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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X 科学革命的性质和必然性(1/2)

    对应的一个方面必须已经是明显的。政治革命是由于愈来愈感到,尽管常常限于政界的一部分,现有制度已不足以应付由它们造成的环境所提出的问题而开始的。大体上相同,科学革命也是由于愈来愈感到,尽管也常常限于科学界的一个狭小的部分,现有的规范在探索自然界的一个方面已不起作用而开始的,对这个方面规范本身以前是起带头作用的。在政治发展和科学发展中,机能失灵的感觉能导致危机,它是革命的先决条件。而且,虽然公认它曲解了这个隐喻,即对应不仅适合于可归因于哥白尼和拉瓦锡的那些主要的规范变化,而且也适用于小得多的规范变化,它是同吸收一种新现象象氧或X-射线等联系在一起的。正如我们在第五节末尾注意到的,科学革命需要只对那些现象看来好象是革命的,它们的规范是受他们影响的。对于局外人来说,他们也许象二十世纪初的巴尔干革命一样,看来好象是发展过程的正常部分。例如,天文学家们能把X-射线仅仅当作一种附加的知识来接受,因为,它们的规范是不受新辐射的存在影响的。但是,对于象开尔文、克鲁克斯(Crookes)和伦琴等人来说,他们的研究讨论了辐射理论

    ,或阴极射线管、X-射线的出现必然违背了一种规范,就象它创造了另一种规范一样。那就是为什么这些射线只有通过某些最初同正常研究不对头的东西才能发现。

    对政治发展和科学发展之间这种类似事件的遗传方面应当不再受怀疑。可是,这种类似还有第二和更意味深长的方面,第一方面的意义也依赖于这个方面。政治革命的目的是要用禁止那些制度的办法去改变政治制度。因而,它们的成功必须部分地消灭一套制度,以支持另一套制度,而在过渡期间,社会根本不是完全受制度支配的。最初只有危机减弱政治制度的作用,就象我们已经看到它减弱规范的作用一样。显然有越来越多的个人同政治生活日益疏远,并在其中表现出越来越离心离德。然而,随着危机深化,这些人中有许多人献身于在一种新制度的框架中改造社会的某些具体建议。这个社会在那些问题上分化为竞争的阵营或党派,一派力求保卫旧制度,其他派别则力求建立某些新制度。一旦两极分化已经出现,政治上求助就破产了。因为,他们对制度的模型意见不同,政治变革就是在这种制度模型内达到并予以评价的,因为他们承认并没有超制度的框架用以判断革命的分歧,各党派对革命的冲突最终必须诉诸大规模的说服方法,常常包括武力。虽然革命在政治制度的发展中曾经具有生死存亡的作用,那种作用依赖于它们部分地是在政治和制度以外的事件。

    这篇论文的剩余部分目的在于说明,规范变化的历史研究暴露了科学进展中的极为类似的特征。在竞争着的规范之间就象在竞争着的政治制度之间作出选择一样,原来只要在社会生活的不相容的方式之间作出选择。因为,这种选择的特征并不是而且也不能是仅仅由常规科学所特有的评价程序来决定,这些特征部分地依赖于一种特殊的规范,而那种规范是处在争论中的。当规范进入关于规范选择的争论时,它们的作用必然是循环的。每一个集团都用它自己的规范去为保卫那种规范辩护。

    当然,循环的结果不会使论据腊误或无效。不过以一种规范为前提的人在为这种规范辩护时,对那些采纳新自然观的人们会喜欢什么科学实践还是能提供一个清楚的说明的。那种说明可以是很有说服力的,常常也是令人不能不相信的。然而,不论它有多大力量,循环论据这种情况只是有说服力。它不能从逻辑上甚至从几率上迫使那些拒绝这种说明的人们进入这个集团。两派对一场关于规范的争论所具有的前程和价值是不够广泛的。在规范选择中就象在政治革命中一样,没有比有关团体的赞成更高的标准了。为了发现科学革命是怎样产生的,我们就不仅必须考察自然界的和逻辑的冲突,而且必须考察在相当专门的集团中生效的有说服力的辩论技巧,那种集团组成科学家的团体。

