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当爱来时 九(1/2)

    一连三天没有征世的消息,史蒂拉和江浪都很担心,她不会是——真的去把孩子拿掉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到征世在电视台对面的家去看她,按了半天门,才听见她走来开门的声音。

    “是你们啊!”门开处,征世面色苍白,无精打采的,她——真做了手术?“请进来!”

    “征世,你是不是去——”史蒂拉忍不住问。

    “我感冒发烧,躺了三天,”征世挥挥手;“你们别胡思乱想!”

    “庄岩怎么说?那天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史蒂拉再次追问。“你怎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叫我怎么告诉你们?”征世倒在沙发上。

    “我们是关心,你们的事总要解决。”江浪说。

    “当然,我已经约好了医生。”征世淡淡的。

    她说得仿佛理所当然。

    “约好医生?拿掉孩子?”史蒂拉睁大眼睛。

    征世不置可否,过了半晌说:“是不是来请我吃饭的?”

    “江浪下午要录影,所以我们只能在附近吃,”史蒂拉非常体贴,“你有精神吗?”

    “饿了三天,能够吃得下一条牛。”征世拍拍胸口,“你们可知道三天来,我只以鲜奶当饭。”

    “我的天!你该打电话叫我来,”史蒂拉叫,“你不怕体力不支而昏倒?”

    “不可能的吧!我平日运动量够,健壮如牛!”征世笑,“除了鲜奶,我还有饼干。”

    “走吧!快去换件衣服我们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征世,你越来越不爱惜自己了。”

    “准确的,我一直是这样,”征世不以为然;“以前也没有见你们大惊小怪。”

    “以前你看来健康,大概觉得你是经得起折磨的,所以不以为意。”史蒂拉笑。

    “现在,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江换说。

    “我是忘了。”征世说:“等我十分钟。”

    她进卧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已换上牛仔裤,衬衫,还是那么苗条、潇洒,头发也扎成马尾了。

    “还不是跟从前一样?”征世稚气的拍拍肚子,“我真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

    “大概改变的是我们的心理和看法吧!”史蒂拉和江浪都站起来。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除了苍白一点以外,征世的确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约的是什么医生?”史蒂拉悄声问。

    “正式的,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征世摇头,“是朋友介绍的。”

    “靠得住?”史蒂拉再问。

    “应该是,但若真出了问题,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征世说。

    “你告诉庄岩了?”史蒂拉很关心。

    “不,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征世再摇头,“这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做主。”

    “我始终觉得不大好。”史蒂拉叹口气。

    “我也是,”江浪原来一直在旁听着,“我觉得这么做,将来你喝庄岩都会后悔。”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征世无奈的笑:“目前这个问题要先解决,否则婴儿太大时想拿掉也不行了。”

    “我没想到庄岩这么忍心。”江浪说。

    “别谈这件事,”征世拍拍江浪,“知道吗,下个月一号我回电视台工作。”

    “是吗?”史蒂拉惊喜。

    “前几天我跟主管讲过了,没想到他还肯用我,”征世很开心,“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只是对你例外,”史蒂拉不以为然,“看看换了别人可有同样的待遇?”

    “你对他总是有点偏见的。“征世说:“我只不过打电话给他,他就立刻叫我回去,一切照旧。”

    “能和你再同事是很开心的事,”史蒂拉说:“你不怕他又来烦你?”

    “我已名花有主,他是知道的,”征世开自己玩笑,“他还问起庄。”

    “他变得这么大方?”史蒂拉不信。

    “他还能怎样?以他的条件,凭什么和庄岩抢?”江浪说:“这是他的聪明。”

    “聪明?”征世间。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江浪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赶一下好了,我们去尖沙嘴吃饭。”

    “吃中餐,吃中餐。”征世叫。“再吃洗餐我会昏倒!”

    “你一直是吃西餐的,”史蒂拉好奇,“怎么突然就倒了胃口?”

    “我弄的西餐,外面的餐厅怎么能比呢?”征世微笑,“我是改良的中式西餐,合中国人口味的!”

    江浪一边开车一边吹口哨,很轻松的。

    “你的电视剧拍得怎么样了?”征世问。

    “还不错,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江浪笑。

    “希望你能一炮而红。”征世说。

    “很简单,只要替我想个有效的宣传方法!”江浪半开玩笑的。

    “我想?我怎么会?”征世意外。

    “你行的,我现在就只差这么一点点名气,如果有个突出的宣传方法,我是红定了。”江浪很有把握。

    “既然你这么说,就让我想想看,”征世说,“但是不担保一定成功。”

    “这个自然,”江浪看史蒂拉,“红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在香港落地生根。”

    史蒂拉呆楞半响,结婚?她没听错吧?

