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听到她唤那人——
“阿远……”
像寥寥深夜落入池塘的第一滴春雨,凌初夏的心,骤然一跳,荡起无边的涟漪。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后那人沉稳的脚步,径直越过她,衣袂间带出淡淡清冽气息,如早春初融的冰雪,在满是苦涩药香和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像猝不及防闯入人心底的一场迷梦。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冷冷清清的嗓音,是她听惯了的那人一贯的语气,只是,这一次,凌初夏却能够听出,在男人那一向带着三分疏离的凉薄嗓音中,另有一抹近乎温柔般的亲近……那是对着其他人之时,凌初夏不曾从他的语气中听过的,像是那是专属于对面的女子一般……
她看到那人一边细心的将拧开盖子的矿泉水,递给面前的女子,一边自然而然的从她手中接过装满玩具的袋子,从凌初夏的角度,她看不清那人此刻的神情,惟有刀削斧砍般的侧脸,依旧是她见过一次之后,便不会忘记的清俊……
顾致远……舌尖抵着这三个字,几番辗转,似入了肺腑的人间是非,堵在喉咙深处,叫人吐不出也咽不下。
“我哪有那么娇气?”
面前的女子顺从的自顾致远手中接过瓶装水,嘴里说的骄傲,语气却不是不欢喜的,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柔柔问道,“事情都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
凌初夏听到男人回道,似乎对此并不打算多谈……想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场吧?电光火石之间,凌初夏脑海里忽而就闪过这样的念头。
“那就好……”
女子嫣然一笑,显是那人不想多谈,她便不再多问。仿佛那般的默契和信任。
他二人,一言一语,明明是闲话家常般的寻常字句,却仿佛自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亲昵。
凌初夏怔怔的立在一旁,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就像是一个径直闯入不属于她的地方的不速之客一般,一个多余者……她觉得自己应该从这儿走开,双腿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将她牢牢钉在原地,走或留,仿佛都是错……
对面的女子,却仿佛感知了什么,突然抬眸望向她——
“不好意思……”
女子似有些赧然的笑了笑,仿佛为自己光顾着跟朋友说话,而一时忘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感到深深的抱歉。顿了顿,女子似乎想将面前的男人介绍给凌初夏,“这是我……”
话音未落,却被一旁的顾致远淡声截了断,“我们认识……”转眸,男人墨黑眼瞳,缓缓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仿佛那些视而不见般的忽略再自然正常不过,只听他薄唇轻启,淡淡道,“凌小姐,好巧……”
破碎日光透过窗户照进男人讳莫如深的眸子里,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沉甸甸的将凌初夏包裹住,一瞬仿佛连她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凌初夏的心里莫名的一紧。
那仿佛轻描淡写般的一句“凌小姐,好巧”,平白叫她喉咙一涩,半响,才回道,“好巧……”
看似寻常的寒暄,却仿佛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汹涌。
空气里一时诡异的沉默。
陆宛盈原以为对面跟她不小心撞到的女子,不过是这医院里千百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之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直到自身旁的男人口中听他唤出那个女子的名字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来——
面前的女子,虽没有化妆,却难掩脸容的清丽,鸦羽般的睫毛在低垂的眼眸深处,投下细小的阴影,将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衬出几分小动物般的惴惴不安,微抿的唇,有着柔润的淡粉色,像是面对着不熟悉的人,不自觉的一种拘谨……
她整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像笼在月色里的一幅静谧的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陆宛盈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望向身旁的男人,精致的脸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