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章(1/2)

    葛占水坐在车里,隔着玻璃凝视着苏宝莲。她正焦急地站在台阶上。她身后的橱窗里陈列着各种款式的女装,使她看上去像个人体模特。葛占水知道她在等自己,却没有下车,而是将车停到了超市前面的空地上。然后,从腰间抽出了手机。

    李万昌气嘘嘘跑到车前,努力几次也没有拉开车门。瞧着他在车外不知所措的样子,葛占水将车窗钦开了一条缝。

    因为个高,李万昌俯下身时,眼镜几乎脱落。葛占水帮他将眼镜扣进眼眶里,说:“你回头看看橱窗前的那个女人。”

    李万昌再次俯下身来,一只手托着眼镜架:“老板,我看到了,怎么?”

    “让她到你的柜台工作。”

    “是现在吗?”李万昌问得非常简洁。

    “是的。”葛占水回答得更干脆。

    李万昌扭头朝苏宝莲走去。

    于水淼正与孙会计盘库,李万昌进来说:“于经理,你有更衣室的钥匙吗?我想拿套工作服。”

    “拿工作服做啥?”于水淼问。

    李万昌吭吭哧哧地说:“又来个新员工,老板让她今天就上班。”

    于水淼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罩着深紫色的尼子大衣,脸藏在大衣的领口里,显得小巧玲珑,楚楚动人。

    苏宝莲发现有人瞅她,赶紧垂下头,一付局促不安的样子。

    于水淼来到苏宝莲面前,悄声问道:“你叫什么?”

    “苏宝莲。”她垂头回答。

    “谁介绍你来的?”于水淼问。

    “葛老板。”

    “你们认识?”

    “是的,我给他免费擦过鞋。”

    “你什么文化?会计算机吗?”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吭哧了半响,但什么也没有说。

    “原来在超市干过吗?”

    “没有。”

    “我在鞋奘卖过鞋。”苏宝莲补充道。

    于水淼很温柔地对苏宝莲说:“很简单的,不用怕的。”她摸摸苏宝莲的肩胛,“你的睫毛真长!”

    望着苏宝莲的背影,于水淼的眼神复杂起来:这个女人的声音好熟悉,好象在哪儿听过。更令她蹊跷的是,葛占水怎么会给一个女人安置工作,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一想到从前,她打个寒战……

    七年前,于水淼辞去了幼师的工作,来帮葛占水打理酒楼。那时葛占水成天胡吃海喝,清醒的日子很少,黄艳翠呢,又是那种只要碗里有肉,天塌下来也不顾的主。酒楼的经营,实际上就落到了她的肩上。酒店的生意非常好,除了地段好,档次高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竞争对手少,赚的是垄断钱。葛占水的霸道是出了名的,只要听说哪儿又开了上点档次的酒馆,他就指使小兄弟们砸场子。对本地有点根基的就来阴的,比如吃白食,撒泻药,挑唆客人与店家的关系等等,对于那些居无定址,糊口四方的外乡人,阴谋变成了阳谋,棍棒驱逐是常有的事。葛占水御外可谓游刃有余,治内却捉襟见肘,左支右拙。

    黄艳翠好吃懒做,偌大的酒楼未曾操过半点心事,只是吃饭的时间,她才猫似地溜进厨房,赖在大师傅旁边,逐道菜肴搛一筷子。食物在她的舌尖上滚动着,她的牙齿像锉刀一样有力,且不知疲倦。在冒着热气的菜肴面前,她永远是专注而又猴急的样子:一边吃,一边流口水,同时还会发出让葛占水蹙眉的啧啧声。

    于水淼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成为葛占水的贤内助的。当然,她也为此使用了不少女人的小手腕:不时地通过别人传话或干脆枕边吹风,比如黄艳翠又祸害了多少菜肴,客人点的菜还没上桌,就被她囫囵到嘴里,厨房刚买的鸡蛋和牛奶都被她涂抹到脸上……她这样做,并不是想赶走黄艳翠,而是让葛占水看低她,只有看低她,于水淼的地位才会更稳固,不会亏待她的那些话兑现起来才会更现实。她不恨黄艳翠,非但不恨,对她还有种负罪感,这一方面来自道德,与其丈夫苟且使她不敢正视她的目光;一方面来自禀性,这里传递的是只有女人与女人之间才能读解的心灵密码。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黄艳翠完全没必要这个样子,这毕竟是她的家啊!能从挥霍家业中获得快感的女人只一种可能,那就是预感这份家业不属于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黄艳翠绝对不是葛占水所说的吃货了。

    后来,葛占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个妓女,酒楼被他弄成了妓院。每当夜幕低垂,街灯骤然亮起的时候,妓女们便提着裤腰,拿着矮凳,在客房部的过道里坐成两排,任凭客人挑选。其中有位叫小芸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于水淼领她验血时,医生在她手指扎了三针才凑够化验用的血量。为此,于水淼与葛占水戗过好几回。这是她记忆中少有的几次抗争,她认为至少小芸不能卖淫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葛占水却死活不同意,他说酒楼不能养闲人,让小芸到餐饮部当招待,影响客人的食欲。而客房睡大炕的外乡人,只要是女人,只要是价格便宜,灯一关,无所顾忌。

    开超市时,于水淼曾求过葛占水,让他把那些妓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