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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第1部分阅读(2/2)

凉,他感到,古明梓没有拿他当成真正的朋友,就连党组分工的事情也要反映给省纪委,今后还有什么秘密可以保守呢?他的脸儿露出了不快,颇为不满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古明梓。这样的不满反馈到了张金龙的眼中,张金龙正色说:“方璞光同志,你不要心里不高兴,这不是哪位同志对你过不去,这是党对你的关心,是纪委对你的责任,纪委找你谈话,其目的就是提醒你,要时刻遵守党的纪律,严肃党的作风,万不可感情用事,毁坏了党的形象。璞光啊,在廉政方面,你应该学学你们的老局长赵和豪,他主管经贸工作长达十五年之久,什么时候直接插手过经济职能部门?在每一年度的监察审计工作中,他的清廉都是排列在各大厅局主管领导的首位。我希望你以赵和豪同志为楷模,不仅要学习他做人的本质,同时还要学习他的管理经验,做一个让党放心、让人民放心的领导干部。”

    这场谈话在方璞光的权力受到限制的状态下宣告结束。

    方璞光的思想明显转不过弯儿,离开省纪委大院的时候,看到古明梓要跟他返回省经贸局,不禁生硬地说:“你就别回局里了,那辆摩托我替你存到车库去。”

    眼望方璞光的小车离开纪委大院的背影,古明梓的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因为党组分工得罪了方璞光,恐怕勾心斗角的怪事今后要在他和方璞光之间展开了。

    梁鸿生来到古明梓的身边,关心地问:“想什么哪?是不是想方璞光这个人?据我观察,方璞光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干部,纪委的谈话他会想通的,何况张书记还是他的老领导。”

    古明梓说:“没什么,老梁,纪检工作本身就是得罪人的事,我不怕得罪人。”

    “放心,他呀,你是不会得罪的,今晚张书记还要找他谈话,张书记毕竟是他的老领导。”梁鸿生拍拍古明梓的肩头,向家属院走去。“我所关心的倒是他的能力问题,一个年轻干部,处处受张书记的关照、保护,究竟能力有多大,这是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就像赵和豪所说的,他的能力是否达到了常务副局长的标准?”

    是啊,方璞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古明梓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的家在省纪委的家属院,一个半新半旧的三室户住房,面积至多一百平方米。

    古明梓走进书房,在书案的书毡上铺展开一张宣纸,然后从笔架里选择一只比较粗大的毛笔,打开砚台用石墨研了两下,这才用毛笔轻微而均匀地蘸起墨来。

    古明梓犹豫不决,举着毛笔的手如木雕般地举在空中,双眼死死地盯着书案上的宣纸,陷入到沉思之中。他想到了滨州市委组织部的老同学张景全向他谈及的方璞光的为人。在张景全的眼里,方璞光是位为人奸诈的小人,他到任河滨区委,佯装诚恳,佯装老实,骗取了所有同事们对他的信任,卖掉了三家亏损的国有企业,等到那些受骗的常委们省悟过来,联名上书查处方璞光倒卖国有资产的行为时,常委们反而变成了被告。方璞光是以盘活国有资产、赢利二百万元财政进项的有功之臣擢升为省经贸局常务副局长的,这其中的奥秘非古明梓这样的常人所能参透的。

    看来最难读懂的就是人;否则梁书记就不会对方璞光的能力问题产生质疑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宣纸上不知不觉落下一个楷书“惑”字,“惑”心一点似乎无以着落,古明梓握笔的手显得不知所措了。他原本是教师出身,骨子里面始终摆脱不了文人的孤傲,孤傲中的他每每陷入困惑的边缘,总是要写心缺一点的“惑”字,“惑”字帮他思考问题,“惑”字帮他决策未来,这恐怕就是一位书法家所具有的与众不同的个性吧。

    周斯媛下班回家,看到丈夫站在书房的书案前,书写了一个缺“心”的“惑”字痴痴发呆,不禁惊讶地问:“你咋了?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古明梓讷讷地说:“今天啊,今天我的老板给我放了半天假。”

