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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1/2)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比赛场地的吊灯带点儿典雅气质的金色,落下柔和的灯光,舞台是淡淡的黄色,下面分左右摆放着靠椅,二楼的回廊上也安排了座位。现场除了评审,还有一些观众,诸如知名音乐学院的教授、部分参赛人员的指导以及一些其他场次参加比赛的选手。

    周怀净一走进厅内,所有的目光都望过来,迫使他垂下头。

    周怀净第一次上舞台,加上上辈子,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周父将他带到台边,半蹲着摸着他的头喃喃自语一般:“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孩子不是弱智。”他恍惚出神地看着周怀净的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乖孩子,到台上去。爸爸相信你是最优秀的。”

    周怀净怯懦地拉着父亲的袖子,睁着乌黑的大眼不肯动弹。

    周父表情带出几分气愤:“听我的话,上去。”

    周怀净咬着唇,面无表情的脸孔竟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周父眼底闪过一丝惧色,随即亲手将他抱在怀里,走到台上,放到钢琴前的座位上。他俯下头,亲吻着周怀净的侧脸,低低地说:“爸爸爱你。爸爸就在台下看着你。”说着匆匆下台。

    周怀净呆呆地坐在钢琴前,许久才抬起眼皮子看了眼坐在台下神情紧张的父亲,慢慢抬起了双手。

    ——爸爸说爱他。

    周怀净太习惯父亲失望或恐惧的神色,仿佛他是一个永远摆脱不了的怪物。

    他曾经在院子里的树下好奇地摆弄一只死去的鸟儿,亲昵地抱在怀里亲吻在唇边,而鲜红的血液沾湿了柔软的唇。

    他曾经在厨房里用刀子切西瓜,笨拙的动作使红色的液体沿着白色的流理台面流到地上,而西瓜则被切得稀烂。

    他学不会书上的知识,目光追随着母亲点在书面上的手指,带着太阳的光晕,他喜爱得不行,抓过母亲的手指含在嘴里,咬破了指头,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

    母亲将他抱在钢琴前,弹奏着曲调,他抱着钢琴不肯离开,当被抱离时,发脾气地咬伤父亲那双用来握着指挥棒的手,奔回琴前小小的身子抱住钢琴。

    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听着父母的争吵,当看到他时,他们眼含恐惧。周怀净麻木地面无表情,睁着黑得深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们。

    医生说:抱歉,你们的孩子确诊为自闭症谱系障碍,请尽早进行治疗,也希望你们给予孩子更多的关爱。

    父亲说:怀净,爸爸爱你。

    母亲说:怀净,妈妈爱你。

    随后,他在疗养院短暂度过了几年。他们忙碌着,也许是逃避着现实而努力地投入到工作,事业却在不断蒸蒸日上。

    当重新站在周怀净面前时,疗养院说:抱歉,治疗的效果依然不太理想,但是我们发现你们的孩子有超出常人的音乐天赋。

    他们的孩子,冷淡地宛如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们。

    那场比赛之后,他瑟缩在钢琴旁,仿佛小船终于靠了岸,寻到了一丝安全感。父母再次爆发了一次争吵,周母抱起他,含着泪指责:“周永宁你真自私!怀净不是工具。我们忽视了他几年,你带他参加比赛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怀净也是我的儿子,难道我希望他过得不好?”周父痛苦地揉着头发,“你想过我们死了,怀净怎么办吗?”彼时的周父未料到一语成谶。

    周母流着泪,亲吻着周怀净冷漠的小脸,低低呢喃着:“怀净……怀净……你和妈妈说句话,好不好?妈妈爱你……”

    周怀净眨着眼睛,手指抹去母亲面庞的泪水,好奇地舔了舔。

    爱的味道,又咸又苦吗?

    遇到陆抑之前,他以为爱是一种夹杂着牺牲、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情感,当陆抑出现了,他才知道,除了被冠以“伟大”的爱,爱还可以是愉悦的、自私的、幼稚的、若即若离的、宁愿自己死亡也希望对方过得好的。

    他一直记得那把藏在钢琴下的手枪。

    陆抑说:乖孩子,如果哪天我想伤害你,就用它杀了我吧。

    周怀净即使是在生命受到陆抑的威胁,被压倒在钢琴上时,也从未触碰那把冰冷的手枪一下。

    陆抑把一生中所有的高尚都给了他,而他将一生中所有的自私都给了陆抑。

    如果陆抑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不愿意放开。这是他十年里所有的光明。

    周怀净的目光在华丽的音乐大厅里寻找着那抹人影,心中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陆抑正站在二楼的回廊边,倚着栏杆静静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三角钢琴的连弹打弦速度比直立式快,触键感好,声音层次分明,比赛中往往采用三角钢琴。台上放着一台黑色的施坦威,稳重的色彩让人心态更易平静。

