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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旋律 第二章(2/2)

,黯然神伤。

    “怎么?他怎么了?”以玫吓了一大跳,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走了!”他颓然说。

    “走了?”她的眼睛亮起来。“这岂不正好?”

    然而子庄心中却不是这么想,莫恕怎能走呢?

    早晨九点半,那个学琴的男孩子仍在练习时,以玫就来了,她不但聪明而且精明,她一定要子庄教她,不容他有拒绝的机会。

    练琴的男孩子看了她一眼,继续练习,子庄为难的把她拉到屋角。

    “我说过,请你今天不要再来了。”他认真的。

    “我没有答应。”她不在意的笑。“你何必那么固执呢?莫恕又不真是你老豆。”

    “我们不要谈到第三者,何小姐。”子庄看来是下定决心了。“你已经带给我太多麻烦,请不要再打扰我。”

    “我带给你麻烦?天地良心,是那个莫恕自己发贱,关我屁事?”她不客气的。

    “不要伤人。”他沉下脸。“请回去吧!”

    “你怎能出尔反尔?现在说不教就不教,叫我一时到哪里去找先生?”她大声责问。

    “我可以给你介绍。”他正色说。

    “和你一样好。”她望着他,她不相信子庄和莫恕之间的感情那么重要。

    “艺术领域里很难比较,我觉得他足够资格教你。”他慢慢说:“你在他那儿会比较有前途。”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似笑非笑。

    “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我是一定不教的了。”他肯定的说。

    “没有见过你这种蠢人。”她叹息。“莫恕真对你有这么重要?”

    他不响,算是默认。

    “喂如果我把莫恕给请回来,你肯再教我吗?”她突然说。是异想天开吧?

    “只要他回来,又同意你来,我没有问题。”他说。

    “好,我去试试。”她眼光一闪。“地址呢?”

    “红磡一个新建的新村。”他说了地址。“是大厦的管理员,下午班的。”

    “自作孽!”她冷哼一声。“不是说要管货仓吗?怎么变成管大厦了?”

    “我也不清楚,是隔壁大厦管理员福伯介绍的。”他说。

    “莫名其妙,自甘堕落。”她说。

    “不能这样说,那也是一份正正式式的工作,只是,他那样出色的音乐家,实在太可惜。”

    “好吧!我去找他回来。”她说:“他回来之后你就不能推三推四了。”

    “当然。”他点头。“我并非不愿意教你,只是你明白我的苦衷吧!”

    “鱼与熊掌?”她笑。“我现在就去。”

    “以玫他在冷巷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不当更时他会一直在里面。”他说。

    “放心,论口才,我比你强得多。”她颇自负。“很少事情本小姐出马还搞不定的。”

    “莫先生的脾气不同别人,你千万忍耐。”他说。

    “何只忍耐,我会低声下气。”她笑,有一丝颇为狡猾的意味。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连连点头。“你是不是现在就去?”

    她皱皱眉,然后又点头。

    “如果不明白的人,真会怀疑你们同性恋。”她说。

    他呆怔一下。他不明白,以玫总爱讲一些粗俗的、难听的话,她似乎常常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孩子。

    以玫看他一眼,又抛下一句话就自行走了。

    “我成不成功,我都会回来的,你等我。”她说。

    他会等,当然会等。不只是她,他最渴望的还是莫恕的回心转意,他不是忘本的人。

    然而,何以玫真是那么诚心的去求莫恕回来吗?

    她坐计程车到红磡那个新村,依照子庄的地址,找到了那栋大厦。

    那只是中下层的楼宇,有着共通的特点,就是面积小小,每一户也不过四百尺,然而楼下的管理处却颇为堂皇,这是个重视外表的世界。

    问过管理员,她在冷巷处找到那个通天改建的小房子。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犹豫了一下,终於敲响了门。

    “进来!”低沉的声音,很有男人味道。

    是莫恕吗?她开了门。

    一个男人半躺在尼龙床上,穿了一件白色底衫,一条好旧的牛仔裤,头发又浓又厚,配着两条浓眉,眼光很冷、很黑,像一把剑。

    他一看见是她,浓眉立刻郁结起来。

    “莫恕?”她不能肯定的问。上一次见他似乎不大相同,她以为他该更老些,眼前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吧?“我是何以玫。”

