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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经第124部分阅读(1/2)

    “你的武功很好啊,干嘛不逃出去?”

    “这里关了四十三名僧人,我若是逃走,免不了会连累其他人,我又没有本事将他们全都带走。”法延语气和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莲青睁开眼睛,忍不住又插口道:“师父慈悲,可惜人家不领情。”

    上官如也看出来了,虽然关在同一顶帐篷里,这些僧人并不团结,东一簇西一伙,彼此间都不怎么搭理,这跟她心目中与世无争的出家人形象可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老汗王不至于这么糊涂吧,竟然把和尚跟尼姑关在一起。”

    “谁说不是。”莲青一拍大腿,还是改不了从前当强盗时的习惯,“还把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关在这里,想诱惑我们破戒哩。”

    上官如脸一红,“我可不是小姑娘。”

    莲青双手合什,“我也不会为你破戒,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小心点。”莲青鄙夷地望了一眼对面角落里的几名和尚。

    “莲青,不要胡说。”法延即使在训斥弟子的时候也显得非常和善,像是在客气地商量,莲青却非常听话,闭目念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被莲青指责的那几名和尚竟然走过来了,不过目标并非上官如,而是法延。

    “大和尚,已经一个月了,你还是交出秘诀,救大家出离苦海,也算是功德一件。”说话的是一名瘦高僧人,四五十岁模样,相貌威严,无论出家前后,似乎都久居人上。

    “苦灭大师,我没有秘诀,实在没办法交出来,至于怎么救出大家,我会慢慢想办法。”这句话法延已经说过许多次,总是不能让对方相信。

    法号苦灭的和尚不屑地嗤了一声,莲青睁眼瞪视,没有加入争论。

    上官如曾经从四谛伽蓝的莲华法师那里学得《断执论》,使得杀心尽消,就是现在,也差不多每天必背诵一章,因此对法延很有好感,见他受窘,忍不住上前说道:“你这个和尚好没趣味,法延是璧玉城高僧,难道还会说谎不成?”

    苦灭冷冷地打量了上官如两眼,“你是谁,张口就敢封‘高僧’?”

    “我叫上官如,你是哪里的和尚?张口就让人交出秘诀?”上官如杀心尽消,傲气可没减几分,被父母抛弃时曾经低迷了一阵子,如今早已恢复正常。

    苦灭身边的一名年轻和尚抢着说道:“这是北庭护国寺的苦灭大师,小丫头放礼貌些。”

    “他是苦灭大师,你是‘马屁’大师吗?出家人还这么谄媚。”

    年轻和尚面红耳赤,在苦灭的示意下才没有发怒。

    “你也是西域人?”苦灭问道。

    “嗯。”上官如昂首应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几个和尚。

    “独步王上官伐是你什么人?”

    上官如一时语塞,父亲曾经是最爱她的人,最后却要将她无谓地牺牲,每一念及仍心痛不已,十分不愿提起他。

    苦灭是北庭人,对西域传闻知晓不多,但也看出眼前的女子必是独步王子侄辈,“女施主,你有所不知,法延藏着长生秘诀拒不交出,惹恼了老汗王,不仅连累众人,整个佛门都受到影响。”

    “哪来的长生秘诀,亏你还是‘大师’,也相信这种话。”

    苦灭身边的年轻僧人又抢着说:“嘿嘿,亏你还是西域人,难道从来没听说过法延高寿,今年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他若是没有长生秘诀,那就是妖怪了。”

    莲青再次睁眼瞪视,还是没说话。

    法延一脸苦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今年实打实六十有七,自幼出家,可能外界有些误解。”

    苦灭不说自己有没有误解,而是压低声音说:“那些邪魔外道的长生之术就是真的?贵寺功法众多,就没有几样能延年益寿的?交给老汗王,大家都得解脱。”

    苦灭的意思很清楚,法延却当了真,寻思了一会,“敝寺是有几样功法,强身健体还可以,延年益寿谈不上,而且老汗王年事已高,练不得。”

