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七(1/2)

    尽管在古根生面前一口一个“老赵”的喊,可真来到赵安邦面前,方正刚却不敢张狂了,从头到脚换了副模样。进门献了花,问候过领导,就乖猫似的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接受领导的审视和检阅。沙发正对着病床,是张孤立的单人沙发,没地方放茶杯,秘书送了杯茶过来,方正刚就双手端着,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像捧了个火炭。看赵安邦时,小眼睛里努力放射出无比忠诚的光芒。

    赵安邦态度还好,“正刚同志啊,年还没过完,咋想起跑到省城看我了?”

    方正刚扮着笑脸,“赵省长,听说您病了,我们文山的同志都很担心呢!”

    赵安邦“哼”了一声,“担心啥?是不是担心我得了政治病,要下台了?”

    方正刚心里一惊:这老赵,就是看他不顺眼!嘴上却道:“哪能啊,赵省长!”

    赵安邦显然不待见他,公推公选上来后,这位省长除了工作,几乎从没和他谈过任何无关的话题,这次不是因为要为文山争利益,给银山上眼药,打死他也不来看这位省长!他怕啥?他是靠民主公选上来的,只要工作上没大的失误,就算赵安邦再不满意,也拿他没办法!当然,他也不愿和赵安邦这么老僵着,据说省委书记裴一弘要上调北京了,赵安邦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省委书记,能缓和的关系还是要缓和的,起码别让这位领导找到什么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于是,方正刚便无话找话说:“赵省长,咋听说咱裴书记要调北京了?”

    赵安邦讥讽地一笑,“耳朵蛮长嘛,谁说的啊?哪位中央领导接见你了?”

    方正刚有些窘迫,“中央领导会接见我啊?也……也就是大家私下传嘛!”

    赵安邦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病了这几天,还传我因为钱惠人的案子被带到中央了呢!正刚同志啊,你们文山的干部是不是也在这样传啊?”

    方正刚忙道:“没,没有,文山的干部都知道,钱惠人是在宁川犯的事!”

    赵安邦说:“是啊,我有责任嘛,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带了个不好的头!”

    方正刚心想:可不是嘛,不是你这个市委书记带头在宁川闯红灯,钱惠人也许不会**掉!嘴上却不敢接碴,生怕一句话不对,再引出省长同志的不悦。欲把话题往银山那边引,又觉得气氛还太冷,不合适,说急了肯定没啥好效果。

    沉默片刻,赵安邦先说起了文山的工作,“正刚同志,你们这届班子总的来说比较努力,老于昨天还夸你们呢!不过,你们也要注意,别一门心思只想着钢铁,钢铁立市是个长期目标,不能急,你们是不是有点急啊?新区的钢铁规模一下子搞到七百万吨,有这个实力吗?我提醒一下:目前的大环境不是太有利!”

    方正刚应付说:“是,是,赵省长!不过我们现在实力还行,一切正常!”

    赵安邦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但愿你们能一切正常吧!你们也不要把眼睛盯在GDP上,要在投资环境上多下点功夫,国企改造的步子也要加快些!”

    方正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改善投资环境我们现在比较注意哩!”

    赵安邦这才笑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一上任就成立了个治软办嘛!”

    方正刚也笑了,“这是简称,全称是‘治理软环境办公室’,主要是治吏!”

    赵安邦佯做正经,“开头我还误会了,以为是治男性阳痿的医疗机构呢!”

    方正刚禁不住放肆了,“赵省长,您这误会也不算太大,还有些英明哩!文山不就是我省北部雄性城市吗?过去有些阳痿嘛,我们治一下,让它再雄起!”

    赵安邦哈哈大笑,“方市长,你就好好吹吧,我就等着看你雄起了!”情绪明显好了起来,又开玩笑说,“听说你最近又吹出了不少名堂啊?比如,什么叫投资环境好?拍拍肩膀就能把事办了,就叫投资环境好!方市长,今天你来了,机会比较难得,我就虚心请教一下:你这同志拍肩膀的时候,讲不讲原则呢?”

    方正刚赔着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这只是个比喻嘛,哪能不讲原则啊!”