    “为什么要红了才结婚?”征世问。

    “不红——我打算回美国。”江浪答。

    “那你就不能带史蒂拉回美国去吗?那儿不能结婚?”征世一点也不放松。“你的话带有语病。”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史蒂拉愿不愿意去美国,那是个寂寞的地方!”江浪颇不自然。

    “你没有问过我。”史蒂拉说。

    “好!现在问会不会太迟?”江浪乖巧的。

    “一点也不迟,”史蒂拉微笑。“只要你有诚意。”

    “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的诚意啦!”江浪笑。“你愿不愿意去美国?”

    “无论到哪里,我愿意跟着你!”史蒂拉正色说。

    “啊——太好了,”江浪是有点夸张,反而显不出真诚。“那太好了!”

    “那么,还用得着我想方法宣传吗?”征世问。

    “当然要,”史蒂拉接口。“无论如何,这是江浪的心愿,我:希望他能红!”

    “你真以为自己是演电视的料子?”征世间。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会红的。”江浪说。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征世问。“这听起来似乎很矛盾。”

    “是有一点矛盾,”江浪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方面的料子。但我的感觉是我可以红起来。”

    “凭什么这么说?”征世再问。

    “看看电视上那些男主角,小生,我难道比不上他们吗?”江浪傲然的说。

    征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是,如果论外型,学历,气质,背景你是比他们好得太多,”她说:“但是如果想要红的话,其他的因素往往比这更重要。”

    “譬如什么?”江浪不服气。

    “譬如要投观众的缘,一个讨好的角色,”征世是绝对冷静的。“或是有一个绝对支持、力捧你的监制或有力人士,总之红的因素很多!”

    江浪想了半天,说:“你的意思是我缺少了这些因素?”

    “不,这是要靠运气的,”征世说:“现在就只有试试你的运气!”

    “有人有道这样的运气吗?”江浪问。

    “有。有一个训练班出来的男孩子,凭一出电视剧就一夜成名。”征世说:“运气好得连他自己都感意外,但他的确是这么红的!”

    “后来呢?”史蒂拉问。

    “红了以后就没再演过一部好戏,”征世笑。“但不要紧,名气已在,他已经有男主角的地位了!”

    “不,这样不好,”江浪急忙摇头。“如果我红,我是要持久的,并不要一夜成名的那种。”

    “那就得先充实自己,还要不断地学习,”征世说:“说真的,演技不是靠天才,是渐进而来的!”

    江浪想一想,点点头。

    他把汽车驶进一个停车场,然后才说:“想来——我还得努力一下才行。”

    “不要轻忽观众,你的条件好是一回事,若没有真材实料,即使红了也不会持久!”征世说。

    “我同意你的话。”史蒂拉下车。“观众现在都有很不错的水准,他们很挑剔。”

    锁好车,他们一起到停车场楼上的酒楼。

    中午时分,酒楼里人很多,好在这里地方大,还能找到几个位置。

    “征世,庄岩真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江浪突然问。他一直是关心这问题的。

    “没有。”征世摇头。“不过他问过,需不需要他回来?”

    “你当然是拒绝了,对吗?”史蒂拉很了解。

    “他回来也没有用,帮不上忙。”征世淡淡的。

    “骄傲,”江浪说;“女孩子在这方面都很骄傲,征世,你比普通人更强烈些!”

    “我说的是实话。”征世不以为意。“他回来做什么呢?我已约好了医生。”

    “那么,手术之后你会不会去纽西兰见他?”江浪间。

    “不——当然不,”征世呆愣一下。“下个月一号我就要回电视台上班了!”

    江浪摇摇头,再摇摇头。

    “难道,你们以后就永不再见面了?”他问。“他不回来你不去,僵持一辈子?”

    “我——没想过这问题,”征世皱起了眉头。“只是——我工作是必须的。”

    “你不是曾说过对他爱心不渝吗?”江浪不放松。

    “是——”征世语塞,他俩僵在那儿算是什么爱心不渝呢?是不是她妥协,她去拿掉孩子,她心理下意识的还是对庄岩不满?

    “人都不在一起了又怎么去爱?”他说。

    “不——我是希望大家有一段冷静的时间,”征世吸一口气,把自己从纷乱中拔出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一切都有——仓促的感觉,很——措手不及的!”

