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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自己身边所有的人(1/2)

    “理由,的确很难说……”

    “那我怎么跟上头去汇报?就说冈古拉领导班子里绝大多数同志都认为高福海同志神经不正常,但是,他们又说不出相应的理由来。我能这么去汇报吗?”

    “嗯……他有时显得非常自卑……”两位股长中的一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谁自卑?高福海自卑?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他有时甚至很恍惚……”另一位股长立即补充道。

    “你们到底在说谁呢?”

    “他的情绪常常波动得很厉害,会不断地怀疑自己刚做出的决定……并怀疑自己身边所有的人……怀疑他们……”

    “他怀疑别人什么?”

    “他老在怀疑别人瞧不起他……”

    “他怀疑冈古拉的人瞧不起他?”

    “他有时显得特别冲动。比如昨天晚上的事,就很有典型性,一分钟前跟那些退伍军人代表谈得还好好的,突然间就拍着桌子,下令拘禁那两位北京来的护送干部。当时我们全都傻了。这可是两个现役军人。正经戴着领章帽徽的团职军官。而且是北京总部大机关的人。”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啥事?”我问。

    “退伍军人们希望在丫儿塔安两部能直接拨外线的电话机。高场长非常恼火,说他们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因为按规定,只有县团级的领导干部才能享受这个待遇……”

    “可是这两年,有条件的地方,都放宽了这方面的规定。过去做这么规定,也是因为受政治和经济大环境的约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解释道。

    “高场长认为,在冈古拉,目前还需要这么严格控制。”

    “另外,他对韩起科那孩子的态度,也让人费解。”

    “他对韩起科怎么了?”我趁机追问。

    “嗯……”大概这个问题的敏感度太高,他们几位迟疑着,却又不作声了。“我们把近年来发生的我们认为是不正常的一些事情,简单地列举了一下,请您带回去向各级领导反映。

    “”圣徒“说着,从一个细帆布缝制的背包里,取出一本用信纸写成的”材料“,递了给我。我随手翻了一下,上面用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些很难认的字。

    “我的字写得不太好。你看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但这里面所列举的事实,都是我们几位认真核计过的,可以说是有凭有据,真实可靠的。在转呈各级领导审阅前,如果有可能,请一位打字员重新把它打一遍,这样效果就会更好一点。当然,最好希望请一位保密观念较强的打字员来做这事。等你看完材料,我们再找个时间仔细谈一次。你看这样行吗?”“圣徒”郑重地建议道。

    这时,赵大疤在一旁跟朱副场长凑在一起悄悄地嘀咕了几句什么,神情显得挺紧张似的。过了一会儿,朱副场长便抬起头来问我:“有个事儿,能不能跟您打听一下。马主任的闺女刚才跟您说了没有,她离开这儿,去哪儿了?”

    “怎么了?”我脸微微一红,反问道。不明白他俩突然间怎么又想起这么一档子事来了。

    “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想知道,马队副离开您这儿,又去哪儿了?”

    “她说她要去找她爸。”我说道。

    “找我?没见她啊。”“圣徒”忙说道。

    赵大疤和朱副场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跟李副场长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把马桂花的父亲找过去,几个人低着头凑在一块儿,窃窃地商议了一会儿。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快,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只能偶尔听到漏出的一句半句,好像是在讨论,马桂花离开这儿以后,会不会去找韩起科,或者,会不会直接去找高福海了。

    “她要是真底去找高场长,我倒觉得还不用怎么太担心咧。高场长再咋样,也还不一定会对我们几个咋样。就怕她去找了韩起科那小子,那就很难说底咧。这小子有时浑不讲理咧……”年股长分析道。

    “你闺女知道今晚我们几个在一起吗?”朱副场长突然回过头来问“圣徒”。

    “应该知道。她回过家。她妈不可能不跟她说这情况。再说,我们去了屠宰场,砸过她的门。她应该是清楚的。”

    “我们几个怎么就不能在一块儿说说话了?”另一位股长不平地说道。

    安置自己躁动灵魂的归宿

    “问题是……问题是,我们带着这位同志哩。”李副场长指着那个从拘禁地“逃”出来的“表舅”,说道,“他们一分析,就知道我们几个聚在一块儿,到底在干什么。”

    “那咋办?我估计,桂花这丫头肯定是去找韩起科了。”

    “咋办……”朱副场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好像都特别担心马桂花去向韩起科报告。

    “我去瞧瞧……”过了一会儿,赵大疤突然站起来说道。

    “你去瞧啥呢?”“圣徒”问。他可能看出赵大疤的实际意思是想“溜”,便出来阻止。

    “赵股长愿意出去看看,就让他去看吧……”朱副场长说道。他也看出赵大疤的意思来了。

    但他不想阻拦谁。他显然比“圣徒”大度。他觉得这世界上,最好谁也别强制谁。每个人需要制约的只是他自个儿。他最终相信,每个人的结局都是预定了的。任何外在的人为的强制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由着他们去吧。这样活着,也许能觉得稍稍顺畅些。人活着,最终不就是得一个感觉吗?除了自己的感觉以外,身外其余的一切,又都算得了什么呢?在被罚到冈古拉来以后的这许多年里,一个个无奈的深夜,一次次面对冈古拉浩瀚的星空和无法抗拒的旷古寂静,他是渐渐地为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开脱的理由和安置自己躁动灵魂的归宿。“还有谁想上外头去瞧瞧的?”他环视了一下其他几个人。那意思是在说,如果你们害怕让韩起科和高福海发现,也想走的话,都可以走。“老李,你呢?你老伴不还在打吊针么?回去瞧瞧吧。”他提醒李副场长。

    “……”李副场长迟疑了一下,却说道:“我家里没啥可瞧的。”

    “我……我陪赵股长上外头去瞧瞧吧。”那位姓年的股长反而慌慌地站起,说道。

    “走吧。”朱副场长说道。

    年股长立即跟着赵大疤走了。朱副场长然后对留下来的那几位说:“我们得赶紧设法把这位军人同志安置一下。”他的提议立即得到在场人的赞同。因为,万一马桂花真的去向韩起科报告了,韩起科真的带人来,发现他们跟这位从“拘禁地”外逃的退伍军人在一起,事情顿时就会复杂许多。“你带这位同志去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一下。”朱副场长吩咐另一个股长。那个股长带着“表舅”拿起大衣,正要向外走去,就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嚷嚷声。

    朱副场长忙向他俩做了个手势,让他俩先不要忙着向外走,他自己悄悄推开一点门缝,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而后忙缩回屋来,低声叫了声:“是韩起科!”原来,马桂花从我这儿走了后,一时间没找到她父亲,就直接去找到韩起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