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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微雨 第八章(2/2)

再提这个人,人家有人家的世界。”

    “他笨。怎么会收留淑贤呢?我不喜欢那女人,好像满心都是计谋、算计。”

    “别管人家的事,邹雨浓能接受就行了。”

    冷敖深深地看着她。他说:

    “只要你没受伤害就行。”

    “怎么会?我们才认识不久。”她说。心中竟也有一阵阵的疼痛。

    “这样就好。”冷敖透一口气:“我跟他是好友,但也觉得他深沉了些,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她但笑不语。

    “星期六你就别去了,也不必应酬温若风。”

    “我没打算去。”她说:“晓晴也最好别去。”

    “为什么?”

    “你不以为温若男会给她难堪?”

    “不会吧!”他脸红:“大家都不是孩子。”

    “真想不到一个女强人会喜欢你,而你却喜欢一个从小在你身边,但你从没有看一眼的女孩儿。”

    “实在很奇妙,那天我无意中看晓睛,她突然之间给我完全不同的感受,她长大了。”

    “成长原是无声无息的。”

    工人来报,冷敖卧室有电话找他。

    “当然是晓腈了,快出去吧!”雪凝打趣。

    冷敖果然快步奔上楼。想不到他对

    “小”女孩儿会这么紧张。

    雪凝也回到卧室。

    感情虽然带给她打击,然而书还是要念的。看了一阵书,忍不住把视线移到电话上,已经好久好久了,这电话寂然无声。知道这号码有两个人,晓晴拍拖没时间理她,雨浓却

    ——当然她不像自己口中那般不在乎,雨浓是她的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坚持原则,如果没有雨浓那么好,若果不能互相欣赏如他和她,她不会再蹈覆辙。

    冷敖说找不到雨浓

    ——她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拨了雨浓的电话。

    是那菲律宾工人接电话,才说

    “哈哆”她就收线。她告诉自己,他真的不在。

    一边看书,一边不停的看电话,她完全控制不了这举动,她渴望它晌,也渴望再试一次。

    她又拿起了电话。电话才通,她已听到低沉、温柔的声音。是雨浓,谁说他不在?

    “邹雨浓,请问找谁?”

    她握着电话的手都颤抖起来,声音却逼在喉咙,一丝也发不出来。

    “请问找谁?”雨浓提高了声音:“谁?请勿开玩笑,是谁?”

    雪凝的呼吸急促起来,莫名其妙的眼泪往上涌,她又听见他的声音,他一直问谁,他希望是谁?

    “喂,喂,你可是

    ——雪凝?”他急切地问。

    雪凝一怔,慢慢地放下电话。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是她。

    她以为他会打电话来,但是没有,电话一直寂然无声,直到她沉沉睡去。

    三天之后已是若男的宴会了。雪凝始终没有接到雨浓的电话。

    这个男人

    ——明明猜到是她,为什么不肯打来?他太骄傲,是不是?

    雪凝把自己留在家里,陪父母吃完晚饭,看了一阵电视,突然涌起弹琴的情绪。

    很久没有这情绪了,她很高兴,终于她又平静下来,心中再无牵挂了,是不?

    喜悦地到琴室,愉快地按着琴键,行云流水,珠落玉盘的琴声流泻出来。渐渐地她已浑忘了一切,把自己完全投入音乐中。

    她弹了很多曲子,兴之所至什么都弹。音乐声中,不但自己投入,心也变得安宁,变得平静了。

    琴声静止,她长长的吸一口气,正预备站起来,突然听见后面的掌声。掌声?她转头,看见了雨浓

    ——邹雨浓。

    他温柔地笑着,眸中隐有笑意,视线专注地停在她脸上。他似乎来了很久。

    “你

    ——”平静愉快的心湖,再也涌不上气泡。

    “我来了,”他说:“也重见你的笑容。”

    “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他目不转睛:“我也是温若男的客人,我去了,看不见你,于是我立刻赶来。”

    “谁说过我要去?”

    “我猜的。”他笑得暧昧:“那天大雨中他接你走。”

    “你从来不曾了解我。”她摇头。

    “我知道。只是

    ——没有信心,这阵子你的态度令我迟疑。”

    “谁的态度不妥?”她的笑容收敛。

    “以前的都别提了,我们大家有点误会。”他坦然望着她:

    “我送淑贤和坚志回美国了。”

    她皱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淑贤

    ——是我的表姐。”他很困难地说。

    “也是你前妻。”

    “不是

    ——”他冲口而出:“只是表姐。坚志也不是我的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她怔怔地盯着他。分明是他自己讲的,怎么又不对了?

