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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三)(2/2)

跄着站了起来,放弃了穷追猛打的激烈战术,慢慢地向马碎牛逼近。他扬长避短,坚信自己比马碎牛力气大。他要借此机会恢复体力,并把马碎牛逼入死角。当马碎牛连退三步眼看就要退到教室门口时,吴顺抓住了机会。他一把推开体弱文气的毛始波,抢下了他屁股下的椅子。双手将椅子高高举起,抡圆了就砸向马碎牛的头颅。

    柳净瓶大吃一惊,不由得就“啊”地叫出了声。恰在这时,米教导主任和同老师出现了。

    米教导主任看见吴顺举着椅子正要砸向马碎牛头顶,惊得变颜变色!他跨前一步档了上来,嘴里大喊着“住手”,双手就夺下了那把尚在空中摇晃、颇具威胁的坐椅。

    吴顺心有不甘,放下作为武器的椅子无异于也放弃了这有可能是唯一的雪耻机会。但面对米教导主任的威势他却不得不松手。

    他委屈极了。

    椅子在吴顺和米教导主任的手里稍事扭动便慢慢落了下来。

    米教导主任厉声质问:“你为什么打他?”

    围观的学生哄堂大笑。r />    米教导主任瞪了其他学生一眼,接着批评吴顺:“你怎么能对新同学如此凶残?使用拳脚就不应该,你居然还动用凶器!打坏了他咋办?你想过后果没有?”

    吴顺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他想辩解,却突然发现自己气的哑了声,徒张了两下嘴却说不出话来,心中一急,火急攻心,啊啊干叫了两声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米教导主任觉得奇怪,批评他两句怎么就接受不了?他向周围看去,发现围观的学生面容古怪,大多都幸灾乐祸地笑着。又分别观察了一下吴顺和马碎牛,这才注意到打人的凶手混身是土、满脸是血,形象很是狼狈;而他认为挨打的学生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米教导主任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误判了战场上的形势。

    “过来!站好!”米教导主任对马碎牛下达着意在纠错的过渡命令。

    马碎牛端端正正站在米教导主任对面,脸上有些得意还有些不服气。

    “你为什么打他?”

    “你看见了,是他在举着椅子打我。”马碎牛似笑非笑地辩解着。

    “不要狡辩!说真话!”米教导主任是真的生气了。

    “他日弄我。”马碎牛说。

    “他咋样日弄你了?”

    “我的椅子靠到他桌子上了,他就把桌子猛地向后拉,把我摔了个狗晒球。”

    “你心咋这么瞎的?”米教导主任批评吴顺。

    吴顺不服。米教导主任确认了马碎牛是打人凶手让他憋闷在心中的委屈稍有缓解,他试了一下嗓子,说:“他躺在椅子上睡觉呢我才拉的课桌。”

    米教导主任怒斥吴顺:“他睡觉你也不应该拉桌子!”随即又转头问马碎牛:“你怎么上课睡觉?”

    马碎牛见无法抵赖,就实话实说:“这一节课没意思。同老师讲三皇五帝禅让的事,我认为那都是胡吹冒撂呢,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同老师忙向前跨了半步,看了一眼米教导主任,欲言又止,显得有点紧张,想说话但还是咽了回去,已经跨出去的半步也悄悄收了回来。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古人的高风亮节岂是你这个刚进门的初中生能够揣摩理解的?”

    马碎牛不服,说:“啥高风亮节?我看是没球本事,干不下去了!啥禅让?我看是嫌没油水,嫌出力不讨好!”他突然扬起头问米教导主任:“要是花天酒地的,要啥有啥,想杀谁就杀谁,把你放到那儿你禅让不?”

    秃子急忙补了一句:“要是天天都能把鸡蛋拿马勺炒着吃,我也不禅让!”

    反了!这是两百年来自双照学堂开办以来发生过的最恶劣的反叛事件。

    米教导主任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由开始对马碎牛的同情转而感到厌恶。他不能容忍学生顶嘴,更不能接受学生在做学问上离经叛道。正待发作,有一个学生笑容满面地说:“米教导主任,我觉得马碎牛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上古时代生产力极低,再加上通讯落后、灾祸连连,领导一个国家事实上是一件无利可图而且是让人心力焦瘁的事。高风亮节云云,无非是后人按自己所处时代的是非观念和物质条件给出的一个并不切合实际的推论而已。至于禅让,那更算不了什么,承受了治理一个灾祸连连的国家后,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去遭受那出力不讨好的活罪呢?且不说在心理和社会舆论两方面还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关于这一点,我想米教导主任一定看过庄子‘让王’篇中禅让的故事。尧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不干,他又把王位让与子洲支父,子洲支父也不干;后来舜即位后也要把王位让给子洲支父,子洲支父还是不干,舜又想把王位让给善卷,善卷更不干。舜没招了,居然要把王位让给一个叫石户的普通农民,结果,把这个农民都给吓跑了。可见‘王’的工作是多么艰难、王位又是多么的可怕。视死如归的大禹没有拒绝,他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接受了禅让,结果怎么样呢?鲁迅先生在‘故事新编’里通过‘理水’这篇文章说的一清二楚。那里边说大禹和他的臣僚‘是一群乞丐似的大汉,面目黝黑,衣服奇特,’说大禹‘是一条瘦长的莽汉,粗手粗脚的’,还有可能‘生了鹤膝风’,他赤着脚,‘满脚底都是栗子一般的老茧’,而且老婆还抱着他的儿子‘启’追着他骂。这是他前半生的真实写照。后来大禹不禅让了,把王位传给了儿子。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当时国内最大的自然灾害——水灾被遏制住了,退水后的地面能盖房了、裸露的土地能长出丰收的庄稼了;一句话,百姓富庶了,经济发展了,社会安定了,国家有了原始积累了。这在‘理水’里也有描写。‘禹爷自从回京以后,态度也改变一点了:吃喝不考究,但做起祭祀和法事来,是阔绰的;衣服很随便,但上朝和拜客时候的穿著,是要漂亮的。’经济有了发展,劳动的剩余价值逐渐体现为物质的积累,私有制可以有存在的社会基础了,作为国家元首,再也不用疲于奔波,而且身份变了,由过去亲历亲为的苦力摇身一变成了养尊处优、百姓供奉的皇帝,谁还愿意禅让呢?为什么还要禅让呢?”

    话音一落,周围爆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真的反了!

    米教导主任目光锐利,唰唰地扫视着这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他认识这个学生、这个以第一名成绩考入本校的学生。但他还是严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俊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