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29章(2/2)


    那一阵冯焕和彩彩都不开手机。冯之莹向父亲呼救都无法把电话打进来。那次莹莹收到司机的短信息,说家里的车已经出门,十分钟左右会到校门口。她老远看到自家的米色本田雅格过来,因此车在路边一停,她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但车开出去半里路时她突然发现开车的是个陌生人。女孩子想打开车门跳车,但门从前面锁了。车窗也被锁了。她吓得忘了该干什么,在手机上捺下父亲的手机号码键。

    陌生男人说自己接错了人,把莹莹撂在车子的洪流中,然后消失在四环路的浑沌尾汽车。一小时后冯之莹和母亲坐在警察分局,而警察说上错车、接错人的事每年都有几百起,只要没受人身伤害就不足以立案。可是那辆车伪装得那么象,连车牌号都是假的!有没有可能看错了车牌号呢?肯定没看错,一个数码都不差,全是伪装的!伪装的动机何在呢?那能是好动机吗?……

    因为无法打通冯焕的手机,全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前冯太太带着女儿冯之莹去了新加坡,要在那里避到冯焕被对方摆平,要不就是冯焕摆平对方。

    天气渐渐有了三伏的意思,风吹上来,烘皮烤肉的。

    彩彩关上洗手间的窗,开门出来,看见冯焕在他特制的办公椅上矮了下去。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他面前的手机,上面的信息是用标点符号拼成的笑脸。她翻开前面一则,字迹出来了:“真扣门儿,连盒饭都吃得下去!”他旁边搁着小半盒盖浇饭,榨菜肉丝、鱼香茄子。这天中午他因为在一点钟约了人会谈,所以他让彩彩去拿了两盒员工的盒饭。

    她接着再往前翻,再前面的那一则说:“你许诺我的钻戒没带到她手上去吧?她手指头粗得跟雪茄烟似的,得多少金子多大的钻石?……”

    冯焕的手突然过来了。她正好打开下一则,是用标点符号拼成的女人**。彩彩让冯焕把手机抓了过去。她平直地看着他,眼神非常简单;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彩彩,你要信了这话,就中计了。”冯焕说。

    “不是说好我们不开手机吗?”彩彩说。她沏了一杯茶放到他右手边。她早观察到他两只手分工严明。

    冯老板摆出老板脸来,不回答。

    “这人是个女的?”彩彩指着手机的短信问。

    “什么男的女的?根本就是流氓!”

    “冯总,您的私事我干涉过吗?”

    “叫我冯哥。”

    “我从来没碍过您什么事吧?那您犯得着跟我说假话吗冯总?”

    “他妈的,直呼我名字!我听冯总听够了,不想听你也这么叫我!这么叫我就是叫我王八蛋!”他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茶溅到他身上。

    彩彩不说话了。她本来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她搞不清自己的位置,没法应招。眼下的局面是怎么了?她在格斗场地的哪一方位,对手和她离着多远?……谁是对手?是发短信息的人,还是这个好里藏坏,坏中有好,好坏难辨的冯老板?格斗时正义在胸是最重要一条,你得相信自己每一拳都出得在理,每一脚都踹出正义。可她现在怎么鼓不起正气来?下面的直拳、摆拳、勾拳怎样出?低边腿、高边腿怎样踢?快摔摔谁?

    她的脸上藏不住心的变化。冯老板把那些变化全看清了。他要先发制人。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了,彩彩。所以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撇下我一走了之。”

    彩彩走过去,把茶杯挪开,又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刚才那茶是滚沸的。桌面汤得都疼,别说是皮肉,假如那是活着的皮肉。而他毫无知觉自己的腹部皮肤被烫伤了。莫明其妙地看着彩彩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包进毛巾,压在他打开钮扣的衬衫内。

    他还在说他的:“你不在听我说话!”

    “在听啊。”

    “我让你少来这一套,撇下我一走了之!”

    彩彩拉起他的右手,放在临时做的冰袋上,压了压。

    “你在想什么?”他紧张地看着她的脸。

    “想——一走了之。”

    他没声了。他把最丑的话讲出来是要听她反驳的。他五十多岁,花白头发,剩了半条命,这他全都认了,而彩彩将撇下他的可能性,他坚决不认。一个人怎么那么快就对对一个人无条件交托一切,可见他实在没人可以交托。可见他对自己直觉的信赖。彩彩想不起她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他这样赖上她。四五个月来,她还没有机会为他“远踢近打贴身摔”,还使不上她的一身绝技,更无用武之地给他和他的对手展示她的杀手锏“乌龙绞柱”、“转身鞭拳”、“明拳暗腿、偷身侧踹”,他已经把他的信任压了上来。如大山一般的信任。她才二十五岁。

    “您没有对我说实话。我怎么能跟着您?”她说。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