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报到候,我们家住在台北南边的郊区,在远山照映下,条
店溪蜿蜒的流过我们聚居的村落。
当的市集是条弯曲的老街,邻近的商家都彙集在此作生意,可已有相
当规模,我在那裡出生,那裡是我的童年。
那个年代,国民政府迁台才十几年,政治、军事方面还垄罩着紧张的气氛。
台湾的经济还未起飞,民风还相当淳朴,左邻右舍大家比邻而居,大多互有
照应。
街头有哪些住家,街尾有哪些商店,大家也都有认识。
何况这带的子弟,几乎都是在同所学,彼此之还多了层
同窗
的情谊。
因为我是年尾出生的孩子,所以是在七岁入学(实岁)。
记得入学的天,是老妈带我去的,方面是帮我办些入学报到的手续
,另方面,则是要跟学校的老师们打个招呼,问候下。
那天大早,我被老妈从被窝裡挖起,刷牙、洗脸、吃早餐,还帮我
穿上特地从委託行买回的米绿色格子衬衫,繫了条真皮皮带的深蓝色短裤;脚
上穿的,则是配着白袜子的黑色皮鞋。
我还揹着红绿色的书包,裡面有全套的铅笔盒跟铅笔,戴着学生的白色
帽子。
(那学生的帽子,还沿袭日制,是外边白色、内裡蓝色的双层棒球帽。
)我让老妈牵着手上学,路上,她跟我再三叮咛:要我守规矩、有礼貌、
爱乾淨,不要跟同学吵架。
还要我记住家裡跟学校往返的路途,上下学不要任意逗留。
讲了大堆,我是听到了,可是我在意的是:沿途的汽车、行人,还有那
跟我样,赶着上学的朋友。
但很奇怪的是:他们都直盯着我瞧!进了校门,在入口的玄关处,老妈去
办了些手续。
没多久,带着我路寻着走廊,到教室门口,她:对了!是
这,你要记住了!是年乙班!
进了教室,老妈连忙带着我走向前去,跟讲台边的位女老师,哈着腰行礼
:这是我后生,请老师以后多多教示,没乖打他没关係,他阿爸今日没閒,没
同,请老师不要见怪。啊!对了!这是我后生,他叫吴健雄啦!
老妈用台语霹雳啪啦的讲了堆以后,还对我:还不跟老师行礼!
那个女老师,(后才知道她是郭老师,她先生在我们家附近的自水厂上
班。
)很客气的跟老妈回礼,也了些客套话,她俩又寒暄了几句,只听郭老
师亲切的道:喔!吴,你们家住在那裡喔!我知道啦!我每天都会经过
那裡耶!
老妈又了:那以后要常进喝茶噢!
这,因有朋友进,老妈对我:鸡还没饲,阿母先回去了,你
要乖,中午放学,我再,你不要乱跑!
又跟郭老师哈着腰,问候声,才面回头,面走回去了。
这,郭老师瞧着我,注视会,道:你的个子,这样!先坐这边
!
带着我坐在三排的四个位子,那位子刚好是教室座位的中区。
我坐好位子,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转头四顾的下教室,有些先的朋
友,也好奇的着我。
我再仔细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他们不太样。
原全班的朋友,我个人穿得最正式、最有派头。
他们大多穿着旧的、不合身的卡其制服,女生的黑色裙子,也大多是皱皱的
;脚上穿的,大多是旧的布鞋,还有几个是拖着木屐,甚至还有打赤脚的。
自己身的行头,尤其那件日本进口的格子衬衫,还被老妈用熨斗熨得
笔挺。
那感觉自己像隻鲜亮的公鸡,连忙抬头挺胸、神气了起。
也因此,我才明白为何路上,都会被那些朋友用羡慕又妒嫉的神色盯着
瞧的原因!二天早上,老妈把我打理妥当后,对我:今日你自己上学,阿
母有很多事要做。
我听了有心慌,因为我确实还没把握,尤其是那完全相同的教室。
(那还是日本代留下的,是木造的房舍,屋顶是黑瓦的那款教室。
)老妈听了我的顾虑,:那你认教室后面的黑板,有画隻鸟仔咬石
头到瓶子裡,是啦!
如今想,还真服了老妈,她也是次去过,记得这个特徵,老妈的观
察力与反应,真不是盖的!但是恁我再怎样攎,老妈还是要我自己个人上学,
末了还:查甫囝仔,惊什米!要较有胆量些,以后每日都要去学校册,难
道都要你老母带路哟?!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个人出门上学。
到了学校的那排教室,眼望去,外观还真是模样,我那有心慌
,照老妈的,辨认着教室后面的图画。
哈!果然到了,有画隻鸟仔咬石头到瓶子裡的教室。
我走了进去,也很乖巧的坐在昨天我坐的座位上。
没会儿,进个女生;她的穿着跟别的女生不太样,起蛮整齐的
;的圆领白衬衫,配着条全的黑色百摺裙,脚上穿的,也是白袜子跟黑色
皮鞋。
她脸色怪异的走到我的座位边,有不悦的:喂!你怎佔我的位子?走
开啦!
