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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美国的民主怎样改变了英语(2/2)

押韵,只是语言的次要美。在这类问题方面,一般都有许多规定,但可不必严格遵守。如果没有明确的词义,则不会是好的语言。

    平等也必然使语言发生一些变化。

    在贵族时代,各个民族都闭关自守,互不往来,喜欢保持自己的特点,所以几个本来是同源的民族,却往往彼此视为外人,以致不能再团结一致。最后,它们的语言也不再相同了。

    在这样的时代,每个民族的内部又分为若干阶级,各个阶级之间很少往来和混合。各个阶级都养成并固定自己所特有的智力活动习惯,选用一定数量的单词和用语象遗产那样代代相传下去。因此,在同一通行的语言当中,又有穷人用语和富人用语、文人用语和通俗用语。阶级之间的界限越深,阶级之间的壁垒就越严。在语言方面,也必然如此。我敢断言,在印度的不同种姓之间,语言的差异大得令人不可思议,不可接触者的语言同婆罗门的语言差异大得同他们之间的服装差异几乎相当。

    反之,当人们不再受等级的限制,而可以不断相见和交往时,即在种姓制度消灭和阶级界限取消而人们混合为一体时,语言的一切词汇便可以通用了。凡是不能为大多数人所采用的词汇,必然被淘汰;而保存下来的词汇,则形成公用的词汇总藏,每个人都可以随便从中选取自己使用的词汇。使欧洲出现几种通行语的一切方言,几乎都将明显地趋于式微。

    在新大陆上,已经没有方言土语。旧大陆上的方言土语,也将日趋消失。

    社会情况的这种变化,不但影响了语言,而且影响了文体。

    这样,所有的人不仅都要使用同样的词汇,而且都要对每个单词有同样的理解。在文体方面所作的规定,将几乎全部废除。词语将不会再有粗野和文雅之别。各行各业的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将使用大家共同的语言和词汇。词的来源同人的出身一样,将完全被人们忘记。语言的浑成一体,将同社会的浑成一体同样出现。

    我知道,词的好坏之别,并不取决于社会的形式,而是取决于另外的因素,但这个因素必定来源于事物的同一性。有些词语和句子之所以粗野,是因为它们所表现的意思实在低级下流;而另些词语和句子之所以文雅,是因为它们所描写的对象具有高尚的品质。

    在等级之间的界限日趋消失的过程中,并不能完全取消这种差异。但是,平等却不能不破除思想方式方面的那些纯属任意和硬性规定的东西。我甚至认为民主国家将永远不会象其他国家那样重视我在上面所说的词必然有好坏之别,因为在民主国家,没有人能在教育、知识和时间方面使自己长期去研究语言的自然规律,没有人能通过自己考察这些规律而使它们受到重视。

    我不想不讲民主国家的语言与其他国家的语言的最后一个不同特点,而就此停止。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民主国家的人民爱好而且往往是热爱一般观念。这既来自他们固有的优点,又来自他们固有的缺点。对一般观念的这种爱好,通过长期使用通用的词语和抽象的观念,以及如何运用这些词语和观念,而表现在民主国家的语言上面。这既是民主国家语言的一大优点,又是它的一大缺点。

    民主国家的人民之所以热爱通用的词语和抽象的观念,是因为这样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可以提高思想,把大量的对象囊括在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并有助于智力活动。

    一个民主的作家,只喜欢用“才干”一词抽象地说明有才能的人,而不深入到这种才干的具体应用细节。他会用“现实”一词一笔带过目前发生的一切,用“偶然性”一词去解释世界上在他说话当时可能出现的一切。

    民主的作家在不断创造这类抽象名词,或者使语言中的抽象名词的含义越来越抽象。

    此外,为了写作简洁,他们还把抽象名词所代表的事物人格化,使它好象是一个真人在活动。比如,他们说:物力喜欢人才支配它。

    用我自己的例子来说明我的这个想法,是再好没有了:我往往从“平等”一词的绝对意义来使用这个词,我也在许多地方把“平等”一词人格化。比如,我有时说平等可使某事如何,有时又说平等不会使某事如何。我们可以断言,路易十四时期的人决不会说这样的话。由于他们没有亲身享用过平等,所以他们的头脑里也不会想到享用平等。与其说他们没有使用这个词,不如说他们没有亲自体验过平等。

    在民主国家的语言中,这类抽象名词比比皆是,而且每个人在使用的时候不必跟特定的事实联系起来,所以它们一方面在扩大思想,另一方面又使思想模糊不清了。它们虽然使语言的表达简洁了,但却使含意不明确了。然而,从语言的实际运用来说,民主国家的人民更喜欢模糊不清,而不愿意下功夫推敲。

    我不知道这种模糊的语言对于用它讲话和写作的民主国家的人民是不是具有某种隐秘的吸引力。

    生活在民主国家的人,由于经常要靠个人的智力活动能力进行判断,所以他们的活动总是处于迟疑状态。而且,由于他们的环境在不断变化,所以即使他们的财产没有变动,他们的思想也不会永远停止于一点。

    因此,居住在民主国家的人,几乎总有一种犹疑不定的思想,并需要用泛泛的词语来概括这种思想。既然他们无法知道今天表达的思想能否适合明天遇到的新情况,所以自然要爱好抽象的词句。抽象的名词犹如一个两层底的箱子,你愿意往里放什么观念就放什么观念,而把它取出来时又能不让别人发觉。

    笼统的和抽象的词语,本是一切民族语言的基础。因此,我并不认为只有民主国家的语言才有这种词语。我只是说,在民主时代,人们特别喜好创造这类词语,经常孤立地使用最抽象的词义,而且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拿来使用,即使在没有必要使用抽象的字眼来交谈时,也还是照样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