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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播第1部分阅读(1/2)

    重播 作者:钱德勒

    《重播》 内容简介

    马洛以450美元的代价,受聘于一名律师,到火车站跟踪一名年轻女性,任务很简单:别跟丢人,只须查明下榻旅馆即可。

    然而马洛立刻发现事实绝不是这样,他决定买一张前往圣地亚哥的车票,追踪下去……

    一九五八年最后的长篇,马罗的谢幕之作。

    《重播》 第1节(1)

    一阵刺耳、带着命令语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原因之一:我还没睡醒;原因之二:我把话筒拿反了。拿正后,我对话筒嘟哝了两声。

    “你听见没?我叫克莱德·乌姆内,我是律师。”

    “叫克莱德·乌姆内的律师满街都是。”

    “你就是马洛,是不是?”

    “大概是吧。”我看看表,清晨六点半,这种时间我多半还头脑不清。

    “别跟我放肆,年轻人。”

    “很抱歉,乌姆内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年轻人,我有点年纪了,嗜咖啡如命,您需要我这种人为您效劳吗?”

    “我要你八点钟去等sc列车,在那批旅客中会有一位女孩,我要你找到她然后跟踪她,查到她下榻的饭店,回来向我报告。清楚吗?”

    “不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他生气地问道。

    “光凭这些信息,我无法确定这个案子可以接。”

    “你搞清楚我是克莱德·尤……”

    “够了!”我打断他,“别把我弄得歇斯底里,你再把情况说明一下,也许你真正需要的是调查员,我一向自知不是干fbi探员的料。”

    “哦!我的秘书弗米利耶小姐半个小时内到你的办公室,她会把你需要的资料告诉你,她很能干,希望你不会相形见拙。”

    “要是我吃过早餐,肯定比她优秀。你就让她来吧!”

    “地址?”

    我把我在尤卡大道的住处告诉他,还教他该怎么走。

    “很好,”他语带勉强,“我有个要求,你得保证不能让对方发现你在跟踪她,这点很重要,因为客户是华盛顿一家举足轻重的律师事务所。弗米利耶小姐会把一部份开销费用给你,另外还有两百五十美金的预聘费。期待你的优秀表现。好了,我们也别多说了。”

    “我会尽力而为,乌姆内先生。”

    挂了电话,我勉强从床上爬起,冲个澡刮了胡子,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喝着第三杯咖啡。

    “我叫弗米利耶,乌姆内先生的秘书。”声音俗不可耐。

    “请进。”

    她活像个洋娃娃,身上穿件白色系腰带雨衣,没有帽子的款式,一头小心呵护的琥珀色秀发,一双搭配雨衣的长靴,手上拎了把折叠式塑料伞。一对蓝灰色的眸子直盯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似的。我帮她脱下雨衣,闻到她身上香味四溢。她那双腿——就我目前看得到的部分而言——还真不难看。她腿上裹着薄而透明的丝袜,我专注地欣赏,特别是当她坐下交叉双腿,拿出烟来点的时候。

    “克丽丝汀·迪奥,”她看穿我了的心思,说道,“我一向不穿别种牌子。给我火好吗?”

    “显然你今天比平时多穿了几件。”我把打火机递给她。

    “我不喜欢一大早就应付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什么时间比较好呢?弗米利耶小姐。”

    她勉强露出微笑,并从皮包中找出一个牛皮纸袋丢给我。

    “你需要的每样东西都在里面了。”

    《重播》 第1节(2)

    “是吗?我需要的某些东西不大可能在里面的。”

    “你爱怎么说都行,蠢货。你的底细我早摸得一清二楚。你以为乌姆内先生为什么会找你?找上你的人不是他。是我!还有,麻烦你别再盯着我的腿看。”

    我把袋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封好的信封和两张支票。其中一张面额两百五十美金,上面标着:预聘金,给专业服务的头期款。另一张是两百美金的支票,写着预付菲利普·马洛的必须开销。

    “这张支票你得实报实销,要给我支出项目表。”弗米利耶小姐说,“其余的你就看着办。”

    那个信封我没拆——还不到时候。

    “凭什么乌姆内先生认定我会接下这种没头绪的案子?”

