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长沙岁月(1/2)

    六、1936年9月底至10月初斯诺采访**纪要

    (同《**自述:一个**员的经历》1936年与斯诺的谈话)

    3、长沙岁月

    **接着说:

    “我开始渴望到长沙去。长沙是一个大城市,湖南省的省会,离我家120里。听说这个城很大,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不少学校,抚台衙门也在那里。总之,它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当时我非常想到那里去,进入一所专为湘乡人办的中学。那年冬天,我请我的一位高小老师介绍我到那里去,老师同意了,于是我就步行到长沙去,当时心情非常激动,一半是担心自己遭到拒绝不能入学;我几乎不敢指望自己真能成为这所了不起的学校的一名学生。使我惊讶的是我居然没有遇到困难就入学了。但是政治事态正在急剧变化,我在那里仅仅呆了半年。

    “在长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报纸——《民立报》,那是一个民族革命的报纸,刊载着广州反清起义和七十二烈士殉难的消息,这个起义是由一个名叫黄兴的湖南人领导的。我深为这个故事所感动,并且还发现《民立报》充满了激动人心的材料。这个报纸是于右任主编的,此人后来成为国民党的一个著名的头头。这个时候,我也听人谈到孙中山和同盟会的纲领。当时全国正处于第一次革命的前夜。我是如此地激动,以致于写了一篇文章贴在学校的墙上。这是我第一次发表政见,可是这个政见却有些糊涂。我还没有放弃我对康有为、梁启超的钦佩。我并不清楚孙中山和他们之间的区别。所以我在文章里鼓吹必须把孙中山从日本召回,担任新政府的总统,由康有为任国务总理,梁启超任外交部长!

    “川汉铁路的修建引起了反对外国投资的运动。人民对立宪的要求日益广泛起来。面对这种形势,皇帝仅仅下诏设立一个谘政院。在我的学校里,同学们越来越激动。他们用反对留辫子的行动来表达他们的反清情绪。我的一个朋友和我剪掉了我们的辫子,但是,别的相约剪辫子的人,后来却没有守约。于是我的朋友和我就对他们进行突然袭击,强行剪掉了他们的辫子,总共有十几条辫子,成了我们剪刀下的牺牲品。就这样,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我从讥笑假洋鬼子的假辫子发展到要求全部取消辫子了。政治思想多么能够改变人的观点!

    “在这个剪辫子的插曲上,我和一个法政学堂里的朋友发生了争论,我们各自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相反的理论。这位法政学生引用经书来为他自己的论点找根据,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但是,我自己和反对留辫子的人,站在反清的政治立场上,提出一种相反的理论,驳得他哑口无言。

    “以黎元洪为首的武昌起义发生后,湖南宣布了戒严令。政治局面迅速改观。有一天,一个革命党人得到校长的许可,到中学里来作了一次激动人心的演讲。会上有七八个学生站起来,以对清廷的强烈谴责来表示对演讲人的拥护,并且号召大家行动起来,建立民国。会上人人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讲话。当那个鼓吹革命的演说家——黎元洪属下的一个官员——向激动的学生演说时,会场里鸦雀无声。

    “听了这次演讲以后四五天,我决心参加黎元洪的革命军。我决定同其他几位朋友一起到汉口去,我们从同班同学那里筹到了一些钱。听说汉口的街道很湿,必需穿雨鞋,我就到驻扎在城外的军队里的一个朋友那里去借雨鞋。我被驻军的卫兵拦住了。那个地方已经显得非常活跃。士兵们第一次领到子弹,正在涌上街头。

    “起义军正沿着粤汉路逼近市区,战斗已经打响。在长沙城外打了一场大仗。同时,城里也发生暴动,各个城门都被工人攻占了。我穿过其中的一个城门,又回到城里。然后我就站在一个高地上观战,直到看见‘汉旗’在衙门上升起。那是一面白色的旗子,上面写着‘汉’字。我回到我的学校,发现它已经由军队守卫了。

    “第二天成立了都督府,哥老会的两个著名成员焦达峰和陈作新被推举为都督和副都督。新政府设在前省谘议局的房子里,议长原是谭延,后来他被免职,省谘议局本身被撤销。在革命党人发现的清廷文件中,有几份请示召开国会的请愿书的副本。原件是由徐特立用血书写的,他现在是苏维埃政府的教育部长。当时他切断指尖,以表示至诚和决心。他的请愿书是这样开头的:‘呼吁召开国会,予断指以送(赴京省代表)。

    “新都督和副都督在职不久。他们不是坏人,而且有点革命的愿望。他们很穷,代表被压迫者的利益。地主和商人都对他们不满。没有过几天,我去拜访一个朋友的时候,看见他们已经尸陈街头了。原来谭延组织了一次叛乱来反对他们,谭是湖南地主和军阀们的代表人物。

