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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上晴云杂雨云(1/2)

    秋,匈奴盗边。遣将军韩安国屯渔阳。

    ——《汉书-武帝纪第六》

    彭城

    李希在书房中将火盆燃起,躁动不安的火焰吞噬了他丢进盆中的书帛。陈伏和陈潜二人正站在他的前方望着他一沉如水的面容。

    “希儿,是娇娇的信吗?”陈伏问道。

    “不、不是,是长安来的。”李希笑了笑,比划出两个手指,说道,“有两个消息。”

    “是什么?”陈潜想不出这个时候京城能有什么消息,打从馆陶公主和皇帝达成协议之后,京城应该是一直很平静才对。

    “卫夫人再度有孕,匈奴入掠上谷。”李希揭开了谜底。

    “匈奴入掠,如此说来,很快就会有战事了?”陈伏皱眉忽略了前一个消息,立刻以他多年来的观察做出判断。对于当今皇帝来说,匈奴的这次行动是他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恐怕,很快朝廷就会对匈奴展开报复。

    “不错。我想,很快边关那边就会有详细消息来了。我们看完那个,再决定今后的策略好了。”李希亦赞同他的判断。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而问陈潜道:“潜叔,你觉得卫夫人怀孕之事,如何?”

    “公子指的是?”陈潜和陈伏对望了一眼,反问道。

    “我是说娇娇,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难保将来会有恢复的时候。潜叔你一直在府中生活,如果她将来恢复了记忆,这事对她……”李希自从认下这个妹妹之后,对于她的事情就变得非常关心,若是以前,卫子夫怀孕这种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件事……”陈潜犹疑了一下,说道,“若是我在府中时见过的小姐知道此事,只怕是要寻死觅活了。可是,我在这里见到的这位失去记忆的娇娇嘛,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

    “是的。她们的性格,差太大了。”陈潜苦笑了一下,“若不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很确定你没有认错人,恐怕会怀疑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

    “希儿,”陈伏看着李希深思的样子,沉声道,“无论娇娇将来会有什么反应,你都不能做什么。介入宫廷内争。这是大忌,我没提醒过你吗?”

    “陈叔,我只是……”李希被教训得有些狼狈。

    “我是认为你已经很成熟了,所以才放手将一切都交给你去做的。如果你太感情用事,你不止会害了你自己,我们所有人都要因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的,知道吗?”

    “你陈叔说的不错,希儿。而且,今日就是没有卫夫人为今上生子,将来也许会有赵夫人、王夫人,你是不可能一直阻止下去的。娇娇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宫,而皇帝陛下又不打算让她回去。那么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前尘往事,无需追究了。”陈潜也同意陈伏的看法。

    “知道了。”李希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其实就理智上来说,他也知道卫子夫无论生子与否都与他无干,只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还是希望能够为陈娇尽一份力。

    “希儿,与其担心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楚王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陈伏提醒他另外一件事情,“楚王太子的挑衅是越来越明显了,他都不知道跟踪了你几回了。前阵子还差点真的找到我们的暗桩。难道你打算继续示弱下去,丢掉对楚王府的控制吗?这可是从第一代堂邑侯任楚国相时,留下的旧根基啊?”

    “陈叔放心吧。您老也说了,这是曾祖父留下的,即使刘注他再想甩开我们也不可能。我不会让他嚣张太久的,很快我就会给他一个永生不忘的教训,让他永远乖乖听话。”提起楚王太子,李希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半月,眼中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说道,“陈叔以前不是说过,欲先取之,必先与之吗?我只是让他先蹦跳个几天。”

    “你心中有数就好。”陈伏其实对于李希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将一切都交到他手上。

    “希儿,伏兄,我觉得还有一件事情,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陈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什么?”

    “我也认为朝廷很快就会对匈奴动手,可是,主将是谁?我想,这关系到今后朝中的权利变迁,我们是否该早作准备?”陈潜毕竟长年在京中生活,在这件事情比他们二人要敏锐许多,“今上继位以来的志向,我们都看得很清楚。那就是边战。而且,以我大汉和匈奴的实力对比来看,恐怕是一场长久的战争。而战争必定会有胜负之分,胜者陛下肯定会给予重赏,以激励后来者。如此,这些将军们一定会成为新兴势力崛起在朝中吧?”

    “潜叔说的不错。”李希回过头,眯上眼睛,说道,“这倒是我忽略了。今上一直想要摆脱黄老之学,所以我认为儒学很可能会成为重新今后的显学。儒生们会成为朝中除功臣、外戚之外的一股为皇帝所用的新势力,因此我们在建元新政失败之后,开始和公孙先生等名儒接触。现在看来,我们还忽略了今上的另一项大志,就是边战,那些参与的将领,若能获胜归来,一血百年之耻,其功可谓不小啊。”

    顿时,书房中的三人陷入了深思之中。

    “潜弟,那么你认为朝中,有何人可担此重任?”陈伏在房中来回走了走,先开了口。

    “我朝名将,如韩安国、程不识、李广,均成名以久,但是他三人都是前朝老臣,今上就算用他们,也会有廉颇老否之疑。李广虽老当益壮,奈何不为今上所喜,将来建功立业的机会恐怕不大。”陈潜将自己的看法道出。

    “潜叔的意思是说,对匈奴的战争中能够出位的,会是新一辈的将领?”李希问道。

    “不错。而且,从公孙弘的例子上就可以看出,今上绝对不介意赐厚恩于一个人,哪怕有人因此而忽然成为当朝显贵,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潜叔觉得,新一辈的人中,谁会比较有可能?”