    “出去!”他低吼。

    他根本不给她面子,不给她机会。

    以玫扬一扬头,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你吓不倒我的,莫恕。”她冷笑:“我既然是来了,必然有来的理由,我不会就这么出去。”

    “我不认识你,我不理你的理由。”他愤怒的。

    “不要以为是陈子庄叫我来的,他还指不动本小姐。”她有些泼辣的,是吧?“我来是为了我自己。”

    他皱皱眉,还是躺在那儿不动。

    看真了,他该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至少有成熟的男人味,不清秀,脸上有着风霜、沧桑,然而他才四十岁。他这样的男人实在不适合做看更的,当管理员,他该运用凝聚在他双眸中的智慧,他该是人人仰望、崇拜的名人,他该更有作为。

    “我知道你可能是目前香港最好的音乐家,因为你的徒弟已经出人头地。”她停一停,说:“跟我回去。”

    他冷冷地笑起来,很有嘲弄的味道。

    “你这自以为是的女人。”他说,不屑的。

    “我是否自以为是,那是我自己的事,”她脸色微红。“我告诉你,陈子庄今天已经不肯再教我了。”

    “与我何关?”他不看她。

    “关系太大,我可能就此失去名成利就的机会。”她说。某些时候,她也流露出幼稚。

    “名成利就,哈,凭你?”他分明故意刺激她:“天底下尽多不自量的女人。”

    她果然被激怒了,女人最不能忍受就是被人看小,被人轻视。

    “你要不要和我赌?我一定成功!”她咬着牙。

    “不,打赌?无聊!”他嗤之以鼻。

    “你你为什么对我有成见?我又没有得罪过你。”她是绝对苦缠到底了。

    “我不认识你。”他冷冷地。

    “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叫莫恕,我是你徒弟陈子庄的学生,你也是因我而离开家,你推不掉。”她说。

    “因为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的话绝不留馀地。

    “无论你怎么说、怎么骂,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她忍受了一切。

    “跟你回去?”他故作轻佻的笑了。

    “你知道吗?你这么一走,可能就毁了陈子庄。”她一本正经的。“他已无心工作。”

    他皱皱眉,真是这样?

    “他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他会负责自己。”他生硬的。

    “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该了解他的个性。”她以为打动了他。“感情上,他脆弱又善良。”

    “哈!脆弱善良?”他怪笑起来。“那就是说他是个傻瓜,是白痴。”

    “回去照顾他吧!他十分需要你。”她柔声说。

    “少跟我来这一套,小姐,我莫恕油盐不进。”他说。

    “你受了一个女人刺激,也不能恨尽天下所有女人、女孩子,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坏。”她忍不住了。

    “那是我的事,”他的眼中涌起暗红,突然从尼龙床上坐起。

    “我爱、我恨全是我的事,你是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讨厌看到你。”

    “你终於说实话,你讨厌看到我。”她心中激动得厉害,莫恕实在太伤人了,“我像那个女的?”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他愤怒的扔过来一个搪瓷杯子,碰到墙上,跌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我看见你就讨厌,你走,你滚,你永远别再出现”

    “莫恕,你侮辱人已经够了。”她说。眼中已有泪珠,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孩子。“你的脾气也该发完了,就算我像,我也不是那个伤你的女孩子,你不应该恨我,更不应该折磨自己。”

    “走,你走”他激动的喘息。

    “我一定会走,但你答应我回去,”她不放松。她是没有理由的,一定要子庄教才能名成利就,香港目前那许多红歌星是怎么来的?“至少你考虑。”

    “我若回去,子庄肯教你?”他略微平静一点,那眼光仍然满是讽刺。

    “那不是问题,你回去才重要。”她摇头。

    “你真那么渴望名成利就?”他把视线移到她脸上。

    “谁不渴望呢?”她笑了。“一个在泥巴里打滚、长大的女孩子,她自然向往爬得更高,能享受高处的荣华富贵。”

    “局处未必是荣华富贵。”他冷笑。

    “即使不是,我爬过了,我也不怨,不后悔。”她激动的。“我还年轻,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他望着她半晌,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去试吧,我要休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恕”她叫。

    “告诉子庄我很好,你多求他几次,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再教你,他心软,”他又倒在床上。“走吧!”