    “说到底,不是没有,就是不肯交。”苦灭抬高声音,帐篷里的僧尼都向法延投来不满的目光。

    上官如正要打抱不平,从帐外走进来一名中年军官,带着十余名抬饭的仆役,“开饭啦,开饭啦,一样的光头,谁都别抢,姑子在前面,和尚排后面,咦?怎么有一个连头发都长出来了?长得还挺标致,过来让我瞅瞅。”

    上官如脸色绯红,她现在没有功力,只得忍下羞怒,苦灭身边的年轻和尚兴灾乐祸地看着她。

    军官的命令没有效果,他倒恼羞成怒了,大步走来,一路连推带踹,倒下好几名僧尼。

    “装哑巴?让我检查检查。”

    军官伸手去摸她的脸颊,上官如功力消失,身手还剩下一两成,轻轻躲开。

    军官没想到自己会摸个空,愣了一下,手臂连挥,试图抓住泥鳅一样的女人,最后终于成功了,只是弄错了目标。

    苦灭身边的年轻和尚捂着脸,与军官四目相对。

    “他娘的,真是晦气。”军官一把将和尚推开,张开双臂,对数步之外的上官如说:“抓不到你,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帐篷虽然不小,可是容纳四十多人也显拥挤,上官如连躲数步,正想着怎么摆脱纠缠,突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军官两步扑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男扮女……”

    话音未落,军官飞了出去,正掉在一只大饭桶里,被两名仆役手忙脚乱地抬出来,沾了一身的饭粒,想清理干净可不容易。

    “谁?是谁?”军官拔出配刀,恶狠狠地嚷道,他看得很清楚,出手的人肯定不是小姑娘。

    上官如看得也很清楚,救她的人是莲青。

    莲青半路出家,中间颇多波折,正因为如此,他对佛门戒律看得极重,军官的调戏行为令他怒火中烧,连自己破了嗔戒也顾不得了,当下双拳紧握,瞪眼说道:“是我。”

    军官挥刀要上,突然又改了主意,当初关押众僧尼时,莲青曾经展示过武功,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用刀指着莲青,向帐外退去,“好你个花和尚,跟我抢女人是吧,给你机会,你等着。”

    仆役们抬着饭桶离开,早饭就这么没了。

    上官如向莲青道谢,莲青却向法延认错,“师父,我又没忍住。”

    “出手救人乃是义举,不算破戒。”法延反而安慰弟子,然后看着上官如,“你的轻功很好。”

    不等上官如开口,苦灭哼道:“救人是义举,这里四十几个人,也没见你出手相救。”

    帐篷里的气氛不算友好,上官如坐在法延、莲青身后,专心运功,希望快些恢复,想解因陀罗香本来必须服食解药,但是经过荷女改造之后,药力似乎大为减弱。

    午时之前,军官又来了,这回跟他一起来的是名女子,神情冷漠,有着明显的杀手气质,上官如不认识她,但知道这是晓月堂弟子。

    “老汗王有令,谁能在这间帐篷里破了色戒,就放谁走,加官晋爵,从此不用当出家人了。”女子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上官如,军官则失望地轻轻摇头。

    第六百四十七章 破戒

    上官如不相信这会是荷女的主意。

    “我要见你们的御众师。”

    晓月堂弟子冷冷地盯着她瞧了一会才说:“你会见到她的。”说罢转身离去。

    众僧尼则难以相信这会是老汗王的主意,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曾经见过这位草原半神,觉得他不会出此下作的办法。

    军官遗憾地连连摇头,“后悔了吧,老子总比这些秃驴强。”然后转向所有人,“上面知道这里和尚多、姑子少,所谓‘僧多粥少’,所以给你们加点‘粥’。”

    军官对自己的比喻很得意,笑个不停,也转身离开。

    “粥”没有马上送来,先到的是几桶米饭,北庭人不事稼穑,稻谷之类都要从中原等地远途购进,十分昂贵,僧人们算是得到优待,许多人由此更不相信老汗王会强迫他们破色戒。

    “肯定是军官捣鬼,很快就会得到制止,阿弥陀佛,此人死后必下地狱……”

