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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琉璃 第九章(1/2)

    在上班的时候,哲人突然找她。

    “哲人?”宿玉意外地叫。立刻又想到仇战,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

    “你终于复原了。”

    “大病一场,心理上的。”清癯了的他苦笑。

    “现在已完全好了?我从头再来过。”

    “很好,好极了。我能帮到你吗?”

    “需要的时候我通知你。”他摇摇头。

    “我已经打算过两天去新加坡。”

    “啊——通知了可宜吗?”

    “不。我要给她个惊喜。”

    “或许不是惊喜,只是意外呢?”她说:

    “她一定也在当地报纸上看到了你的消息,也许她不同意呢?”

    “我不是主动。在两个女人之间我全是被动,”他叹一口气。

    “枉自别人当我是成功人士,其实我这一辈子都优柔寡断,一辈子都做鸵鸟,我该有今天。谁叫我不早一些下决心?”

    “早与迟会有不同吗?”她问。

    主要的是两个女人的个性,是吧?他摇头。

    “你去新加坡的目的是什么?”她再问。

    “接可宜回来,要不然就陪她住在那儿。”

    “错了,可宜绝对不同意你陪她住在那儿,”她十分了解的说。

    “那不是她的个性。”

    “我该怎么做?”他立刻不安。

    “我会尊重她的意见,至少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怎么了,哲人,你的自信去了哪里?她当然爱你,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你担心什么?”

    “你不明白。阿美——令我失去一切信心,眼目所见的全不可靠,明明是个最好的太太,怎么会

    ——也许我根本不了解女人。”

    “你并不了解阿美,因为你没有试图了解她,但可宜你怎能也没信心?”

    “我不知道。接连发生的事好像一场噩梦,有时我想想,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苦笑。

    “那么去带可宜回来,”她肯定地说:

    “除非你们回来香港面对一切现实,否则你无法找回信心。”

    “但是——她有合约。”

    “这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你的决心,”她笑。

    “去新加坡——你可是想逃避?”

    “也许。我并没有深思,”他承认。

    “去新加坡找可宜是我惟一的路。”

    “你可以走的路很多,你没有细想,”宿玉提醒。

    “这个时候去新加坡是否最适合?”

    “我不理是否最适合,但一定要立刻找着可宜,”他的语气肯定起来。“让她离开是我最大的错。”

    “不能这么说,可宜不走能有阿美的事件吗?”

    “阿美的事迟早要发生,她一定计划了很久,她恨透了我,非给我致命一击不可。我不恨她,但也不能真是就此倒地不起。你明白的,是不是?”

    “是。”宿玉点点头。“只要你的信心回来,只要你坚持,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

    “谢谢你,翡翠。”他笑起来。

    “你鼓励了我。”

    “我们原是老朋友。”

    “有一件事——”哲人迟疑了一阵。

    “这两天我一直和仇战在一起,他看来很痛苦。他

    ——决定离开。”

    她皱眉。离开?!仇战离开香港?这使他名成利就的地方?他还有更好的去处?

    “他回美国,决定从头做起。”他望着她。

    她还是沉默,仿佛与她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说话?”他盯着她。

    “我能说什么?你告诉我。”她的黑眸闪呀闪的,透露着一丝难明的无奈。

    “你对他完全没有感情?”他坦率地问。

    “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而且也不是适当的时候。”她仿佛有丝挣扎。

    “翡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他深沉地说:“感情上太执著并非太好的事,而且之法已去了快三年。机会不可能永远在,你必须明白。”

    “我明白,也谢谢你的好意。”她吸一口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

    “真知道?”他不放心。

    “我会想一想,”她的矛盾明显地露出来。

    “我也明白一些事不可勉强。”

    “我勉强了你?”他还是不放松。

    “没有。”她透口气也抬起头。

    “我不想勉强自己。”

    “好吧!”他站起来。“你好好地想一下,一个星期之内仇战就走,他已着手结束所有的合约。”

    “定了机位请通知我时间。”她说。

    “一定。”他暗叹。她和仇战真是无缘?

    哲人离开后。宿玉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仇战说走就走,分明是为着她,她怎能瞒着良心说无动于衷呢?她对仇战全无感情吗?她不知道,也

    ——不敢深究,她怕结果会令自己受不了。仇战

    ——不能代替之浩。

    她是那么执著的人,甚至

    ——这执著令她痛苦。她改变不了,也控制不了。

    仇战要离开,她竟也

    ——那样深深的不能释然。

    电话铃在响,秘书在外面说:

    “一位田太太想跟你讲话。”

    田太太?谁?阿美?!