    “你会接的。我们不会要你去做什么下三滥的事,相信我。”

    “我会有什么好处?”

    “哪天等我有空了,咱们找个晚上喝酒,到时再好好商量这个部分。”

    “你说服我了!”

    我把另一个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张女孩的照片,那女子的仪态大方,也许是惯于拍照的原因。照片上看来,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或者是赭红色,额头宽阔明亮,眼神谨慎,颧骨颇高,鼻孔紧张,那张嘴显然拒绝开启。整个脸紧绷不安,一点都不快乐。

    “看看背面。”弗米利耶说。

    背面打上了一些资料。

    “姓名埃莉诺·金,五英尺四英寸高,大约二十九岁,深栗色的头发,浓密、自然鬈。模特儿的仪态,嗓音低沉清晰,注重穿着但不落俗艳。保守的彩妆,脸上无可见的疤痕。特征:进入室内时习惯转动眼珠,但不转头。紧张时会紧握右手手掌。左撇子且刻意掩饰。网球打得好,游泳和跳水姿势优美。嗜酒。”这些资料是从档案上摘录的,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她坐过牢吗?”我看着弗米利耶问道。

    “我也只知道上面所说的这些。你就照着指示去办吧!”

    “弗米利耶小组,她的夫姓呢?一个二十九岁的大姑娘差不多都嫁人了,这里头连结婚戒指或嫁妆什么的都没提。这一点我想不通。”

    她瞄一眼手上的表。

    “你最好赶到车站再想,时间不多了。”她站起身,我帮她穿上那件白色雨衣,接着替她开门。

    “你自己开车来的?”

    “是的。”她走出门去,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我喜欢你一点,你不会动手动脚,从某个角度而言,你算个君子。”

    “动手动脚——这种把戏太不入流了。”

    “不过你有一点很惹人厌,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抱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恨不得我死。”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送她下楼,替她开车门,这辆车可不便宜,是跑高速的凯迪拉克。她对我点头示意后,开上山路扬长而去。

    我回屋里将随身用品装入袋中,那袋子刚好够装下在外住一晚的衣物,这么做是为防万一。

    《重播》 第2节(1)

    一切顺利。sc列车一如平常准时进站,我找的人像一只戴着餐巾的袋鼠一样好认。她走近眼前一个垃圾筒,把手上唯一的东西扔进去——是一本平装书。之后她找地方坐下,眼睛盯着地板。我所认识的女人里,她属于不快乐那一类型。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向书架,什么也没拿就离开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进了电话亭拉上亭门,对着投币孔放一把零钱,开始跟人聊起来。她说话没什么表情。挂了电话,她走到杂志架边,挑了一本《纽约客》,又看了一次钟,才坐下来读那本杂志。

    她穿订做的套装,宝蓝色系,从脖子处看得到里面是一件白衬衫,领口别着一只蓝宝石大胸针,可能还戴了同款耳环,但我没看见。发色栗棕,跟照片里一样,只是比想像中略高一点。她戴一顶系有深蓝色蝴蝶结的帽子,帽檐前端垂了一截纱。另外还戴了手套。

    过了一会儿,她出了大厅拱门,门外停着一长排出租车。她走到咖啡厅,往左边张望一阵,转身回候车室,眼光逐一扫过杂货店、报摊、服务处以及坐在木椅上的人。售票窗口有的开有的关,她倒不看那里。她又坐下,再抬头看钟。接着脱下右手手套,调手表,那是一只纯白金的小表,没镶钻。把她跟弗米利耶一比,她不见得有多刻板拘谨,却足以使弗米利耶相形之下,显得轻佻随便。

    这一次她仍然坐了不久,随即起身徘徊。走进内院又绕回来,继而进了杂货店,在书报架前停留一阵子。现在我确定了两点:假设她约了人碰面,肯定不是约在火车进站的时间;还有,她并不像在等火车。她走进咖啡厅,挑一个高脚椅坐下,看了看店里卖的东西,又继续读杂志。接着当然侍者就端上冰水和菜单。我跟踪的女人点了东西,女侍者一离开,她又回去看杂志。当时大约是九点一刻。

    我走出拱门,见一个戴红帽子男孩正等在出租车行列旁,于是我走向他。

    “你在sc上班吗?”我问道。

    “算是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一眼我指间那一块钱硬币。

    “我正在等人,他乘的是华盛顿开到圣地亚哥那一班,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下车走了?”

