麻烦问老板一下,您的手下吴有爱在不在?”走进“北国之春”,见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一个老板模样的年轻女人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改变自己指甲的颜色,吴大嘴大声问道。

    年轻女人抬起头,眯起虽然极其妩媚好看但此时却发出刀子一样尖利目光的眼睛,把来人从头顶到脚下看贼似地瞄了一遍。“找吴有爱,你是她什么人?”她待搭不理地总算开了腔。

    “弟弟,如假包换的弟弟。”

    “走了!”

    “走了?去哪里啦?”

    “谁知道!”

    诡计多端的吴大嘴,哪里会轻易相信年轻女人的话,趁她不注意,突然把身边隔间的房门一把推开了。可是,他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正在往躺在床上的一位妇人脸上涂抹雪白的石灰膏。怪不得城里女人的脸蛋个个白白净净的,就像刚剥了皮的煮鸡蛋,敢情都是用石灰烧出来的呀。

    “哎,哎,干嘛呢?没点规矩!你说你是小吴的弟弟,我怎么愣是没看出来。”年轻女人不仅口气依然不友好,还南腔北调的,刺激得吴大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儿。

    “老板,错不了的,别看长得不大像,吴有爱可是俺亲姐。老板,俺姐要是回来了,麻烦您告诉她,让她无论如何回家一趟,以解俺父母之挂念。”吴大嘴满脸堆笑,抱拳作揖,还拿出介绍信让人家过目。“俺姐以前有没有和别人来往过?”

    “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能和什么人来往?哦,我想起来啦,好几天以前,她倒是跟着一个客人出去吃过饭,看样子挺熟的,回来后还挺高兴的。”年轻女人见吴大嘴并没有什么恶意,又基本相信了他的身份,说话客气了不少,口音也友善了许多。

    吴大嘴扑了空,尽管非常失望,但并没有彻底死心。走出“北国之春”,他继续沿着“花枝招展”的美容美发一条街挨门挨户搜寻起来。所到之处,无一例外都得到了热情有加地欢迎。小姐们个个对他笑得灿烂如花——

    “大哥呀,进来放松放松吧,便宜着哩。”

    “老板,别光忙着发财,让妹子我陪着你消遣消遣。”

    “转了半天,还没有看上眼的?俺这里可是个个鲜嫩,随便你挑,随便你拣。还磨蹭个啥,快进来!”

    说得他心花怒放。没想到他吴大嘴在这里的人缘还不错,成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

    转了大半天,两手空空,饥肠辘辘的吴大嘴,只好找到一家小饭馆,要了两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吃完,然后去了光明居委会治安联防办公室。

    到了“光治办”门前,吴大嘴没敢贸然进去,而是先趴在窗户台上往里仔细观察了观察。只见那个姓张的矮个子联防队员,正屁股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搭在前面的桌子上边,架在上面的二郎腿还一个劲地颤动着,十指相交扣在后脑勺上,胳膊上并没戴令人望而生畏的红袖标,眯缝着双眼,摇头晃脑,全神贯注地哼哼着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看样子十分惬意,十分逍遥自在。

    吴大嘴猛吸了一口气,压服了一下紧张乱跳的心,敲了几下门,大声喊道:“报告领导,鄙人前来报到。”

    张联防被吓了一跳,急忙松开双手,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跑过来拉开了门,然后惊讶地点头嚷道:“噢,是你呀,姓、姓吴来,是不?”

    “报告领导,鄙人正是吴有才。”吴大嘴见张联防有那么一点老友重逢的热乎味道,不再感到紧张,急忙兴奋地回答道。

    “你姓了我们吴主任的姓,有点好处,让我过目不忘。——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呢。幸亏没把你的钱买了酒喝,不然还得我们自己掏腰包给你垫上。”张联防边看吴大嘴呈上来的介绍信边解释。

    “领导,您请吸烟。”吴大嘴给张联防先递上一支香烟,并从兜里摸出盒火柴,给领导恭恭敬敬地点上,还把手里那半盒子香烟随手放到了张领导的桌子上。

    “哎呀,你这事儿有点麻烦呀:吴主任添了个宝贝孙子,到儿子家伺候两天去了,恐怕三两天回不来的——你的钱都在她的抽屉里放着呢。”张联防一惊一乍地说。

    “领导,我来一趟不容易,您给想想办法,拜托了。”吴大嘴十分焦急地说道。

    “唉——有什么办法呢?咱总不能私自把领导的抽屉给撬开吧?那样岂不成了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张联防皱着眉头,非常为难地回答。