    “我是和她

    ——淑贤正式结过婚,但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不会和她同住一间卧室,不会和她同睡一张床

    ——当年她坚持说坚志是我骨肉,我没否认是因为当时她

    ——处境很尴尬,那个男人不要她,在台北这是极丢人的事,我只能跟她登记结婚。”

    她以为自己在发梦,这么怪的故事。

    “后来去美国,她认识了刚离婚的丈夫,那男人很会讨女人欢心。于是我们的”假“婚姻就此结束,她正式嫁了给他。但她无法带坚志,只好我带着。后来他们离婚

    ——以后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她一直在思索,很多问题:

    “你为什么肯为她作出那么大的牺牲?”

    “我们从小在一起,如姊弟;她是聪明而早熟的,也许这两样都比普通人过分些,反而害了她。”

    “这样你就委屈自己?”

    “我不能见死不救。且有一夜我醒来,她在我床上。虽然我肯定没做过什么,也百辞莫辩。”

    “她威胁你?”

    “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坚志的父亲并不是好人,她跟他在一起

    ——我有点责任。”

    “你介绍的?”

    “我

    ——拒绝了她的感情,她受到伤害。”他摇头。

    她是爱他的,雪凝没有猜错。淑贤再次回来找他,根本不是与丈夫性格不合,而是始终爱他。

    “为什么要拒绝她?”

    “从来没爱过,怎么接受?在这方面我极固执,”他苦笑:“而她误会,以为我一直不结婚就表示她有希望。她不是坏人,只是太任性,把事情弄糟。”

    “或许是我

    ——把事情弄糟的?”她笑起来。

    和她想象的不尽相同,是不是?他是个讲原则的人,和她一样,他们有着同样的坚持。

    “你弄得怎样糟都没关系,我会替你收拾一切,”他微笑:“我已打定主意,一辈子这样做。”

    “那天在雨里的事

    ——你不生气?”

    “不。如果换成我,我也那么做,”他摇头:“我一直没有把事情交待清楚,我明知你不喜欢淑贤,还要你们见面。若那时你肯多跟我在一起,她会知难而退。”

    “谁知你心里想什么?”

    “以后要学习了解,”他握住她的双手:“如果你不了解我,将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她凝望着他,心中充满喜悦与满足。

    “为什么要去了温家才来我这儿?”她鸡蛋里挑骨头。

    “我没有把握,也小心眼儿,”他说:“非要自己看见才肯相信。”

    “他们知道你来我家?”

    “当然。我说

    ——”雪凝没来?不行,我现在赶去陪她。

    “然后我离开。”

    “我

    ——再弹一曲,专为你。”她转身坐下。她就快控制不住满溢的喜悦了。

    仿佛一切雨过天晴。雨浓兴致极好,他提议去

    “踏青”,雪凝第一个反对。

    “又不是春天,踏什么青?”她笑。

    “对着你,我就糊涂了,”他也笑:“我们去旅行,不不,去郊游,不,去野餐。”

    “放暑假我们四个人去日本旅行,现在去野餐。”冷敖说:“去粉岭。”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雨已过,阴也过,雪也融,现在是晴天,万里无云。当然,还有阵阵微风。

    这天在校园碰到很久不见的陈荫,他已考完毕业试,神情愉快,情绪很稳定。

    “明天我们去粉岭野餐。”晓晴多口。

    “是吗?”他挥挥手走了。

    晓晴立刻后悔:

    “怎么办?我多口告诉了他,他要跟去怎么办?”

    “不是我的错。”雪凝笑。

    今天一早起来,大家都觉得特别兴奋,说好了在冷家集合,然后,各人把食物搬上车。

    四个人坐雨浓的大车,刚要离开,后面有车按喇叭追上来。

    “温若风?”雪凝皱眉。

    车上下来两个人,若风和陈荫。

    “我们能参加吗?”陈荫问。他看来有点兴奋,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神秘,又有点害羞。

    “当然。”雨浓大方坦然地:“欢迎两位。”

    “人多,会比较热闹。”冷敖也说。

    “不。还有一位,”陈荫窘迫地:“是我的同班同学,黄筱琴。”

    筱琴?晓晴?是同样的字吗?国语读音一样。

    “欢迎,当然欢迎。”晓晴立刻后望。

    陈荫招招手,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走出来。她和晓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眉宇间有点相似。

    陈荫为他们介绍。晓睛、雪凝互望一眼,都释然的笑起来。陈荫已不再固执。

    “那么我开一辆车。”温若风望着冷敖:“你们先走,我跟在后面。”

    “0K.”