    周斯媛说:“你说的是老方吧!他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了。”

    “他把我当成朋友了?”古明梓紧皱眉头说,“如果把我当成朋友就不会给我放这半天假了。”

    “你说什么啊?”周斯媛茫然地问。

    “没什么,咱们做饭吧。”

    古明梓好似有意忘记什么烦心事似的,放下手中的毛笔,拉着周斯媛的手向厨房走去。

    古明梓以为,方璞光与他的敌对行动首先表现在外表,通过对于他的态度的改变拉开战争的帷幕。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儿,方璞光一改头天省纪委谈话后的不愉快,向他投来灿烂旖旎的笑,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隔阂或者不愉快。

    “老古,九点在小会议室开会。”

    方璞光代替办公室主任姬小明,亲自通知古明梓开会还是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古明梓感觉出方璞光行为上的反常。他想通过方璞光反常的表情变化探测方璞光的思想。可是方璞光显得很急,通知完古明梓就走进了办公大楼的电梯间。

    方璞光召集的是一次局长工作会议,他不但将自己负责的六个职能处室下放给其他副局长,而且将为古明梓配车的事情提到了会议议程上。

    古明梓反对说:“请不要这样,我不是省经贸局的在册领导,我的摩托车是省纪委为我配发的交通工具,如果为我配车,那我可就违纪了。”

    方璞光笑着说:“省经贸局不会让你违纪的,为你配车的事是经过张书记允许的。”

    古明梓不语了。他默默地观察方璞光的表情,感到方璞光为人是那样的坦诚,胸怀是那样的宽广。他在扪心自问,自问自己狭隘的世界观,批评自己听信谗言的错误,告诫自己,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古明梓哪里知道,方璞光行为上的转变纯粹是张金龙与方璞光长谈的结果。谈话的内容基本是对方璞光在滨州时的所作所为做出的善意提醒,例如万万不可再揽权,再锋芒毕露,再与同事为敌了。就是一个卖厂的事,搅得现在无法平息,那些因告状受到处分的干部现在也没有停止他们的告状,中纪委经常接到他们的状纸。当然,出售国企做得天衣无缝,市委专案有据可查,时间过得越久,那些上告之人越毫无新鲜内容可以提供,再经层层审批,如何不转回滨州市委市纪委,又如何不维持原判呢?即使如此,张金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那些不守安分的家伙长此下去,如何不会将天捅出个窟窿?万一有一天翻了案,查到买厂的商人许隆生,事情就会出现另一番景象。正因为如此,今天的方璞光必须深居简出,谨慎从事,从思想深处剔除掉官场上养成的不良习气。

    张金龙以老领导老朋友的身份劝导方璞光,要一心一意干事业,在副局领导、在职工群众的心目中树立良好的职业风范。

    “这一点你的确应该学学赵和豪。赵和豪经营我省经贸工作十五年之久,你什么时候见他冲锋在前、一马当先过?其实啊,赵和豪抓住了所有人的心,他把他的副局长们当成了挡箭牌和急先锋,副局长们做出成绩功劳是赵和豪的,出了纰漏又与赵和豪没有多大关系,这是做官为人的上上策。现在赵和豪以一身清廉的好名声退了下来,可他的清廉又有几分是虚几分是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数量可观的古玩字画是他那点儿可怜的工资能够采购得了的?这就是赵和豪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一面。”酒桌前借着三分醉意,张金龙显出了万分的激动,抓住方璞光的双手说,“其实这种借鉴非常简单,就是两个字:‘稳’和‘隐’,吃深吃透这两个字,你就真的成佛了。像你在河滨区干的那一套,万不可再带到省经贸局,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了。璞光,省经贸局的权力远远超过了你以前的任职,可是更大的危险也摆在了你的面前,要想改变自己的形象,树立自己的声望,经营好这个大摊子并不是件难事,关键的关键在于你的心计,只要你抓住干部的人事调动权,你就抓住了他们的心。今后你要因人而异,对经贸局的干部采取三种对策,这就是‘寡妇睡觉,要上面无人’;‘小姐睡觉,要频繁换人’;‘夫妻睡觉,要自己人戳古自己人’,懂了吗?”

