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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第1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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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

    第一章故乡第一部山雨

    平原9月,要算最好的季节。春天里,风沙大,就是桃杏花也落有细沙。冬景天,那紫微徽的烟村也可爱,但那无边平野,总是显得空旷.一到青纱帐起.白云满天,整个平原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滚滚绿海。一座座村镇,就像漂浮在海上的绿岛似的。可是最好的还要算是秋季。谷子黄了,高粱红了,棒子拖着长须,像是游击战争年代平原人铁矛上飘拂的红缨。秋风一吹,飘飘飒飒,这无边无涯的平原,就像排满了我们欢腾呐喊的兵团!

    现在一辆花轱辘马车,正行进在秋天的田野上。老远就听见它那有韵节的年声。细小的铜铃声也很清脆。

    这辆马车是从京汉路的一个小站上来的。一大早起,它就载着旅客,离开了那笊篱上垂着红布条的村野小店。小青骡子刚刚吃饱饮足,正像爬山没有经验的青年人,一上路就打冲锋。使得心疼的主人也勒它不住。早晨风小,草棵里露水很大.小青骡予蹄子湿漉漉的,走得十分起劲。不到小晌午,就赶出了30多里。现在已经是正晌午了,太阳晒得人老是擦汗,可足它却慢下来,还没有赶到打尖的地方。赶车人由它走着,尽管人们催促,赶车人可有赶车人的主意。

    这车卜原有六名旅客,中途下去了两个,还是很挤。车尾上用绳子煞着高高的行李卷儿。小青骡子的料袋子,带着长绳子的小水桶,也在那里系着。午厢里两个女1女一个孩子就占满丁。我们的主人公,坐在车前匝,嘣条腿在车下不住地悠打着。他已经多年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3魏巍文集·东方(上)

    他卷r一支大喇叭筒纸烟,含在嘴里,正在同人们亲热地谈话。因为天气热,他解开了军农扣子,敞着怀,手里拿着军帽,露出一头浓友。他个子不算太高,但显得十分灵活敏捷。那一双眼睛,流露着坦白、直爽、快括,甚至还有一点顽皮孩子的神气。他同人们好像投有一点隔阂.跟那个抱孩子的妇女叫大嫂,跟那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叫大妹子,很快就混熟了。

    “同志,你是哪村的?”姑娘问他。

    “凤凰堡。”

    “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有爹,有娘。”

    “出去年头不少了吧?”

    “有个几年子了。”

    “我舅舅也在部队里,我这次去瞧他了。”姑娘接着问.“你在部队里做什么工作?”

    “你猜猜看。”

    姑娘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说:

    “你是个通讯员吧?”

    “哈哈,你猜对了。”    、

    他嘻嘻一笑。真的,在哪儿驻军,房东没有不把他当成通讯员的。部队一驻下,他在炕头上两条腿一盘,就同老乡家长里短地扯起来。满口婶子大娘叫得真甜,那些穷苦人眉开跟笑。投有不喜欢他的。他同那些通讯员差不了几岁,又常同战士们滚蛋子,一时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等到部队集合起,他站在100多人队列前讲话,这才知道他就是连长。

    花轱辘马午慢悠悠地走着。路两旁,高粱穗又大又红,密密地排列着。满耳都是高粱叶哗哗的响声和蛐蛐的歌唱。当小青骡子的蹄声临近时,蚂蚱蹦跳着,展翅飞到远处。蚰蛐的歌声也停了。等到车轮过占不久,它们又唱起来。

    4第一部山雨

    “快醒醒吧,天下雨了!”姑娘忽然向那个赶车的身上拍了一下。原来他正抱着长鞭子打盹,小青骡子探头揪着高粱叶,车停下了。赶车的揉揉眼,轻轻地挥了挥鞭子,车义走动起来。

    这一带,路两边都是高粱地。冀中土地肥美,庄稼人种地贪馋,地边儿紧挨着车道沟。大车走到这儿,就像钻进一个没有头的妊胡同,碰得两边的高粱叶哗哗地响。不断有一两枝高粱,被风吹得垂着红穗,斜倒在路上。小青骡子走走停停,老是把头向两边探着,车已经走得越来越慢。

    “你看把孩子热的!.…那位大嫂用手给孩子遮着阴凉,对姑娘说,“来凤,体催催赶车的大哥快一点儿吧!这样天黑能到家吗?”

