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90.认罪(2/2)

如意拔出匕首丢向海棠红,他抬起手中的弯刀,眼都没眨,刀刃相撞“当”的一声竟是击出火星来,海棠红并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里头是鸩毒,自行了断后,我会送你们的尸体回昭国领地。”说着一道白影划过。

    如意接的很准,她抬头看天,银河璀璨,刚好又有流星飞逝,昭示其短暂却又辉煌的一生。俄而,同麦冬进了舆厢内。

    海棠红最后看到如意的时候,她和麦冬已经七孔流血而亡,如意那双原本波光流转的美目还没来得及闭上,里头的光芒越减消散,暗淡如死潭。

    ·

    海棠红以北斗星为参引,驾着四匹马牵着的车舆一路狂奔至玉门关方向。

    天微亮时候上了沙坡,极目远眺可以看见玉门关土城的雉堞与幡旗,还有一队人马往这边靠近。海棠红眯着眼,取了羊皮袋开始猛地灌水,一夜未曾歇息过,分外的口渴,甚至越喝越渴。

    随后他下了马用弯刀割开缰绳,倒了些水给其中一匹马饮用。那群人与他不过一射之地,已经开始高声质问:“什么人?”

    海棠红抬脚踹向车舆,回应他们:“里头是你们昭国的和亲郡主!”说着跨上马扬长而去。

    领头穿着银色甲胄的将军大惊失色:“快,拦住车子!”

    士兵们全数勒马前去阻止车舆继续往沙坡下滑行。

    几乎在同时,将军从身后的箭筒里取箭去射海棠红,箭一离弓逆风发出清脆的哨响,竟是支没有杀伤力的鸣镝箭。

    如意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穿过她的胸口,回眸时海棠红趴在马背上轻而易举地避开,沙尘飞扬间已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想继续张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车舆那飘。

    将军放弃追捕,打马去到已经停止移动的车舆那,待看清里头躺着的两个人,他跳下马惊恐地叫了声:“郡主!”再用颤抖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后,又撕心裂肺般地喊出她的名字,“如意——”

    风沙太大听不见他在呢喃什么,风沙也朦胧地遮住他的脸,那张同陆西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除了眼前人左侧脸颊上有道两寸长的刀疤。他抱着她悲痛之情难以言表。如意稍稍歪着头,学自己身体被他圈起来的样子,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将军。”旁边的总兵有些不知所措,见他不为所动又叫了声,“喻将军,此番辽国人压境,还望将军一切以大局为重。”

    他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双目通红紧咬着牙关,额头两边的青筋凸起,更显得脸上那道疤痕可怖。

    ·

    如意坐在荣王府北院祠堂的大梁上,神案正中一前一后供着两个排位:嘉成太子朝承滇和安阳郡主朝如意。

    荣王妃喻氏在底下喃喃自语:“西墨去的前两日托我给你封信,后来他死了,我也忘记这事,现在便烧给你。”喻氏将写有“等我”两个字的洒金笺展开,抬手放在白烛上点燃,红纱衣袖微滑,露出她白皙的手臂和胳膊内侧的守宫砂,“南砚因为送你的尸体回长安,被皇上褫夺了兵权。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旋即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若让荣王来偿还吧。”

    如意看着眼前越渐弥漫的火光,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灼肤之痛。

    朝如意终是成为公主,谥号“安国公主”,也终于嫁给了陆西墨——喻太师请旨,让徽州侯与安国公主冥婚。

    她的皇爷爷,恩准了。

    如意转念又想,要么是她装得像,不然便是半夏现在还没有遇见那个绿眼睛的沙盗,未曾与其狼狈为奸。

    ——若不是半夏那时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两千的禁军护卫队,还敌不过区区一两百个沙盗么?究竟是怎样的利益驱使,才能让她如此忘恩负义,如意想想都觉得窝火。

    横竖摆在眼前事情更重要些,下午发生的意外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如意觉得如今唯有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再次动手就好。

    而后如意服了陈御医的安神散,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她什么都不想理会,几乎沾床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如意好像听到有猫在叫,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才觉着有些口渴。她起身去趿鞋,寝间点着两只烛台,勉强能看清楚桌椅陈设,等她喝完水转身时差点给吓个半死:架子床侧面的衣桁上挂了件红色衣裳,后面置了只落地烛台,外头笼着绢纱烛罩,从她站的地方看过去像个脑袋,以为那边站了只女鬼。

    如意拍拍胸口压惊,而后走过去将衣裳扯下来。她的衣裳颇多,唯有这件比较特殊,对襟上有六枚足金打造的纽扣,扣子是六瓣花型,需要用三个手指捏着对角的三朵花瓣,往中间一压才能解开。三年前,不对,应该是前两天才穿过。就地回忆一番,依稀记得那时衣裳只穿一次便怎么都找不到了,为何今晚会冒出来,也忒奇怪了些。

    如意默默想着自己的“因果循环”,因为今日入宫,所以提前遇见魏扶川;因为去了毓庆宫用膳,所以回来的时候遇险。那么究竟是何原因,让这件衣服再次出现?

    ——因为对半夏的不重视么?

    一时间竟是睡意全无。如意披着手中的衣裳走到院子里,外面比屋内亮堂些,屋檐下挂了一排灯笼,晕出暖黄色的光。

    月亮斜挂在天上像个香芒,薄云轻飘慢移,几乎看不到什么星子,同大漠里的夜空不能比拟,让如意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

    如意随意看向隔壁的徽国公府,隔着两道墙的那一面,还有明亮的光,也不知陆西墨此刻有没有就寝。

    曾经,她有时睡不着的时候,若是看到常棣院的烛光亮着,就会往那边丢棋子,陆西墨喜欢白色,于是她只丢白棋子,往往在丢了几下之后,那边的灯火便会全部熄灭。

    偶尔也会有陆西墨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诸如:郡主别闹了、郡主很闲么、郡主明日要早朝。

    现在想来,确实挺讨人嫌的。

    一只白身黑尾的猫爬到围墙之上,顺着龙脊瓦一步一步往外走,似是踩空,挣扎着跃到喻府那边,发出一阵响声,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耳。

    如意首先的反应竟是想同陆西墨解释,她从窗边放在杌子上的白瓷棋罐里取了枚棋子砸过去。

    ——咦?怎么没声音,再砸一次。

    这才听到棋子落地时的脆响和陆西墨的声音:“郡主又做甚?”

    如意怯生生道:“刚才的‘噼啪’声不是我弄的。”

    那边没有说话。

    如意靠近围墙:“陆西墨,你在么?”

    “棋子也不是你丢的?”陆西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