    “这时,很多学生都参加了军队。一支学生军已经组织起来,在这些学生里有唐生智。我不喜欢学生军,我认为它的基础太混杂了。我决定参加正规军,为革命的成功尽力。当时清帝还没有退位,还要经过一个斗争的时期。

    “我的军饷是每月7元——但是,这比我现在在红军里的收入要多。在这7元之中,我每月花2元在伙食上。我还得买水。士兵必须到城外去挑水,但我是一个学生,不屑去挑水,只好向挑水夫买。剩下的饷银,都花在报纸上,我成了一个好读报纸的人。当时鼓吹革命的报刊中有《湘江日报》,它经常讨论‘社会主义’,我就是从这里第一次知道‘社会主义’这个名词。我也同其他学生和士兵讨论社会主义,其实是社会改良主义。我读了一些江亢虎写的关于社会主义及其原理的小册子。我热情地写信给几个同班同学,讨论这个问题,可是只有一位同学回信表示赞同。

    “在我那个班里,有一个湖南矿工和一个铁匠,我非常喜欢他们。其余的都是一些平庸的人,而且有一个是流氓。我劝两个学生参加了军队,我同排长和大多数士兵建立了友谊。我能写,有些书本知识,他们敬佩我的‘博学’。我可以通过为他们写信或做其他这类事来帮助他们。

    “革命仍未定局。清廷还没有完全放弃政权,国民党内部发生了有关领导权的斗争。在湖南,人们都说再次爆发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为了反对清廷和袁世凯,组织了几支军队,湖南军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正当湖南人准备开始行动的时候,孙中山和袁世凯达成了协议,预定的战争取消了,南北‘统一’,南京政府被解散。我以为革命已经过去,于是脱离军队,决定回去念书。我一共当了半年兵。

    “我开始注意报纸上的广告。当时许多学校正在开办起来,它们利用报纸广告招徕新生。我并没有判断学校优劣的特定标准;也不明确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一个警政学校的广告引起我的注意,于是去报名投考。但在考试以前,我看到一所制造肥皂的‘学校’的广告,它不收学费,供给膳宿,还答应给些津贴。这是一则吸引人鼓舞人的广告。它说制造肥皂可以大大造福社会,富国利民。我改变了投考警校的念头,决定去做一个肥皂制造家。我在这里也交了1元钱报名费。

    “这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成了学法律的学生,他劝我进他们的学校。我也读了这所法政学堂的娓娓动听的广告。它许下很多美愿,答应在3年内教完全部法律课程,并且担保3年期满学生可以立即当官。我的那位朋友不断对我赞扬这个学校,一直到最后我写信给家里,重述了广告上所许诺的一切,要求给我寄学费来。我向他们描绘了我将来当法律学家和做官的美好图景。我向法政学堂交了1元报名费,等候父母的回信。

    “命运又进行了一次干扰,这次是通过一个商业学校的广告。另一位朋友劝告我,说国家正处于经济战争中,当前最需要的人材是能够建设国家经济的经济学家。他的议论打动了我,我又花了1元钱向这个商业中学报名。我果真被录取了并且在那里注了册。可是与此同时,我还继续阅读广告。有一天我读到一个广告,介绍一所公立高级商业学校的优点。它是政府主办的,设有很多课程,而且我听说它的教员都是很有才能的人。我认为最好能在那里成为一个商业专家,就又付了1块钱报名,然后把我的决定写信告诉父亲。他很高兴。我父亲是很容易理解善于经商的好处的。我进了这个学校,但是只耽了一个月。

    “我发现,这所新学校的麻烦之处,在于很多课程都用英语讲授。我和其他学生一样,只懂得一点点英语,说实在的,除了字母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另一个障碍是学校没有英语教师。这种情况使我不满,到了月底我就退学了,并且继续留心报上的广告。

    “我的下一个求学经历是在省立第一中学。我花了1块钱报名,参加了入学考试,发榜时名列第一。这是一所很大的学校,有许多学生,毕业生更是难以计数。那里的一位国文教员对我帮助很大;我的文学爱好引起了他对我的注意。这位教员借给我一部《御批通鉴辑览》,里面有乾隆皇帝的谕旨和御批。

    “大致就在这个时候,长沙的一个政府军火库发生爆炸,引起大火。我们学生却感到非常有趣。成吨的枪弹炮弹不断爆炸,火药燃烧成一片烈焰。这比放爆竹要好看得多了。过了一个月左右,谭延@被袁世凯赶走,那时袁已控制了民国的政治机器。汤芗铭接替了谭延@,并开始为袁筹备登基。

    “我不喜欢第一中学。它的课程有限,校规也使人反感。我读了《御批通鉴辑览》以后,得出结论:不如独自看书学习。我入学6个月就退学了,订立了一个自修计划,每天到湖南省立图书馆去读书。我非常认真地坚持执行这个计划。我认为这样度过的半年时间,对我是极有价