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讲 人们的性生活(2/2)

能的性本能接受个体本身的约束和控制(这便是社会的要求)。所以,社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就要使儿童的充分发展暂时延缓,等到他在理智的成熟上有相当的程度再说,因为可教育性实际上是随性本能的完全发动而停止的。反之,性本能失去控制,必将溃决而不可收拾,则苦心建设而成的文化组织将被扫荡而去。但是控制也不是容易的事;控制的成功常微不足道,有时却又嫌太大了。社会的基本动机是属于经济的;因为社会的各分子没有工作,社会便无法维持他们的生活,所以社会总希望不工作的分子越少越好,而且把精力都离开性的活动而从事于工作。——这个从原始时代存在的永久的生存竞争当然仍见于今日。

    教育家因经验的结果,已知道儿童的性的意志的陶冶,须及早开始,我们应控制儿童的性生活于其青春期之前,而不应等到本能势力爆发之后。因此,凡属婴儿的性的活动都加以禁止,并使儿童感到不快;教育的理想就是要使儿童的生活化为“无性”(asexual),久而久之,就连科学也深信儿童是没有性生活的了。为了使已有的信仰和目的不与事实相抵触,于是儿童的性生活被忽视了——顺便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成就——而科学也自圆其说以求自足。小孩子于是被假设为纯洁的,天真的:谁说一个“不”字,谁就是非圣侮法的诽谤者。

    只有孩子们才不管这一套常规;他们都顺其自然地暴露自己的兽性,可见所谓“纯洁的天性”实由学习而得。奇怪的很,那些否认儿童性生活的人们,却最不愿意放松在教育上控制儿童的性的工作;他们虽不愿承认儿童的性生活的存在,但仍用十二分严厉的态度处理儿童的每一性的表示。还有一层,那最足以和“儿童没有性生活”的偏见相冲突的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而五六岁恰恰是多数人遗忘了的时期;这一段遗忘虽只有分析的研究才可召回意识,但也有成梦的可能。这在理论上都是极有兴趣的。

    我现在可要叙述儿童的最显而易见的性的活动了。我想最好先请你们注意“里比多”(libido)这个名词。里比多和饥饿相同,是一种力量,本能——这里是性的本能,饥饿时则为营养本能——即借这个力量以完成其目的。其他名词如性的激动和满足等则不必有定义。神经病的解释多与婴儿的性的活动有关,那是你们不难知道的;你们当然也以此作为反对的一个理由。这个解释是以分析的研究为基础,由某一症候逆溯其起因。婴儿的初次的性的激动似和其他重要的生活机能有密切的关系。你们知道,小孩的主要兴趣在于营养的吸收;当婴儿在怀抱内熟睡而感到满足的时候,他那舒服的神情和成年时经验到性的满足后的神情仿佛相似。这当然还不足以作出结论。但是,我们知道婴孩们喜欢反复地作吸收营养时不可缺少的动作,而并没有真正地吸收任何营养;所以他们并不是由于饥饿而被迫这样做的。我们称这种动作为“lutschen”或“ludeln”(德文中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为吸吮而吸吮的享乐——如吸橡皮**(〔arubber“comforter”〕);婴儿作这种动作便重新舒服地入睡,可见吸吮动作本身已可以使婴儿获得满足。而婴儿不先有这种吸吮动作就不愿入睡。布达佩斯的儿科医生林德纳是第一个人主张这个动作带有性的意味的。保姆和管理婴儿的人们虽不谈学理,但对这种为吸吮而吸吮的动作似也有同样的主张。他们都深信这个动作的唯一目的是求快感;且称这种动作为小孩的“恶作剧”;假使小孩不自动地取消这种动作,他们就用严厉的方法强迫他予以放弃。因此,我们乃知道婴儿的动作除求快乐之外并没有旁的目的。我们且相信这个快乐最初是在吸收营养时而觉得的,但婴孩不久便知道离开营养也可享受这种快乐。这种快感的享受以嘴和嘴唇为重要的区域;因此,我们称身体的这些部分为性觉区(erotogeniczone)而认为得自吸吮的快乐具有性的意味。至于这个名词的用法,我们还要予以相当的理由。

