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六章(2/2)

  望着涂主任的笑脸,我眼中的错愕一定是她最主要看到的,她一定看不到,我眼底还残留下的那一丝,一丝——怯意,是的,怯意。突然间,我觉得害怕了。心,害怕。

    毕淑敏说,“当我独自一人面对镜子的时候,我严格地审视自己的眼睛。它是否还保持着童年人的纯真与善良?它是否还凝聚着少年人的敏锐与蓬勃?它在历尽沧桑以后,是否还向往人世间的真善美?面对今后岁月的风霜雨雪,它是否依旧满怀勇气与希望?”

    此时,我面前就有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它,清澈明亮。勇气与希望。是的,和三,人生总会充满孤独无助的瞬间,不用害怕。

    当贵宾室那扇门打开,秘书请我进去时,我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尽管,心依然脆弱,仍然要坚强地挺直起来!

    “你好,请坐,”

    他礼貌地站在沙发旁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您好,”我微笑点头回礼,走了过去,

    “你们这次演出非常j彩,辛苦了,”他温和地亲手为我倒过一杯水,我双手接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依然安静地坐着,不卑不亢,“谢谢,”

    他坐下来,看了我会儿,好象在斟酌如何开口,我大方地也回视着他,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挺住,和三,要挺住。

    “我是米旆的父亲,”

    我点点头,唇角带着微笑,

    “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从米旆第一次给你三万六,”我依然看着他,眼底清澈,没有必要掩饰自己,我和米旆的第一次确实如此开始,

    “我也知道你拿了那三万六去支付了你邻居一位阿姨的医药费,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样获得金钱,依然不可取。米旆是个随x的孩子,从小,我和他妈妈就给了他很大的自由空间,他有独立x,也有很强的自理能力,可是,在这件事上,我得承认,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了。孩子,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啊。”

    他看着我,那双和米旆很相似的眼睛里写着清清楚楚的严肃、语重心长————

    我的眼睛,也许已经红了,可,那绝不是羞愧!是——委屈啊,“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难道我不知道?!我和米旆难道是——金钱————那,我们曾经为了失去的孩子而流下的一整夜的泪,我们曾经相拥相契的每一个瞬间,我们的欢笑,我们的伤痛,我们的——爱————

    是有爱的啊,

    有爱———

    我依然坐的笔直,眼睛或许红的———可绝对不能掉泪!绝不能!

    我站起了身,或许身影倔强,却依然勇敢地开了口,带着我一直坚持的骄傲,

    “叔叔,如果您允许我这样喊您。您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知道米旆现在已经去了加拿大,我不会再和他有交集。不过,请您原谅,您刚才提到的三万六,我,是不会归还的,毕竟,那也是————不管是用什么换来的吧。”

    身体,

    感情,

    爱,

    是什么换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可,那确实是换来的。是的,他们家也许g本不会在意这三万六,可,我不会为了那愚蠢的“自尊”硬气说要还回去,不,相反,我要说出来,明确的告诉他,我不会还!感情也好,爱也好,甚至就算只剩下卑微的身体!————那也是一段证明,我和米旆的证明————我们只剩下————这段证明了————

    眼睛越来越涩了,却,依然坚持着微笑着,与对面的他礼貌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始终挺直着腰杆————是的,挺直———

    一出骑楼,两扇的玻璃门一推开,一股猛烈的凉风如凶猛的浪潮直灌进我的眼耳口鼻,挡不住,不堤防,一阵强烈的恶心从胃底翻出,我快步走到立柱旁手扶在上面躬身就吐了出来,可,吐出的全是清水,一时作呕不断,却呛出的依然是苦涩,无边的苦涩———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人还在不断作呕,顺着立柱身体慢慢向下滑,蹲背靠在上面————眼睛已经模糊不堪,是眼泪吗,是难受的苦涩吧,不想去思考了,不想扛下去了,是苦,就让它流出来吧,流出来吧————在我慢慢闭上眼被黑暗湮没前,一双手大力扶住了我,

    “和三!”

    “瓷瓶是空的,没有什么理由

    白玫瑰裸露在瓶外,睡眠或守望

    白天和白玫瑰重叠,花瓣消隐

    你看见,房子被施以魔术

    困在二月的洁白里

    你无法吮吸也无法逃离

    白玫瑰的白,印在空气里。”

    缓缓睁开眼,窗台边就躺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在淡淡的暮色中静静吐露着芬芳,优雅地闪烁着圣洁的光芒,柔和而宁静,给迷途的人儿温暖与期盼————

    “你喜欢白玫瑰?明天我送你一大束,”

    尤记得,那个一身运动装,一只裤脚还卷着的耀眼男孩儿大汗淋漓手捧着这么一大束白玫瑰,泛着夺目的笑颜站在我的楼下————

    我翻了个身,眼睛终于从窗台上那束白玫瑰移开。我知道这里是医院,我也记得自己昨天是晕倒在那个立柱边,是谁送我来的医院?

    一抬眼,我看见站在床这边的冯予诺。他正在从保暖袋里拿出一只小保温桶,动作很轻,好象怕吵醒我,

    “你醒了,”看见我醒了他放下保温桶,微笑地望着我,“饿吗,这是才从家里熬过来的**蛋粥,”

    我望着他,却也趴着那儿没动,一会儿,我摇摇头,“谢谢你,”闷闷的声音从被单里传出来。心,真的被烫了下,在你最无助,最受伤的时候,有个人这样对你————

    “我怎么了,”头依然闷在被单里,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红红的眼睛,他这个时候这样帮助我,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看见我的感动,

    半天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我终究还是扭过了头望向他,

    他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我红着眼睛也望着他,

    “你怀孕了,”

    人,真的是愣住了!

    怀孕了?

    怀孕了,

    怀孕了————

    许久,

    手不由自主m向肚子,这里,又有一个小生命了?

    轻轻叹了口气,唇角的弯起无奈又酸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是和减元————

    “你每次都是第一个知道我有孩子的人,真——-”我轻轻摇摇头,苦笑地坐起身就要下床,他扶住了我胳膊,

    “你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躺躺吧,喝点**蛋粥好吗,”

    我还是摇了摇头,坚持下了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就穿上,还有自己的包————

    他也没再劝阻我,静静站一旁,

    待我全都整理好,

    “你会要这个孩子吗,”他问我,

    “你觉得我这样,能要孩子吗,”我竖起了外套衣领,背起了包,“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真的,非常感谢,”我真挚地望向他,然后礼貌一颔首就要离开,

    “我送你吧,”

    我停了下,却没有看他,

    “不用,如果让你送,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轻轻说出,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