我抬头她下,回道:妳怎这样?谁这是妳的位子?
接下,是她句、我句的吵了起。
到末了,那个女生还赤皮皮的抓着我的手臂,要把我从椅子上拖起,真是
有够赤的!我记得老妈叮咛的话,不可跟朋友打架。
因此,我仅仅用双手抓紧桌子边缘,让她怎麽用力都拖不动。
到后,那女生竟然哭了起,还边骂:你这强盗!土匪!我要跟我
妈讲
这,个我不认识的女老师走了进,她到那个女生面哭、面骂,
走了过,关心的问:怎麽啦?你们怎样了?
因为我跟那女生,都口认定这个座位是自己的,使得这个女老师还真是为
难,后她对那女生:那妳先坐后面的空位,等老师查下,好不好?
那女生还真倔,她是不让,而是宁愿在我旁边的走道上,也不去坐后边
的空位。
那女老师拿她没办法,也由她在那裡。
而我呢?我仍然紧紧抓住桌缘,尽量忍耐的不回嘴,不跟她般见识!噹
噹
上课钟响了。
那女老师在讲台,和颜悦色的跟班上的朋友道:朋友,大家坐好
,老师现在开始名,听到的举手,喊声有!
馀了,还用台语重複讲遍。
(包括我在内,那的朋友,很多还听不懂国语。
)接下,那老师开始名了。
孙大毛。
有!
李石头。
有!到了最后,那老师问道:有没有到名,忘记举手的?
没人回答。
她接着又问:有没有没到名字的?
我反应很快,立即举起手,因为我并没听到老师唸我的名字。
那老师先是咦?
的声,接着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朗声的用国语答道:吴健雄!(这是老妈特别教我的,她要我用国语
讲自己的姓名。
)那老师查下名册,面露犹疑的:奇怪,怎没你的名字?你昨天有
没有报到?
我理所当然的回:有!
奇怪了!奇怪了?
那女老师面唸着,面走出教室。
她在走廊上,到位也是刚从教室走出的女老师,她招手问:郭老
师,奇怪了!我班上怎的多了个朋友?
那个郭老师听了,惊讶的回道:那样子呀!我班上却少了个。
她俩面对面讲了些话,又对了下名册。
那个郭老师原本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她走到教室门口,对我招着手:
吴健雄,!你的教室在这。
我听了半信半疑,不过这个老师我认得,她昨天跟我见过面,我还跟她行过
礼。
我起身揹了书包,又把帽子戴上,跟着郭老师走到隔壁的教室。
为了确定起见,我还特地下教室后面的图画。
哇!怎麽也有隻鸟仔咬石头到瓶子裡?不过,在我起身走出那教室,
后面不断传那女生的叫骂声:白痴啦!智障噢!脑残的耶!连教室都会走错
,真是笨死了!低能儿个
后,那个郭老师问我怎会走错教室?我还理直气壮的:没走错!事实上
,是那两教室后面都画相同的图像,都是乌鸦衔石头到瓶子裡。
这件事传开以后,我被老师们笑了很久,而那个女生每次到我,在擦身
而过之,也是白痴、笨蛋
的骂过,而且直骂到学毕业。
(2)冤家路窄年级入学,是依据学区编班;升上学二年级,学校按
照往例,要重编班,以平衡每班学生的素质,同对每位任教的老师也比较公
平。
而重编班的办法,是根据年级学生的智能与学习成绩,以s型
的规则编排学生班级,再由每位级任老师抽籤,以决定未三年所带的班
级,而且直要到五年级,才会再依学生升学与否,分为升学班与业班,再次
重编班。
世事有这麽巧,全年级四百多个朋友,我跟那个赤皮皮
的女生,竟然又编在同班,而且级任老师还是年级的那位郭老师。
这下好了,那个女生因为不要跟我同班,二天闹情绪的赖在家裡不上
学,真是有够伤脑筋!再加上她(王美伦老师)也是学校的老师,(那,
她年约二十八,可是学校裡的大美人),因此,开始撒泼的要她设法
把她转到别班。
她:无论如何,是不要跟我这个白痴同班。
这件事对学校,可是相当为难;方面是郭老师的面子挂不住,因为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是跟郭老师不合,很容易引起误会。
再者,学校编班是公开的制,已行之有年,不能因此而落人口实,让人以
为她耍特权,可以挑选老师,可以任意将自己的女儿编到想要去的班级。
再者,此事若被教育局的督学查到或是被市议员知道,那校长铁定要吃不完
、兜着走了!再,我老爸是从事建筑业的,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
事要是如她所愿的转了班,那依我老爸的脾气,他会认为是自己的孩子遭受羞辱
,那可是他忍不住的事!也因此,校长在权衡轻重下,他不愿轻忽或得罪任何