    “你是说下了车,领走了行李吗?”

    我点头。

    他想了想,用他那对栗子形的眼睛打量我,“确实有个人走了,”他终于说,“你朋友长得什么样?”

    我形容出个男人的样子,一个像爱德华·阿诺德 那种类型的男人。戴红帽子的男生摇摇头。

    “先生,那我就帮不上忙了。下车的人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朋友大概还在车上,他们现在不必下车来,若是在七十四号月台转车,十一点半车才出发,车都还没到呢!”

    “谢谢。”我道过谢,把钱给他。可见那女人的行李仍在火车上,确定这一点就没问题。

    我掉头回到咖啡厅外,透过玻璃向内看。

    女人正一边看杂志,一边漫不经心用着咖啡和点心。我到电话亭联络一家熟识的车行,叮嘱他们如果到中午我没打来,就派人把我的车开回去。这种事他们有经验了,他们有一把备用钥匙。我到车上拿出背包,塞进一个小行李箱。到宽敞的候车室里买了到圣地亚哥的来回票,再快步跑回咖啡厅。

    女人还在,不过已经不是一个人。有个家伙坐在她对面,冲着她嬉皮笑脸,明眼人一看就猜得到他们认得彼此,还有,女人并不怎么喜欢他。

    那家伙是典型加州人,脚踩一双酒红色拖鞋,穿了一件棕黄花格子衬衫。没打领带,外面套了一件浅黄色粗硬布的运动夹克。身高大约六英尺一英寸,算是修长。有一张消瘦而自以为是的脸,和一口乱糟糟的牙齿。他手上正搓弄一张纸片。

    《重播》 第2节(2)

    他胸前的口袋塞着一条黄手帕,像一束水仙似的从那里探出来。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女人根本不欢迎他出现。

    他继续说话并揉着那张纸,最后耸耸肩,从那位子上站起来,靠上去用指尖滑过女人的脸,她猛地缩回去。然后他把揉皱的纸片摊开,小心翼翼地放她面前,他等着,同时咧嘴一笑。女人缓缓将目光移到纸上,专心地看,刚伸手要拿,男人抢先一步,把纸放进皮夹,脸上仍笑眯眯的。随后,他拿出活页记事本,写好后撕下来,放到她面前。那张才是她的。她拿起看一眼就放进皮包。之后她看看他,露出笑,我猜她笑得很勉强。他拍拍女人的手,便离开了。

    他走到电话亭、关了门、拨号,讲了一阵子。出了话亭,他找一个红帽子跟他去提行李。男人领出一个浅乳白手提箱一个同款型的衣物箱。红帽子跟着他到停车场,停在一辆光可鉴人的两门敞篷别克车旁边。红帽子把行李放进倾斜的车椅座后,拿了小费离去。穿运动外套佩戴黄手帕的男人钻进车里,倒车、戴墨镜、点一根烟,而后开走。我把车号记下来,回到大厅。

    接下来的那个钟头相当难熬。女人从咖啡厅离开,回候车大厅看杂志,她完全心不在焉,不时翻回上一页。有时候她干脆连头都不低,只是捧着杂志,双眼空洞无神。我拿了一份早报借以掩饰监视行为,还一边盘算着整件事,但毫无进展。我再怎么想,顶多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方才与女人同桌的男子从车站领了行李,他或许是跟女人搭同一班车来的,男人原也是车上乘客。女人的态度十分明白,她并不喜欢男人在身边,而男的却有把握以手上那张纸头逼女人就范。的确,女人后来对他客气多了。他们大可以在火车上悄悄协商的,为什么要特别下车才谈。此外,男人留给她那张纸又是什么?