    为了发现为什么规范选择这个问题决不能单靠逻辑和实验明确地解决,我们必须简短地考察一下把传统规范的支持者同他们的革命的继承者分开的各种分歧的性质。这种考察是这一节和下一节的主要对象。可是,我们已经指出了这种分歧的许多例子,而且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历史能提供其他许多例子。可能怀疑他们的存在的是什么?因而,必须首先考虑的是什么?那就是提供关于科学本性的主要资料的例子。同意抛弃规范已经是一种历史的事实,是否说明人类的轻信和混乱呢?为什么吸收一种新现象或者一种新的科学理论必须要求拒绝一种较陈旧的规范呢?是否有本质的理由呢?

    首先要注意,如果有这样的理由,他们也不是从科学知识的逻辑结构中引伸出来的。原则上,一种新现象出现应当对过去的科学实践的任何部分都没有破坏性。虽然在月球上发现生命对现存的规范是有破坏性的(这些规范告诉我们有关月球上的事物似乎同那儿有生命存在是不相容的),而在银河系的某些不大著名的部分发现生命就不会。由于同样的原因,一种新理论并不一定同它的先驱冲突。它唯一地应当讨论以前不知道的现象,就象量子理论讨论(意味深长地但不是唯一地)二十世纪以前未知的亚原子现象。或者,这种新理论只不过是比那些以前已知的更高水平的理论,一种把一整批较低水平的理论连在一起的理论,而没有从实质上改变任何一种理论。今天能量守恒理论正好把力学、化学、电学、光学和热理论等连接起来。在新旧理论之间还能设想出其他可以和谐共有的关系。他们全部应当由历史过程来说明,科学已经通过这种历史过程发展起来了。只要他们是这样,科学的发展就会是真正的积累。各种新现象只不过揭示自然界的一个方面的秩序,在那里以前什么也没有看到。在科学的进展中,新知识将代替无知而不是代替另一种不相容的知识。

    当然,科学(或者某些其他事业,也许效果较小)应当以那种完全积累的方式发展。许多人相信它是这样发展的,大多数人似乎仍然设想,积累至少是历史发展会发扬的一种理想,只要它不那么经常地被人类物质所歪曲。那种信念是有重要理由的。在第X节中我们将发现,科学是积累的这种观点同一种占优势的认识论多么紧密的纠缠在一起,那种认识论认为知识是由思维直接放在原始感觉资料上的一税结构。在第XI节中,我们将考察由有效的科学教育方法对同样的编史工作纲要提供的强有力的支持。不过,尽管那种理想的形象似乎很有理由,也有日益增长的理由怀疑它能不能是科学的一种形象。在前规范时期以后,吸收所有新理论和几乎所有新现象,事实上都要求破坏以前的规范,以及随后发生的科学思想的竞争着的各学派之间的冲突。由积累而获得没有预料到的新颖事物,对科学发展的规则来说已证明几乎是不存在的例外。认真对待历史事实的人,必然怀疑科学并不倾向于我们对它的积累形象所提示的理想。也许它是另外一种事业。

    可是,如果反对的事实能把我们推进得那么远,那末再看一看我们已经涉及的理由,就会暗示,由积累获得新颖事物不仅事实上很少,而且原则上未必会有。正常研究是积累的,它把它的成就归功于科学家们有规则地选择问题的能力,那种问题能用接近于那些已经存在的概念和仪器的技术去解决。(那就是为什么对有用问题的过分关心能如此容易地抑制科学发展,而不顾它们同现有知识和技术的关系。)可是,力求解决由现存知识和技术规定的问题的人,不只是东张西望。他知道,他想得到什么,他设计地的工具,并适当地指导他的思想。没有预料到的新颖事物,新的发明,只有在他对自然界的预期和他的仪器果然是错误的范围内才能出现。最终的发明的重要性本身常常是同它所预兆的反常现象的范围和难对付成正比的。于是,在揭示反常现象的规范和后来使反常现象类似规律的规范之间必然有冲突。在第VI节中考察的通过规范的破坏而发明的例子并不使我们只面临历史上的偶然事件。在这些例子中发明必然是引起的,也没有其他有效的方法。