方,只好宛转的向她父母明不能转班的原因。
那女生的父母也是明理的人,知道不能宠爱自己女儿,决定接受校长的裁
定。
结果呢?那女生闹了个星期,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回上课,不过她有
个条件,是不要跟我同桌的坐在起。
(那是两个学生共用张桌子)事情能这样解决,那是再好不过,而郭老
师也很用心的访问了双方家长;除了要家长协助开导朋友的心理,也希望我跟
那个女生的心结,能慢慢解开。
当然,双方家长都是明理的人,都把我们的事当作是孩子之的玩闹,根
本上也不须过重视。
问题是:我跟那个女生,却从此步上又是竞争、又是吵闹的冤家路。
因为以那个女生而言,她直以为我这个人吊儿郎当的,也像头大笨牛,
也不尊重她,常找她麻烦,让她的脸面挂不住。
对我而言,毕竟我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虽然我不会、也不知道结冤报仇
,但要我乖乖的顺从她,以我的个性,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我跟那个女生是如何的不愿,还是开始彼此同窗共的日
子,而且还是同窗了五年。
因为到了五年级,当学校再重编班的候,我跟她竟然又编在同班。
真个是冤家路窄!(3)冤家我跟那个女生在功课上,彼此总是互别锚
头,总是个,另个二。
以学科而言,我在算术与自然方面比较强,她则是国语、社会比较好;术科
方面,我是美术与体育比较拿手,她则是唱歌、与写字比较出色。
至于班上同学的表现,比较般,当然也有常拿鸭蛋
的朋友,也是:每班五十几个朋友之中,都是有几个比较优秀
的学生,有十几个中上的,十几个中等的,剩下的比较普通的了。
再以品德方面,我们这班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循规导矩型,只
有几个比较顽皮。
卫生条件,那也是有些差异,有些同学常在晨检查,因为没带手帕
、卫生纸,而被老师打手心。
(那个代可以体罚学生,不过大多是打手心、打腿或是罚,严重
的,还会举椅子罚。
)至于流鼻涕的、吐痰的、不洗澡的、衣服不换洗的,状况很多啦!当然
跟朋友的家境也有关係。
至于我跟那个女生,我们算是比较特别的,除了成绩比较好,规矩礼貌也不
差。
每天上学都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都会带手帕、卫生纸。
我跟她要不同的,那是放学的候,我总是衣服歪七扭八,有还沾
些泥土;她则是仍然乾淨清爽。
这个差异要是她在活动后,都会打理自己的仪容;我则比较不在乎,反正
回家以后,自有老妈帮我处理。
那个女生其实也不是文静型的,她在运动方面好像也不错,赛跑、打球等玩
起也是很疯,皮肤有黑,刚开始还绑两条辫子,到了五年级,剪清汤
挂麵
的女生头。
还有,我是从四年级开始戴眼镜,她则是到了学毕业,好像也没近视什麽
的。
不过在三年级的候,她曾经被传染砂眼,也被传染过头蝨。
那段台湾经济还很艰苦的年代,这二种病传染的蛮多人。
她跟些女生被集中坐在教室的角,每天早上都要眼药水,头髮也要抹
杀头蝨的药水,起蛮可怜的。
到了四年级以后,我跟那个女生在班上的关係,可是到了争战不休
的境界,即是般所谓的山难容二虎,但是通常都是我会故意去逗她
,她则比较心眼,都是她在找渣,我是比较不会计较的啦!举例,每次考
试的候,老师为了成绩快出,通常都是由同学们互改考卷。
记得有次月考,我的考卷是给邻座的个女生批改,那个女生改完的考卷
,她竟然拿去複改,还指着题,举手问老师:老师,吴健雄这题,是不是
要改错?
原那是我答桉的国
字写得比较快,把中的那撇,跟口字连在起而不清楚。
郭老师拿着考卷端详了下,:字是潦草些,那扣分好了。
为了这件事,我是气得整整三天不跟她话。
另外,是些事也能吵。
比方有次课,我们班上在从图书室搬的故事书,那个女生指着我
:你的书还没有完呀?真笨耶!这本福尔摩斯探桉
真的这麽难?要让你那麽久吗?
我懒得理她,她又用那种藐视的语气问我:你个人霸佔着,别人都不
要呀?!
哼!我有没有完,关妳什麽事?这麽好的书,我要慢,怎样?不
行吗?气死你!
我瞪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