    “我保你吃饭以前赶到!”赶车的打着喜诨。

    “嘻!你看你多会耍嘴!半夜赶到,不也是吃饭以前到家吗,”那个叫来风的姑娘说。

    人们笑了一阵。赶车的还是不慌不忙。1950年那个时候,在冀中平原上,就有些富裕中农看上了赶脚这行买卖。地里活雇上个人用不了几个钱,他们赶一趟脚倒挣钱不少。这样倒腾两三年,就能买房置地。这匹小青骡子,就是赶车人的心尖子,他怎么肯累着它呀!

    这时,我们的主人公忽然笑了笑。他把包袱上系着的小桶悄悄解下来.用孩子的小褥子一盖。就挤挤跟说:

    “赶车的,你那个给牲口饮水的小铁桶怎么不见了旷

    “啊7”赶车的扭过头来,“糟了!不知f1么时候掉,!”

    “我刚才还见着哩。”

    “过那棵大柳树的时候还有吗?”

    “有。”

    “那,掉下的工大不箅大。”他把鞭子递过束,“麻烦麻烦,你替我赶一舍儿。我去找找。”

    5魏巍文集·东方(上)————————

    “那你_口j得买包烟请请我!”

    “行!行!”

    赶车的一踊身跳下车向后跑去。车e的姑娘媳妇拼命地忍住笑。鞭子换了主人,乓乓两声脆响.虽然并没有挨着小青骡子.但它已经觉得马虎不得.立刻丢f高粱穗子走得起劲了。蚂蚱飞溅着,烟尘腾起,姑娘媳妇咯咯笺着,很快就赶出,十几里,在预定打尖的村庄一家小饭铺门前停下了。

    等赶车的满头大汗赶回来,这位年轻人正用小桶给牲口铁水哩。他摸出烟荷包,递给赶车的说:“你看,车也给你赶到了,小桶也给体找着了,也不让你买烟.来,先抽我一锅吧。”逗得姑娘媳妇叉笑r一阵+姑娘笑得弯着腰.把眼泪都快笑了。

    这时只听店里有人喊道:

    “那不是嘎子吗’嘎子!”

    大家扭头一看,只见小店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汉子,腰里系着水裙,肩上搭着手巾,赶过来用两只手攥着年轻人的于说:“嘎子!你回来啦!多少年了,还记得我眦?”

    嘎子哈哈大笑说:“烧饼老王,忘了你可就没有烧饼吃了。”原来这人做的烧饼方圆三五十里出名,就得r这个绰号。

    老王拉着他笑了一阵说:“快进柬歇着!嘎子,这些年你钻到哪儿来着?这街上的人老念叨你,说,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我们的嘎子哪儿去r!”

    大家蛩l小穿堂屋坐下。赶车的问:

    “他是哪个嘎子?”

    老王眉毛一扬说:“你这人真糊涂!坐你…一路车,还不知道车上的大哥是谁!他就是那个烧炮楼、打汉奸、捉日本鬼子的嘎子啦!还有哪个嘎子矿

    “哟!他就是嘎子!”那个媳妇惊讶地说,“早就昕人说嘎子长,嘎子短,我老想看看他那嘎样儿,这回说了一路话,还不知

    6第一部山雨道是他!”

    “他刚才还说自己是个通讯员呢。”姑娘用指头点着他说,“怪不得人叫你嘎子,你真嘎呀!”