    同样的论据甚至可以更清楚地应用于发现新理论。一种新理论可以提出的原则上只有三种类型的现象。第一种是由现存规范已经很好地说明了的现象组成的,而且这些现象很少为理论建设提供动机或出发点。当他们象第VII节末尾讨论过的用三种著名的预期去处理时,结果是理论很少被接受,因为自然界没有为辨别是非提供根据。第二类现象是由那些其性质为现存规范表明的现象组成的,但是它们的细节只有通过理论的进一步连接方式才能被理解。科学家们有许多时间把他们的研究对准这些现象,但是那种研究目的在于连接现有的规范,而不是发现新规范。只有当这些连接的企图失败时,科学家们才遭遇第三类现象,即已被认识的反常现象,其特征是它们顽固地拒绝被现有规范吸收。只有这类现象才引起新理论。除了各种反常现象以外,规范为科学家的视野中由理论决定的地方提供一切现象。

    但是,如果新理论要解决现有理论对自然界的关系中的反常现象,那么这个成功的新理论必须容许在某些地方有不同于来自前人的预见。如果两者在逻辑上是不相容的,就不可能发生那种不同。在被吸收的过程中,第二种理论必须取代第一种理论。甚至象能量守恒那样的理论,今天看来好象是一种合乎逻辑的上层结构,它仅通过独立建立的理论与自然界联系起来,没有规范破坏,历史上也不发展。相反,它是由一次危机产生的,其中一个主要因素是牛顿力学和某些新近形成的热的热质论结果之间的互不相容。只是在热质论已经被抛弃以后,能量守恒才能成为科学的组成部分。①而且也只有在它已经成为科学的组成部分若干时间以后,它才能被看成是一种逻辑上较高类型的理论,一种同前人不冲突的理论。在关于自然界的信念中没有这些破坏性的变化,就很难看出新理论是怎样兴起的。虽然逻辑上包括在内仍然是连续的科学理论之间的关系中的一个可以容许的观点,它从历史上看是难以置信的。

    ①锡儿凡努斯·

    P·汤普森;《拉格斯的开尔文男爵威廉·汤姆逊的一生》(伦敦1910年,第一卷,第266~281页)。

    我想,在一个世纪以前,让革命的必然性停留在这一点上是可能的。但是,今天,不幸已经不行了,因为,如果接受现代最流行的关于科学理论的本质和作用的解释,那就不可能保持上面提出的关于这个问题的观点。那种解释同早期的逻辑实证主义密切有关,并没有无条件地被它的后继者抛弃,它将限制一种已被接受的理论的范围和意义,以便使它不可能同任何后来的对某些同样的自然现象做出预言的理论冲突。关于科学理论的这种受限制的概念的最著名和最强有力的情况是在讨论现代的爱因斯坦力学同牛顿的《原理》传下来的较古老的力学方程之间的关系时出现的。按照本文的观点,这两种理论在由哥白尼和托勒密天文学的关系所说明的那种意义上是根本上互不相容的:只有承认牛顿的理论是错误的,爱因斯坦的理论才能被接受。今天,这仍然是少数人的观点。①因而,我们必须考察最流行的反对它的意见。

    ①例如,见P·P·维纳(Wiener)的意见,载《科学哲学》第XXV卷(1958年)第298页。

    这些反对意见的要点如下:相对论力学不能证明牛顿力学是错误的,因为牛顿力学仍然被大多数工程师极为成功地运用着并且被许多物理学家有选择地应用着。而且,运用这种旧理论的适当理由已经代替它的理论本身在其他应用中证明。爱因斯坦的理论能用来证明,来自牛顿方程的预言,同我们满足于少数限制性条件中应用的测量工具一样好。例如,牛顿理论要提供一个良好的近似解,被考察的物体的相对速度同光速比较必须是小的。在受这种条件和其他少数条件支配下,牛顿理论好象是可以从爱因斯坦理论中推导出来的,因而,它是爱因斯坦理论的一个特殊情况。