    “冷静是对的,但总有个限期,”江浪显得十分理智。“这几天我一直在替你们想这件事,我觉得再这么下去——很危险。”

    “危险?”史蒂拉不懂。

    “两个人个性都强,都有点极端,”江浪笑了。“我怕你们找不到一条可以共同行走的中间道路。”

    “会不会这样?征世。”史蒂拉关心的。

    征世想了半天,终于摇头苦笑。

    “我想你讲对了我们的情形,”她说:“我们现在各,走极端,而且都自认有理,这很危险。”

    “可以改变一下。”史蒂拉说。

    “很难,我们的个性都很难。”征世说:“大概——我决定回来时,心中已下意识的有了打算。”

    “什么打算?”江浪问。

    “我也骗了自己,”她苦笑。“我想——妥协之后,可能就是我们分手之时,我有这个预感。”

    是吗?

    ※

    ※   ※

    深夜,录完电视剧,江浪拖着疲乏的身体独自驾车回石澳。

    石澳是太远了,等庄岩一回来他就搬,搬去广播道方便多了,虽然环境远不如石澳,但工作完了之后便可以立刻回家休息,不必花时间在来回的车程上。

    电视台的同事们都喜欢住在广播道是有道理的。

    在花园.里停好车,他快步走进屋子,现在他唯一想做的是冲个凉,然后上床,他已累惨了!

    客厅是一片黑暗,但——奇怪的,他感觉到有人在。有人——谁?除了管家之外还会有谁呢?

    他站定在那儿——习惯了黑暗,他终于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谁?该不会有这么大胆的小偷吧?

    他想开灯,就在这个时候,沙发上的人说话了。

    “你回来了?江浪。”是庄岩!

    啊!庄岩回来了!

    “庄岩?”江浪惊喜上前,在庄岩对面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通知我们?”

    “今天下午。”庄岩声音古怪,仿佛——落寞。

    他们都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征世?”江浪闷。

    “临时才想回来的。”庄岩似在解释。

    江浪想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征世——下个月开始回电视台上班!”他说。

    “她告诉过我。”庄岩说。

    “你回来——可有什么打算?”江浪小心的问。

    “我只是回家!”庄岩似乎无奈。“总是要回来的!”

    江浪沉默着,该不该把征世的决定告诉他呢?庄岩看起来很不快乐,他是否该说?

    “庄岩,无论如何你该通知征世。”他终于说。

    “明天我会打电话给她。”庄岩淡淡的。

    “你们的事——我和史蒂拉都知道了!”江浪在黑暗中注视着庄岩。

    庄岩的神情看起来虽很模糊,但不快乐却是真的。

    “这——是个意外。”庄岩说得勉强。

    “虽是意外,却已经发生了。”江浪说。

    “我知道,”庄岩很闷的样子。“我知道的。”

    “你可知道征世的决定?”江浪问。

    “她回来表示已决定一切!”庄岩说。

    江浪皱眉,庄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浪问。

    “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何况她是一个很主主见的女性。”庄岩说:“我尊重她的决定!”

    “你所说她的决定是什么?”江浪再问。

    “她——还是愿意走自己的路。”庄岩闷闷的。“她不是下个月要回电视台吗?”

    “我是指——孩子!”江浪忍不住了。

    庄岩似乎震了一下,但他没出声。

    “你没想过那孩子的事吗?”江浪再说:“无论如何,那也是你的骨肉。”

    “不是孩子,”庄岩在喘息,他显然是激动的。“还末成形,它只是个胚胎。”

    “有什么不同呢?”江浪摇头。“他是生命!”

    “但是我——”

    “我知道你的独身主义。征世也知道,”江浪打断他的话。“但是你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征世身上推,你觉得这么做公平吗?”

    “我没有要求她独自负责,我会陪她一起去拿掉它。”庄岩似乎厌恶的。“我不要下一代!”

    “这是自私,就象谋杀一样。”江浪正色说:“你无权这么做,你知道吗?”

    “但我不要!”

    “事前你可以不要,但他来了,你不能拒绝,”江浪提高了声音。“这太残忍!”

    “她——要你来说的?”庄岩问。

    “你竟完全不了解她,庄岩,”江浪叹息着。“你爱她却不了解她,她是这样的人吗?她甚至不知道你回来,而且——她一直说不会怪你!”