    “翡翠,是你吗?”果然是阿美的声言。

    “我——有点事想跟你见一见面。”

    “啊——是,好。”她意外极了。她和阿美并不太熟,在可宜和阿美之间,她始终站在可宜那边。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下班后来我家,就是以前那儿,可以吗?”

    “可以。但——要不要通知哲人?”她有点不安。阿美为什么要见她?

    “不,不必。你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东西我想交给你,如此而已。”阿美说。

    “好。下班后我立刻来。”她只能答应。

    “太好了。谢谢你能帮忙。”阿美收线。

    帮忙?宿玉益发不明白了。

    无论如何,下班之后她还是赶去阿美的家。

    自从上次仇战和她在此地看见阿美在书房大吵大骂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阿美。情景令她十分震惊。

    总是一尘不染的家变成了乱葬岗一样,阿美双眼下陷,整个人凌乱消瘦憔悴得一塌糊涂,看得出来,连头发都有几天没洗过了。

    她坐在沙发上,一条条头发黏在有汗的额头、脖子上,苍白的脸上有一对深沉的黑眸,眸中的光芒复杂得令宿玉完全不了解。

    “我请你来——是把这包东西交给你,请你转交给哲人,因为我无法联络到他。”阿美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而目我这样子也不宜见任何人。”

    “阿美——”宿玉的心扭痛起来。谁的错呢?能怪谁呢?阿美不是一副胜利者的嘴脸,她也同样痛苦。

    “这一阵子我做了一生中最多勇敢的事,对的、错的都做了,也毁了哲人,我知道。”阿美幽幽地说。“你知道我的感觉吗?如果我不做这些

    ——我会死,我知道,我只有死路一条。翡翠,你怪我吗?”

    “不,没有。我是局外人,怎能怪你?”宿玉说得极公平。

    “这件事里——或者三个都是受害者。”

    “谢谢你这么说,我以为哲人的朋友都不会原谅我。”阿美黑洞般的眼睛一片茫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个时候我最冲动,也许发了疯

    ——我不知道。现在想想——实在是很丢脸的事。”

    宿玉无言。

    “哲人——一定恨极了我。我毁了家也毁了他的事业,那是他用半辈子心血精神建立起来的。我的确是个无知妇人,哲人没骂错。”

    宿玉抓住她的手,冰冷而颤抖的手,她的脸上、脖子上还是在流汗。

    “哲人刚跟我说过,他并不怪你,只怪自己,”她只好这么说:“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你要为孩子们着想。”

    “我恨自己,我对不起孩子们,”阿美的汗流得更多,手还是冰冷。

    “也对不起哲人。”

    “阿美——不要再自责了,这没有用,”她劝解着。“每个人一生中总会做错几件事,又何独你呢?”

    “你也错过吗?”阿美问。

    宿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立刻想到仇战。仇战要离开香港

    ——她的脸都变了颜色。

    “是——我想我错过了不少次。”她像自语。

    “你后悔吗?”阿美再问。

    “后悔——”她冲口而出,自己也呆证了。她的后海可是因为仇战?

    “我也后悔。”阿美的眼泪静静流下来。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能使一切复原吗?”

    “阿美——”宿玉心中剧震。是,做错了事后悔是没有用的,不能使一切复原。那么

    ——那么惟一可行的是——事前想清楚,千方别再做错。

    “请把这包东西交给哲人,望我能替自己赎点罪。”阿美用手背抹干眼泪。”妒忌和恨都是最可怕的事,它能毁灭自己也能毁灭别人。”

    宿玉再也听不下去,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呐喊:想清楚,干万别做错事,千方不能!

    “我走了。”她情绪十分不平稳。

    “我会交给哲人,你放心。”

    然后,头也不再回地冲出大门,冲下楼梯。站在街边的她仍在喘气,心中有巨大的恐惧。

    她

    ——是不是错了?可有补救?或者——这一辈子万劫不复?

    宿玉打电话找哲人,接电话的却是仇战。

    “是你吗?宿玉。”仇战的声言平静。

    “哲人赶办签证,现在还设有回来。”

    “阿美有一包东西托我交给他。”宿玉心中感觉怪异得令自己也不懂,所以声音也颇古怪。

    “或者晚上我再找他。”

    “我可以替他收吗?”