    张金龙的三种对策说得方璞光哑然失笑。

    “你别光顾笑,你应该好好地想想,这些不雅警句的背后蕴涵的哲理。”张金龙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璞光啊,像古明梓这样的人,你在表面上千万不能与他为敌,要让所有人感到,你将纪检监察工作看成了自己的心脏,要关心他爱护他,让他没有能力为你下绊子。这个人表面上看一身正气,其实是一个无能鼠辈,否则赵和豪还能以清廉者的楷模回家养病?所以你与他的战争不会那么复杂。”

    方璞光激动地说:“我知道,老书记,您放心,我不会让古明梓成为我的绊脚石的。我会学懂赵和豪的经营学,将经贸局的工作做好做细。”

    “好啊,这样想就对了。”张金龙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你年不足四十,已经熬到副厅级的位置来之不易。如果检点自己的行为,严格要求自己,慎独戒律,等时过境迁,那些受屈的干部们心平气和的时候,我还想让你回滨州,把我经营的那个地盘管起来。”

    方璞光热泪盈眶,有些儿哽咽地说:“老书记请放心,我是不会辜负您老对我的希望的。”

    方璞光喜欢到古明梓的办公室谈工作,他怀疑姬小明与古明梓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不止一次,他在古明梓的办公室遇到姬小明。

    他牢记老领导为他传授的用人三要素,以加强纪检监察工作力量为由,将古明梓推举的办公室主任换到了监审处。

    换掉姬小明之后,方璞光又以工作需要为借口,以公务员的现行标准为原则,招来了五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管理人才,换掉了在重要处室仍然不称职的公务员。

    他是位做大事的领导干部,面对权贵“刚正不阿”,可他牢记老领导的嘱托,对省经贸局的办事人员却显得和蔼可亲。他博学多才,崇尚西楚霸王项羽的为人,因而对他的属员格外地关爱。加之年近四十,中等身材,风度翩翩,年轻的女办事员们没有不想与他接触的。从财务室的会计员,到打字室的打字员,几乎都能与他聊出个天地聊出个花。

    打字员郑婉霞是他在省经贸局第一位结识的工作人员,因而对郑婉霞的印象非同一般。为了制造与郑婉霞接触的机会,有一天他拿了一份亲手起草的紧急批文,来到打字室,交到郑婉霞的手中。年小于方璞光十岁的郑婉霞不知道是因为业务不熟练,还是面对领导心慌意乱的缘故,工作半个小时也没有完成紧急批文的文字输入。郑婉霞急得满头大汗,双手哆嗦着不知道如何输字了。方璞光笑笑说:“别急,慢慢来。”

    郑婉霞大受感动,“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郑婉霞狗肉上不了席,方璞光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摆脱这样的尴尬,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是不是我在这里你无法工作啊?好,那你独自工作吧,把批文打好交给你们王主任。”

    一个批文打了整整一个上午。当办公室主任王明伟把批文放到方璞光的办公桌上时,已经接近上午下班时间了。王明伟年方三十,是方璞光从社会上招聘进来的五位管理人才中的一员,在企业从事多年的党政管理,脑海里根深蒂固地是一整套的企业管理模式。对于郑婉霞的工作失职,他首先想到的是扣除郑婉霞的月奖金。方璞光笑着摆摆手说:“不要那么刻薄,这种事情是勉强不得的,咱们还是物色一个打字员的人选吧。”

    就这样,不称职的打字员郑婉霞被调配到局财务室做起了出纳员。郑婉霞早就有见异思迁的心,这个相貌俊美的少妇对自己的工作调换心满意足,打心底里感激方璞光的好,因而悄悄儿来到方璞光的办公室,颤声颤语地说:“方局,谢谢你,从今以后,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方璞光太了解郑婉霞这类女人了,大事做不了,小事做不好。他一生沾惹的都是这样的女人,知道这样的女人不会为他带来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不会嫉妒他去玩弄其他女人,所以顺手抱住郑婉霞,甜甜地说:“婉霞,你还不太了解我,其实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善,不愿意和我身边的任何姐妹过不去。婉霞,好好干,下点功夫学出点本事来。等你拿到经济专业的大专文凭,我提你做财务室的副主任。”