    “领导,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收到条给您留下,您想办法给我先垫上;我少要两块,算是给您领导的辛苦费。”吴大嘴说得可怜兮兮的,惟恐张领导不通融。

    “两——块,太少!你又不在现场,万一吴主任不认这个账,我还不全赔上,风险太大。”张联防更加为难地回答

    “那您说多少?”吴大嘴觉得有门,急忙点头哈腰地问道。

    “最少两巴掌!少一个子也不行!”张联防那长满蝇子屎的脸上,全是公事公办的表情,看样子再也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又经过两人几轮时而紧张激烈时而心平气和的讨价还价,张联防终于从腰里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了他身前的抽屉,从里边的一只牛皮信封里拿出了几张十元纸币,准备递给吴大嘴:“你有五块吗?”

    “可能有!”吴大嘴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了一张五元的纸币,忍疼割爱地递到张联防的手里,并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几张十元大钞。

    “你阔了,鸟枪换炮,混上皮钱包啦。牛皮的,猪皮的?”张联防被吴大嘴炉火纯青的杀价艺术所击倒,沾的便宜远没有所期望的那么高,心有不甘,遂不无揶揄地说道。

    “嘻嘻,让您领导见笑了,不值钱,人造革的。——领导再见,再来泰城,一定来看您。”吴大嘴说完,背起自己的仿军用挎包就走了出去。

    “好,再见。”张联防坐着没动,待搭不理地嘟哝道。

    吴大嘴走出不远,拐进了那条十分僻静的胡同。见四周无人,他东张西望地跑到一堆冬青树的后面,掏出“家伙”开始方便。方便完了,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等他把“家伙”收好,系好裤门,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哎——不对呀!上次的确是那位吴老太婆把他的钱亲自放进了她的抽屉里,没错,他记得很清楚。可她身为领导,离开领导岗位外出,肯定会有所交代,把钱交给在家值班的张联防也是顺理成章的。那张联防拉开抽屉就直接拿出了那么多钱,他哪里来的?莫非白让他讹去了五块?五块钱啥概念,够他吴大嘴在泰城舒舒服服过好几天的,够他这次来回的路费啊。不仅白让他讹了去,还得感谢人家,还得给他作揖,说好话,这是他娘的啥道理?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越想越觉得窝囊。他急忙把那几张十元纸币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看,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其中皱皱巴巴的一张,上面用圆珠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写字的人,好像要通过人民币的流通,来广泛地传播他那自认为美不胜收的书法艺术),就是他原来的一张,还是他母亲亲手塞给他的呢;他当时还认为这几个字写得太有水平了,曾仔细欣赏过好几遍,错不了,百分之一万。

    吴大嘴把另外几张人民币重新放好,手里攥着可作证据的那一张,怒气冲冲跑回了“光治办”。他毫无顾忌地把门一下子撞开,举着手里钱,对着张联防愤然质问道:“我说伙计,你做人咋能这样呢?俺一个农民,容易吗?有能耐去算计那些当官的去;欺负俺这样的小老百姓,算你啥子本事儿?”

    “干嘛呢,干嘛呢,大呼小叫地吆喝个啥?嫌我的手铐闲得慌还是咋的?我今天的任务可是一个还没完成呢。”张联防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对吴大嘴呲牙咧嘴地吼叫道。

    “这张是哪来的?这就是我原来的那一张!吴主任的家我打听好啦,我这就上她家里蹲着去,等她回来给评评这个理。——五块钱反正也够我住几天的。”吴大嘴毫不示弱,无师自通地用起了“兵不厌诈”之计,看样子不把他的巨款讨要回来,决不善罢甘休。

    “好了好了,谁稀罕你的臭钱!”张联防顿时像煮透的粉皮,彻底软了,没了脾气,很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一扬手扔在了地上。

    吴大嘴弯腰把钱拣起来,也不再打招呼,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泥腿子,臭不可闻。下次逮住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