    “我想

    ——他自己收比较好,”她好矛盾。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觉小气,只能勉强说:

    “他回来时请叫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仇战还是平静的。

    “那么——”还能说什么呢?语气是那么别扭。

    “再见。”

    仇战没有出声就收了线。

    他是什么意思?不想再见她?这甚至是不礼貌。

    心里又激动起来。这个人最近总牵动着她的情绪,有什么理由呢?萍水相逢的一个人,还无根无底,虽然他像之浩

    ——不是这原因,不能是!她绝对不是这么肤浅,这么

    ——感情用事的人。

    是

    ——最近身边朋友一连串的事故影响了她吧!与仇战无关,不应该有关。

    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仇战的事。刚才打电话要找的是哲人,不是仇战,这人与她没关系,不该耿耿于怀

    ——是了!她就是耿耿于怀。

    晚餐之后,哲人的电话来了。

    “阿美有一包东西给我?是什么?”他问。

    “一个牛皮纸封,可能是文件或书信之类。”

    “替我打开来看看,不重要的就替我烧了它。”他说。

    很直接的有反感,她说:

    “我不能替你看。阿美那么慎重,至少你应该亲自看看。”

    “我太累了,翡翠。抱歉我的语气不好,阿美

    ——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他叹口气。

    “你不是才说不怪她?”

    “我想——我并没有说真话,说不怪是假的,她毁了我的一切。”他颓然。

    “她很后悔。”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你相信吗?如果她会后悔,当时就不会对我那么狠。”

    “我相信她后悔,非常后悔,”她沉声说:

    “她并非蓄意做这一切,她是急昏了头,你要离婚。她爱得强烈所以恨得也激烈,你不明白女人心理。”

    “如果是爱——她不会这么对付我。”他肯定地说。“她已绝了我任何一条路。”

    “我不这么想。哲人,公平点,她并没有伤害可宜,一点也没有,半丝坏话也没说过。”宿玉无奈地说。

    “她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头。”

    “回头——难道不是路?”她突然问。立刻,她吃惊起来,她怎么竟会同情偏帮阿美来了?可宜是她最好的朋友。

    哲人显然也呆住了,过了好久才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讲?”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说。

    “或者下班时见到她,她的样子,她的神情,还有

    ——我真的不知道。”

    “还有什么?”

    “我说不出,是你家里的气氛,”她透一口气。

    “那简直不像家,孩子们都不在,乱得一塌糊涂,阿美她

    ——她只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不是我的错。”他困难地说。

    “是谁的错呢?难道是阿美?是可宜?”她惊异于自己会这么说:

    “或者三个人都没错,三个人又都有错,不能怪任何一个人。那个家

    ——我的感觉上,只不过失去了支柱,任阿美是再好、再大的帐幕也无法撑起来。”

    哲人沉默下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无论如何你该再回去看阿美一次,至少别令她再自责。”她说。

    “她自责?”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早已活不下去。”

    “不是这样,”他怪叫起来。

    “她很强,说得我也难以抵抗。你看到她那天吵闹的情形,那简直

    ……简直……”

    “疯了,是不是?她自己也承认疯了,”她说。已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场。

    “她为什么会疯?如果不在意你的话,根本可以不发一言,你自己想想。”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想要我怎样?翡翠。”他问。

    “公平些。”她冲口而出。

    “可宜主动离开你,你主动离开阿美。”

    哲人一直在喘气,过了好久才说:

    “我来拿牛皮纸封。”

    “现在?”

    “是。15分钟到。”

    15

    分钟转眼即过,门铃己经响了。现在的哲人比早晨时的又颓丧了很多。

    “这是你的。”宿玉把纸封奉上。

    哲人接过来,略一犹豫就拆开它。里面只是一大叠信和契约,他只看了几眼,就变了颜色。

    “她说——给我的?”他问。

    是。

    “你可知是什么?”

    “不知道。很重要的?”她问。

    “这里有我结婚以前写给她的信。有我和可宜互相间的通信,还有

    ——屋契。”他说。有点失神。

    “什么意思?”

    “我也想弄清楚,”他说:

    “这些信是她曾威胁要公布在报上的。屋契我答应放弃,她为什么送回来。”

    “回去看看?”她鼓励。

    “我——很怕再见到她。”

    “有什么可怕呢?她和以前没有分别,只是——很凌乱,这与她心境有关。”她说:“其实——她还是很爱你。”

    “请勿再讲这些,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关系。”

    “你们以前真是全无感情?或是忘了?”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

    “你不觉得阿美其实很可怜?”她又说。

    “那么可宜呢?她不可怜?”