    不知不觉间,方璞光将郑婉霞揽到了手。

    方璞光将姬小明推到监审处处长的位置的确让古明梓费了一番心思。古明梓以为,方璞光频繁调换姬小明的工作是杀鸡给猴看,是向他这个战争的敌手下的一份宣战书。

    他在苦苦思索,如何应对与方璞光之间的勾心斗角。

    正当他做好应战准备的同时,方璞光的行为又让他懵懂无策。方璞光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监察审计上。他先是为古明梓压担子,将省经贸局的法规处、党风廉政办公室从其他副局领导的手上卸下来,一股脑儿推给了古明梓,时间不是很长,他又将与纪检毫不沾边的机关党委、共青团河西省经贸局委员会交到古明梓的手里。

    为了加强纪检监察力度,方璞光建议古明梓,向机关及所属的事业单位委派监审员,以达到各职能部门行使职权过程中事前预测事中监督的目的。

    方璞光是敌是友,古明梓在内心深处真的无法辨析了。他不再像赵和豪在任时那样只抓省经贸局的监察审计工作,他感到他不再是省纪委的纪检特派员,他已经变成了省经贸局的一个副局长。

    带着这样的苦恼,一天吃完晚饭,古明梓拿着一幅装裱的字来到省纪委副书记梁鸿生的家。

    梁鸿生的家在省纪委家属院高干楼的三楼上,四室两厅两卫的住房,看上去非常的宽敞,可是装修特别简单,几乎墙群、木地板类的普通装饰在梁鸿生的家里无法见到。梁鸿生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晚餐,从女儿梁凤玲的手上换下不满一岁的外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尽享天伦之乐。他的家里没有保姆,五年前梁鸿生还在惠安任职的时候,为了解决梁凤玲的工作问题,妻子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让梁凤玲接了自己的班。可以说,在女儿工作的问题上,梁鸿生大门紧闭,虽然没有大学学历的梁凤玲走进企业不久便当上了部门主管,可是梁鸿生自始至终不认这家企业的账,对于企业老总的登门行贿虽然没有严厉查处,可也毫不留情地为这位老总上了一个星期的政治课,企业老总哑巴吃黄连,赌气而归。这件事情传扬开来,善于官场之道的行家里手们也对梁鸿生的为人望而生畏了。

    父亲坑了企业的领导人,梁凤玲在这家企业还能一帆风顺吗?没过多久梁凤玲的官职落入他人之手,数年在厂机关无所事事,产假之后更是一言难尽,竟然无法按期回厂复职,只好待在梁鸿生的家里白吃白喝。

    自梁凤玲回到梁家,梁鸿生便辞去了保姆,此后妻子既是家里的女主人,又是家里的义务保姆,行使起全职太太的职责来。

    梁凤玲在梁鸿生的家里闲居了一年半,小外孙也在梁鸿生的怀里撒娇到近一岁,撒娇得梁鸿生益发离不开自己的外孙了。梁鸿生一个月的工资五千元,养活女儿和外孙绰绰有余,所以对梁凤玲的白吃白喝不但没有感到心烦意乱,反而觉得心满意足。

    梁鸿生的家里来人很少,这种少并不是梁鸿生待人接物不礼貌,不周全,主要是人们畏惧梁鸿生,害怕梁鸿生录了他们的音。梁鸿生知道自己的名声坏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身上,平日里不以为然,可是对来访的朋友总是开着这样的玩笑:“你不怕我录你的音?”

    古明梓摁响门铃的时候梁凤玲和她的母亲还在餐厅里面用餐。梁鸿生抱着孩子迎接古明梓,一开口便是一句玩笑话:“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我们的古特派员吹到这里来了?”