    周怀净悬在半空的心稳稳地落了地,他走到三角钢琴前。他目光再次回视陆抑,手指落下了第一个音。

    那一刹那,月光倾城。

    陆抑神情恍惚,仿佛从这一幕走到了未明的空间。

    那儿也有个少年,恐惧地站在舞台上,双眼被缠缚着一条白布,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被人牵引着坐到钢琴前,线条优美的下颔绷得僵硬,嘴唇抿成冷漠的直线。时空将他和流淌着肮脏的现实划开一条线,他在开辟一条盛着银色月光的空间,时光静默,寂然无声。

    平静的琉森湖,湖岸呼啸着风声的树林,漫天的银辉。月光在湖面,先是被风吹生了,而后慢慢地被漩涡揉碎,波光粼粼地潜伏着未知的危机。阴风显露出真实的面目,掀着狂浪将满湖的月辉都砸成零星寥落的光点,又驱赶着阴霾挡住月色。但危机四伏的湖水中亦孕育着火星般的稀薄希望,一点点抚平骤浪和狂风,让湖面渐渐地重归平静。

    陆抑看着微微垂着眼睑,面目清冷地弹奏钢琴的周怀净,轻轻地笑起来。大概不论重来多少次,只要周怀净一弹琴,他就全军覆没。因为触到钢琴的周怀净,才是最真实的他,即使是在最糟糕的颓垣断壁,他也是要从地底冒出嫩绿的尖端的。

    这样富于生机的少年,似乎能填平他心底的沟壑,不再如过去一般胸口空荡荡的,仿佛没有心。

    陆抑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里的跳动如此鲜活且……雀跃。

    一曲结束,周怀净从琴前站起来,额前一绺发丝被汗水沾湿了贴在上面。

    他远远地和陆抑对视,在迟来的疯狂掌声中离开了舞台。

    后场中留下来看完比赛的人不少,菲尔几乎是拧着眉嫌弃地听完了其他人的“噪音”,终于等到了周怀净上场,目光紧紧追随着屏幕上那双弹奏出完美音乐的双手,神情陶醉地仿佛要溺毙在音乐里。

    段林夏出神地听完音乐,半晌才回神五味杂陈地想,幸好他下一位没人上场,否则该重复菲尔那场比赛之后的惨状了。

    段小弗握着粉色手帕的手指僵硬,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和段林夏说道:“我觉得他弹的没有第一个上场的那人好,现场鼓掌那么起劲,我尴尬症都犯了。”现在现场能听懂中文的除了段林夏和她母亲,就是菲尔和林老了。

    段林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菲尔和周怀净孰优孰劣现在还不好说,第一场对于高手来说多少都会保留实力,但是单从两首钢琴曲的演奏上看,目前还是分不清高下的,段小弗一个外行人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证明自己眼光独到?

    林老不屑和人争执这些,他的学生水平如何他自己知道。倒是菲尔听了这话,眼睛忽而一眯,若是平常他自恃身份高贵,斜着眼睛看人三秒都是给面子,现在却正视着段小弗,道:“尴尬症是什么症?有病要治。”他听不懂这人的意思,但大概猜到不是好话。

    段小弗顿时脸涨得通红,一旁段林夏心里憋笑,忍不住为这位m国帅哥的中文默默点了个赞。

    周怀净本打算回到后场,但中途被陆抑劫走了,林老收到阿力打来的电话,难得露出的笑容瞬间僵硬成石头,在心里又把陆抑骂了一顿。

    周怀净坐在车里,手指被陆抑抓在手中把玩。

    “刚刚紧张吗?”陆抑取出手帕帮周怀净擦了额头的汗。

    周怀净露出笑容:“一看到二叔就不紧张了。”

    这回答十分符合陆抑的心意,疼溺地捏了捏周怀净的耳朵:“想要什么奖励?二叔今天都满足你。”

    周怀净睁圆眼睛,期盼地看着他:“真的吗?”

    陆抑看着周怀净纯洁无暇的表情,心底又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

    酒店的浴缸设计颇有心机,一人躺着宽敞,两人躺着就拥挤了。

    但周怀净和陆抑没有躺下来,而是面对面地坐在浴缸中,全身上下的风景都落入对方的目光之中。

    周怀净兴致高昂,手指不停拂开被陆抑怀着某种目的而放了满浴缸的玫瑰花瓣,眼睛不断试图穿透红色的花瓣看到水中的风景。

    迷蒙的风光被水波打碎,陆抑唇畔挂着闲适的笑容,任由他捣乱。

    周怀净白皙精致的锁骨也沾上了娇艳的花瓣,仿佛在引诱着人前去采撷,黑色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白肤黑发红唇,清雅中带着秾丽。陆抑不带丝毫**地欣赏着画家的传世佳作一般,一寸一寸地打量他的面庞。

    忽然,早就潜入水中的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陆抑的大兄弟。

    陆抑:“……宝贝,你在做什么?”

    周怀净露出小虎牙,动手捏了捏,抑扬顿挫道:“抓♂壮♂丁。”可惜还要动作时被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