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那一年北大荒的冬天特别冷。已经当了连长的苏娅到开荒营的营部开完会，准备回四十八连。

    开荒营焦营长说：“苏连长，天色已经晚了，就在营部住一晚上吧，明天天一亮再走。”

    苏娅说：“不拉，营长，这段路我熟，从这儿到连队一共才十几里地，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还是住一晚上吧，走夜路不安全。要不，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半路来接你。”

    苏娅说：“千万别营长，今天他们上山扛了一天的木头，让他们早点休息吧，我不碍事的，夜路走惯了。”

    焦营长说：“那好吧，到了连里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好让我放心。”

    苏娅答应道：“那是一定的，您放心吧。”

    以往每次到营部开完会，苏娅总是一个人走着回连队。一来她胆大，黑灯瞎火的夜路走惯了，再加上刚下完雪，路上白茫茫的一片，咋一看去如同白昼一样。二来她也从来没有遇上过什么意外，一直非常顺利。但这一回不同了，她走了将近一半路程地时候，突然天色大变，骤然间刮起了大烟泡。一阵阵狂风卷起了地上的积雪，铺天盖地的迎面刮来，刹那间把天和地连成了一片，整个天地之间全部笼罩在白色的雪雾当中。狂风带着积雪咆哮着，扑打着她的脸颊，使她根本无法睁开双眼，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野。她觉得气温在急速下降，寒风已经刺透了她身上穿的棉袄，直刺她的肌肤。苏娅过去听说过东北的大烟泡，遇上这种天气最好不要出门，否则极有可能冻死在野外，被人们传说的働天地泣鬼神的事，今天却叫她给遇上了。她心想不好，赶紧加快脚步，可为时已晚，此时她已经迷失了方向。

    再说焦营长送走了苏娅以后，心里总感到有点不踏实，好像有种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心神不宁。他拿起话筒，不断地询问四十八连苏娅是不是已经回到连队，而每次对方的回答都是“还没到呢”，这下他更加坐立不安了，心情焦急，不断地一支接一支抽烟。忽然他听到窗外有人喊道：“外面开始刮大烟泡啦！”他心里一沉：不好，这下苏娅要遭殃了！他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再坚持一下，让苏娅留在营部过夜。

    事不宜迟，他一面赶紧把营部所有人员都组织起来，吩咐道：“你们八个人顺着通往四十八连的方向一路寻去，路上你们要互相照应，千万不能走散了！”一面拨打四十八连的电话不断地询问情况，可是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显然，电话线已经被暴风雪刮断了。

    甄建国这一晚早早的就躺下了，扛了一天的木头累得他腰酸背痛的，他想早点休息。可不知为什么，他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闪现苏娅的身影。想当初他报名来开荒营，多一半的原因就是想跟苏娅在一起。他知道苏娅看不上他，这点他有自知之明，他长得瘦小，跟亭亭玉立的苏娅很不般配，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放不下她。他听到窗外的暴风雪呼啸的声音，心里担心着苏娅的安危。

    “大个子，快醒醒！”他使劲地推动葛胜利。

    “你疯啦？”葛胜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干了一天的活，你不累啊？”

    甄建国说：“大个子，快起来吧，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风声呗，把我推醒就为这事？你也太不够哥儿们了吧！”

    “大个子，别瞎咧咧了，苏连长到营部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不会的，外面刮这么大的风，营部会派车送她回来的。”

    “你见过她哪次是坐车回来的？”

    “这倒是没有过。不过，刮这么大风，备不住她就在营部住下了呢。”

    “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在营部住下的！”

    “你这么肯定？”

    “我就是这么肯定！”

    “她告诉你的？”

    “她没告诉过我。”

    “瞎起哄，我睡了。”

    “你敢？”

    葛胜利无奈，只得跟着他从炕上爬起，穿好棉衣，戴上狗皮毛，又把门上挂的一件棉大衣给披上，把脸用围巾捂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全副武装以后，这才出了门。

    两人出门以后，急冲冲的朝营部方向一路摸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暴风雪之中。

    再说苏娅顶着风雪，挣扎着一路走来，摔倒了又爬起来。她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但她不敢停下脚步，她知道，如果停了下来，很有可能会被冻僵的。她现在急切盼望暴风雪快点停下来，或者天快点亮起来，这样她就可以辨别目前她所处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