    古明梓也不示弱,举着手里的字画说:“怎么,不欢迎吗?我可是给你送礼的,你还不录我的音?”

    “你的字我照单全收,不过录音就免了,我还想留上两节电池用在那些有求于我的人身上。”梁鸿生风趣地说着,将古明梓让进了客厅。

    “来,大书法家,让我看看,你给老朋友送了一幅什么字。”

    梁鸿生从古明梓手中接过字画,抱着孩子的手握住轴柄,另一只手笨拙地展字。

    伴随着字画的展开,“笑面虎”三字书法映入梁鸿生的眼帘。这样的书法有别于市面上常见的大篆工笔,它采用夸张的艺术手法,将“笑”字的笑意表现于青竹,将“面”字的雍雅尽述于腹腔,将“虎”字的威严铭刻于七窍。神韵奇出,寓意深刻,此构思非短促而就,此造诣也非常人可及。

    好似受到感染似的,梁鸿生的脸上笑出了花,连说数声的“好”。

    怀中幼儿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外祖父的赞许之声牵制到条幅般的字画上,竟然伸出手来要抓外祖父手中的字。

    古明梓连忙抓住孩子的小手,喜笑颜开地说:“怎么?你这小家伙也喜欢古爷爷的字啊!赶明儿也给你题幅字,就叫‘家中宝贝’吧!”

    梁鸿生欣赏字画,爱不释手。

    梁凤玲走出餐厅,冲着古明梓一笑说:“说曹操曹操到,古叔叔,我爸爸正在说您哪,说您高升之后就不再拿他当朋友了,这两年我家您一趟也不来。”

    “是吗?这不是来了吗?玲儿,别听你爸胡说,古叔叔一直都想过来谝谝,只是没时间,你爸爸给叔叔的那个差啊不叫高升,叫外放,外放得叔叔从省经贸局回来就是为你弟弟补习功课。你弟弟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省经贸局又来了一个新领导,把什么担子都给你古叔叔压过来了。”古明梓叫苦似地说,并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

    自打落入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孩子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他已经失去了在梁鸿生怀里的那种嬉戏,睁着一双不知所措的大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姥爷。古明梓的一吻激化了孩子的逆反心理,有如叛逆一般,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古明梓连忙摇晃孩子的身体,妄图熨平孩子的愤慨,没想到孩子不吃古明梓的哄,号啕之声变得尖利又刺耳。

    万般无奈,梁凤玲只好伸手抱过自己的儿子。

    古明梓自我解嘲地说:“还是认生,认生啊,看来今后没事的时候得多到你家转转。”

    “可你没事的时候绝对不来我家,以前在机关这样,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梁鸿生收起了古明梓送给他的字,好像礼尚往来似的,顺手从酒柜里面取出一瓶“五粮液”,看着古明梓的脸说,“怎么样,来上两盅?现在席还没有撤去。”

    这是梁鸿生的老套路,古明梓还是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的时候,每每跑到梁鸿生家里讨论公事,梁鸿生总是将他带进自己的书房,写字台上摆上一盘花生米,一边喝酒一边商讨解决公事的办法。

    今天登门造访,面对梁鸿生的盛情接待,古明梓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以认同的态度跟着古明梓走进了餐厅。

    梁鸿生的妻子已将餐桌上的饭菜撤去,重新换上两素一荤的冷盘。

    梁鸿生为古明梓的酒杯斟满了酒,开门见山地问:“说说,是不是为方璞光而来?”

    古明梓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从你在玲儿面前叫苦我就看出来了。”

    碰杯之后古明梓问:“你觉得方璞光这人如何?”