    “她还有事业。”她摇摇头。

    “阿美只有你。”

    他的脸色又有变化,变得发青、发白、发硬。

    “我——走了。”他站起来。

    “你去哪里?”她追着。

    他什么也不说地迈出大门。

    “如果我说错了请别怪我,记住,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她拍拍他的肩。

    他转过身,望着她半晌。

    “你实在非常可爱,翡翠,你知道吗?”他说。

    她呆怔了一下,怎么说这样一句话?

    “别怪我就行了,我心直口快。”她笑。

    “你讲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人钻进牛角尖就没有救。”他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可以钻出来。”

    “试试看,我很钝的。”他望着她:

    “你也考虑一下仇战,不要错过机会。”

    “我想——事情并非如你所想,”她淡淡地笑。“刚才我还跟仇战讲过话。”

    “为什么不考虑见见他呢?”他说。

    宿玉不再

    “考虑”见仇战,心里简直充满了见他的渴望,至少事情要弄清楚,是不是?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

    ——她不愿拖在那儿一辈子不安乐。

    但是见他

    ——似连借口都没有。

    她只能还是上班、下班,装得若无其事般,心里却受着煎熬。

    是煎熬,就是这两个字。

    下班之后,她心绪不宁地离开公司,才出大厦就看见哲人迎面而来。他的神情很特别,讲不出来的特别,她见到他,仿佛自己也精神一振。

    近了,她仔细的观察,他好像清爽了很多,眼中神色不再复杂,人也显得轻松,是的,他似乎已抛开了所有的精神重担,重获自由。

    “很高兴看到你今天的样子。”她由衷地说。

    “去老地方喝杯酒?”他提议。

    她微笑点头。为什么不好呢?她正烦得要命,酒或者可替她解愁。

    老地方,老位置,以前的几个人,现在只剩下她与他,很唏嘘的一件事。

    “其实人生中有很多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转折处。”他双手抱着酒杯,很专注地盯着它。

    她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我——见过阿美了。”他透过一口长气。

    “于是你开始觉得我的话也有点道理。”

    “早就知道你说得有理,只是——那时候我怪她,有点恨意,所以敌对的心理重。”

    “现在呢?”

    “我预备回家。”他说得并不犹豫。

    “我不能令好好的一个家变成那个样子。”

    “你原谅了她?”

    “也许不是原谅,”他的笑容带丝苦涩。

    “我可以肯定我和阿美之间已没有爱情,但突然悟到可宜的苦心,我想

    ——一个男人生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该是责任。”

    宿玉微笑起来,心里舒坦得很。他们是好朋友,她高兴他能把一切想清楚、想通透。

    “可宜的离开相信是要我对家庭尽责,”他摇摇头。

    “我辜负了她的美意,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但到现在并没有人怪你。”

    “我想我是个很幸运的人。”

    “什么时候决定这事的?”她问。

    “当我把屋契送还给她,就看见家中的一切,”他坦白地说。

    “正如你说,那儿像个废墟。我心中有一种很悲惨的感觉,这

    ——是我一手造成的。”

    “阿美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他摇摇头,又笑一笑。

    “我没有理由欺负她,她是我自己选择的老婆,”停停,又说:“其实家是我毁的,应该由我重建。”

    “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她由衷地说。

    “我太蠢,连可宜为什么离开都想不到。”

    “后来想到了?”

    “我和可宜通了电话。”他眼中一抹黯然。爱情,并不是男人生命中的必需品吧!”她说在新加坡很好,很受重视,她目前不想见我,只需要平静。”

    “我相信走之前她已下定决心。”

    “她是太好的女人。我已得到了她的全部爱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说。“牺牲的是她,她有心替我保全一切,是我弄糟的。”

    “从头开始也还来得及。”她鼓励。

    “是。我相信是。”他一直垂着眼睛,望着手中的那杯酒。

    “我现在预备自己开一家小小的制作公司,自己拍一点东西卖给电视台,相信他们会欢迎。”

    “有人支持吗?”她问。

    一直以来哲人只是个从事创作的艺术家,他不善理财,又要养两个住家。

    “你一定不相信,阿美出钱支持我,”他苦笑。

    “她曾告诉过我存了一些钱,想买房子出租。现在

    ——她全拿出来支持我。”

    “我相信你当初的眼光,阿美的确是位娴淑的好太太。”

    “我实在很没有用。”他轻轻拍拍台子。

    “别这么想,阿美和可宜都不喜欢听这种话,”她立刻说:“别忘了你是她们的支柱。”

    “可宜靠自己站得很直。”

    “但是她爱你,否则她不会选择离开。”