    赵安邦点点头,“那就好!还要讲游戏规则,要按牌理出牌,你不按牌理出牌,以后就没人和你玩了!你们从宁川、平州挖走了多少项目啊?搞得他们嗷嗷乱叫!方正刚,我提醒你和石亚南一下啊,宁川王汝成书记可是省委常委!”

    方正刚没当回事,笑道:“常委怎么了?反正我和亚南书记也不想进步了!我和亚南书记认识一致,只要能按您和省委的要求,把文山搞上去于愿足矣!”

    赵安邦看来挺愿意听这样的大话,“就是嘛,官当到多大才叫大啊?人生的价值是靠官位的大小体现的吗?正刚啊,你别看我现在做着省长,其实我最想干的还是宁川市委书记!看着一座现代化大都市在手上搞起来,真是有成就感啊!”

    方正刚觉得时机比较成熟了,拿出了眼药膏,“赵省长,您这是肺腑之言啊,作为一个城市的领导者,要的就是这份成就感嘛!比如说我们和银山市……”

    赵安邦摆了摆手,又说了下去,“把你们文山建成我省北部地区的新经济发动机,是我这届政府提出来的,给你们吃小灶,法无禁止即自由的特殊政策,也是我在常委会上建议的,所以,宁川、平州的同志来告状,我不但没理睬,还帮你们做了些工作。我告诉汝成他们:南部发达地区肚量就是要大一些嘛,有些项目转到文山并不是坏事,尤其是一些劳动密集型项目,到了文山优势会更大!”

    方正刚又急于上眼药,“就是,就是,再说,项目、人才也要流动嘛!赵省长,您知道,吴亚洲是我们请到文山来的,章桂春书记非要他的亚钢联在银山上个硅钢项目,我们就很理解嘛,兄弟城市嘛,哪能连这么点肚量都没有呢!”

    这话没取得赵安邦的信任,这位省长没那么好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方市长,你和亚南同志真有这个肚量吗?我怎么听说你们一直和银山明争暗斗?”

    方正刚再次拿出眼药膏,脸上现出一派非凡的恳切,“赵省长,矛盾是有一些,不过也谈不上斗,都是党和人民的事业,个人之间有啥可斗的?我和亚南书记主要还是为他们担心哩,怕他们不讲政策,蛮干乱来,我们跟着殃及池鱼!”

    赵安邦挥了挥手,“行了,给我打住吧,银山市的事用不着你们多操心!”

    方正刚连连点头,“是,是,各负其责嘛!”却又说,“不过,赵省长,吴亚洲的钢铁企业跨了两市,我们要是一点不操心怕也不成,你比如说……”

    赵安邦不让他说下去,“正刚同志,你们别光看银山的毛病,也多看看人家的长处,桂春同志我知道,是个干实事的好同志嘛,银山这两年变化不小!”

    方正刚说:“是,是,我们得向桂春书记好好学习,学他的硬骨头精神!”

    赵安邦笑着打趣说:“人家桂春和银山的同志如果骨头不硬,只怕早被你和石亚南压垮了!好了,就这么说吧,正刚同志,你回去吧,别在我这儿泡了!”

    这下子糟了,方正刚想,他精心准备好的眼药膏还没来得及挤出来呢!

    却也不敢赖着不走,慢吞吞站起来,双手伸过去,和赵安邦握手,一边握手一边紧张地打主意,“赵省长,您得多注意休息,再烦心的事也先搁一边……”

    赵安邦说:“我有啥烦心的事?病了一场,没看文件没听汇报,难得清静!”

    方正刚仍恋恋不舍地拉着赵安邦的手,“赵省长,那……那我就回去了?”

    赵安邦甩开方正刚的手,“回吧,回吧,我也好多了,明天准备出院了!”

    方正刚只得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赵省长,还有个事哩!”

    赵安邦站在那里,准备给谁拨电话,翻着电话本,头都没抬,“又什么事?”

    方正刚说:“赵省长,您是不是也劝劝章桂春啊,让他别这么拼命了?”

    赵安邦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口道,“我劝啥?该拼就得拼嘛!”

    方正刚再次走到赵安邦面前,一脸沉重地说:“赵省长,这大冷天,也不能眼看着章书记拖着一条断腿,躺在担架上做闹事农民的工作啊,要是万一……”

    赵安邦一下子怔住了,“方市长,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