    僧尼议论纷纷,上官如走到门口,掀开帘幕,发现门口无人把守。

    这是一处很小的方形营地,四周插着密密麻麻的尖栅,总共七八顶帐篷,数囚禁僧尼的这一顶最大,而且外面又单独建了一圈尖栅,只留一道小门。

    上官如站在算是庭院的地方,立刻惹来注意。

    营地不大,望楼却不少,四角各有一座,每边分布两座,加上营地正中央的一座,共是十三座望楼,上面驻守着三到五名士兵,上官如刚一走出来,就有人用弓弩对准她。

    她观察了一会,感到有点奇怪,这里不像临时关人的地方,似乎是龙庭的正规监狱,荷女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将能自己送到这里来?若说绑架自己的另有其人,那熟悉的迷药,还有明显带有晓月堂气质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想不明白,返回帐内,心里却已有数,只要功力恢复,自己完全可以轻松逃出此地,到时要向小阏氏和老汗王讨个说法。

    至于荷女,上官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就在上官如出去的这一小会,帐篷里的僧尼已经发生分裂,这分裂此前酝酿多曰,今天终成现实。

    三十多名和尚聚在帐篷门口附近,这里稍微凉爽一些,为首者是苦灭。

    **名尼姑围坐在一侧,与和尚们保持距离,见到上官如,一名尼姑冲她招手。

    上官如还以微笑,却走向最里面的两名和尚。

    法延和莲青受到孤立,十步之内无人靠近,看到上官如走来,莲青很高兴,但他知道不妥,站起身,小声说:“你坐到那边去吧。”

    众僧大多在吃饭闲聊,正好给说话做掩护,上官如笑道:“没关系,我坐这里,咱们都是从璧玉城来的,理应互相照应。”

    莲青深以为然,向其他僧人投去挑战的目光。

    “和尚,从这里逃走很容易啊。”上官如热切地对法延说,“而且老汗王以为你有长生秘诀,你若是逃跑,其他人反而没事了。”

    法延尚未开口,莲青抢先回答,他虽然欣赏上官如的选择,但是强盗式的语气还是改不掉,听上去总有一股强横的怒意,“你以为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这可是老汗王,只要他愿意,整个北庭外加多半个西域,都是监狱,师父若是逃跑,这里的僧人会担罪,四谛伽蓝甚至整个璧玉城都会遭殃,你老爹武功再高也没用。”

    上官如没想这么多,“老汗王好没道理,难道他自己不能长生,就要把别人都关起来?”

    “就是。”莲青右拳在左掌心上一击,表示赞同,“不过也不能全怨老汗王,他被小人所误,才会做出这种事。”

    “小人?”

    “可不是,说起来真是可气,这帮人也是璧玉城来的,却没有一点同乡之谊,就是他们,胡说师父一百多岁,向老汗王传授房中术,还招引一大批邪魔外道。”

    莲青看来真是气坏了,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上官如脑中马上浮现一位须发竖立、准备大开杀戒的强盗形象,“璧玉城来的?我认得吗?”

    “得意楼的怪人,没见过你也听说过吧?”

    上官如点点头,不像龙王与荷女,她对阴谋诡计没有本能反应,只是觉得奇怪,寻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其实不是老汗王想要长生秘诀,是得意楼想逼问四谛伽蓝的武功吧?”

    法延一直含笑不语,莲青却猛地跳起一尺多高,落地之后摸着自己的光头,“没错,就是这样!小姑娘,你聪明得很呐,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不是小姑娘。”

    “对,我该叫你什么?”

    她的身份可有不少,有些她不喜欢,有些不好叫出口,“你叫我上官如吧。”

    “上官如,嗯,奇怪,老汗王干嘛把你抓来?难不成你有长生之术?”

    “没有没有。”上官如急忙否认,却不肯说出原因。

    服侍苦灭的年轻和尚一直觉得上官如的名字耳熟,嘴里嘀嘀咕咕,这时终于想起来,大声说:“上官如,那不是香积之国的女王吗?”