    “嘎不嘎.反正把我摆弄得够呛。”赶车的擦着汗,气喘得很不匀实。

    老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把腑一抹哈哈大笑着说:“人的心眼儿是七十二窍,他这心眼儿二三百六{窍也多,连日本鬼子都斗不了他,你还斗得r他?”

    姑娘说:“听说你扮新媳妇拿了大李村的炮楼,体足怎么装扮来着,”

    嘎子只是笑。

    “光龇着牙笑哩,你可说呀!”姑娘又催。

    嘎子嘻嘻一笑说:“那一回,我们政委给我借了个大花褂子。还有四曲粉。人花褂子我倒是穿卜了,就是那粉,我搽了半伎也没搽白,弄得我困得不行。第二天在轿里,我抱着一挺机枪睡了一小觉.就走到了……”

    姑娘咯咯地笑着,又问:

    “那年.听说在这铺子里也打过一仗?”

    老王正给大家做面条。小铁勺儿叮当乱响。这时扭过头来|兑:“你就别提了,差点儿没叫他把我吓死!”老王顺手一指,“那回嘎子就在这个地方坐着,他正端着碗冬瓜汤喝哩,我跟一扫,从对过来了一个日本兵,一个特务。把我的脸都吓白了。嘎子手疾眼快,把我那脏水裙一束,拿起抹布就抹桌子。那两个家伙一进门,嘎子就笑嘻嘻地迎上去说:‘太君的请坐!’那两个家伙坐f了,我爿放了心,就给那俩家伙张岁吃的。谁知道那个特务眼尖,浑身上_卜老足打量嘎子。嘎了=正端着两碗汤走上去,那个特务突然说:‘你是什么人·’嘎子说:‘我是跑堂的。’那个特务说着站起来就要搜他,我心想坏了,口j是嘎子嘻嘻笑.说:

    7魏巍支集东方(上‘别忙,你先喝碗汤吧!’说着他把两碗滚汤兜头泼过去,烫得那两个家伙怪叫,正要掏枪,嘎子那把大净面盒子已经逼住了他们:‘不许动!。。  ·哈哈,他在我这儿喝了一碗冬瓜汤,捉了两个俘虏。可也真把我吓死了,好几天我心里还扑腾。”

    “别说了,老王。”嘎子说,“那时候,你呀,就怕在你这小铺里打仗。”

    “那也难说。”老王说。“我这政治觉悟是不高,呵我一家老小就指望着这个小铺子吃哩!体在这儿一打。我这饭碗就得叫你踢了。可是你们也段少打呀!别人专爱在僻静地方躲着,夜里出来打;你倒好,专爱找热闹地方。你说说这明月店每逢大集,你哪回不来7倒是也沾了你的光,那些汉奸特务收税的,到底来混闹的少了。”

    大家扯了一阵闲话,汤面、烧饼已经端上米了。大家匆匆吃过,付了钱,走出门外。

    这时候,小青骡子也吃饱了。它是在街上吃的,面前摆着一条长凳,上面放着半筐青草,不用说,它早已习惯r这种打尖方式。

    大伙上丁车。听说嘎子回来了,有不少人挤到车前来看。弃得嘎子怪不好意思的,他笑着说:“我是新媳妇吗?你们这么看我?”

    “嘎子,你比新媳妇还希罕哩!”一个老头笺着说。

    “回去吧,乡亲们,有工夫再来看望你们。”

    那辆花轱辘马车已经开动,它叉滚动在那高粱叶像流水一样哗哗响动着的平原上r。第二章柳笛————第一鄙…3

    离开明月店,走了30多里,前面就是梅花渡。那个姑娘和媳妇兴奋地说:‘可到家了!”马车赶过堤坡,就看见了大清河。太阳已经平西,那一湾满荡荡的绿水,抹上了一层红色。对岸那棵老柳树上,系着一只木船。旁边有一个纸烟摊子,散坐着几个人。卖纸烟的正在晚风里收卷起他那白色布篷。