    我正思绪起伏之际,女人突然站起来,走到报摊,带回一包烟,拿出一根点上。她抽烟的样子很笨拙,显然不谙此道。抽完那一根,她表情完全不一样了,变成暴躁且冷酷凶狠的表情,好像她抽这根烟是为了某种目的。我看墙上的钟,十点四十七分,只好继续胡思乱想。

    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很像剪报。女人曾想抢过来,但没成功。后来男人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女人。当时她望了他一眼,并报以一笑。结论是:女人有把柄在那个痞子手上,只好佯装自己不讨厌他。

    我思索的下一个重点是:之前男人离开过车站,他可能是到停车处取车,也可能是去找剪报。总之,可能性这种东西爱想几个就有几个。但是他不可能不担心女人会跑掉,因此可以猜测他没把话说完,他只透露了一部分,也许他原先所知有限,这一点我无从考证。总之男人说了一部分之后,就安心地拎着行李,开着别克轿车离去,可见他已经知道女人的行程,并确定对方会主动联络他。

    十一点零五分,我把这些想法一一推翻,打算重新想过,不过没有进展。十一点十分,播音员告诉大家可以到七十四号月台搭乘第十一线的火车。这班车途经圣安娜、欧申赛德、德尔玛尔后到圣地亚哥。人群开始走出候车室,那女人也在其中。另一批人在收票口,等女人一过票口,我便往电话亭奔去,投钱拨号找克莱德·乌姆内。电话是弗米利耶接的。

    “我是马洛,乌姆内先生在吗?”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乌姆内先生开庭去了,您要留言吗?”

    “那女人现在坐上往圣地亚哥的火车,她会在哪一站下,我无法确定。”

    “谢谢您,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有的。今天太阳很大,我们那位朋友不像你命那么好。她先是在车站对面的咖啡厅吃早餐,然后在挤满一百五十个乘客的候车室干等,现在已经在那班列车上了。”

    “我都记下来了,谢谢您。我将尽快转达乌姆内先生。那么您有初步结论了吗?”

    “有。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她的口气顿时变了。肯定是什么人刚走,“听好了,伙计,你是被雇来做事的,最好闭上嘴做事,而且做得漂漂亮亮。克莱德·乌姆内在本地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重播》 第2节(3)

    “谁说要吹风淋雨了?小美人。我就算要水也是啤酒瓶里装的那种,我心情好的话还可以拿酒杯敲首歌呢!”

    “你会得到你要的,侦探。但是你一定要照指示去办,别玩花样,清楚了吗?”

    “宝贝儿,这真是你对我说话最亲切的一次。再见。”

    “马洛,你听我说。”她突然急了,“我也不想恶语相向,这个案子对克莱德·乌姆内而言太重要了。万一搞砸了,他会损失一个重要客户。希望你能了解。”

    “很好,弗米利耶。我想我的潜意识部分应该了解了,我会试着记住。”

    我挂上电话,进了票口。下了回旋梯,又走一长段才到达月台。我一上车,在怡人的吸烟区里坐下,这种地方保证让人一路喉咙舒坦,最后肯定替你留下舒服的肺叶。我叼起烟斗点着,加入吞云吐雾的行列。

    火车离站后,便在东洛杉矶的田园间蜿蜒前进,速度渐渐变快,往圣安娜奔去,在当地停了一会儿,女人没下车。火车又过了欧申赛德、德尔玛尔,她仍在车上。因此,终点站圣地牙哥一到,我便冲下去,先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在那座古西班牙建筑风格的车站外等行李。戴红帽穿制服的人过了八分钟将我的行李送到。这时我才看见那女人出来。

    她没乘出租车,一个人径自朝对街走,在街角转了弯,进了一家租车行,不一会儿,女人神情沮丧的出来。没有驾照是租不了车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没常识。

    她只好乘出租车。载她的那辆车先回转,继而往北开。我让司机跟着转弯,跟着朝北走。但是我的司机对跟踪这种事相当不以为然。

    “先生,那是侦探小说里的把戏,我们可不兴这一套。”

