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澜澜晴空(2)(1/2)

    澜澜晴空(2)

    我猜他和左藤安一样不过是20出头的小愤青,他继续用纯粹的日语否定并拒绝,说自己的真实年龄可以吓到一群向我这样不谙世事的象牙塔少女。

    窗外有花落的声音。清浅的花香和我脚边的流苏纠缠。颜料一盒一盒地消耗。指针颠倒昼夜黑白。手边的咖啡缭绕着水汽。

    千叶说你只能做个贵族小姐。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我借着从窗帘边渗透出的淡泊晨光,不动声色地凝视他俊朗难得的容颜。

    厚薄不一的云层遮住了日光。吹拂过的清冷空气明明灭灭。北海道的雨季为什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人感到忧伤?画布上洇着的纹路扭曲的图绘淡淡地晕开如同眼泪。抹杀了油画的厚重与质感。

    我拎着两手湿湿的色彩对千叶微笑。这就是艺术。狼狈但不浪拢

    千叶用温润的日语回应说真好晓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蓝天。

    他瞳孔里有深深浅浅的明朗,透过斑驳的微光打到我的脸上和画上。屋外是被雨水浸泡了整夜的梧桐。

    一层层堆叠着梅雨季节特有的糜烂气息。墙角处的透明折叠伞在安静沉睡。雨划过琉璃瓦打在木屐上,清脆可闻。

    他的周身永远充斥着安静,安静到可以让我联想起死亡。

    我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画一幅给你。雨过天晴。云蒸霞蔚。还有彩虹。

    千叶说他只属于潮湿的雨季。他说晓染,你总是能够让我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你的音乐,你的画。

    窗外的日光依旧黯淡昏惑。面前的这个男子能给人以长久的平静和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日式传统烧鳗鱼的绵密香味。黎明时分招摇的海棠叶子。浅浅的水塘盛住零星的日光。朝露浸润的鸟鸣轻快、明亮。

    2009年7月 雨

    欢颜点漆般的瞳仁冷而潮湿。损过头去看左藤安说你们多余救我。无力的软语在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病房中游荡。

    我背着巨大的画板坐在病房的角落。我笑着说欢颜你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你要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只有活着才可以给你爱的人珍惜你的机会。

    我穿梭在这个由低矮日式木屋构筑起来的城市。街道上只留下昏黄的路灯毫无征兆地闪烁。晚风中的烤鳗鱼气味熟悉而陌生。我试图从每一个被岁月抛弃的缝隙里找回那个明澈的眼神。街头巷尾,迎接我的是挂满铜绿的链条和锁。

    很晚的时候欢颜问我,她说晓染你认识千叶吗?他说因为你,才没有带我走。

    我抱着那块硕大无比的画板守在欢颜床边。我知道它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我可以乘着它摆脱梦魇的束缚和困扰。

    用鲜艳的明黄掩盖静默的海蓝然后衍生出生机勃勃的绿。碣石的上面是比棉朵更柔软的七色云彩。郁金香是芬芳的紫。晨露中的蓓蕾如玉般透明。

    欢颜说晓染你当年也和我一样傻吧!大半夜的跑去淋雨,就是为了追上他?

    我笑着点头。刘海垂落的瞬间,有水湿润了被褥。

    40℃的高烧什么都没能带走,却带走了北海道盛大繁华的雨季。时光使年轮走得缓慢而深刻。赤道没有给日本带来热带雨林,而只有湿润明媚的夏季。

    透明的折叠伞用不着了。

    防水的木屐笨重地占据了很大的空间。脖子上的复古银质吊坠在换衣服的时候顺理成章地与流苏相纠缠,然后勒得我近乎窒息。

    欢颜说我那时病得几乎死掉。于是我选择与过往决裂,庆祝新生。

    而现在的我看着穿条纹病号服却依旧明媚的欢颜,告诉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和我一样。

    生命于我已然落满尘埃,伸手拂去之后看到的只是关于记忆的古朴画卷。如同死亡的漆黑与昏暗。没有晴朗清澈的蓝。

    可我们的欢颜,花季却才刚刚盛放。

    离开的时候窗外依旧下着雨,左藤安说最近的天气反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天了。

    我想,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千叶吧。

    2006年6月15日 雨

    千叶说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