    大伙下r车。赶车的摆着手喊:“老波哥!陕摆过来吧11’

    只听对面说:“老亨!你捎来好东西没有'”

    “我可养活不起你们这帮大肚小子。”赶车的和对岸那几个人笑骂着。

    说笑间,船撑过来了。撑船的和人们亲热地打着招呼,花轱辘码车上了摆渡,小青骡子单另由赶车的牵着,人们坐好,船就开动了。

    过了河,大家随意付r渡钱,船家也不争执,只是对赶车的说:“老亨!体这人是光吃不拉,小心撑破了肚子。”赶车的打看哈哈。原来他来往过路熟了,也不拿渡钱,只在逢年过节带来一瓶半瓶酒,算作报酬。

    进了梅花渡大街不远.姑娘和媳妇就嚷:“停下吧!到r。”嘎子用眼一扫。这一带都是一色青砖瓦房,占了小半遭街。嘎子『6:

    “过不是许家大院吗7”

    “是呀,”来风下了车回答说,“现在我们就在这儿住呢,是土改时候分的。”

    9魂巍立集晾方(上

    “怎么院墙不见了?”

    “你说的是花垛口大高墙呀.早就拆了。几十家进出·个大梢f j,真别扭,咱们义不防穷人,也不要他那个势派!”

    “门口那眼井呢’”

    “你眼花了,那不是吗?”来凤顺手一指。

    原来那眼井就在眼前。水井旁边有一大块青石。嘎子看着看着,不由一阵激动,背过脸去。临分手时,那姑娘叫他嘎子哥,那媳妇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见·…··

    出了梅花渡大街,这辆马车就滚动在迷离的月色中r。真是最快活的人也害怕孤独。嘎子顺手扯了一片高粱叶子,卷着卷儿.望着在夜色里微微发白的路。13年以前,也是这样的黑夜,那个l】岁的嘎子,光着小黑脚、r,从家里逃出来,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在刚才那块大青石上哭的,不也是他吗!想起这段辛酸的往事,嘎子把那片高粱叶子扯碎丁,滴落了一滴晶亮的眼泪,因为夜色的掩护,没有人知道……

    1937年春季。一个大风天,又黑又瘦的小嘎儿,正爬在一棵高高的榆树上去捋榆叫。树底下放着他的小棉袄和一双小鞋。他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开花棉裤坐在树权上,两只小黑脚、r在下面搭拉着。树枝上吊着小篮子,风一吹,小嘎子和他的小篮子就随风摆动。他舒陕地捋着榆叶,还不时地唱一两句小戏。

    他的伙伴小堆儿在另一棵树上。树底下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小破花袄,在那儿挑野菜。

    快晌午了.小女孩挑的野菜才刚刚盖住篮底子。她就仰着头喊:“嘎于哥1给我扔下几枝儿吧!”

    “那你可得接住!”

    小女攘同意了。小嘎子用小镰砍了几枝扔下来,小女孩在树底下接。小堆儿在那边树上喊:“小雪!我电给你儿枝儿1”

    】0第一郡山雨

    小雪就在两棵树下来回跑着,笑着。突然,小嘎子一个币小心,镰刀掉下来了,不知碰到小雪哪儿,小雪蹲在那里哭起来j 0

    小嘎子赶忙下了树,一看小雪的小腿上,破了一个小口子,流出了几滴血。“别哭啦,还没瓜子皮儿大哩!''小嘎子伸手捏了一撮细沙,捂在小口子上。叉说:“你别告我妈,我给你做个柳笛儿!”