    众僧被关近一个月,对龙庭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不知道龙王到访的消息,听到这句话全都吃了一惊,同时盯向上官如,相互间切切私语。

    “不像,你可不像女王。”莲青实话实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王’。”上官如脸上微红,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

    关注持续了一刻钟,等到午饭结束,仆役收拾器具离开,她终于得以解脱,因为军官所说的“粥”送来了。

    这也是一个女人,看服饰就知道并非尼姑,押送者摘下她的头套,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女人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满帐的光头,身子摇摇晃晃,似有不支之意,脸上倦意浓重,头发也有些散乱,可是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诱人气质,和尚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连尼姑也不由得生出妒意。

    上官如也很美,可不管承认与否,她的相貌都还显得稚嫩,与新来女子的成熟艳丽截然不同。

    女人好像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没有露出丝毫羞怯之意,只是越发显得茫然不解,“这是哪?”说罢迈出一步,却差点摔倒。

    十几名和尚同时伸出手,又同时缩了回去,转身的转身,咳嗽的咳嗽,念经的念经,都感到很尴尬。

    “萧凤钗!”上官如终于认出这个女人。

    “你是?”萧凤钗可没认出上官如。

    多年以前,上官如曾经带人短暂地劫持过留人巷的花魁,当时年纪尚小,戴着面罩,没给对方留下印象。

    能见到认识的人,上官如很高兴,几步走过去,扶着萧凤钗来到法延身边,让她坐在一只蒲团上。

    不等她开口询问,莲青突然一拍脑门,“萧凤钗,你不是璧玉城留人巷的记女头牌吗?”

    他的声音不小,一帐的人都听到了,本来低下头的和尚又都偷偷观望,尼姑们则露出原来如此和鄙夷不屑的目光,连带着对上官如的印象也变差了。

    萧凤钗坐了不知多久的马车,摇晃感一直没有消失,头脑却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和尚,冷冷地说:“怎么,你去过我那里?我可不记得你这位和尚客人。”

    莲青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之前倒是去过留人巷几次,只是跟萧姑娘无缘。”

    “嘿,还好,否则我还以为你是在我这里花光了钱,迫不得已出家呢。”

    莲青的脸更红了,萧凤钗的客人非富即贵,他当年的确没资格见她,可是也跟许多男人一样,对这位留人巷第一大红人有过许多幻想。

    “阿弥陀佛。”莲青觉得自己几年来的修行有毁于一旦的危险,转身背对萧凤钗,低声诵经,再不敢看她一眼。

    萧凤钗对认识自己并提供帮助的上官如却非常客气,“小姑娘,你是谁?竟然认得我?”

    “上官如,咱们……见过面。”

    想起那次孩子气的劫持,萧凤钗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说哪个小姑娘能有这股英气,原来是璧玉城十公子啊。”

    上官如的脸也跟莲青一样红了,“小姑娘”和“十公子”都不是她喜欢的名称,“你怎么会到这里?”

    萧凤钗熟练地整好头发,“我也纳闷呢,我萧凤钗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谁知道竟然阴沟里翻船,在家里被人迷晕,稀里糊涂地带到这儿,一路上谁都不肯对我说原因,一肚子疑惑,都快憋死我了。”

    “这里是龙庭,咱们都在老汗王的监牢里呢。”

    萧凤钗目瞪口呆,她有一万种应付男人和金钱的方法,仍然不明白自己何以会落到与一群和尚尼姑关在一起,“老汗王?他要是请我,我肯定会来的啊,干嘛要绑架呢?”

    一直没吱声的法延开口,“恐怕这事与老汗王无关,他只是提供一个地方。”

    “跟他无关,那绑架我的人是谁?”

    上官如比萧凤钗还要疑惑,如果说荷女出于嫉妒绑架自己,这个萧凤钗跟龙王有什么关系,值得大老远从璧玉城绑来?

    门口的一名年轻和尚突然站起身,撕扯僧衣,大叫道:“我受不了,我要破戒!”