    假使婴孩能表达自己的思想,他必将承认在母亲怀中的吸乳动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因为小孩的这种动作,确实同时满足了生命中两种最大的**。由精神分析的研究,我们又不无惊异地知道,这种动作在精神上的重要性是如何地终身保留而不失。吸乳乃是整个性生活所由起的出发点,是后来各种性的满足的雏型;到了需要的时候,幻想往往借此以自慰。吸乳的**实含有追求母亲的胸乳的**;所以母亲的胸乳是**的第一个对象,至于这第一个对象在后来各种对象的选择上究竟如何重要,而对于他种不同的精神生活究竟如何因改造、代替而有重大的影响,那我就不能尽述了。但是婴孩一旦能为吸吮而吸吮,这个对象即被抛弃而代之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婴孩就自吮其拇指或口舌了。他于是不必乞助于外界的事物也能获得快感,而且将兴奋的区域扩大到身体的第二种区域,以增加快感的强度。性觉区所能产生的快感原不能有同等的强度;正像林德纳医生所说的,婴孩在自己的身体上四面抚摩,觉得生殖器的区域特别富于刺激,因此弃吸吮而**,所以这是一个重要的经验。

    关于吸乳动作的性质的这种评价现在把我们的注意引向到婴孩性生活的两个要点。婴孩为了满足自己机体的基本**,乃有一种自淫的行为,那就是说,他在自己身上追求性的对象。营养的吸收最显明不过地看得出来,排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不例外。我们乃断定婴孩在大小便中都有快感的经验,而且他们不久便故意作这些动作,以期在这些性觉区中伴随而起的皮膜兴奋,可给他们以最大可能的满足。但是,像卢·阿德里安所曾指出的,外界的压力不许小孩有追求这种快感的**而加以干涉——于是小孩才初次约略地察觉到成人才经验到的内外冲突。他不得随意排泄;排泄的时间须由他人指定。成人们为了使他放弃这些快感,就告诉他,关于大小便的一切都是“不文雅”的,必须隐讳。他这才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快乐以换取他人心目中的价值。其实,他自己对于排泄的态度开始时是大不相同的。他自己的粪便本不足引起他的厌恶;他原来把粪便看成自己身体的部分而不愿遗弃,而且想把它作为第一种“礼物”,赠给最敬爱者。就连在受教育的陶冶而放弃了这些倾向之后,他依旧视粪便为“礼物”和“黄金”,而撒尿也似乎是值得特别骄傲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早已想打断我的话头,而喊道:“够胡说了!肠的蠕动竟被婴孩用来作为快感的性的满足的根源!粪便竟成为大有价值的物品,而肛门竟成了生殖器的一种:我们怎能相信呢?但是,我们却因此懂得儿科医生和教育家为什么要如此坚决地拒绝精神分析和它的理论了!”完全不对;你们不过是暂时忘记了我刚想告诉你们的婴孩性生活的事实和性的倒错的事实之间的关系。你们难道不知道有许多成人,无论是同性恋的或异性恋的,都确曾在**时以肛门代替**吗?你们难道又不知道有许多人终身保留着排泄时的快感而视为要事吗?你们也许听到过年龄稍大而能谈论这些问题的儿童,说自己对于大便有怎样的兴趣,而且看着人家大便又有怎样的快乐。假使你们事先一贯地吓唬这些儿童,他们自然懂得不再说这类话了。至于你们不愿意相信的其他事情,我可要请你们去查阅精神分析的证据以及对儿童所有直接观察的报告,你们要知道对于这个问题要不为成见所蔽而能持不同的观点,那是很需要有伟大才力的。你们以为儿童的性的活动和成人的性的倒错关系确实令人惊骇,那我倒也毫不引以为憾。这种关系本来是自然就有的;因为儿童除了一点点模糊的迹象外并没有将自己的性生活化为生殖机能的能力,所以儿童若有一种性生活,这种性生活就势必是倒错的性质。而且生殖的目的的放弃乃是一切倒错的共同特点。性活动是否为倒错的,其标准要看它是否止于性的满足,而不以生殖为目的。由此,你们当可知道性生活的发展要点便在于顺从生殖的目的了。凡未发展到此程度的,和凡不愿遵从这个目的而仅以求满足为止的一切性的活动,都蒙有不名誉的“倒错”的称呼,而为人所蔑视。