    小嘎子腰里别上镰刀.像小猴子一样爬上柳树,砍了几根柳枝跳下来。他皱着眉头拧了好半天,才做成一支柳笛递给小雪。小雪开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过来一试,嘟嘟地响,不由得笑了.就一面嘟嘟地吹着,跑到那边孩子群里编她的柳笛去了。

    等到嘎子刚刚爬上榆树,就看见小雪一路哭着跑同来,说有人夺士了她的柳笛儿。

    “是谁'”嘎子在树上探着头问。

    “是谢家小子。”小雪哭着说。

    一提谢家小子,小嘎子就知道是本村大地主谢香斋的小子家骧。

    “他还骂我,”小雪越发哭得伤心,“说我娘还是他家的使唤、r头哩……”

    小嘎子的小拳头攥起来了。

    小堆儿也在那棵树上挥着拳头喊子!”

    小嘎子急手忙脚地两手抱着树干,树皮把他的小肚子擦了一道道红印。“下去.打他个财主羔嗤溜一下就下了树,老榆

    “走,找他去11…小嘎子登上开花鞋.提着小破袄,在前面领着小雪。小堆儿也下了树,握着小拳头跟在后面助阵。

    他们在村头一片枣树地里找见.r韵嫁小子。那谢家小子跟嘎子差不多一般大小年纪,穿着蓝色茧绸小袄,头戴着缀着红珠子

    ii魏巍文集·东力(e)——的小瓜皮帽,正把弄着柳笛吹呢。

    小嘎子把小破袄往地上一撂,走上去说:“你f吗抢她的柳笛儿?”

    “你管不着!”谢家小于瞪着眼说。

    “我怎么管不着?那是我给小雪拧的。”

    “树还是俺家的哩!”

    小堆儿电抢r去|兑:“是你家的,你干吗不自己拧一个?”

    谢家小子看他们人多,把柳笛往口袋里一装,拔腿想跑。小嘎子上去一把拉住,就伸手去夺那个柳笛。小堆儿也上了手,柳笛就扯破丁。

    “嘎子打人哩!嘎子打人哩!”谢家小子鬼叫起来。

    “你还叫哩l”嘎子想,上去就是两拳头,把他那个小瓜皮帽也打掉了。小堆儿在一边助阵:“打呀,哎呀呀,打死工八我还喝汤呢!”那谢家小子一路大哭大叫着跑回去了。

    大家打了胜仗,不由一阵高兴。嘎子望望天,天空也显得格外瓦蓝。他正想唱几句小戏,忽然想到篮子还在树上吊着,就拼命地跑起来了。小堆儿也跟着跑。弄得小雪都有点儿跟不卜了,但是她老是想笑。

    等到小嘎子提着篮子,一路唱着小戏同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嘎子瞅瞅太阳,心才有点慌。心慌的倒不是刚才那件平常小事,而是妈正等着他的榆叶下锅哩,已经晌午错了。但是他看了看满满一篮子榆叶,心想,随便编个什么瞎话也混得过去,就推开小栅栏门.走进r院子。

    刚要跨进他那小破坯屋,只听屋里妈妈抽抽咽咽地哭,还听见爹粗声粗气地骂:“还哭哩!不是你那混账小子,怎么会给我惹下这么大事!”妈妈哭着说:“我孩子混账,可小孩子打架格孽的,也不能吐我一脸哪!”爹又说:“吐你一脸是小事,体没听见人家太太还说:你们要不想种我这地,就言一声!我看你没有地

    】2第一部山雨种,跟你那混账小子喝西北风去吧!……”

    小嘎子一听,事情坏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正犹豫不定,只见爹跨出门来,他扭头要跑,被爹上前一把抓住说:“你这小兔崽子可回来了!”说着褪下一只鞋来,按倒就揍。小嘎子觉得小屁股烟熏火燎地疼。就哭着喊:“妈呀。不怨我呀!不怨我呀r“不怨你?我这一辈子背兴就背在你身上了!”爹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打,蚂妈冲出来死拉硬拽,好半天才把父亲拉开。小嘎子的泪在地上流湿了一小片,篮子早滚到一边,满满一篮子榆叶撒了一地…···