    “卫青!”陈潜很肯定的说出答案。

    “卫青?”这次连陈伏都要觉得吃惊了。

    “只因为他是卫子夫的兄弟吗?”李希不可思议地问。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更主要的是,我认为他是个人才。”陈潜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当年,卫子夫初入宫时,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曾经为了对付她,而将卫青擒到府中。老夫曾去探过他的深浅。此人性格坚毅,极为机智,而且是马奴出身,骑术精湛。我以为对匈奴的战争,骑兵是极为重要的。卫青现在是羽林军的一员,朝夕在今上面前出现,这样合手的人才,如果今上放过,那也称不得明君了。”

    “不错。的确如此。”李希和陈伏均面色一沉。

    “如果这样,那么卫氏一族就是我们要好好注意的对象了。假如卫子夫生下皇子,而卫青又有军功在身的话……”

    “公子,公子。两位陈爷!”一个大呼小叫的女声冲进书房,让三人惊了一惊,仔细一看,却是张萃的贴身婢女,阿玉。

    “慌什么?”李希不悦地教训道。

    “夫人,夫人,快……快生了。”阿玉因为跑得太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惜没什么人理会她,房中的三个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都提气向后院跑去,瞬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哟……好痛啊!”张萃的喊声从房内不断传出。虽然明知道有缇萦在一旁照顾,张萃是出不了什么事的。但是,她每叫一声,在门外等候的三人还是会抖动一下,全然没有了刚才在书房中畅谈天下事的沉稳。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他们听到了孩子“哇”的哭声,三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跪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产婆抱着一个裹着红布包的孩子走出来,笑眯眯地向三人道喜:“恭喜!恭喜!是一位千金小姐!”

    虽然是个女孩子,不过对于第一次当父亲的李希来说,仍然是激动不已。他小心地伸手将婴儿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中。

    忽然,张萃的惨叫声再度响起,让三人又是一惊,忙问产婆道:“怎么回事?”

    产婆也是很莫名其妙,她急急地跑进去,之后就传来了她的惊叫,“还有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三人,面面相觑。陈伏笑着说道:“没想到啊,一下添了两个孩子。以后家里可真的要热闹了。”

    最终,张萃生下了一男一女,给了李家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李希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左手抱女儿,右手抱儿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这个好消息,随着李希的回信,送到了陈娇那里,让她也乐悠悠了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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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行宫

    “杨大人,陛下怎么还不睡啊?这都几更天了啊。”困得不行的小宦官,悄悄地询问杨得意。

    “闭嘴,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别说话,乖乖地给我站着。”杨得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小宦官瑟索地样子,又说道,“打起精神来,陛下没睡,哪里有你们睡的份,让你们随侍,那是恩赐,知道吗?”

    小宦官虽然极为困乏,但是毕竟也是入宫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放肆了,如果眼前的杨常侍是个狠主,这会儿,自己的尸体怕是已经送到未央厩喂马了。

    看到小宦官受教的样子,杨得意暗暗点了点头。他提着从御膳间拿来的糕点,走入殿内。殿中的竹简散落在地上,一片混乱,刘彻独自站在大殿之中,透过窗子,注视着外面的繁星点点,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的烛光衬出了他摇晃着的影子。杨得意静静走到他身边,将夜宵呈上,说道:“陛下,已经晚了。你吃点吧?”

    “是杨得意啊。”刘彻没有回头,只是应了这么一声。

    刘彻不动,杨得意也不敢动,只能陪着站在一旁,看着一动也不动的主子。杨得意是因罪当死,却赎为腐刑才入宫做宦官。又因为善歌舞而为刘彻格外看重,从狗监一口气升为皇帝的近身常侍。别人都认为他杨得意一定是极为乖巧伶俐,善于揣摩圣意,才有这番好运,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入宫的那天起到现在,从来都不曾摸透皇帝的心意。

    一宿未眠,天色渐白时,杨得意忽然听到刘彻低沉的笑声,他从昏昏欲睡中猛然惊醒,立刻就听到刘彻问道:“杨得意,你知道贾谊吗?”

    “奴婢记得好像是先帝时的一个大臣吧。”杨得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彻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人。贾谊?那个几十年前被勋旧老臣们逐往地方王侯处的失意才子早已是宫廷中一段褪色的神话,他刚入宫那几年,偶尔有老宫监会对着他回忆那位才子的风采外,而现在的宫人们,早已经没有一人知道他了。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回宫。”刘彻仿佛只是随意一问,本也不在意杨得意会如何回答,他淡然地转过身,走到被自己弄散的书卷前,拾起其中一卷。

    “是,是。”杨得意也不敢多问,立刻退下安排。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