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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 第四章(1/2)

    今天又是补习的日子,外面在下雨,还相当大,为了保持不迟到的好纪录,我穿上雨衣,拿了伞就冲进雨里,我想,豪华一次——坐计程车吧?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不停,定了两个巷口,计程车的影子也没看到,鞋子和裙子都湿了。

    正在叹气该怎么赶到陈家,一辆黑色的林肯牌汽车嘎一声的停在我面前。

    我好意外,这么名贵的汽车主人自然不会是窃匪,然而我也绝不可能有这么高贵的朋友。

    我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驾车。

    正想闪开,车门开了,我看见坐在后座的男孩。

    冷漠如雕像的面庞,又深又黑的眸子,还有那目不转晴的凝视和伸出来的那只手。

    是一只修长,敏感却苍白的手,士恒!

    「士恒?」我意外,惊讶的忘了大雨,陈家派车来接我并不奇怪,意外的是永远坐在轮椅上的土恒会在车厢里,「你——怎么来?]

    「来接你!」他说得那样简单,声音也冷漠,却

    ——莫名其妙的感动了我。

    我把右手交给他,就这么**的上了车。

    汽车在我们沉默中向前驶去,我用左手掠一掠微湿的头发,这才发觉我的右手仍在士恒的手掌中。

    我全身巨震,慌忙抽回手来,脸也红了。

    「哎——谢谢你来接我,」我慌乱的,我是老师,我竟不敢看他。

    「把你的谢意放在心中会更好的,]他的眼睛停我脸上,我感觉得出来,「有的事——不该讲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不停的深深吸气。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甚至从来感觉不到士恒和我之间有友谊的存在,但这一刻——这一刻我心胸中却被一种奇异的感情充塞着。

    我不知道这感情是什么,肯定的不是同情!

    士恒要坐轮椅,虽然要人服侍一切,在我心中,他是个强者,从来都是。

    强者是绝不需要同情的!

    我点点头,我竟对他点点头,眼角处,我看见他展露唇边的一抹微笑。

    他的微笑是动人的,只是淡淡的一个微笑,就溶化了脸上所有的冰霜,冷漠。

    「我想

    ——这种大雨下一定很难叫到计程车,你却是个很守时的人。」他又说,「我不想你为难!」

    我不再言谢,只是微笑。

    「你笑起来就变得很柔、很乖,很斯文的样子,」他说得好奇怪,「但是我也喜欢看你面红耳赤,咬牙瞪眼的不妥协状,那很真,很光明,很接近——真理!]

    我怔怔的发呆,我那争论时的模样居然能很真,很光明?很接近真理?怎么说呢?

    是经过他的眼睛把我美化了吧?我并不是他说的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我知道!

    「我很高兴你是我老师!」他说。

    多温暖的一句话呢?他这「老师」说得真心诚意的。

    「我是不是该骄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笑着。

    「我承认有数理方面的天才,可是

    ——」他看一看自己的腿,「我是残废!]

    [士恒,面对你时,我从来都想不到这一点,请相信我,你是强者!」我真诚的说。

    「强者?」他咀嚼着这两个字。

    「强者!」我加强气,「而且这强者的形象以前从不曾在我心中出现过的!]

    他望着我,好久,终于笑了。

    「你很会鼓励人!」他说。

    「真话总有它本身的力量!」我说。我一向没有好口才,这次竟说得不错。

    他再想一想,点点头。

    「我想

    ——你说得对!」他说,声音里有奇异的力量。

    是我鼓励了他?我有骄傲感。

    我们的汽车驶进那条长街,雨中的长街又是另一番气势,另一种味道!这是一条具有奇异吸引力的街,和台北市任何街道不同,这——是不是也像士恒?

    到了他家,汽车驶进车房,女工人已推着轮椅等在那儿。

    司机把士恒抱下车,放上轮椅,女工人正预备推他进屋子,他的眼光移到我脸上。

    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劲,我走过去。

    「让我来推他!」我对女工人说。

    女工和司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士恒,士恒原是怪脾气的少爷。

    士恒脸上的线条却更柔和了,他对着我微笑

    ——我看见眼中的欣喜和满意。

    他欣喜和满意是因为我能了解他的眼光?

    我推着他经过有屋顶遮着的走廊,直入客厅,在客厅里,遇见陈夫人和神色古怪的士怡。

    陈夫人的神色平静一如往日,我推着士恒似乎是理所当然,她完全不意外。

    士怡的古怪神色

    ——我不想研究,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士垣的哥哥!

    打过招呼,我推着士恒直入书房。

    土恒没有说谢,他不会说的,他主张把一些事放在心中,不要用口说出来。

    他的神情

    ——我看得出,那是平静和快乐的,那岂不比一个谢字更令人快乐?

    我们又开始了找们的讨论

    ——或者说辩论,争论,在学问上我们是互不相让的。

    也许互不相让才能有更大的进步吧!

    然后,我出了两个题目让他做。

    通常他做题目时,我都站起来四下走走,一个人定定的坐在那儿一个长时间是件难受的事,我不能想像,如果我像士恒一样会——怎么样?

    窗外的雨势已小,天色依然不明朗,那种倾盆大雨随时都可能再来。

    站在窗边,我看见花园中淋雨的一个人,雨虽不大,他即是浑身湿透了。

    我皱皱眉,是士怡?富家孩子都有点怪脾气,他无端端去淋什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