    嘎子爹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因为他只有三亩来地,主要靠种谢家几亩租地过活。虽然一年起早贪黑,辛苦到头,粮食落不下多少,可是要失去这几亩租地,就更没有一点儿活路。刚才谢家婆娘来这里说了几句恫吓话,早已使嘎子爹魂失魄散。就在这个下晚,嘎子爹让嘎子洗了脸,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空着肚子,硬拉着他到谢家赔罪。嘎子半道要溜,又被爹打了两巴掌,才赶进|射家大门。谢家婆娘和谢家小子大模大样地站在台阶上,他父子俩站在台阶底下,嘎子爹磕磕绊绊说了无数好话,又强捺着嘎子爬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最后还说:“少爷,过几天到俺家去吧.叫嘎子给你做好多好多柳笛儿!”嘎子哭了,谢家小子笑了。

    一回到家,嘎子就全身发烧,倒在破炕席r,饭也不吃。娘也没有吃饭,爹也没有吃饭,全家守着嘎子,嘎子满眶眼泪。他弄不懂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恨那个戴瓜皮帽的谢家小子,他恨那个鹰钩鼻子的谢家婆娘,他恨他们的花垛口、黑梢门。他也怨不讲理的父亲。他说着胡话,迷迷糊糊地睡了……

    这当然不会是一件事情的终结。

    过r没有几h,这一天日丽风和,谢家出门打猎。在大清河北,这家地主虽不算最大,可一切行动都颇有些势派。谢香斋往前面骑着一匹雪白大马。他兄弟谢清斋坐着一辆两套骡子的轿

    1 3魏巍文集东方(j)一———~————————————————车。谢香斋n々孩子家骧,谢清斋的孩子家骥也坐在里面。骡子带着满脖子的铜铃,双双地响着。后面跟着六个长工把式,每人的袖子上都套着皮筒子,站着一只大鹰。其中有三只黄鹰,三只“秃葫芦”,全戴着精致的小皮帽子,还垂着两个小皮耳朵。一到村外就在田里一字儿摆开,白马走在正中,不管是谁家的田,谁家的地.就这么平推着践踏过去。那辆轿车走走停停,在大道上随行观看。

    小嘎子的家紧靠村南头,这时他也丢下括,立在墙头上看。多有趣呀,小嘎子一霎时竞忘记r这是谢家的大攫。只见那两只腾起的大鹰,时高时低,盘旋e翔。突然问,一只大鹰像疾箭一般地俯冲下来,好家伙,比嘎子站在高岸上向水里扎猛子还利索哩。说话工夫,场里一群鹏咯咯乱叫,小嘎子追上去救,他家的一只芦花公鸡已经溅着血死了。……一从此.嘎子不仅恨那个谢家小子,恨他们的花垛口、黑梢门,也恨他们家的老鹰。

    给爹娘说是没有用的。他需要自己想一个主意,而且要什么人也不知道。

    第一天,小嘎子投有想起什么主意。第二天,主意想起来了,他高兴得要命,可是白天玩得太厉害,晚上睡在那儿,睁开眼已经大天亮了。他打了自己两拳头,恨自己没有志气。第j天,他决定动手干,妈妈x叫他到姥姥家借东西,他叹了一口气,只有等|u第四尤……

    第四天的晚饭,小嘎子吃得最饱.也就是说.比平常多吃了一倍的糠饼子和榆叶汤。他抹抹嘴。对妈妈说:“妈,小堆儿叫我跟他就伴哩,我去了。”“明天可早点儿起来。”妈蚂说,他连声在黑影里答应,摸r一件什么往口袋里一掖就出去了。他的开花鞋踢里踏拉的,“就是这个讨厌。”他心里想。