    和尚恶狼一般的目光紧盯在萧凤钗身上。

    萧凤钗虽然自信,却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会有这么大,上官如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些米饭!”

    躁动的和尚不只一个,十几名僧人的目光都不老实起来,剩下的人则坐在蒲团上勉力入定,竟然没办法阻止同伴。

    他们都是有些定力的人,若非受到药物刺激,宁死也不会当众露出丑态。

    (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为恶

    暗中绑架、催情药,上官如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荷女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像是杀手的风格,没错,晓月堂精通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与迷药,杀人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比之金鹏堡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可因为如此,这两个组织很少在杀人以外的事情上浪费独门手段。

    在上官如的印象中,荷女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人人都说晓月堂弟子疯狂,可是在香积之国的同相处、共患难过程中,她没发现任何异常。

    虽然屡遭背叛,连最亲近的人都对她藏着秘密,上官如仍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这不是眼下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已经有二十余名和尚处于失控边缘,每个人的举动都是其他人的榜样,人人皆想:他做得为什么我做不得?

    另一侧的几名尼姑大都年纪不小,定力深厚,尚能自持,可是有两名年轻一些的,却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口的和尚,虽未起身,可眼波流动,给出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但大多数和尚紧盯的还是萧凤钗,这些人都是名刹子弟,与世俗沾染极少,光是“记女”两个字就足以令他们脸红心跳,何况这还是活生生的花魁,何况她的容貌比偶尔进入他们梦中的魔女还要艳丽。

    萧凤钗花容失色,她虽是记女,却不低贱,比许多名门闺秀还要矜持,不由得紧紧抓住上官如的胳膊,“十公子,你武功很好是不是?”

    上官如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碰你一下的。”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可没底,若是一两名和尚,甚至三四名,她即使没有内功,也有把握打倒,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自保尚难,更不用说保护别人。

    最好的办法是冲出帐篷,庭院里腾挪的余地更大,偏偏和尚们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两位法师,得起来帮忙啦。”上官如只能向四谛伽蓝的高僧求助,低头看去却吓了一跳。

    法延还好,虽然脸上微笑有些僵硬,神色还算正常,闭目打坐,似乎没什么问题,莲青则瞪着眼珠,一副准备饿虎扑食的架势,在萧凤钗与上官如身上扫来扫去,低声自语:“她是记女,有什么碰不得的?这里又不是留人巷,没钱也不怕……”

    和尚们你瞧我望,一个人迈出一步,身边的人就迈出一步半,像一只横行的多足怪兽,缓缓向紧里面的两名女子逼近。

    大概是感觉到上官如也在发抖,萧凤钗知道这位“十公子”可能没本事保护自己,心一横,挺身而出,反而挡在上官如身前,昂首傲然问道:“这里谁管事?”

    萧凤钗初来乍到,与上官如没说几句话,还不明白此间底细,心想只要有人做主,自己总能令其俯首贴耳。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和尚们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们跟正常人一样,破戒作恶之前总得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苦灭的侍僧最先开窍,指着萧凤钗大声说道:“她是记女,是迷惑世人的恶魔,咱们这是降妖除魔。”

    “除魔、除魔……”其他和尚随声附和,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

    “佛祖尚且被魔女诱惑过,何况咱们?咱们没有佛祖的定力,破戒也是被迫的。”

    “被迫、被迫……”和尚们跃跃欲试,心中的障碍已然只剩下薄薄一层。

    “女人都是魔!”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和尚们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反而互相拖后腿,只有莲青就盘坐在两女身旁,近水楼台,猛地跳起,大叫一声,“记女就是做这种事的!”手臂伸出,却同时抓向萧凤钗与上官如。

    “阿弥陀佛!”霹雳般的一声佛号,最后一个字震得众人耳中轰鸣,无不摇摇欲坠,莲青武功高强,受损也最严重,再次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竟然晕了过去。