    于是雨浓开车。

    一路上,两部车子都开得很紧贴,很稳定,一直到达粉岭一处可供野餐、烧烤的地方。

    温若风还是有点古怪的样子。但是陈荫却已坦然,他的全副精神都贯注在黄筱琴的身上。

    他终于接受了雪凝的劝告,除却巫山另有云彩,是不是?他终于没有傻下去。

    他们围在一起吃东西,谈天说地,又有人打羽毛球,还跳绳,十足中学生一样,但大家都快乐。

    惟独若风,他一直落落寡欢,斯人独憔悴似的。看在雪凝眼中,心中有点过意不去。

    “怎么不打球?”她问。她主动地走到若风身边。

    “哎

    ——让他们打吧,我没打过羽毛球。”

    “可以学,很容易的。”她笑:“今天—你看来不很开心,是不是?”

    “我

    ——雪凝,有一些事我早已知道,但一直瞒住你,我心里很不安。”他说。

    “哦

    ——”她好意外。

    “其实

    ——我早知道淑贤、坚志和雨浓的关系,我也知道前一阵子雨浓离开是送他们回美国,但是

    ——我没讲,我——自私!”他颓丧地。

    “不要这么讲,”她始终微笑:“这些事,后来雨浓都全告诉我了,也不是很重要。”

    “我觉得对不起你。”

    “讲笑话。你是我最好的老师、兄长。”

    “还不是朋友?”他凝望她。

    “当然。我们是朋友。”她带笑。有一丝犹豫。

    “这样就好了。”他展颜而笑:“我一直在担心,你甚至不当我是朋友。”

    “我只是个普通人。”

    “是。谁都是个普通人,你特别一点,雨浓更特别一点。”他说:“其实雨浓和淑贤的事,留学生圈子里传得很盛,所有人都说他伟大。”

    “感情的事有什么伟不伟大的。”

    “他对淑贤根本全无感情,却牺牲自己来帮她,这很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那倒是真的。”她点点头。

    “若男走了我就更孤单,”他突然说:“我极少朋友,因为我挑剔,所以我不想失去你们。”

    “我们永远是朋友。”她温暖地笑:“你可以随时随地来找我们

    ——当然,希望你合群一点。”

    “我不合群?”

    “你比较沉默、孤独,有时还有点怪怪的。”

    “真的。可能我心中有事

    ——以后我要改。”

    “你在学校的态度就很好,同学们都说你”温暖如风“。你可知道这外号?”

    他呆怔半晌。

    “怎么,你不知道?”她问。

    “不。我知道,有同学告诉过我。但是

    ——由你讲出来,感觉完全不同。”他窘迫地笑。

    “你真的温暖如风,尤其在上课时。听你讲课实在是种享受。我很喜欢。”

    “真的?真的?”他不能置信又喜出望外:“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以前我

    ——不敢也不好意思讲,我一直尊敬你是老师。从今天开始,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太好,太好了。”他由衷地笑。

    “还有。希望你早日”不再孤独“。”她顽皮地。

    “以后不会!”他怪难为情的:“以前有点固执,心中左思右想定不下来。今后我会安定了。”

    “太好了,风已定,是不是?”她开心地笑。

    雨浓打完球,满头大汗地走过来问:

    “谈什么?这样开心!”

    望着她的眸子坦然深情。那感觉

    ——是了,就是永恒。他本身就是个永恒的人。

    “我们几个,风、雨、雪、晴、荫都齐了,只有哥哥是敖。现在风已定,雨已停,雪已融,荫已过,只剩下了晴空万里。雪凝微笑:“看,晓晴和哥哥,打球打得多好,他不再冷敖,是不是?还有陈荫,他脱出了自造的框框,满面阳光。”

    “你倒想得周全。”雨浓摇头:“我们全变了天气。”

    “人生也如此,”若风也说:“阴晴圆缺,高峰低潮谁又能控制、掌握?”

    “阴晴圆缺,高峰低潮虽不能控制,但我们至少能把稳自己方向,这最重要。”雨浓说。

    “是。以后我也不吹无定向风了。”若风释然地笑。

    年轻人,实在不该有太多的阴翳、太多的低潮,因为阳光始终在我们身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