    但是,反对意见继续指出,没有一种理论有可能同它的特殊情况冲突。如果爱因斯坦的科学似乎使牛顿力学错了,那只是因为有些牛顿主义者是如此不小心,以致要求牛顿产生完全精确的结果,或者要求它在很高的相对速度上也有效。既然他们不可能有任何证据支持这样的要求,当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就背叛了科学的标准。就牛顿理论曾经是受到有效证据支持的真正的科学理论而论,它仍然是真正科学的理论。只是对这理论的过高要求——那种要求决不是科学的正确部分——才能被爱因斯坦证明是错误的。清除了这些人为的过高要求,牛顿理论从来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受到挑战。

    这种论据的某些变种,完全可以使被一个著名的有能力的科学家集团运用过的任何理论免受攻击。例如,很有害的燃素说,使大量物理现象和化学现象有了秩序。它说明了为什么物质燃烧,是因为他们的燃素丰富,以及为什么金属和它们的矿石有这么多共同的性质。因为金属全部是由各种元素同燃素化合而成的,全部金属共有的燃素产生了共同的性质。另外,燃素说明了许多反应的原因,在这些反应中,酸是由象碳和硫那样的物质燃烧形成的。它也说明了,当燃烧在一份体积有限的空气中发生时体积的减少,因为空气吸收了由燃烧释放的燃素,“损坏了”空气的弹性,正如火“损坏了”钢制弹簧的弹性一样。①如果这些是燃素理论家对他们的理论所要求的仅有的现象,那种理论就决不可能受到挑战。同样的论据将满足曾经完全成功地应用于任何现象范围的任何理论。

    但是,要用这种方法来拯救各种理论,它们的应用范围必然受到那些现象和观察的精确性的限制,手头的实验证据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②只要再前进一步(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很难避免这一步),这样一种限制就会禁止科学要求“科学地”谈论任何不是已经观察到的现象。这种限制即使在它的现代形式中也禁止科学家在自己的研究中依靠一种理论,再当研究进入一个领域,或者追求某种程度的精确时,过去的实践和理论都没有为这种研究提供先例。这种禁令在逻辑上是不能排除的。但是,接受这些禁令的结果便会是研究的终结,通过这种研究,科学可以进一步发展。

    ①詹姆斯·B·柯南:《推翻燃素说》(剑桥,1950年,第13~16页);以及J.R.巴丁:《化学简史》(第2版;伦敦,1951年,第85~88页),H.迈兹热:《牛顿、斯塔尔、波尔哈夫和化学学说》(巴黎,1930年)第II部分中,对燃素说的成就作了最充分的和最有好感的说明。

    ②比较由R.B.勃雷斯韦(Braithewaite):《科学说明》,(剑桥;1953年),第50~87页;特别是第76页,通过一种很不相同的分析所达到的结论。

    事实上那问题此刻已经是一种同义反复。不信奉某一种范围就不可能有常规科学。而且那种信奉必须延伸到没有先例的领域和精确程度。如果它不延伸,这规范就不能提供还没有解决的谜。而且,不只是常规科学依赖于信奉一种规范。如果现有的理论只是使科学家受现有的应用约束,那就不可能有意外事件、反常现象或危机。但是,这些只不过是指出通向非常科学之路的路标。如果对一种理论的合法应用范围照字义采纳实证主义者的限制,告诉科学界什么问题可以导致根本改变的机理必须停止起作用。当这种情况发生时,科学界不可避免地会回到某种很象它的前规范状态,在这种条件下,所有成员都讲究科学,但是在这种条件下,他们的总产品简直不象科学。是否真有人对重大科学进展的代价是赞成冒风险犯错误呢?

    更重要的是,在实证主义者的论据中展现了逻辑上的空隙,这种空隙会立刻把我们重新引向革命变革的本质。牛顿力学真能从相对论力学推导出来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