    “他能回心转意,你呢?能吗?”她问。

    他心中一震,他还是不明白,凭她这么聪明,那种外型,就算不是子庄教,她一样可以成名,她为什么要低声下气的一再求他?有另外的原因吗?

    “我一个看更的,你不要浪费时间了。”他转身面墙。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正待转身离开,心中一根细小的神经扯动了。正如陈子庄所说,这是个恶劣的环境,房间小得可怜,连一扇窗都没有,他怎能住在那里面呢?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她放肆的侵害到他的往事、他的伤心事,原是她不该的,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呢?莫恕完全与她无关,她        她开始自责。

    “莫恕,”她自己也不相信会说这样的话。“我诚心的请求你回去,子庄在精神上是依赖你的,至於我你讨厌我,我以后不再去上课就是。”

    他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是她说的话吗?她原是个放肆的、自以为是、狂傲的女人!

    “我可以另找老师,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我知道你们亲如父子、兄弟、师生,你们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我不应该破坏。”她再说。

    他缓缓的又翻转身,紧紧的注视她。

    他要知道她不是在演戏,因为他不信任所有的女人。

    “不想借子庄名成利就了?”他冷笑。

    “我可以走另外的路,找另外的老师!可能成就不会很好,但我可以这么做的。”她点点头。

    他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抹真诚,是真诚吧?

    “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他问。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善良的人,我的同情心不大,而且我一向自私,做事不择手段。”她摇摇头,再摇摇头。“我要求你回去是真的很诚心的。”

    他想一想,又自嘲的笑起来。

    “我总是上女人的当。”他说。

    “你肯回去了?”她惊喜的。

    “我没有这么说。”他沉下脸。“这工作也不能说不做就不做,我是个男人,要有责任心的。”  “你会辞职,是不是?”她几乎跳起来。

    他不响,好半天都不吭声。

    “莫恕,对于我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坏女人。”她说。

    “坏女人?你是吗?”他看着她,语气平和多了。

    他已回心转意了吗?

    莫恕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子庄简直坐立不安,茶饭无心,他甚至没办法教学生。

    他又再去过莫恕工作的大厦,但莫恕的门紧闭,根本不见他,这一次莫恕是决心离开他了,是吧?然而那天以玫来过之后说,莫恕可能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却不见他,可能吗?是以玫骗他,以玫或者根本没见过莫恕,以玫只想求子庄再教她,是吗?

    子庄没有再教她,子庄说过,除非莫恕回来,除非莫恕肯谅解、肯答应,他不教以玫。

    以玫很不高兴的离开了,一星期没再来过。她不会再来了吧?他又不是唯一的老师,只要肯出钱,以玫可以很容易找到老师,她不会再来!

    她不来的这几天,奇怪的是子庄总是想着她,念着她,或者她是他唯一的女学生,或者她是他最接近的异性,或者她的美丽,他真是想念她。

    然而莫恕那是对他有恩有义的人,他似乎不能两者兼得,他只能没有考虑的放弃以玫,因为他善良。

    善良的人往往自己痛苦,是吗?

    这段时间没有学生,他约好了人在唱片公司见面,他们要讨论录新唱片的事。

    他一边走出大门一边想,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求得莫恕回来住呢?莫恕是无论如何要回来的,但怎么求呢?他试过,以玫试过,莫恕全然无动于衷,怎么办呢?

    才几天时间,他就看来瘦了、憔悴了,他从小受莫恕保护,他是经不起风浪的,一点点的打击,一点点挫折都会令他受不了,都会令他倒下来。

    他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依傍,连做起事来也没有信心,他好苦恼,怎样才可以把莫恕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