    我给他一张五美金的钞票,外加一张长四英寸宽二又二分之一英寸大小的执照。他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抬头看路。

    “好吧!但是我会跟车行报告,”他说,“他们可能会通知警察局。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兄弟。”

    “真是我梦寐以求的模范城市,”我告诉他,“你已经跟丢了,他们在前面第二条街左转了。”

    司机把执照还我。“跟丢了?”他简短回道,“你以为我这部双向无线电话是干吗用的?”说着便拿起电话。

    他从阿什街左转,上了101号高速公路,涌入车流之中。并以四十英里的时速缓缓前行,我只好盯着他的后脑勺。

    “放轻松!”司机转头越过肩告诉我,“这五块美金是我的小费吗?”

    “没错!为什么你叫我放轻松?”

    “他们要上埃斯梅拉达去,那地方靠海,从这里往北去大约走十二英里;除非他们改变主意——就算是,也会有人通知我,那条路最后通到一家连锁旅馆‘朗齐奥·德斯坎萨多’,就是西班牙语里‘放轻松’的意思。所以你就放心吧!”

    “他妈的,那我根本不必叫车跟踪嘛。”我抱怨道。

    “先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又不是卖零食点心,你想退就退。”

    “你是墨西哥人吗?”

    《重播》 第2节(4)

    “我们不这么叫,我们说自己是西班牙裔美国人,我们都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有人根本不会讲西班牙语。”

    “真可惜,”我用西班牙语说,“你们的语言很优美呢!’

    他转头对我咧嘴一笑,“兄弟,你的说法,恐怕只有你自己相信吧。”

    我们一直朝多伦斯海滩开去,过了海滩转向岬角。司机不断拿起无线电话机跟人对谈,突然转头对我说:“你要不要让对方发现?”

    “我倒想知道另外那个司机是不是已经告诉客人被跟踪的事?”

    “他还没发现,所以我才问你。”

    “可以的话,超过他们,赶在他们之前到。我再加你五块美金。”

    “没问题,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后让他认栽。”

    车子途经一处购物中心,接着道路便宽阔多了。沿途的一边,房子看上去价格不菲,但都是老房子。另一边的房子栋栋簇新,想必也不便宜。道路又变窄之后,我们来到一个速限二十五英里的地区,司机往右一转,开始抄捷径。先是在几条小路间蜿蜒前行,闯过一个停车标志。我还没来得及识别路线,司机已将车子开到通往峡谷的坡道上。峡谷的一面是波光粼粼的太平洋,与海衔接之处可以看到宽浅的沙滩,海滩的露台设置了两个救生高塔。司机把车开到峡谷尽头,还想继续朝前面一扇大门开过去,我阻止了他。前方是一块绿底金字的大招牌,上头写着:“朗齐奥·德斯坎萨多”。

    “我们躲起来,”我说,“先确认一下。”

    司机将车掉头,开回高速公路上,沿着泥灰墙向前飞驰,插进一条窄而曲折的小道,把车停在那里。我们的前面正好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桉树。我下了车,戴上太阳眼镜走到高速公路,故意走近一辆颜色鲜红、印着车站服务中心的吉普车,斜靠它站着。一辆出租车沿山坡开了过去,进了朗齐奥·德斯坎萨多。三分钟之后,我看到一辆空车从那里出来,经山坡路开走,这时我才回出租车上。

    “四二三号车,”我问他,“是不是同一部?”

    “没错,现在呢?”

    “再等一下。那家旅馆是什么样子?”

    “独栋楼房,每栋有停车位。有的附一个车位,有的附两个。一楼前庭有个小办公室。这里淡季跟旺季生意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一阵子都打折,空房也多。”

    “再等五分钟,然后我进旅馆办住房登记,放下行李,找个地方租车。”

    他说这里租车不难,光埃斯梅拉达一地就有三家租车行,计程计时的都有,要什么样子都行。

    五分钟过后,刚好是三点,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我付了司机钱,目送他离开,自己再沿着高速公路走到旅馆。

    《重播》 第3节(1)

    我开了门到隔壁按门铃,没人应门,里头也没有走动声。但门闩铁链突然被扯开了,拉开了一条门缝,从门缝透出光,但仍然不见人影。“什么人?”问话从门后传来。

    “可以跟你借糖吗?”