    因此,请仍回过头来叙述婴孩的性生活。我或可对其他各种器官也作同样的研究,以补充前述两种器官的观察。儿童的性生活全在于种种本能的活动,这些本能有的在本人的身体上求满足的,也有在一个外界对象上求满足的,总之是各自追求,不相为谋。在身体的各器官中,自然是生殖器官最占势力;有些人从婴孩期一直到青春期或青春期后,不断地**以求自身生殖器的快乐的满足,而不假其他生殖器或对象的帮助。但**的问题却不易尽行细述;因为它可供我们讨论的材料的方面很多。

    我虽然希望限制这个讨论的范围,但儿童对于性的好奇一事也不得不略加叙述。这种窥探是儿童的性生活的特征,是神经病症候造成的要点,所以不能略而不述。儿童对于性的窥探,起源很早,有时在三岁之前。性的窥探不必以异性为对象,性别差异在儿童看来是不算什么的,因为他们——至少就男孩而言——以为两性同有男性的生殖器。一个男孩若偶然看见小姊妹或小朋友的**,他马上会否认所见为真,因为他想象不出像他一样的人何以竟没有这个重要的器官。后来,他知道了确系如此,却又大为惊恐;于是从前对于这个小器官的恐惧,现在乃开始觉得了。他于是处于“阉割情结”(thecastrationcomplex)的控制之下;他若保持健康,这个情结就是他的性格的成因;他若变得病弱,这个情结就是他的神经病的成因;他若受分析的治疗,这个情结就是他的反抗的成因了。至就小女孩而言,我们知道她们因为缺乏一个有目共睹的**,所以深感欠缺,从而妒恨男孩的得天独厚;因此,就产生了想成为男人的**,后来如不能有相当的女性发展,这个**可复见于神经病。还有一层,在儿童期内,女孩的阴核等于男孩的**;因为它也是一个特别富于刺激的区域,可用以自求性的满足。女孩若进而为妇人,则须及早将这个刺激的感受性由阴核降位到**口。所谓性感迟钝的妇女,就是阴核常保留这种刺激的感受性而不失。

    儿童的性的兴趣初专注于分娩的问题——与斯芬克斯的怪谜①背后的问题相同。对于这个问题的好奇多由于为了自我的利益而怕其他孩子出生而起。育儿室常常答复这个问题说:小孩是由鹳鸟衔来的,但是小孩对于这话的怀疑程度常超出于我们的意料之外。儿童知道自己受成人谎话的欺骗,于是想自求解决。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他的性的构造既未发展,所以了解这个问题的能力大受限制。他最初以为儿童是由某种特殊的物体和消化的食物混合而成;他也不知道只有女人才能生育。后来他又知道这是不对的,于是儿童成于食物的观念便被放弃,虽然神话中仍保留着这个观念。后来他又想到父亲和制造小孩必有关系,但是关系如何,他可不能发觉。假使他偶然看见父母的**,他也以为这是男人企图制服女人,或竟是一场争斗。这都是以虐待解释**,当然不免错误;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和生孩子的关系;假使他看见母亲的床上或内衣上有血,他便以为这就是父亲伤害了母亲的铁证。再过几年之后,他也许揣测男子的生殖器,在制造孩子上占一重要地位,但仍不知道这个器官还有排尿之外的他种机能。

    ①希腊神话传说:斯芬克斯为一狮身女怪,她编造一个谜语,以难行人。这个谜语是“清晨用四足走路,中午用两足走路,晚上用三足走路,这是什么?”——译者

    凡属儿童最初都相信孩子的出生是由肠子造成的;这就是说,小孩的造成就象一团粪便。儿童直至对肛门区的兴趣完全衰退之后,才放弃了这个理论,而代以另一假定,以为肚脐或两乳之间为生孩子的区域。由此渐进,对于性的事实乃略有所知,除非是因为没有知识,对于这些事实不加注意,通常在青春期之前,接受了一种不完全而不真确的印象;这常常就是他后来发病的创伤原因。

    你们现在或已知“性的”一词,在精神分析家的手里,无保证地扩充其意义,目的乃在于精神分析所有关于神经病的性的起源和症候的性的意义的说法可以维持不坠了。这种扩充究竟有无道理,你们现在总可以自由判断了。我们把性的概念加以扩充,目的只是要包括倒错者和儿童们的性生活;这就是说,我们已经恢复了性的意义的原有范围。至于精神分析之外的所谓“性”,则仅应用于称为常态的,属于生殖机能的狭义的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