    上官如与萧凤钗互相扶持,算是帐篷里站得最稳的人。

    法延脸上笑容尽消,开始念诵一段众僧尼都很陌生的经文,发音奇特,声调艰涩,却有着直抵人心的效果,仿佛阵阵雷鸣,前仆后继,绵延不绝,又如同汹涌波涛,一浪顶起一浪,直捣天际。

    僧人们从未听过的经文,上官如却很熟,这正是她从莲华法师那里学来,每曰必诵的《断执论》,只是法延的念法与她听过的截然不同,产生的效果也有天地之差,她只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杀机,枯瘦老僧却能感化他人,去除的也不只是杀戮欲望。

    上官如不由自主跟着轻声念诵,慢慢心思澄净,无论法延的声音如何变化,她都不受干扰。

    萧凤钗大概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不受老和尚影响的人,只觉得诵经声喑哑难听,关键是大得吓人,发现上官如竟然能跟着念诵,心中惊异不定,她平生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无所适从,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诵经声持续了一刻钟,直到军官带着数名士兵冲进来才告结束,“吵死啦,快给我闭嘴!”

    法延收声,四十余名僧尼,除了晕倒的莲青,全都正襟危坐,俨然得道之态。

    军官本以为能看到一副不堪入目却正入他眼的场景,没想到会是这样,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又落在上官如身上,“还得再送几个女人来,这两个不行啊。”

    军官离去,僧尼打坐,没人过来感谢,上官如对法延却敬佩有加,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老僧对面,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法延慢慢眨开眼睛,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莲华、莲心英年早逝,实是佛门一大损失。”

    遥想当年替自己治病的虎僧和教授《断执论》的莲华,上官如突然心中悲痛,几欲落泪。

    萧风钗不懂和尚说什么,插口道:“亏得老和尚会法术,留人巷也有和尚光顾,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猴急的,色中饿鬼一样。”

    “有人在饭中下药。”上官如轻声解释。

    “原来如此,没想到龙庭也流行留人巷里的玩意儿。”萧凤钗与上官如并肩跪坐,神情肃穆,准备聆听高僧'***',她已经将法延当成这间帐篷里“管事”的人。

    “法师有此奇功,干嘛不用来感化世人呢?”上官如深谙《断执论》,一旦发现它还有更高层次的妙用,不由得大感兴趣,好比某人练剑十年,突然听说这套剑法还有更厉害的用法,自然心热不已。

    晕在地上莲青恰好此时醒来,一脸的羞愧,躲在师父身后,对两名女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法延笑着摇摇头,“人心复杂难测,每一点影响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今天所受感化,或许就是明天为恶之念,刚刚你们也听到了,纵是学佛多年,仍然能找到破戒的理由。”

    萧凤钗的阅历比上官如多了一大截,对和尚的话深有感触,怅然叹道:“何止是和尚,这种事情留人巷每天都要发生,平时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对姐妹们越是狠毒,每每还要打着仁义道德的旗号,好像他们瓢记女也是了不起的义举。他们先把记女贬得一无是处,甚至不当诚仁,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用非人的手段对待我们。对记女行恶,自以为却是行善、是替天行道。”

    法延点点头,“女施主所言极是。”

    莲青听得入迷,虽不肯回头,仍忍不住开口说:“放眼世间,以善行恶者比比皆是,你看那些帝王,明明为一己私欲征战讨伐,却非要列出几大罪状,将对方说得猪狗不如,于是杀起来毫不手软。唉,就连强盗也何尝不是如此,想当年,我和兄弟们也是天天将为富不仁、劫富济贫挂在嘴上,其实谁管你仁与不仁,有钱无势就抢,真碰到金鹏堡、北城孟氏反而躲得远远的,至于济贫,更是笑话,给乞婆几钱碎银子,能说上一辈子。”

    上官如听得惊心动魄,因为这三人的话竟然跟木老头出奇地相似,而她是从来不将木老头的歪理邪说当回事的,“有一个……魔头曾经对我说,这世上的恶人分四个层次,最低一层编造理由作恶,就像你们刚才说的,中级恶人由别人提供理由,比如……复仇一类,高级恶人自己创造理由,顶级恶人无需理由,所以这个魔头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