    梁鸿生点头说:“很好啊,一个不错的同志,年轻有为,只是地方上有人还在告他的状,这就是工作能力不够成熟的表现,不会协调人与人的关系,做出成绩的同时也得罪了一部分人。”

    古明梓说:“我不认为这是他的能力,从某方面说,我甚至感到他的城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你想啊,在地方他能骗过那些老谋深算的区常委,将三家国有企业尽数抛售,这其中的子午卯酉难道不值得我们思考和怀疑?我和他接触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工作中难免不产生一些分歧和矛盾,在这些分歧面前,我认为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可能出现的结果出来了。在这样的现象与结果面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成了他在滨州市河滨区时挨他整治的区常委。”

    梁鸿生说:“你说的是经贸局的党组分工吧,这件事情方璞光也知会给我了。说实在的,我挺为你小子感到幸运的,在不违纪的前提下,经贸局又给了一份副局长的待遇。嗯,这是方璞光非常聪明的一招。”

    古明梓说:“是吗?可你不感到,这里面有些怪吗?他把省经贸局的党团工作都放在我这个监督者的身上是为了什么?难道因为我是党政工作的行家里手?还是因为我的手上只有一个监审处,工作过于清闲,无所事事的缘故?”

    “那你说为了什么?”梁鸿生也意识到其中的怪异所在。

    古明梓讷讷地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认为,肯定与他的负面影响有关系。这关系的背后是什么猫腻,我想问题不会那么简单,里面肯定有文章。”

    其中的文章在哪里,古明梓不愿意做过多的猜度。他是一个共产党员,不应该凭借自己的猜度办事情。他认为,与方璞光打交道的时间长着哪,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拥有郑婉霞这样的情人后,方璞光便又想到空出来的打字员的缺。在他看来,打字员也是机关内非常重要的人选,他必须拥有一个优秀的打字员,成为他机制运作的组成部分。方璞光没有跑到社会上去招人,而是将求贤的双手伸向了省纪委。他派古明梓到省纪委去要人,要人的请示传到了张金龙的面前。张金龙没有点头同意,他让古明梓先回去,容他考虑考虑再回答。古明梓离开张金龙的办公室后,张金龙将电话拨到了方璞光的手机上,他怀疑地问:“你要打字员干什么?你底下的单位那么多,哪个地方找不到一个打字员?”

    方璞光说:“是啊,哪个地方的打字员我也不想找,我就想要咱纪委印刷科里那个叫吕什么的金牌打字员。”

    张金龙说:“你小子,怎么连我这里的打字员都了如指掌啊!”

    方璞光嬉皮笑脸地说:“看老书记说的,连开会带私访,省纪委我去的次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连个人都瞅不准,还如何在官场上混啊。”

    张金龙告诫说:“你可别干坏事,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方璞光辩解说:“干什么坏事啊,我是工作上用。”

    张金龙板着脸儿说:“工作用也不行!改改你好色的毛病吧,自古以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这个上面了。”

    方璞光恳求说:“老书记,我真的是为工作啊,我的那个打字员不称职,被我撤换了。我现在急需的是一个业务娴熟的打字能手。咱纪委就那姓吕的姑娘打字快,我那天亲眼看见的,一分钟能打二百多个字。我这里的工作这么忙,来个急事,材料出不来,多耽误事情啊。”

    即使如此,张金龙仍然没有答应方璞光的请求。放下电话之后,他来到办公厅管辖的印刷科,在那里果然见到了一个姓吕的打字员。打字员名叫吕馨兰,尚在妙龄,她满头的金发(虽然金发是油的结果),高挺的鼻梁,凤目皓齿外衬一副一米六七的窈窕身材,让张金龙看了都眼晕。张金龙犹豫了一下问:“吕馨兰,给你换个单位你愿不愿意啊?”

    吕馨兰纳闷地问:“啥单位啊?基层我可不去的。”

    张金龙说:“那就算了,这单位是省经贸局,不知是不是基层?”

    “啥?”吕馨兰惊愕地喊道,随即又连声应承,“哇噻!张书记,这是咱纪委为我办的一件大好事,我愿意到省经贸局去工作!只是……只要不让我离开那里的局机关就行。”

    吕馨兰哪有不同意之理。省经贸局有上星级的局招待所支撑,工作人员的奖金发放居各省厅局之首,对于工资收入偏低的吕馨兰来说,比起清水衙门似的省纪委,经济收入可谓天上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