    “没糖可借。”

    “那么在我收到支票前,先拿点钱用用,行不行?”

    对方这次沉默得更久,接着门缝被拉开到铁链允许的宽度,女人的脸露出来,在幽暗的光下用眼珠打量我。那两颗眸子就像隐匿在黑暗里的两潭池水,窗外树丛筛过的灯光映入池中,若隐若现的闪烁。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的邻居,刚才我在房间里打盹,被谈话声吵醒,后来我就一路听下去,我的好奇心就被引起了。”

    “你想满足好奇心,请上别处去!”

    “我的确可以这么做,金太太——抱歉,我应该称呼你梅菲尔德女士才是,不过这恐怕不是你想要的?”

    她纹丝不动,眼神飘也不飘一下。我只好从烟盒里掏出烟,用大拇指敲开打火机盖点火,整个过程要以单手完成并不困难,你也办得到的。不过真的做到似乎有点不寻常就是了。最后总算完成了,我先打了个呵欠,才从鼻腔吐出烟。

    “你想要什么?”她问道。

    “正确地说,我是为了打电话向洛杉机雇用我的单位汇报,不过也许你能说动我,打消这个计划。”

    “老天爷!”她激动地说,“一个下午我就碰上两个,真不知道我撞了什么邪?”

    “我也不知道,”我告诉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都不知道。说不定派给我任务的人是个浑蛋,但我无从得知。”

    “等一等!”女人把门重重关上,不一会儿就拉开铁栓,打开门。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女人退到一边保持安全的距离,“你听到多少?还有,请先关门。”

    我用肩顶住门向后一推,靠门边站着。

    “你们恶声恶气的对话我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这堵墙藏不了多少秘密。”

    “你靠上台表演生活吗?”

    “恰好相反,我干这行专门躲躲藏藏见不得光。我叫菲利普·马洛。其实我们见过面。”

    “是吗?”她谨慎地走开,经过一个打开的行李箱,然后靠在椅子扶手上问,“在哪里?”

    “洛杉矶联合车站,在候车室。我们两个人。我一直注意着你,也注意到你跟米切尔先生当时的情况。他叫米切尔没错吧?不过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当时我人在咖啡厅外面。”

    “那是什么引起你的注意呢?是你自大又可爱的什么东西或是另有理由?”

    “我刚才已经说明一部分了。另外一个原因是你跟他谈过了以后,当场整个人都变了,我观看你的举止,那真是精采的表演,只一瞬间你就变成冷酷时麾而漂亮的女人。你是怎么办到的?”

    “那我原来是什么样子呢?”

    《重播》 第3节(2)

    “一个善良、文静、有教养的女孩。”

    “这才是佯装出来的,另一个是我本来的面貌,这一面你还没完全领教呢。”她从身边拿起一把小型自动手枪。

    我盯着枪看,“你说的是枪呀。”我说,“不必拿枪来吓我了,我这辈子就是玩枪长大的。我换牙那年,玩的是德林加手枪,一发子弹的那种,船上赌徒用的机型。再大一点,我能玩打猎用轻型来福枪,然后玩点三○三口径来福枪。有一回我在九百码的射程,不靠准星干掉一头大公牛。补充说明,从九百码的射程看过去,那头牛只有一张邮票的大小。”

    “很刺激。”

    “玩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又说,“这么做只会加速制造另一个麻烦。”

    她浅浅地笑了笑,同时把枪换到左手。再用空着的右手抓紧她的衬衫领,一个迅速准确的动作后,衬衫被扯开到腰际。

    “下一步,”她说,“不过不急,我会把枪像这样拿回手上——”她把枪放回右手,但这一回是抓着枪管“——用枪托狠敲自己的颊骨,弄个漂亮的淤伤。”

    “接着,”我说,“你把枪拿好,拉开保险,扣扳机,到那时候,我已经在读运动版的头条了。”

    “你休想离开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