    庄岩沉默半晌。

    “那么——她预备怎么做?”他问。

    “她会妥协,她说的。”江浪也激动了起来。“因为她爱你,她愿意拿掉孩子!”

    “她——是这么说的?”庄岩声音变了。

    “是!她是这么说,若不是前几天她病了,早做了手术,她早己约好医生。”

    庄岩沉默一阵,长长的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他问。

    “不知道,”江浪摇头。“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午餐,她没提,也许是明天!”

    “明天——”庄岩呆住了。

    “她必须尽快做好手术,月初她就要上班。”江浪说。

    庄岩长长的吸了口气,仍然不能平伏他急捉的呼吸,他的内心一直在激动着。

    “明天——真会是明天?”庄岩自语着。

    “我不知道,但是知道她已约好了医生,她已下定决心。”江浪说。

    “征世电话里什么都投说。”庄岩不安的。

    “她不想让这事困扰着你,”江浪说;“正如你所说的,她是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孩子!”

    庄岩又沉默。

    但沉默——能解决事情吗?

    “庄岩,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说,”江浪诚挚的。“你必须——做点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呢?”庄岩烦乱不安的。“我根本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我完全投有心理准备,我——被这件事弄乱了,我什么也不能做,我——”

    “别激动,这不是件什么大事,”江浪安慰他。“我们必须冷静、理智的想一想。”

    “我就是冷静、理智不来。”庄岩叫。

    “征世能,你为什么不能?”江浪问,“除非——你根本不爱她!”

    “我爱她,当然爱她,”庄岩急切的叫起来。“除了她以外,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你们之间互相深爱着,这事情就容易得多,”江浪平静的说:“你可以为她多设想一下。”

    “我——”庄岩语塞。

    “她很能为你设想,凡事以你为中心,所以她能妥协,能做决定,”江浪再说:“为什么你不能呢?”

    “我和她不同,我根本——一直是独身主义,”庄岩的声音并不理直气壮。“我没想过要结婚,没想过要有孩子,这——实在是很荒谬的!”

    “并不荒谬,你爱她!”江浪说。

    庄岩呆楞一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爱征世,但爱——与孩子和婚姻真有那么大的关系?

    “我承认,我爱她,但是,何——并不要求我和她结婚。”他挣扎着。

    “当然。征世是何等洒脱的人,她爱你,她不要求你做任何事,她的爱完全没有条件,”江浪说:“她也没料到会有孩子!”

    “拿掉它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庄岩说。

    “你还是这样想——啊,”‘江浪摇头;“如果你还是这样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浪,你告诉我,难道我不要孩子是错吗?你告诉我!”庄岩十分痛苦的。

    “我不能说对与错,但——我希望你再多考虑一下,也为征世多想一想。”江浪说。

    “她是不是很伤心?”庄岩天真的。

    “不——不是伤心,”江浪想一想。“她的样子看起来是失望,很失望。”

    “失望?”庄岩自语着。

    “是!她一定没想到你竟然不要自己的骨肉,”江浪加重了语气。“虽然她表现得不在乎。”

    “她——会恨我吗?”庄岩再问。

    “我怎么会知道呢?”江浪笑了。“想来——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恨!”

    庄岩沉默了,久久不说话,仿佛变成黑暗中的,一具化石,连灵魂都消失了。

    “我——想休息了,明天见!”江浪站起来。“你考虑一下我的话。”

    庄岩还是不出声,直到江浪回到卧室。

    他会——考虑江浪的话吗?

    ※

    ※   ※

    征世换好衣服,背上她的帆布袋,象以往上班的日子一样出门。

    当然,今天不是去上班,她约好医生为她动手术,她要掉那个不为庄岩所接受的孩子。

    虽然她决定拿掉他,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她是个从不后悔的人,错也要错到底。但无论如何,这是个遗憾。庄岩不肯接受这个孩子。

    她望一眼停在楼下的保时捷车子,今天不能开车去,手术过后的情形不清楚!不开车会方便些。

    她没有接受史蒂拉陪她的建议,不必劳师动众,医生告诉她以今天的医学技术来说,这算是小手术,麻药过后休息一两小时就行了!

    两小时就等于睡个午觉,的确是小事,她确信自己能应付的,何必要史蒂拉请假呢!

    对这件事,征世是完全冷静的,就好象在处理一件已安排好的社团新闻一样,不单是冷静,她也很勇敢,很少女孩子能象她这样勇敢的面对一切,她做得——几乎是义无反顾的。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平静的说了医生的地址,就靠在椅子土看街景。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提了菜篮买菜的家庭主妇。

    征世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感慨,或者人是要平凡些才幸福吧:看那些主妇们,她们很安于属于她们的一切,不象她空有野心——是的,她只是空有野心!