    浓墨一样的黑夜。小嘎子很快就走到了谢家的后门。“可不要碰见那条大黑狗。”这样…想,老像看见邡条大黑狗闪着绿荧

    14第薛山雨荧的眼要跳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肚子。“真是胆小鬼!.|他骂了自己一句,又往前走。“要碰见人怎么办呢?”他又站住丁。“不要紧,我就说找许大伯借东西.”这样想着,他就一闪身进了后院。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两排矮房:一排是碾棚、磨房,一排是长工屋和马棚,那几只大鹰就养在紧接着马棚的一间闭屋里。这是小堆儿对他说的。小嘎子一走进来,长工把式的屋里全点着灯。“糟了.人还没有睡呢。”他几乎嚷出声来,怨自己来得早r。要是不性急就更好了。一阵心慌意乱.他就往黑影里钻,一钻就钻到磨房里。

    多么黑的磨房呀,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他蹲在磨道里,一时听见脚步声响,觉得有人要来套磨了;一时又觉得那个谢家小子站在黑影里说:“哈哈,我看见你在这儿藏着呢!”他的心老是怦怦地跳。“不要害怕!”他鼓励着自己,“只要等他们睡了觉,就能办事!”可是,时间是多么地长呵,简直比一年还长。他不断地把头伸出门外去看,终于对过小窗户上的灯光,一个个地灭了,好像台上了眼睛似的。他高兴得要命,现在只剩下那个鹰房的灯还亮着,只要这盏灯一灭,他就要立刻像小猫一样地蹿出去。嚷!嚎!这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r。

    可就是这盏灯古怪,它老是亮着。还听见里边不断地喊:“哆!嗲!…‘嘘!嘘!”小嘎子想:“莫不是我进门不小心,叫他们瞅见丁吧?他们许是知道有人来偷鹰了吧?”小嘎子火烧火燎的,再也忍耐不住,就钻出磨房来。他迎着鹰房的门口一看,只见黄鹰站在架上,那养鹰把式跟它面对面不断地挥着手,“巧!哆!”地喊着,弄得那鹰不时地扑扑翅膀,咭咕地叫。嘎子不知道这就是“熬鹰”,要让它终夜不能合一台眼,要熬去它那在山野里养成的举翅万里的性格,为这有花有鸟的庭院服务。嘎子不知道这些,暗暗地骂那个养鹰把式:“你的精神头倒不小!天这

    15魏巍t集·东方(上么晚了,还逗着它玩呢!'1他叉想:“哼!你邑小能不拉屎尿尿!'i嘎子的胆也大了,这次他没有钻进磨房里去,就往碾盘r一蹲,这座碾棚正对着鹰房。

    夜静更深,q一转星转。不知熬了多kil夫,嘎子忽然惊醒,原来他也打起盹来。他揉揉眼.向鹰房一看.只见灯还亮着.可是已经没了人.也再没有那“呵!呵!”的喊声。“哈哈,你也围觉去了!”嘎子得意地想,摸摸f j袋,轻轻跳下碾盘,就蹑手蹑脚地朝鹰房走去。一进门.就看见那六只大鹰,都栖在架上,脚上有一条红绸带子在架子上系着。它们用一只腿立着,躇起一只爪托着嗉子。嘎子从口袋里摸出小镰,几天以前他就将术把卸掉,磨得飞快。现在他的计划就要实现了:要马上把鹰的脖子割断,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去睡觉。“先杀那只大家伙吧,也许就是它抓的小芦花鸡。”说着.就立刻伸手去抓。谁知脚尖踮得老高,还是够它不着。他就把墙角那只独凳搬过来,爬了上去。他原先想,抓住它,嚓地一刀,无非是像杀鸡一样,可有什么难的;谁知伸手一抓,那恶鹰脖子挺起,咭咕乱叫,爪子一扬,弄得小嘎子顺手流血。小嘎子费了好大事,才捉住它的脖子,那鹰的长翅在他怀里扑啦啦的,打得他的半边小脸生疼。小嘎子割断红绸带子,把小镰放进口袋.用两只手才将它结结实实地捉住。这时其余几只鹰也惊动起来,扑着翅膀怪叫,把窗台上那盏小油灯也扇火了。“糟了!养鹰把式要进来可怎么办呀?”小嘎子心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