    他想一想,摇摇头。

    “原采爱情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我从来不懂。”

    “懂不懂并不那么重要,幸福的是你已经拥有了,而且是两份。”她笑。

    “那么——你呢?”他第一次抬起眼睛。

    她心中剧震,呐呐说不出话,脸色巨变了。

    “明天仇战就回美国,早晨9点半的飞机。”他语意深长地说:“他不肯留下地址。”

    她的眉心渐渐聚拢,心中的煎熬又涌上来。对仇战,她完全不敢想,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她怕自己再一次蹈之浩的覆辙。

    之浩给她的伤痕太深,她受不起第二次。仇战跟之浩太像,他

    ——根本是之浩的化身,是不是?突然间她意识到,原来

    ——她怕之浩。

    啊!她怕之浩。

    “想不想再见他一次?”他柔声问。

    “不——”她挣扎着叫。

    “我——不能见他。”

    不能?!她露出了心底的秘密。

    “为什么不能?”他问。

    “我不知道,我——好矛盾、好害怕。我不知道,其实

    ——我不介意他比我小4岁,但

    ——但我真的害怕他是之浩的化身,那样——我会受不了,会死。”她小声叫。十分激动,但努力压抑。

    “他是仇战,不是英之浩,”他肯定地说:

    “我跟他一起住了一星期,我更清楚了解他的为人。他爱你甚深,这一点

    ——非常可贵,错过了你会后悔。”

    “但是——我觉得我们还太陌生。”她说。

    “你心中太多阻挡、太多围墙,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他,他早就像一本书摊在你面前。”

    “不,不,我的感觉不是这样。”

    “你心中有个大结,英之浩留下的,”他冷静地分析。

    “如果你肯坦然走到仇战面前,他或者有方法解开。”

    “不,没有人可能解开,我从小和之浩在一起。”

    “他伤害你多过爱你,老朋友才说这些话,”哲人一针见血地说。

    “你自己想想着,之浩是个宠坏了的自私的大孩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为自己,什么时候为过你?”

    “但是我们相爱。”她坚持。

    “这一点我不敢说,你自己比我清楚。”他说:

    “但仇战也爱你,而目又真又纯。”

    “不——不是仇战,他太像之浩,这不行

    ……”

    “你心中有什么恐惧?为什么这样抗拒他?”

    “我不知道——总之我不能见他,绝对不能!”她叫。

    “我不勉强你,”他叹一口气。

    “翡翠,只是——我觉得太可惜,我怕你后悔。”

    “不会后悔,不可惜。”她涨红了脸。

    “那——来,我们喝酒。”他举起酒杯。

    她一饮而尽。

    仇战坐在沙发上吸烟,没有灯,没有声音,只有烟头一明一暗的火光。已是深夜,哲人已休息。明知明天一早后程,他了无睡意。

    宿玉真是那么冷酷无情,不只不见他,连电话也不打来,至少说声再见啊!

    他渴望见她,却按不下自尊心,她不理他,不爱他,他怎么好意思再死皮赖脸的去?可是不去

    ——他实在不甘心,真的,就这么回美国吗?

    回美国的前途是茫然的。或者可以找一份普通工作,如果幸运的话。那不是他的兴趣,他肯定的知道,他不是办公室的四堵围墙可以关得住的人。然而是没有可能再在美国唱歌的,那边完全不可能有机会,竞争也太可怕。香港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是不回美国

    ——他又能怎样?和宿玉同处一块土地上,她却完全不接受他,这比离开的痛苦更大。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竟然会爱上这个陌生的、比他大

    4岁的女人。他没见过英之浩,绝对没有理由是之浩的化身,这很荒谬。他只个从越南战火里逃出来的孩子。但是,的确是第一眼宿玉就吸引了他。

    她的沉默、她对他强抑的惊诧、她眼中的那丝迷茫,还有,有时地不自禁的情和恨,这么复杂的一个女人像一个深潭,他却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下去。

    是踩了下去。见过她以后就想再见她,再见她。初时她不拒也不表示欢迎,总是冷冷的。他自卑过,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温室花朵。偶尔她也讲真心话,也露出一丝对他的好感,后来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抗拒得厉害。

    他也看出她的矛盾,是英之浩。但是一个死去快三年的人,有什么理田还霸占着她的心、她的灵魂呢?她断无理由为英之浩而生,是不是?

    这个时候,仇战已不能自拔,痛苦也愈深。他怎么爱上她的?他还是说不出,仿佛

    ——仿佛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