    她要征服世界,这是句太空泛的话,她的世界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只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理想,她逼着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她——会有一天走到的可能吗?

    其实她也想做主妇的,是不是?普通人恐怕接受不了她,而能接受的却又不是她的理想,她——哎!想来幸福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象海中的浪花,想要捞起来是做梦!

    是做梦!征世有这感觉。

    和庄岩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快乐,可是一下子就散了,现在想想,比做梦更不真实呢!

    车子停下来,司机指指大楼,说:“到了!小姐。”

    征世呆愣一下,象从梦中醒来般的付钱下车。

    她在大楼外面张望一阵,是幢不错的大楼,不象一般电影里给人的那种感觉。这里一切是正式的,是光明正大的

    (也许不该用这四个字,但外表看来确是如此,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一切合法!

    )医生,护土,光亮的病房,雪白的床单,还有干净的环境。她在检查时已看过一次,她有信心!她吸一口气,迈步进大楼。此去——两小时后再下楼,所有的一切就不同了吧!也许会遗憾,但会再无负担。

    再迈一步,前面有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谁?她抬起头,看见庄岩。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她看见庄岩。

    “是你!庄——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喜出望外的叫。

    庄岩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曲拉着她转身就走。

    “走吧!我会慢慢告诉你”他说!

    “走?不,我已约了人,”她挣扎着。“真的,我约了人,我必须上去。”

    这件事不是儿戏,再迟些做就来不及了,大人也会有危险,她不能再拖。

    “我回来了,何,还上去做什么?”庄岩说!

    征世呆楞半晌,一时还回不过神。

    “但是——我们已经约好的——”她俊傻的说。

    “由他去吧!那个人很重要吗?”庄岩拥着她的肩;“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

    征世仰望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征世从不流’泪,此时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她力持平静,不想一开口就流泪。

    “回家再说,好不好?”他自己开车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她塞进汽车里。

    “庄,但是——”

    “没有但是,”他说得很霸道。“我来了,你必须跟我走,没有任何留下的借口。”

    征世凝视他,眼眶湿了。“你——可知我来此地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发动汽车绝尘而去。他不答她的话,他是知道她来做什么的!是吧?

    “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

    “谁告诉你我会在这儿?”她却这样问。

    “昨天几乎订不到机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机场等,终于等到一个位置。”他说。

    “看到江浪了,是吗?”她问。

    “是——我们谈了一整夜。”他说。

    “是他要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他透一口气。“一太早就来了,我想——我该来。”

    “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发抖。

    “如果让你上楼;对你太不公平,”他正色说:“我喜欢一切公平。”

    “庄——”她几乎控制不住眼泪。

    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庄岩——转意?上帝!是吗?他回心转意?

    一个孩子,一条生命,他已回心转意!

    “让我们共同来负担,”他拍拍她的手。“我是太自私了,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嗯——庄,我真太高兴了,”她是激动的。“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真的。”

    她用力握一握他的手。

    “如果我任你上楼,我——禽兽不如。”他说。

    “但是——你根本不想要——”

    “我不能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他正色。“我不想要是一回事,他来临了是另一回事,我们不能弄乱了!”

    她呆呆的望住他,不懂他的话。

    “我必须面对现实,接受事实。”。他透了一口气,仿佛轻松多了。

    “庄,你是说——你接受?”她叫起来。

    “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走开。”他是绝对真诚的,他的声音,他的神情都这么表示着。

    “何,我真是这么想,我愿意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庄——”她喜悦的泪水等不及的争着涌出来。

    悲伤不能令她流泪,喜悦却能!她不但完完全全的得到庄岩,还有那个小婴儿!

    多么美好的事,那个属于他们的小婴儿!

    她不必问,他当然放弃了他的独身主义,是不是?他要一辈子和她厮守在一起,他还怎能独身?

    “你答应我替我布置石澳的家,不能忘记啊!”他说:“我们要先布置一个婴儿房,是不是?”

    “是——当然是——”她用手背抹一抹眼泪,她不想哭,但喜悦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我们就开始——今天开始!”

    他慢慢的微笑,然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再见到你真是好开心!”他稚气的。“我的好开心!”

    “如果你今天不回来,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怎样!”她摇摇头说。

    “不会,上带不会让这种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